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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黄大宋-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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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顿时醒过神来。当时太史丞贾言提出特赦苏轼兄弟、范纯仁、李格非等人,虽然有人反对,但因着许将的强烈支持,此事还是这么定了下来。
“我想起来了,当时群臣议事的时候,我也在旁边侍候。”李唐点头。
“要回来了!”秦牧忽然有些激动,脸色涨红,道:“苏大学士要回来了!要回来了!十多年了,终于要回来了,我要去接引一程,明日,哦,不,今日下午就动身去江南!”
李唐有些愕然地回过头来,看着这位苏轼的超级粉丝。直到这时候,李唐才算是真正的相信了秦牧,相信他只是一个超级粉丝而已。只有他这样狂热的粉丝,才会为偶像的免罪而兴奋至斯。
同时,李唐心下涌起愧疚。是啊,这是一个多么坦率,多么真诚的人哪,自己怀疑他,实在是被阴谋论侵蚀得有些迷失了心智了。李唐也有些庆幸,好在没有因为对秦牧的怀疑,便对他采取什么行动,否则……
“是啊!要回来了!要回来了!范二相公,晓璐的爷爷,也就是我的爷爷了,他老人家要回来了;李学正,清照的父亲,要回来了,清照也该回来了吧!但愿该回来的都回来吧!”
第221章 重大决定
李唐回到家中,自然又是一种不同寻常的欢喜。、快一个月不见了,每个人都感觉似乎好多个月,甚至,是好几年一般。
三个女子抱着他又哭又笑,直到客人来了,才讪讪地擦去眼泪,换上了一本正经的表情。
这客人,其实也算不得客人,她也是这家中的半个主人。甚至,就她本人的表现而言,她甚至是把自己当一个完全的主人的。她,便是胡秀儿了。
胡秀儿看着众人尴尬的神色,微微一笑,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皓齿:“你们要哭就哭好了,要笑就笑好了,没关系的,我也不是外人了,你们不必在意!”
众女更是羞赧,被小丫头一句话挤兑得低下头去。
李唐如今脸皮厚了不少,倒是毫不在意,从容地笑道:“秀儿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和大家商量呢,你也在旁边听着吧,若是能商量出个结果来,便去告诉一下你父亲,也省得我亲自过去和他说了!”
胡秀儿见李唐说得正经,倒是被他唬住了,嘴上嘀咕一声:“能有甚要紧事!”脚下却乖乖地走了过来,在李唐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见到众人都坐定了身子,李唐倒是有些踌躇了,像是难以启齿一般。
胡秀儿率先不耐烦了:“姐夫,你真是的,不是有话要说吗?怎地人家坐下来了,你却哑巴了,你莫不是拿我开涮吧?”这“开涮”二字,她是学自李唐的,如今倒也应用自如。
李唐讪讪地笑笑,道:“还真别说,有些难以启齿!”
范晓璐的脸色顿时跨下来了,道:“我知道了,你这厮一定是又看上了谁家的小娘子,又要弄进门来了!”
不待李唐回应,那边胡秀儿抢着说道:“姐夫,你这样可不好,你已经有了三位姐姐,有了一位公主殿下,还有一位尚未回归的清照姐姐,还有……总之,你可不能这么花心了!”
李唐摊摊手,苦笑道:“你们想到哪里去了!我像那样的人吗?”
范晓璐等人一听李唐否定,脸色顿时霁颜。对于她们来说,守住自己的夫君不被他人抢去是头等重要的事情,其他任何事情都要靠后。但胡秀儿却撇撇小嘴,道:“像倒是不像,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就是呢,要不然你怎能勾引到这么多姐姐的!”
一言既出,其他三女几乎是齐声喊道:“住嘴!”显然,这“勾引”一词虽然讽刺了李唐,却也拨动了她们的神经。
胡秀儿见众怒难犯,只好立马改颜谄笑:“不好意思,口误,一时口误!”
胡清儿到底是胡秀儿的亲姐姐,倒也有心为胡秀儿解围,便向李唐道:“你是不是要外调为官了,正为我们是否跟随犯愁呢?”
众人一听,都目注李唐。这倒是一个问题,若是李唐外调的话,就必须要立即启程,偏生范晓璐又在孕中……
李唐再次摇摇头,道:“我刚刚倒是调了官,不过却升为开封府司录参军,新衙门离原来的衙门不过是百步之遥,也算不得外调。”
众女又猜了几样,都被李唐一一否定。大家都不耐烦起来,一个个不满地说道:“莫要再卖关子了,有话直言岂不是好!”
李唐这才嗫嚅道:“其实,其实我——我想致仕!”
“致仕?!”每个人都是大为惊讶。李唐毕竟才二十岁,入仕也不到一年,而且仕途也极为顺利,只是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升到了开封府司录参军的高位,照这样下去,就算是升到宰执的高位,也不过是十年左右的事情。那时候,李唐也不过三十岁左右而已。若是那样,大宋历史上最年轻的宰执就要出来了,虽然比起甘罗的十二岁为上卿的记录还差得很远,却也是一个罕之又罕的记录了。
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官员,在仕途刚刚开始的时候说出“致仕”二字,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可令李唐没有想到的是,众女惊讶地喊出“致仕?!”二字之后,立即异口同声地接了一句:“太好了!”
李唐顿时郁闷。司录参军的俸禄是二十千。虽然也就相当于差不多十两银子,对于李家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可好歹人家福利好啊,逢年过节的,赏赐很多。而且,大宋的官场,大家的俸禄虽然普遍丰厚,但俸禄却绝不是一个官员收入的主要来源,真想捞钱的话,一个官员完全可以胜过一个商人的。
李唐这般想,倒不是说自己有意要当一个贪官。而是觉得,既然公务员这么好当,老婆们为什么一听自己说不当了,就这么开心呢,难道他们喜欢家庭妇男?
“今天难得大家的意见如此一致,我想问一下为什么,可以吗?”李唐问道。
“一年到头一身红色的衣服,没半点变化,无趣!”胡秀儿率先说道。一言方了,李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官服,顿觉少了几许威风,多了几许腻味,一种所见略同的感慨油然而生。
“迎来送往,太麻烦了!而且官人你也不是一个长袖善舞的人嘛!”胡清儿性子清静,立即针砭起官场上的那些风俗。
“大家总是相互算计,一不小心殃及全家!咱们家也有些资财,随便做点什么都能糊口,何必当官!”范晓璐虽然出身官宦世家,看来对他曾祖、祖父、父、叔等一系列长辈的职业并不十分尊重。
“官人嗜睡,每日早起,总是恍恍惚惚的,不当官便可得了自由!”小竹从李唐的身体角度考虑,短短一言之间,款款深情不言而喻。
李唐点了一下头,又点一下,然后再点一下。到了现在,他才算是普天下读书人都在争抢的,是一个怎样糟糕的工作啊,没自由,没安全感,没友情,最要命的还是没风度。这岂不正是正宗的“四大皆空”吗?这官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好,就这么定了,这官,我不当了,我一个大男人,做点什么不能养家糊口啊!”
嘴上这般说着,李唐便伸手去脱自己的外袍。他心下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倒是没有发觉当官有什么不好,可为了不总对着自己的儿子下跪,他也只能选择致仕。他原先还在为如何说服这一家子人而烦恼。为此,他还在心下暗暗找了许多借口,可如今看来,这些都没有必要了。
忽地,李唐感觉自己的手被另外一只柔腻却有力的小手抓住,接着便是一个娇嗔的声音道:“我说你干什么呀,秀儿还在呢!”却是胡清儿出手阻住了李唐继续脱外袍。
李唐只好停下来,有些尴尬地笑道:“只不过是一件外袍而已,不算什么的!”
小竹察言观色,见李唐的表情,连忙问道:“那么,老爷你打算什么时候上请辞奏折呢?”
李唐挥挥手,道:“至少要明日再说吧,今晚上——嘿嘿嘿!”
众女脸上同时飞起一阵红霞,尤以胡秀儿为甚。范晓璐见了胡秀儿的表情,啐道:“你这人哪,说话怎地这般不顾场合,把人家秀儿当不存在吗?”
李唐无辜地摆摆手,道:“我也没说什么哪,我只是说,又不急在一时,这些日子有些累了,明天再说而已。唔,你们以为是什么?”
胡清儿并不正面回答,却剜了李唐一眼,道:“明明是故意的,还不承认!你这人哪,真是无赖!”
其实,李唐那颗龌龊的心里,还真有一点邪念。若不是有胡秀儿在这边,这大白天的,他说不定已经拉上一两位美女到房里研究传宗接代的学问了。可胡秀儿这小妮子却不开眼得很,李唐本来以为小姑娘总是面嫩的,几句荤话就可以让她羞得逃走,可她明明已经脸红得要滴水了,却偏偏不走。
后来,李唐又如法炮制,可胡秀儿却始终八风不动,如老僧入定一般固定在她的椅子上。李唐只能望洋兴叹。
好在,想见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黑夜终于在李唐大旱之望云霓一般的殊渴之中莅临。吃过晚饭,李唐便暗暗开始算计:“小妮子,你总该回去睡觉了吧?”可令他有些无可奈何的是,胡秀儿依然无动于衷,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在李家歇下一样。
就在此时,李唐忽觉一道怪异的目光射来,李唐转头望去,却是范晓璐。只见范晓璐做了一个“你要谢谢我”的手势,便转过头去。这个手势是李唐和范晓璐之间的秘密,他们心有灵犀,才能这样交流,别人就算是看见了,也只知道他们相互在交流,内容是什么,却是不得而知。
忽地,范晓璐转过头去,向胡秀儿道:“秀儿,你今日就留宿在这边吧。恩,我看就随我睡,姐姐正有话要和你谈呢!”
这话正中胡秀儿的下怀。胡清儿是她的亲姐姐,她没有讨好的必要,而小竹是小妾,她难以抹开面子去讨好,倒是这范晓璐,正是她最想讨好的对象。
见到胡秀儿点头,范晓璐便拉了她一把,胡秀儿连忙搀着范晓璐去了。
李唐这才明白范晓璐的意思,心下大为感激。他知道,范晓璐将剩下的二女留给自己,其实也是鼓励他们来个大被同眠的意思了。而胡清儿和小竹因着许久不见李唐,自然有别样相思,也不愿错过今夜。
于是,李唐走过去,立即来了个左拥右抱:“娘子,咱们歇着去吧,你们看,都月上柳梢头了!”
天空是湛蓝的,虽然群星闪耀,可月亮也影子可没见一个。
第222章 范纯仁
清晨。。
“官人,快醒醒啊,出事了!”胡清儿轻轻地摇着李唐的身子。
一夜操劳,李唐着实有些累,胡清儿和小竹早已起来,他却依然高卧酣睡。一个好梦正酣的人最怕的事情,莫过于被人催起。听得胡清儿的声音,李唐转了一下身子,嘴里嘟囔一声:“有什么事啊?”
胡清儿无可奈何,只好一把掀掉被子,道:“起来了,出事了!”
李唐一惊而起,正要责问,忽听外面隐约有哭声传来。李唐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一边开始穿衣,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胡清儿一脸的无奈,轻声说道:“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我们都劝不住了!”
李唐随意批好衣服,出了房门,却见院子里面围着一群人,那正中之人便是范晓璐,她也正是这哭声之源。而她旁边则有不少的人围在那里轻声地咕哝,像是在劝解。
李唐心下涌起一阵不安。范晓璐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反而十分的开朗乐观,不是遇到什么特别伤心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掉泪的。难道,那事情被她知道了?
李唐连忙迎上去,轻轻地拍了拍范晓璐的香肩,道:“晓璐,你这是怎么了?”
范晓璐娇躯一扭,道:“你莫要碰我,你就是个骗子,你……你就一直骗我,一直瞒着我吧!”
李唐只听得自己的心口“咯噔”一声,心下顿时沉重无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终究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李唐怕她动了胎气,本来是想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告诉她的,反正这也就是最近半个月之内的事情了。
“是谁将此事泄露给她知道的?”李唐有些恼怒。他原本是专门告诫过家人,莫要让范晓璐知道了此事的。想不到,此事都瞒了几个月了,却在这最后的半个月之间里反而没有瞒住。
李唐的目光从众人的身上闪过,大家都是十分焦虑,有些担心地望着范晓璐,望着她高高挺起的大肚子。李唐这一家子里,大家的关系还是很好的,这也是李唐最为自得的地方。忽然,李唐眼神一凝,他看见了胡秀儿。胡秀儿的神情和大家倒是很不一样,她低着头,目光闪烁,不时地向周围张望,这和她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有很大差异。
正当李唐向胡秀儿望去的时候,她也正好向李唐这边偷瞥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胡秀儿立即逃也似的把目光移开,脸色越发涨红了。
李唐顿时明白过来,看来今日的罪魁祸首便是这小妮子了。昨晚,不正是她和范晓璐睡在一起的吗,两个人闲聊的时候无意间触及禁忌也很正常。毕竟,胡秀儿终究不是李府的人,李唐叮嘱了几乎所有能在范晓璐面前开口说话的人,却惟独漏过了她。说起来,这也是李唐的疏忽,想不到竟是这般巧,正好又是她将此事泄露给了范晓璐。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李唐向众人挥挥手。到了此时,人多并不能解决问题,李唐未必能劝得范晓璐心情变好,但也唯有他可能做到。
众人都默默地退了下去。胡秀儿嗫嚅着张嘴欲言,却被李唐拦住:“你也下去吧,这事也不怪你!”
胡秀儿一脸的黯然,转过身去,又回头望了一眼李唐,再望了一眼范晓璐,才缓缓地去了。她脚步沉重,看起来,已经是沉浸在懊悔之中了。
一时间,院内只剩下李唐和范晓璐两个人。
李唐苦笑着说道:“晓璐,你冷静一下——”
“不要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我只想问你,我现在要回家看看,祭拜我阿爹,你愿不愿意随我去吧?若是不愿,也就罢了,我自去便是!”范晓璐语带哭声,语气却坚决得很。
李唐岂能说出个“不”字,只好说道:“好吧,我随你去,不过,你不要太伤心了,小心身子!”
范晓璐冷笑道:“你是要我小心身子呢,还是小心你的宝贝孩儿?你这是关心我呢,还是关心你自己?我阿爹虽然将我赶出家门,但她这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就包括赶我走,从他的角度来看,也并非没有道理。他待人接物,向来光明磊落,一直都是先人后已,先公后私。你和他一直在同一个衙门当班,我一直以为你们应该相互了解,相互体谅,进而和解才是。可没有想到你竟然冷漠至斯,他老人家都走了,你竟然只想着你孩儿的安全,竟将此时完全压下,不让我知道!你,你还是那个令我敬仰那个有丈夫气概,为了救助别人甘愿牺牲自己姓名的男人吗?”
李唐自然是委屈得很。但他知道,此时不宜解释,因为越是解释,就会越发混乱。他只好点头道:“好吧,你先去用点早餐,咱们一起过去如何?”
范晓璐道:“要吃你吃,我是吃不下了!”
李唐只好讪讪地苦笑几声,又说道:“那好吧,我去让他们准备马车,你且在这候着!”
“不必了!”范晓璐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要走着去!”
李唐有些担心地说道:“可是你的身子……”
范晓璐冷然说道:“你要坐马车你自己坐便是,我说了不坐便是不坐!”
范晓璐性子倔强,一旦决定的事情,就连李唐也无法改变的,是以李唐只好屈服,便扶起范晓璐向门外行去。
对于李唐的搀扶,范晓璐倒是没有抗拒。她今天虽然说了不少的气话,指责李唐关心的只是孩子而不是她本人,但那终究不过是气话而已,从当初两个人被许水兰掳走的那一夜开始,范晓璐就从来没有怀疑过李唐对自己的关心。
两个人缓缓地来到大门前,守阍见了,连忙开门。李唐扶着范晓璐走出门外,看见一个老头子正背对着李府,负手立在大路上。
李唐连忙小心地说道:“老太公,请让一下好吗?”拉了一下范晓璐,但范晓璐却是一动不动。
李唐愕然地转过头去,就看见范晓璐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老人,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哗哗”地开始外流。
李唐震惊不已,他立即意识到这个老人和范晓璐之间,定然有非同寻常的关系。李唐再次转过头去的时候,那老人已经将头转了过来。
他约莫七十多岁的年龄,身材消瘦,双目微微凹进去,须发皆已被岁月染成了银白之色。但只是看了一眼,李唐竟然就感觉此人身上有着一种特殊的气质,正在牵引着自己生出儒慕之心。
这感觉实在是太过神奇了,李唐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这老人干瘦的身子上,竟似充满了神秘的魔力一般,将人的心神吸附住。
“爷爷!”
尽管已经意识到了这老人可能的真实身份,但当范晓璐叫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李唐还是感觉十分的震惊。
这个老人,便是天下闻名的范纯仁了。和他的父亲范仲淹相比,他虽然在文才之上颇有逊色,但却是他父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一言的忠实执行者,他虽然仕途多舛,但就连他的政敌也不能不对他的人品竖起大拇指。他在朝政上的影响力,已经超过了他父亲。若说当今大宋,谁是文坛最为德高望重的,自然非苏轼莫属,但说到政坛最为德高望重的,就连他的政敌也会第一个想起范纯仁。
范纯仁眼中老泪纵横,他使劲地点了点头,用他那被岁月侵蚀得有些浑浊,却仍雄厚的嗓音应了一声:“晓璐!”然后,他又转过头来,向李唐道:“你便是慕武吧?我听范三提起过你,对你很是赞赏,说你为人沉稳可信,老夫今日能看见你和晓璐,也就无憾了!”
李唐心情激荡,唤道:“范二相公,下官……”
“你既是晓璐的夫婿,便随她喊一声‘爷爷’便是,何必如此见外!”
李唐有些激动地说道:“爷爷来了最好,孙儿正有事要向爷爷禀报呢?”
范纯仁“唔”了一声,道:“应该是关于你岳父的死,对吧?”
李唐点点头,有些惊讶地说道:“爷爷是如何得知的?”
范纯仁道:“我昨日夜里刚到,范三便把你们翁婿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地向我叙述了一遍。他还特意提起了你岳父临去之前,曾经唤你前去相见,想来你应该知道一些秘密的。今日早上老夫便亲自来了一趟你家,主要是探望一下晓璐,顺便也打探一下那件事情。
不过——说来惭愧,老夫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心魔竟是没有完全消除干净,到了你家门口,竟是没有勇气敲门进去,惭愧,惭愧!”对于他自己的心中纠结,他竟是丝毫也不避讳。
范晓璐一听此言,有些惊愕,她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临终之前竟然曾经见过李唐。这样说来,他终究还是原谅了自己和李唐的结合了。虽然在悲伤之中,她还是涌起了一丝安慰。
李唐道:“爷爷既然来了,有些话也就没有必要瞒着了。这样吧,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见到了他,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第223章 重聚
一辆马车向前不疾不徐地行驶着。、
过不多时,那马车来到了城外的一处宅子前停下,不多时,车上跳下一个年轻人来,将同乘一车的另外两个乘客——一个老人和一个怀孕的少妇双双扶了下来。三个人一齐进入了这一处宅子里面。
这三人,自然便是李唐、范纯仁和范晓璐祖孙了。
范晓璐被李唐搀扶着走入宅子,见这宅子里面屋舍俨然,颇为整洁,远不像外观看起来那样平凡,不由心生狐疑,便用疑问的目光看了李唐一眼。这也难怪,丈夫有这样一处宅子,她这个当妻子的却浑然不知,自然是难免不悦。看这宅子的规格,用来金屋藏娇简直是再好没有了。
三人再往前走一阵子,忽听一个童稚的声音传来:“惟德动天,无远弗届。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
范纯仁一听这声音,便停了下来,捋须微笑。他自幼好学,对于那些勤学的孩子,都是高看一眼。
就在此时,忽听一个年轻人声音道:“很好,这《尚书》中的《虞书》,你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照这样的速度下去,明年的这个时候,整篇尚书你都能倒背如流。不过,读书并非为了背诵而读,并非为了记住文章里面的字句而读,而是要领会其中的道理,并且从中得到启发,那才是读书的最终目的,你明白吗?”
那小孩的声音道:“宝儿明白了!”
“那好,你且说说,方才那一段益进谏大禹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段话的主旨便是至诚动天。益以舜的当初不容于其父瞽叟,却终究还是用他感天动地的至诚之心将他感化为例子,来劝谏大禹,对于不安分的苗人,也应该有至诚之心去对待,一定可以让他们去戾气、受王化,而不能因为有了一些成绩,便失去了至诚之心,也就是所谓‘满遭损,谦受益’了!”小孩子声音虽然稚嫩,但这一番话娓娓道来,竟是极为从容。
“嗯!”那年轻人说道:“宝儿你好读书,又不死读书,能一边背诵记忆,一边理解、贯通,真是不错。不过,你觉得不觉得,今日之大宋,也和当初的虞唐一般,面临着夷蛮的危害?西北的西夏,北方的大辽,比起当初的苗人来,又要强盛了不少。你觉得我们应当如何应对呢?”言语之间,竟是从考问变成了探讨。只是,和一个稚龄小儿谈论这样大的话题,实在是有些突兀了。
果然,那孩童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又应道:“彼一时,此一时。虞唐之时,苗疆就在虞唐朝廷的统御之下,对苗人的政策应是内政,自然可以教以王化,令其改弦易张,归于王道。但如今的西夏和大辽都不是我大宋疆土之内。那西夏虽然向大宋称臣,却无时无刻不觊觎着我大宋的疆土,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我们还妄图教以王化的话,不免一厢情愿,到时候恐怕会适得其反。
所以,宝儿觉得,咱们还是应该先尽量以兵戈图之,待得尽收其地之后,再宣以王道!”
李唐听得心下暗暗点头,觉得这小孩子能有这般见识,实在难得。但他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不由冷汗都冒了出来:范纯仁的政见和宝儿是完全相反的。范纯仁和几乎所有的“元佑党人”一样,都是极力反对对西夏用兵,当初太皇太后主政,放弃米脂等地以换取和平,范纯仁也是主要的推波助澜者之一。如今,范纯仁这个主和派和宝儿这个主战派一老一幼见面……
但当李唐转过头去,看见范纯仁的时候,心下的这种担心立时不翼而飞。原来,范纯仁正微微抚着自己的白须,一脸的沉思之色。
李唐不由大为敬服。范纯仁的政治主张已经在多年以前就形成了,但他却并不固执。虽然,他不可能同意宝儿的意见,但他却能因宝儿的意见而沉思,而不是暴跳如雷,这是何等的虚怀若谷啊!
而范晓璐却是一脸的激动,双眸就像一双耀眼的星星一般,不时闪着光芒。
李唐知道范晓璐对于这些战和大计之类的话题并无兴趣,她欢愉的原因绝不是宝儿的言论,而是因为那年轻人的声音——那年轻人便是她的哥哥范宏德。
李唐轻轻地拉了范晓璐一把,又向范纯仁道:“爷爷,进去吧!”两个人才回过神来,和李唐一起走了进去。
院子里面有一棵白桦树,高大而挺拔。白桦树下有石凳数张。此时,白桦树虽然早已褪去了绿装,变得光秃秃的,失去了遮阳的功能,但冬日的太阳并不火热,范宏德和宝儿仍坐在这石凳之上,倒也惬意。
范宏德和宝儿探讨学问之余,忽然感觉似有人走进来,抬头一看,顿时呆住。眼前的三个人,都是他极为熟悉的人,却也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里出现的人。他揉了一下眼睛,再次向对面望去的时候,发现三人还在,而且还走近了几步,看得越发清晰了。
“爷——爷爷!”范宏德的声音有些颤抖。
“宏德!”范纯仁今日再次流下浊泪。他一回家就听说了范宏德失踪之事,心下的焦急可想而知。范正平这一脉只有范宏德这一个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宝儿倒是怪觉得很,看见范宏德叫进来的这个老人为“爷爷”,也就知道此人是谁了。但他却并没有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刻去蒿恼自己的偶像,而是默默地拿起书,悄悄地走进了屋内。
就在此时,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你们读书这么久,也累了吧,我熬了点汤,你们来润润喉!”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少妇端着一碗汤来到了众人面前。她手上的汤盛得很满,所以她走路异常小心,可说是一步一个脚印,一双眼睛也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手上的汤上,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面前多了好几个人。
这少妇便是宝儿娘了,当她把汤放了下来,才注意到多了三个不速之客,脸上立时飞红,转身正要离去,却听范宏德道:“等等,你过来见见我的家人!”
宝儿娘大为犹豫,但终究还是转过身来,面对着大家。只是她头低低地垂了下去,而且红得很厉害。这样一来,原本众人并不十分确定她和范宏德关系的,这时候却都明白了过来。
范宏德又道:“这是我爷爷,妹妹,还有妹夫!”
宝儿娘便一一敛衽行礼。
范纯仁见宝儿娘尴尬,便说道:“我们有话要说,你先下去吧!”
宝儿娘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宝儿娘的身影刚刚消失,范晓璐早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啊?”
范宏德毫不避讳地说道:“家里出了那么多事,我本来是有些心灰意冷的了。被人救到这里之初,我也只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思。但你们也看见了,宝儿这孩子太好了。他悟性高,而且勤奋、懂事,很难让人不喜欢。大概是爱屋及乌的关系吧,我和他母亲米氏慢慢也生出了情愫。这个女人吃苦、耐劳、善良……她身上的优点多不胜数,这一点单看宝儿你们就明白了,宝儿都是受了他娘的教育,才会变成今日这般的。这样一个女子,我无法不珍惜,我已经决定了,此生非她不娶!”
范晓璐道:“可是,她不是比你大着好几岁吗?”
未等范宏德回答,范正平悠悠地说道:“年龄倒不是问题。一个女人能很好地谨守妇道,相夫教子,便是好女子。我看这米氏虽然年纪大一点,但也算得上一个难得的好女子了,宏德若是得她为妻,也算不错。只是,你方才说的是被人所救,来到这里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范宏德道:“今日见了慕武将你们带来,我总算知道了慕武就是此间的主人,也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想必慕武是知道的吧?”
李唐点点头,道:“不过,还是你自己亲自和爷爷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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