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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伏妖录-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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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鲲神之洞悉天机、明察未来之能; 这场交谈; 不仅是妖王与人王的交谈,也是暗示自己,事情也许仍未结束。
“未来的大唐,将有什么劫难?”李隆基说。
“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话音落,只见鲲神只是一拂袖,整个金花落中瞬间暗了下来,所有人马上四顾,雷鸣阵阵,不知从何处传来,阴风阵阵,鸿俊耳畔突然传来袁昆以传音入密的话语。
“明天破晓时来兴教寺找我,别回头看,吃你的荔枝。”
光线昏暗,金花落中漆黑一片,那巨大的屏风中如有无数妖影在上跃动,现出兵马嘶伐之声,黑云滚滚而来,如同一场宏大的战争在屏风上骤然展开。殷红鲜血弥漫,血海瞬间浸没了整个金花落,驱魔司众人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屏风。李亨是最先无法保持镇定的,险些叫出来,李隆基却紧盯屏风,一手按在身边儿子的膝盖上。
不多时,一切倏然消失,金花落中再度恢复了原状。
一片寂静无声,等了许久,一个声音响起。
“荔枝还有吗?”
鸿俊已经把一整碗荔枝吃完了。
众人:“……”
李隆基嘴角抽搐,李亨道:“回头让人送去……可是……”
李隆基沉声问道:“灾祸何时将起?”
他望向先前袁昆所站之地,袁昆骤然却不见了踪影,李隆基沉吟不语,然后叹了口气。
“他走了。”李景珑说。
李隆基一时竟有些神情恍惚,鸿俊则心想这荔枝简直太好吃了,颇有点敲碗等荔枝的态度,他眼巴巴地看着李亨,然而人家大唐都要倒了,哪有心情管你的荔枝?
“今日让你们前来……也是一辨这名方士……所言是真是假。”李隆基勉强定了定神,本想问问大唐国运,没料却得到了这么一个结果。
李景珑说:“我认识他,目前他所下的预言,尚未有过应验……不,或许说,只有一件事是应验了的。”
“何事?”李亨问道。
“有关我。”李景珑答道,“此事颇为复杂,一时不及细表。”
鸿俊一凛,抬眼望向李景珑,心下转过许多念头,鲲神的预言似乎从他第一次出现在大伙儿面前开始,就确实没怎么应验过。
“但我相信未雨绸缪,也是好事。”李景珑随意道,“袁大师所言,其实与这次的诸般蹊跷密切相关……”
李景珑原本还十分头疼,要如何说服李隆基接受这匪夷所思的一切——杨国忠也是妖怪,安禄山又是魔,而且还想颠覆大唐,这话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信。但鲲神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提前为他做好了铺垫,这下便简单多了。
于是李景珑整理思路,从两百年前妖龙獬狱与凤凰说起,再说到獬狱占据长安,九尾天狐便是其所为。李亨处于极度震惊中,李隆基却早听李景珑旁侧敲击地提过。其后则是西北降妖伏魔一案,再谈到四皇陵闹鬼案,提及安禄山时,李隆基终于坐不住了。
“安禄山?!”李隆基震惊了。
李景珑缓缓点头,说:“如今他已逃回了范阳。”
“獬狱又是何人?”李隆基说。
“獬狱已经被我们打跑了。”李景珑如是说。
涉及到一国之相,李景珑不敢贸然就这样将真相揭开,否则势必将引起强烈的动荡,但他仅仅用了一个暗示,李隆基便瞬间明白了。
最终,李景珑将寿宴当日详细经过说来,权当结案,说:“事情就是如此。”
金花落中再次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朕还记得。”李隆基喃喃道,“二十年前,第一次见獬狱的那一刻。”
这下轮到众人震惊了,李隆基居然见过獬狱真身?!
“它说了什么?”李景珑问出口便觉不妥,李隆基终究是天子,无论如何臣子都不该如此冒昧。李隆基反而没有责备的意思,只答道:“那是在渭水畔祭天之时,河面上起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朕一个晃神间,看见了它。”
“它朝朕说……你的江山,且先寄着,待你……待你……”
李隆基迟疑良久,在场诸人心里都替他补上了后半句——待你死后,我再来取。
李亨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文武百官,都看见了黑蛟背脊没入水中,不到半个时辰,迷雾便随之散去。”李隆基苍老的声音说,“他们将獬狱指为‘祥瑞’,唯有朕知道,这实乃不祥之兆。獬狱在朕一生之中,只出现过一次,却始终令朕不得心安。驱魔司设立,亦缘因于此。”
说毕,李隆基朝李景珑望来。
李景珑这才明白为何从驱魔司恢复之时,李隆基便以一种特别宽容的态度对待他们。
“朕累了。”李隆基朝李亨说,“你且与景珑商量清楚,如何将国忠与禄山抓回长安。朕有话要问他们。”
言下之意,李隆基早已心明如镜——杨国忠就是獬狱没跑了,李景珑心想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杨贵妃问起来,我不负责。
事实上李隆基也不是傻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国丞相说失踪就失踪,怎可能没有半点猜测?就在他起身时,众人都感觉到,较之年前在华清池所见,李隆基更苍老了,天子的脚步,竟有些蹒跚。
李隆基走后,李亨亲自将众人送出午门外,时值入夜,蝉鸣尽歇,长安也凉爽了不少。李亨渡过了最初的震惊期,现在终于意识到了时局正朝自己飞速倾斜,他扬眉吐气之日,终于要来了!
李亨平生最大的两个对手,安禄山与杨国忠真身都是妖怪,这也就意味着李景珑将奉命出去铲除他们,自己不必再操心,等着继承大唐帝位就行。
“你且先不动手,听我命令。”李亨说,“安禄山逃回范阳,绝不会引颈就戮,其中尚有诸多内情,函待我逐一解决。否则我恐怕激起军队哗变。”
李景珑知道安禄山身为平卢、范阳节度使,麾下坐拥数十万雄兵,若不妥善处理,只杀贼首,恐怕将引起兵变,说不定袁昆所预言的,正是安禄山死后,大唐陷入内乱的景象。
李景珑停下脚步,朝李亨认真道:“殿下,不可掉以轻心,除魔须尽快。”
李亨的心事被李景珑看了个透,颇有些不自在,说道:“这我自然知道。”
李景珑朝李亨禀告了自己一行人将往杭州之事,李亨想也不想便允了,突然注意到站在驱魔司众人身后的裘永思,打量片刻,而后没再多问,便打发李景珑回去。
李景珑出得宫来,对着漫天星辰,伸了个懒腰,通缉令终于解决,自己也已恢复自由身,这次的麻烦总算告一段落,回身却见众人表情各异,似乎还在思考鲲神的预言。
“怎么大伙儿都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李景珑笑道,“快活点儿,明儿就发俸禄了不是么?”
众人便纷纷点头,勉强笑了笑。
李景珑又正色道:“说老实话,鲲神的预言未必准确。”
“是。”裘永思道,“未来就在我们的手里。”
“哪怕开战,我看也是局部。”阿史那琼说,“不至于扩散到整个中原。”
阿泰摇摇头,说:“不可能。”
此刻大伙儿的心思都差不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场战争极有可能发生,打仗是免不了的,只是看规模而已了。
李景珑又说:“凡人也有凡人的战场,咱们的敌人,只有安禄山;余下的,该由太子去解决才是。明天一早,咱们就动身出发。”
众人纷纷应和,鸿俊没想到这么快。当夜驱魔司成员便回往驻地去收拾行李,却发现封赏已连夜等在巷中——这次没有再给李景珑升官,而是送来了大量赏钱,以及制好的夏装成衣。
李景珑忙跪下接旨,前来宣旨的太监身边,站着的却是杨贵妃。
“听说鸿俊喜欢荔枝。”杨贵妃一笑道,“便让人送了来。”
李景珑知道杨贵妃定有这么一拜访,原想着明天一早出发,正是不知该如何应付打算躲过去,没想到她竟是一刻也等不及。
“贵妃这边请。”李景珑只得做了个“请”的手势,传话太监则离开驱魔司,在外等着。众人瞬间好奇心起,纷纷围聚过来偷听,陆许尚是第一次见杨贵妃,朝鸿俊问:“这就是贵妃?真漂亮。”
驱魔司黑灯瞎火的,只有月色,更显得杨贵妃清冷动人,鸿俊说:“她人真是很好很好的,只是……唉。”
说她运气不好么,李隆基始终不立后,杨玉环贵为一国之母,倒不能这么说。然而姐姐、兄长全是妖,也不知她到底招惹了什么霉运。
“去收拾东西。”莫日根说,“明天一早就得出发,去吧去吧,别听了。”
陆许瞪了莫日根一眼,鸿俊恢复后还没怎么与莫日根说话,当即一个回旋翻身,骑到莫日根背上,说:“驾!”赶着莫日根,莫日根大步流星,背着鸿俊走了。
是夜,鸿俊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想到从前每次出门都是鲤鱼妖为他收拾东西,心里又是一阵难过,莫日根则坐在门外。鸿俊与莫日根说了几句话,莫日根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一句没一句地答着。
驱魔司中,不知为何莫日根与鸿俊向来都要亲近些,兴许是莫日根身为苍狼,也是半妖之身,在认识陆许前,他常常与鸿俊有着“同族”的亲切感。但当鸿俊问起陆许时,莫日根便有点不情愿,不愿回答他。
“你究竟喜不喜欢他?”鸿俊拿着包袱,坐下来问。
“喜欢啊。”莫日根答道,“我现在知道是什么感觉了。”
“那你还不去说?”鸿俊推他,说,“现在去吧,去,你们亲也亲过了,那啥也那啥过了……”莫日根便笑了起来,有些走神。
“我就咽不下这口气。”莫日根说。
鸿俊:“……”
“你别管了。”莫日根道,又顺手摸了摸鸿俊的头,让他回去歇下,起身离开,说:“我就不信我收拾不了他。”
鸿俊嘴角抽搐,心想至于么,他独自在房中等着李景珑,只等不来,杨贵妃似乎还在做客。眼看将近二更时分,鸿俊忽想起与鲲神的约定,便出得门来,准备去见鲲神。
月上中天,正厅还关着门,院内众人却尚未入睡,莫日根正在院里与陆许说话,莫日根一手按着中庭梧桐树树干,陆许一脸冷淡,似乎在嘲笑他。
两人见鸿俊出来,便都转头望了他一眼。
鸿俊马上摆手,示意你们继续,陆许却问:“上哪儿去?”
鸿俊说:“兴教寺。”
莫日根说:“我送你过去。”
陆许:“……”
陆许打量莫日根,鸿俊尚不知这俩人半夜三更不在房里搂搂抱抱,亲亲热热,跑院子里来说话做什么。
陆许说:“我陪你去。”
莫日根说:“那一起去罢。”
鸿俊:“……”
鸿俊倒是有许多话想问鲲神,便点头让俩人跟着,苍狼白鹿同时化形,都在等他骑上来,鸿俊看了一会儿,最后选了白鹿,翻身上去。苍狼便抖几下全身毛发,抬腿挠了挠耳后,跟着跑出了驱魔司。
刚出去没多远,忽然又见裘永思与阿泰、阿史那琼提着大包小包地回来。
“上哪儿去?”裘永思好奇问。
鸿俊:“……”
于是队伍里头,就这样又多了三个人。裘永思得回家一趟,想顺便往杭州带点儿特产,等白天西市开张显然来不及,便跟着阿泰与阿史那琼往商会去了一趟。恰好碰上三人。
“你知道大狼为什么说送你去么?”白鹿载着鸿俊飞过长安城,苍狼则载着其余人在长安街道上奔跑。
鸿俊好奇道:“为什么?”
陆许答道:“因为他知道我想趁机脱身,陪你出门。”
鸿俊哭笑不得,说:“你们都喜欢对方,为什么总要赌气呢?”
陆许说:“我就是气不过。”
鸿俊也问过李景珑,李景珑的回答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去,你别多说。鸿俊便识趣地保持了沉默,不对陆许与莫日根这别扭的爱情发表意见。
宝相金辉
兴教寺后; 一轮孤月照耀着树林,夜深人静,所有禅房全熄了灯。
月色照入兴教寺主殿,鸿俊还在四处张望,却听殿后“叮”的一声,乃是木槌击磬。
风起; 鸿俊快步穿过主殿,来到殿后的九层宝塔前,宝塔下站着一个人。
“李景珑呢?”袁昆说。
鸿俊说:“景珑正在陪贵妃说话。”
袁昆说:“也罢,就算他来了,想必也不会听。你看,所以说,冥冥之中,自有变数。”
鸿俊走近鲲神; 说:“那天鲲神你走得仓促,还有许多话没问清楚。”
说实话; 鸿俊对鲲神多多少少有些不悦,燃烧真元之术; 是他教给李景珑的; 若没有那一下; 李景珑很可能现在已经死了。
“让你的朋友们都出来罢。”袁昆淡淡道; “也算缘分一场。”
鸿俊只得说:“都出来吧。”
众人便纷纷从四面八方出来; 袁昆说:“这阵仗是想收了我?”
鸿俊忙解释没有; 袁昆听那脚步声; 各占方位,明显是包围的阵势。
“你总不懂人的心计。”袁昆说,“不过也好,一颗赤子之心,只是世间,又有几分真心待你?”
陆许说:“我们可没对付你的意思,妖怪,别挑拨离间。”
鸿俊忙示意陆许不要生气,妖王们总是亦正亦邪,鲲神、金翅大鹏鸟、凤凰重明……大家对他的人类朋友仿佛都颇有微词,既不愿成为驱魔司的朋友,也并无多少敌意,这反而让鸿俊觉得有些不好办。
裘永思笑道:“鲲神乃是昔年追随庄圣的前辈,在下绝不敢有丝毫冒犯之意,夤夜前来,只恐怕唐突冒犯,是以避让。”
“真怕唐突冒犯的话,你们就不会跟来。”袁昆冷冷道,“罢了,这也是你们的佛缘。”说着转向鸿俊,鸿俊隐隐约约感觉到,伙伴们一直都很聪明,也许早就等着见鲲神的机会。
“鲲神。”鸿俊说,“我想问您一件事……”
袁昆不答,反而沉声道:“跟着你那毛腿鲤鱼……”
“对对对!”鸿俊想问的就是这个,说,“我才知道,赵子龙居然是……唉。”
袁昆说:“此事因缘际会,早有天定……”
鸿俊:“它能回来么?”
袁昆:“你是鲲神还是我是鲲神?要么你来昭启?我不说话?”
鸿俊忙闭嘴,袁昆续道:“之所以让你来兴教寺,乃是与此处的一人有着解不开的渊源。”
说毕,袁昆自然而然地抬起手,在那宝塔上轻轻一点,整个宝塔便释放出金光,塔下竟是现出一名身披法袍的虚影。
众人瞬间动容,鸿俊问:“你是谁?”
众人险些厥倒。
“你是孔雀大明王?”那虚影现出僧人身形,竟是一名年轻英俊的和尚,光影交错,法相庄严,那英俊程度竟是碾压了驱魔司这群青年,更难得的是,这年轻和尚与鸿俊的帅气精致完全不同,而是带着一股成佛的威严与圣洁。
“我……”鸿俊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说,“算是吧。”
那僧人便点点头,走上前来,朝鸿俊说:“贫僧法号玄奘。”
“你好。”鸿俊想起鲤鱼妖曾经提及,七十年前在长安,有一名和尚曾经救过它,应当就是这个叫“玄奘”的和尚!
“他就是赵子龙的救命恩人……你们……怎么了?”鸿俊一回头,骇得不轻,所有人都十分自觉地跪着,一时都不敢抬头,连鲲神也退到外围,坐在地上双掌合十。
驱魔司中人虽然各自都来头不小,平日里也都眼睛长在头顶上,什么皇帝仙尊,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可面前出现的这和尚是佛!唯独鸿俊不知玄奘来头,还傻乎乎地站着,心里猜测,这和尚似乎挺厉害。
“今日不**。”玄奘说,“各位请起。”
说着,玄奘也随之坐下,鸿俊便在他身边盘膝而坐,
“那鲤鱼前生,本该有些来头。”玄奘朝鸿俊认真道,“却因触忤天地,欠你诸多恩情,这一世特地来朝你报恩……”
“这是报仇吧。”鸿俊难得地爆了句,说,“这叫报恩?”
“它还不曾应劫。”玄奘说,“这是它命中的劫数,也是你命中的劫数。”
鸿俊想了想,说:“其实我也原谅它了。”
醒来后,李景珑说过,驱魔司里大伙儿早就看出赵子龙有问题,赵子龙的卧底身份,也成为了他们利用假消息的一环,之所以不告诉鸿俊,是恐怕鸿俊藏不住。
鸿俊只得作罢,这是大伙儿的联合决定,不是李景珑非要瞒着他,而且这个计划,最终也是为了保护他鸿俊,便不再多言。
“它现在在哪儿?”鸿俊说,“我怕獬狱会欺负它。”
玄奘又说:“你们之间缘分未灭,劫数历尽之后,它终将归来。”
鸿俊便点了点头,这么说来,确实让他放心了许多。玄奘说完后,正要化作金光消失时,端坐的袁昆却沉声道:“金蝉子,还有一句请教。”
玄奘没有说话,袁昆又说:“中土之乱,究竟有何转机?”
玄奘缓缓道:“世间万法,终究邪不胜正,大日如来之教令轮身,可降伏一切诸魔。”
说毕,玄奘化作金光消失。
所有人脸上现出凝重表情,鸿俊还没听懂,只想着鲤鱼妖的下落。袁昆起身,到得鸿俊身前,沉默片刻,莫日根突然问:“鲲神这是打算回长安来了?”
这话也是驱魔司一直想提的问题——鸿俊想起,曾经自己下山的任务之一,就是驱逐或消灭獬狱,让重明再入驻长安,控制人间。
现在獬狱逃了,于妖族眼中,长安已成无主之地,袁昆平日里似乎很少参与妖族中事务,但他既与青雄交好,明显也是曜金宫一派。重明是否会回长安?青雄现在又在哪里?
鸿俊马上道:“这个以后再说吧。”
鸿俊心想上次离开时,重明怒火滔天,但不久后还是得找个时间,回太行山一趟,将长安的事理清楚。
“担心我,不如担心你们自己。”袁昆的语气近乎有些冷漠,又道,“方才的话,听清楚了么?”
鸿俊:“什么话?”
莫日根答道:“听清楚了。”
袁昆便“嗡”一声平地消失了。
当夜,众人回到驱魔司时,杨贵妃已告辞了,李景珑在书房中记账,诸人要回房睡觉,李景珑却说:“领了赏赐再去。”
这次的封赏已超越了以往的任何一次,李隆基赏金千两,李景珑除了按人头平分之外,又给陆许多拨了一份。
“给我这么多做什么?”陆许说。
“你的嫁妆。”李景珑如是答道。
众人当即哄笑,陆许尴尬至极,说:“都给莫日根吧,我用不着几个钱。”
深夜,李景珑回房,给鸿俊剥荔枝,听得鸿俊转述所言,思考片刻,说:“赵子龙还是其次……”
“它会回来的,对不对?”鸿俊说。
李景珑答道:“那是当然。我却在想,鲲神今夜的目的,倒不在赵子龙身上,而是告诉我们,一切还有希望。”
鸿俊说:“那和尚说的话能信几分?”
李景珑:“……”
鸿俊:“??”
李景珑凑近鸿俊耳畔,笑着说:“那不是和尚,媳妇,那是佛。”
鸿俊:“……”
“不管了。”李景珑道,“成天想这么多做什么?烦人的事儿,自然有哥哥们操心,你只管吃就好。”
鸿俊只觉得自己被李景珑养得越来越笨了,从前还会想点事儿,现在脑子一天到晚都用不了几次。
“明儿去杭州玩。”李景珑说,“吃不完的路上吃,来,睡,给你吃点别的。”说着搂住鸿俊就往榻上按。
清晨,陈仓县一小镇中,十来名村民围着鲤鱼妖的尸体,啧啧称奇。
“这鱼怎么还有脚?是妖怪罢?”
“这可好多年没见妖怪了。”
“送县上去?”
“哎这可是我儿子发现的。”一村民说,“卖也是我家得钱。”
“到市集上看看?”有人提议。若真能卖掉,拿钱大伙儿吃一顿,村子里还得请个道士,去去晦气,得了鲤鱼妖的那家人便欣然应允。
于是有人拿了个鱼钩,将鲤鱼妖上颚挂钩子上吊着,放在集市上卖,过往人等无不惊讶,问得价格时,开价四十两银子,却没人愿买。
一来两手两腿跟人肉似的,煮了吃心里发毛;二来已经死了,不新鲜,鱼肉也不好吃,买回去顶多就风干了摆着,又不能当装饰品,有什么用?
这日恰好一行蜀商带着绣品进秦川,途经陈仓,见了这鲤鱼妖大惊,便掏钱买了下来。当然买下以后就后悔了,拿去献给皇帝吧,不知道能不能保鲜到进长安时;煮了吃吧,妖怪不知道有没有毒,而且还有手脚,怎么看怎么不想吃。
那蜀商反正是个钱多没地方花的主,买下来便吩咐人扔着,放点盐且先腌住,且看到了长安有没有二百五接盘。
然而这年头盐也贵,跟商队的伙计随手在鲤鱼妖脑袋上贴了道符,又在它身上抹了些盐,便扔在货车角落里不管了。
商队离开陈仓时,一声暴雷响起,下起了大雨,伙计们赶紧把油布朝货车上披,水流哗啦啦地淌下来,冲刷着鲤鱼妖的全身,雨水浸了进来,鲤鱼妖的鱼鳃突然开始一开一合,活过来了。
“喝——!”鲤鱼妖双目圆睁,四处拍打挣扎了几下,两手甩开,扒着板车,爬了起来,鱼头四处望望。
笼子里头挤着两只川地来的锦鸡,同样打量鲤鱼妖。
鲤鱼妖自言自语道:“这是哪儿?哎……好痛。”
鲤鱼妖全身痛得很,鳞片被烧焦了并大片地脱落下来,扒着货车沿往外看。
“到陈仓了吧。”一只锦鸡说。
鲤鱼妖吓了一跳,说:“妖怪啊!”
“你自己不就是妖怪。”另一只锦鸡嘲笑道,“有病啊你。”
鲤鱼妖一想也是,说:“两位……怎么会在这儿?”
“你瞎啊。”第一只开口的锦鸡说,“没看我俩被关着吗?”
“你们……都是公的吗?”鲤鱼妖好奇道,想起通常飞禽里都是公的羽毛华丽些。
“公的母的关你屁事。”第二只锦鸡不客气道,“水族都这么多管闲事吗?”
鲤鱼妖说:“我好痛啊——”鲤鱼妖嘴巴也痛,身上也痛,肚子还饿得半死。
那油纸上破了几个洞,雨水源源不绝地淌下来,不多时便将两只锦鸡淋成了落汤鸡,虽是夏天,下起雨来却也冷得锦鸡颇有点瑟瑟发抖,身上没一处是干的,只得挤着取暖。
一场雨后,长安的空气无比清新,李景珑带着驱魔司众人出函谷关,特兰朵的酒肆暂时交给伙计,也随阿泰出门游玩。众人沿着青山间要道驰往洛阳,在洛阳驱魔司住了一天,又往大运河去。其时洛水航道直通扬州,又是盛夏时节,来往大船络绎不绝。
“你还坐船啊。”鸿俊朝李景珑说。
裘永思笑答道:“不碍事,洛水与大运河不像黄河,没什么风浪。嘿,今儿也沾沾长史的光,这地方只有当官的能住。”
确实京杭航道较之黄河一带平稳许多,按裘永思的提议,众人租了一艘大舫的中层,六间美轮美奂的上房,一开船便有风吹来,纱帘飞起,暑意顿消,两岸风光如画,只消三日三夜,便能抵达杭州。
鸿俊上次搭船时住在甲板下的中舱,这尚是第一次乘坐楼船,当即兴奋得不行。李景珑便与他四处闲逛,这大舫乃是达官贵人所乘,专供三品以上官员来往苏杭与洛阳等地。李景珑特地请太子写了手谕,他正是太子身边红人,地方官自然一路小心伺候着。
运河航道上,果然如裘永思所言,一路风平浪静,并无多少颠簸,还有歌女带着琵琶唱曲,船上更供应沿途一应精致点心。众人白日间便聚在中央宽敞厅堂上,读书的读书,赏景的赏景,当真是心旷神怡。
鸿俊坐在栏前,望向两岸青山,李景珑则在案前喝茶。
莫日根与阿泰则对着一叠画纸与地图,数日间俱看个不停,阿泰还带了几本波斯文古本,时不时翻看。
“你们在看什么?”鸿俊终于忍不住问道。
莫日根皱着眉头,说:“我们在寻思这几个符号的意义,你见过么?”
阿泰翻过纸张,让鸿俊看,鸿俊摇摇头。
“这张呢?”阿泰又问。
特兰朵说:“这回鹘文不似回鹘文,吐蕃文不似吐蕃文的,我看都不是文字。”
阿泰说:“一定是文字,不会是法印,我们试过了。”
“咱们再来一次?”特兰朵叉腰道。
阿泰马上改口道:“对,不是文字!”
特兰朵这才作罢,鸿俊简直哭笑不得。
前人遗迹
陆许与阿史那琼、裘永思三人正在研究什么小法宝; 鸿俊示意莫日根去陪陆许; 莫日根抬眼一瞥; 修长手指间夹着一根炭条; 只轻轻摇手,示意再说。
“找到符号的意义了有什么用?”鸿俊说。
“就能找到不动明王余下的五件法器。”莫日根说。
鸿俊闻言,转头看了李景珑一眼,李景珑却端坐案前喝茶,鸿俊说:“景珑; 你不来想想么?”
“查过了。”李景珑说,“一无所获; 我看你俩也不必成天冥思苦想的,没有就是没有,找不到就算了; 顺其自然吧。”
莫日根说:“我心里没底。”
不远处裘永思回头,笑道:“人家不动明王都不着急; 你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阿泰笑着答道:“否则我怎么放心走人呢?”
鸿俊发现驱魔司的伙伴们自从去过兴教寺后,这几天一直在端详几张图案; 说:“要么回长安以后; 把商会会长找来,咱们再问问?”
獬狱案结束后,翰国兰便回往商会; 神不知鬼不觉; 会长换了两次人; 居然还没被发现。李景珑却说:“算了; 我可不想与他做生意。”
李景珑平生什么都能摆平,唯独每次一做生意就被人往死里敲竹杠,只因从前银子都当铜钱花惯了,更不习惯与人杀价。一把剑已经被翰国兰坑得倾家荡产,现在五件法器,不被讹死?
“他也说不出更多。”阿史那琼答道,“以我对他的了解,能记得这些就不错了。”
鸿俊经李景珑解释,渐渐明白到,那天鲲神的首要目的,也许是为了套玄奘的话——拿自己与鲤鱼妖的关系,顺带着从玄奘处捎点消息,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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