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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伏妖录-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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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玉环不安起身,杨国忠寻思片刻,望向殿外雨水。
“我听哥舒翰报来密令,数月前他们盘桓凉州时,曾抓了一只妖怪,当日走得匆忙,那妖怪并未带走,其后经哥舒翰审问,得知一事,在李景珑身边,正有妖潜伏,你猜是谁?”
“就是那名唤孔鸿俊的少年人。”
“什么?!”杨玉环诧异道,“绝不可能!当年给我看病的可是孔大夫,那是他爹!”
杨国忠怀揣木匣,缓缓道:“信也好,不信也罢。是妖,就有现原形的一天,李景珑居心叵测,也不想想,升平盛世,万国来朝,从前何时有魔?”
杨玉环缓缓喘气。
“不过是他当上驱魔司长史后,这奇闻怪事,才一件接着一件,如今更语出惊人,嘿,‘天魔’只是李亨与他合谋,搞出来的幌子罢了。这哄小孩儿的鬼怪奇谭,瞒得过老来昏聩的……”
杨玉环大惊失色,怒道:“住嘴!”
杨国忠冷笑道:“瞒得过他,却瞒不过我。你想,若哪天捅出来,驱魔司正是这些妖魔为患的源头,那伙人会被如何处置?你当真以为,你大姐是妖怪?”
杨玉环不安道:“这……”
杨国忠上前些许,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看未必……驱魔司尽是些打着幻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何人又能想到,这些障眼法又投了陛下的心意呢?”
杨玉环不禁背后一阵阵地发凉。
“陛下那儿,便交给你了。驱魔司不可再留,否则这事定越闹越大,没个了局。”
杨玉环怔怔看着杨国忠,杨国忠寥寥几句,点到为止,与杨玉环对视片刻,点了点头离开。余下杨玉环对着外头淅淅沥沥的春雨发呆。
驱魔司中,莫日根与阿史那琼各自去办案,阿泰则朝鸿俊、陆许问:“上西市喝酒去?”
鸿俊与陆许一起摆手,阿泰便去看特兰朵,而李景珑出去大半天还未归来。两人便喝着茶,看屋檐外的雨。
“上哪儿去了到底。”鸿俊自言自语道。
陆许答道:“昨夜骊山华清宫出现了妖怪,大清早的就查去了。”
鸿俊起初心里还有些忐忑,生怕众人问他:你怎么喜欢上长史啦,昨夜是怎么回事啊,以后你们就在一起啦……如此之言,孰料大家却都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除却起初揶揄过几句之外,竟是将鸿俊与李景珑视作理所当然的一对。
“莫日根……”
“我不提李景珑。”陆许面无表情道,“你也别提他。”
鸿俊:“……”
鸿俊只得点头,两人达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协议,陆许寻思片刻,正要问些别的时候,外头却有人喊道:“李长史!李长史在吗?”
鸿俊去将人放了进来,却是一名太子幕僚,亲手送了圣旨,鸿俊道:“长史出门查案去了。”
“那你先接着罢。”幕僚说,“这是陛下与东宫出的旨,封李长史为雅丹侯。”
雅丹素来贫瘠,黄沙一片,下头全是战死尸鬼的墓地,封侯被封到雅丹,也是破天荒头一遭。只听那幕僚又说:“还有辖权令、侯印,都一同备了过来。封侯令已沿着河西路一路发出去了,雅丹无人居住,知会玉门关下贾洲一声就行。”
陆许:“什么意思?”
鸿俊:“不懂。”
驱魔司里留了俩不食人间烟火的看门,两人面面相觑一番接了,也不谢恩,幕僚无奈道:“你们这儿就没有大人吗?”
“我就是大人啊。”鸿俊怒道,“我十七了都!怎么不是大人!”
“我十八。”陆许答道,“他是我哥。”
幕僚:“……”
常闻驱魔司里都是些奇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幕僚也没空追究为什么十七的能当十八的哥,只想赶紧抽身了事,又抽出一封信,说:“这是河西送来的信,你且收了,再取印鉴来……”
鸿俊没有印鉴,最后画了个押,那幕僚便撑着伞回去复命,陆许见信上写的是鸿俊名字,说:“是你的?”
鸿俊拆了信,说:“我舅舅!”只见信上所言,俱是别后之事,那天他匆匆离开未有交代,但见贾洲来信,却似乎是先前已有过一轮书信往来。想必是李景珑以自己名义写信过去告罪了一番。贾洲信中大意是这次一别,又不知何时相见,来日待得空时务必挑个不冷的时候,常来玉门关。
鸿俊便朝陆许说:“舅舅是我唯一的亲人。”
陆许点头,说:“凡人和咱们不一样。”
鸿俊蓦然被陆许提醒了,想到一个问题,自己是半妖之身,也就是说……他似乎可以活很久?但李景珑、陆许等人都是凡人,那得怎么办?
陆许未知他心中所想,又挑出里头一张,说:“这又是谁的?”
“这是……鬼王!”鸿俊看那丝笺,内里俱是端端正正的篆文,几乎没几个字认识,正要翻书来对时,外头又有人喊道:“李长史!长史!”
鸿俊以为那东宫幕僚去而复返,开门却发现是大理寺卿黄庸,与一名文书。
“长史呢?”黄庸一脸焦急道。
鸿俊只得又解释了一次,陆许在鸿俊身后探头看,鸿俊知道这家伙是李景珑的顶头上司,便请他进来喝茶,黄庸却心急火燎,说:“莫日根不在?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鸿俊与陆许面无表情地看着黄庸。
“孔鸿俊,你们这儿就没有大人了吗?”黄庸四处看看,问道。
“没有。”
陆许与鸿俊异口同声道。
“我们都是傻小孩。”陆许又补了句。
“对。”鸿俊朝黄庸解释道,“我们自打生下来,脑子就被门夹了,不大好使。不能查案,更收不了妖,只能在这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混吃等死呢。”
“有啥事千万别告诉我们。”陆许说。
鸿俊:“我们也一点也不好奇,你就在这儿等长史回来吧。”
黄庸听懂了话中嘲讽之意,忙道:“不是这个意思,两位且随我来……哟,这是什么?雅丹侯?这可得叫侯爷了……不对,怎么封到雅丹去了?”
黄庸让文书在外等着,自己到得厅内,见李景珑的封侯令,一时没反应过来。鸿俊只是与陆许并肩站着,歪头看他。
“两位。”黄庸跑得满背是汗,“我这就说了,事出蹊跷,还请多担待。”
鸿俊常与李景珑跑大理寺,黄庸是认得的,只是大部分时间都把他当作李景珑的跟班。眼下事大,黄庸便理顺了气,说:“实不相瞒,昨夜帝陵出了大事……”
天宝十三年三月十七日。
案件:昭陵闹鬼
难度:人字级
地域:九嵕山太宗昭陵
涉案:未知
案情:三月十三夜,九嵕山太宗昭陵外惊现厉鬼索命,郭家村值夜陵卫血溅当场,死四人,疯一人。疯子于日间逃出,一路逃入昭陵深处。大理寺丞程筱与衙役一人入昭陵查办未出。
酬劳:暂无。
备注:切勿惊动陛下,惊动任何人等,否则小命不保!
鸿俊:“这是闹鬼了?怎么不早点来说?”
黄庸苦笑道:“先前就递过一次案子,在驱魔司里扣着,迟迟未办,事关重大……牵扯到太宗皇陵,大伙儿可是要脑袋落地的……”
陆许与鸿俊面面相觑。
鸿俊果断道:“还是等长史回来吧。”
皇帝家的祖坟,鸿俊可不敢胡乱去,
“别!”黄庸色变道,“孔鸿俊,无论如何,你们驱魔司今天真得跑一趟!这案子已压得不能再压了!再等下去,陵卫得上大理寺闹,新的陵卫不敢执勤,连浩又与杨家交好,若被陛下知道了,龙颜大怒,可就、可就……你们先前不是才收了什么战死尸鬼来着?”
鸿俊与陆许对视,黄庸又道:“非常严重,非常非常严重!”又靠近些许,小声说:“此事与宗庙社稷相关,若被有心人抓住,大做文章,抑或杨相怀疑有人故弄玄虚……”
鸿俊:“???”
陆许:“?”
黄庸焦急道:“万一有流言道是太宗英魂,规劝陛下……唉你俩不懂!”
鸿俊突然一下开窍,倒是听懂了,朝陆许解释道:“黄大人说,是皇帝的祖宗显灵了,骂他荒废政事……”
“我可没这么说!”黄庸马上道,“我是说,恐怕有人别有用心,生出谣言!哎哟,两位小爷……你们家管事的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黄庸已经快哭了,鸿俊便道:“你别急,我们这就去。”
陆许自然响应,外头雨已停了,驱魔司里没一个人回来,黄庸又千叮咛万嘱咐,这才回去。鸿俊便留了字条,去将正春困的鲤鱼妖扒拉出来,背在背上,与陆许出门去。
眼看天色正过午,陆许正要晃悠晃悠出城,鸿俊却提议先去找阿泰。到得城中特兰朵开的酒肆,酒肆恰好就开在鸿俊最喜欢去的“鱼跃龙门”对面。偌大一个酒肆,装修得金碧辉煌,里头还挂了不少丝绸帐子。
时值午后,酒肆内一个客人也没有,阿泰拿着个苍蝇拍在酒肆里拍苍蝇。
“这得花多少钱?”陆许抬头看那两层酒肆,说,“能回本么?”
鸿俊大致也知道了一点钱的概念,特兰朵见两人来了,便道:“今天老板娘高兴,免费喝!”
阿泰举起苍蝇拍,朝两人挥了挥打招呼,鸿俊忙辞过,告知阿泰自己与陆许查案去了。
“一同去吧?”阿泰忙出来。
鸿俊瞥特兰朵,怕特兰朵生气,忙道:“你留在这儿陪嫂子吧。”
特兰朵出来说:“让他同你们一起。”
陆许说:“我们快去快回,一个时辰就打个转了,带了你反而慢。”
阿泰只得作罢,又让两人当心。出得城来,陆许便在偏僻处摇身一变,化作白鹿,鸿俊跨坐到它背上。
“哟,你的角!”鸿俊诧异道。
白鹿的角竟是长出了些许,当初被鸿俊斩断的地方伤口也已愈合,如短短的龙角一般。
“慢慢就长好了。”白鹿答道,“抓稳。”
紧接着白鹿开始小跑,越跑越快,竟如腾云驾雾一般,离开官道,踏入荒野,四蹄踏风,“唰”一声掠过绿油油的麦田,载着鸿俊如草上飞一般,风驰电掣地一掠,疾速踏进群山。
若是骑马,还需踏官道绕行,从长安到九嵕山至少需要半天,而白鹿速度飞快,更抄了近路,短短一个时辰,于黄昏时便抵达了昭陵外。然则高速穿行终究耗力,再幻化为人身时,陆许便一屁股坐在昭陵外的台阶上,不住疾喘。
“你都快飞起来了。”鸿俊说,“不必这么急。”
“短途跑跑可以。”陆许喘道,“长途跋涉这么跑下来真不行,那大狼倒是体力好,只是不知道去了哪儿。”
昭陵坐东朝西,依山而建,陷在山中,犹如一座巨大的宫殿,侧旁更有不少大臣陵墓。九嵕山本就冷清,原本还有守陵人,出了这事后,守陵人已临时撤向山下郭家村中,到得傍晚时更显凄清诡异。
冷风吹来,山上草木沙沙作响,鸿俊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阴气,哪怕是帝王陵寝,亦不改其森森气氛。
鸿俊:“你怕鬼不?”
“还行。”陆许心中不禁也有点儿发毛。
两人并肩站在昭陵入口牌楼下,鸿俊若一个人过来倒是有点怕,说不得要叫醒背后鲤鱼妖壮胆,但有陆许在,便好了不少。
许久未用法宝也未经打斗,鸿俊不免有点手生,他抖开五色神光,手指间持飞刀。
“你没有武器法宝。”鸿俊想起陆许以前只用一把铲子。
“大狼说给我弄一把去。”陆许答道。
“那你跟我走。”鸿俊左手握五色神光,右手持飞刀,踏入昭陵范围。
陆许:“行,我躲你后头。”
这还是鸿俊第一次自己查案,更带着个完全的新手陆许,换了李景珑,多半轻车熟路,先做什么后做什么,搜集情报,检查现场……但鸿俊自己则一知半解,没头没脑地就过来了,总觉得哪儿不对,一时却说不上来。
“你觉得是鬼吗?”陆许问。
“你觉得呢?”鸿俊完全没主意,两人在昭陵外转来转去。
陆许说:“也许是妖。”
鸿俊点头表示同意,陆许从前当过斥候,虽然那时只有一魂一魄,但常常送信,对侦查大致还是见过的。
“死人的地方在哪儿呢?”鸿俊喃喃道。
太阳快下山了,两人来到昭陵入口下,底部又是一列台阶,并无怪声,只是冷风阵阵。陵外一排砖瓦屋,料想是住人的地方,屋内气味十分刺鼻。
“血。”陆许说。
鸿俊也闻出来了,伸脚踹开门,看见里头全是紫黑色的血,血迹斑斑,蔓延到屋外,似乎曾有一具被拖走了的尸体。
“这儿。”鸿俊说,“跟着血迹走。”
昭陵之异
血迹歪歪斜斜; 越过荒草坪; 滴上了屋顶; 鸿俊双手十指扣着,背靠墙壁,示意陆许过来,陆许便一步踏上鸿俊的手,跳上房顶,鸿俊再一个翻身上去。
“我怎么越看越感觉不像鬼。”陆许自言自语道,“你听说过鬼吃人么?”
鸿俊道:“我连鬼长啥样的都没见过呢。”
战死尸鬼虽带“鬼”字; 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鬼魂; 而是僵尸; 勉强算是妖族的一员。鸿俊从小也没听重明提过鬼; 唯一的所知来源; 乃是青雄给自己带的民间传说书本。陆许则长这么大也没见过,更别说吃人的鬼。
“或是太宗皇帝饿了; 半夜出来吃宵夜?”鸿俊与陆许站在房顶上; 朝昭陵的入口张望。
陆许答道:“不至于吧; 死了不去投胎,还赖这儿干吗。我总觉得这儿不会有尸鬼。”
正说话时; 陆许一手轻轻按着额角; 凝神望去,鸿俊蓦然抬头; 在这黄昏中; 陆许身上散发出一股奇特的力量; 兴许因为鹿角断去后变弱了许多没有显形,但那无形的鹿角竟是散发着微光,犹若两道溪流,又像触角,连通了天脉。
而在他的脚下,那股力量则短暂地与地脉相连!
“哇这是什么法术?!”鸿俊诧异道。
陆许闭着双眼,眉头深锁,他的身周散发着一股神圣的白光,侧脸十分英俊,仿佛在那瞬间,他成为了掌控天地苍生的一名神明。
“梦境是连通天地脉轮回之路的力量。”
陆许闭上双眼,低声道:“人死后若不愿前去轮回转世,就会徘徊在世间,活人入梦后偶尔能看见他们,这儿没有凝聚不散的鬼魂,只有前几天死去的魂魄痕迹,你看。”
说着陆许把另一手搭在鸿俊后颈上,鸿俊眼中的景象瞬间变化万千,天地、山川被蒙上了跳动的、丝绸般的光幕,在那光幕之中,天脉、地脉散发着五彩的光芒,绚烂旋转。
帝陵外,几缕如白烟般的光正缓慢升向天空,正是不日前死去之人的魂魄。
陆许把手一收,一切景象恢复原状。
“能问问那些鬼魂不?”鸿俊道。
陆许摇头,答道:“我不会通灵,但你看到了,帝陵里没有强大的鬼魂。”
于是两人简单讨论后,几乎能确定了,帝陵不是闹鬼,最有可能存在的,多半是只妖,还是只会飞的妖,因为血迹滴过了房顶。
鸿俊沿着血迹追寻,到得昭陵门前,陵寝的万顷石门严密合缝,鲜血在门外涂了满地,门却没有曾开启过的迹象。看那情形,就像有什么东西抓着个死人,撞上了一堵石墙,再直接穿了过去。
鸿俊用力扛门,陆许上前,两人抵着门,死活推不开。鸿俊将四把飞刀合一,掂了下,说:“砍开它?”
陆许在旁提醒道:“这门好像是上下开的,你看两边,像个机关。”
鸿俊:“……”
这处乃是帝陵门口的断龙石,两侧各有一人高的铁机括,大唐天子入墓祭拜之时,须得四十人一队,两队以专用的铁柱插入机括中,再合力扳动,方能让那断龙石缓缓上升。
鸿俊散出五色神光,投入墓底,用力上扳,断龙石随即轰隆隆地升起。
紧接着他再以五色神光朝外一投,一收,拖了块巨石过来,将断龙石瞬间卡住。
两人同时就地一滚,滚了进去。
那墓外岩石乃是坚硬无匹的花岗岩,恰好为他们留了一条仅供一人出入的缝隙。入内后鸿俊打了个响指,指间迸出火焰,照亮周遭。正中央乃是一条深不见底的甬道,两侧挂着油灯,火焰纷纷飞出,点燃油灯,墓内有空气流通,变得一片敞亮。
墓道打扫得很干净,血迹一路蔓延到最深处。陆许示意鸿俊低头看,鸿俊便点了点头,将陆许护在身后。
墓穴内传出阵阵低沉的呼吸声,仿佛有风穿过,又仿佛有什么妖怪在黑暗里发出哮喘。甬道两侧,油灯则渐渐地暗了下去,继而无声无息地灭了。
鸿俊一惊,飞刀险些出手。
陆许:“别紧张……油灯里没添够油。”
鸿俊换用五色神光照明,映着两人的脸庞。
“这地方太诡异了。”鸿俊说。
陆许也有点毛骨悚然,说:“我也不喜欢这儿。”
鸿俊问:“要么还是先回去?”
陆许没说话,鸿俊挡在身前,总觉得甬道尽头有什么东西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陆许伸手,扯住鸿俊衣袖,鸿俊险些叫了起来,忙回头看陆许,陆许先前在外头镇定自若的气势没了,竟是有些怕。
鸿俊一点点带着陆许往前走,陆许又说:“这儿打架也施展不开……”
鸿俊小声道:“看看有什么……就回去。”
帝陵中弥漫着一股令人非常不舒服的气氛,自打踏入后,鸿俊便觉得背后阴风阵阵,而越是靠近甬道尽头,那哮喘般的呼吸声就越清晰明显。
“有个妖怪躲在里头。”鸿俊嘘声道,“好像在睡觉?”
“把五色神光收了。”陆许轻声答道。
陆许带着紧张眼神,从鸿俊身侧探头看,鸿俊侧过身,随时准备应对冲出来的妖怪,背脊在墓穴甬道上一挤。
一个声音突然在黑暗里响起了:
“怎么这么黑?!”
“哇啊——!”鸿俊被吓了一跳,大叫起来。
“什么人?!”陆许也被吓着了。
“这是什么地方?!”鲤鱼妖的声音慌张叫道,“鬼啊!”
鸿俊已完全把背在背后的鲤鱼妖给忘了,陆许更忘了这茬,鲤鱼妖睡了一路,这下醒了,三人自己吓自己,顿时骇得魂飞魄散。陆许一脚踏空,险些摔下去,忙抓着鸿俊,鸿俊踉跄滑倒在一个台阶上,喊道:“陆许!你人呢?”
陆许:“在这儿在这儿!”
两人慌张跑出几步,鸿俊忙道:“是赵子龙!赵子龙!”
“这是哪儿!”鲤鱼妖大喊道,“我怎么瞎了!鸿俊!鸿俊你在哪儿!”
陆许忙道:“住嘴!住嘴!”
好一会儿后,鸿俊才朝鲤鱼妖解释清楚,是周围太黑了,不是它瞎了,鲤鱼妖如释重负,鸿俊说:“我把你放下来?”
“别!”鲤鱼妖忙叫道。
“这又是哪儿?”陆许说。
那哮喘般的轰隆隆的呼吸声停了,四周竟还隐隐有着回声,仿佛在一个宽敞的大殿内。四周一静,恐怖氛围便再次涌来,包围了他们。
大殿高处,有两枚绿色的萤石,仿佛是天花板上的装饰,然而离得太远,那光芒照不到四周。
“我觉得咱们得走了。”陆许低声道。
鸿俊也感觉到了危险,妖怪的呼吸声停了,也即证明它发现了入侵者,下一步,很可能就是发动攻击。
“我点灯,四周一亮,咱们就马上撤。”鸿俊说,“不管了。”旋即手掌中喷发出火焰,“唰”一声飞射向四面八方,流星般的烈火四处寻找可燃媒介,刹那点燃了地宫大殿内的十六个火盆。
地宫中央正殿停陵之地刹那大亮,鸿俊才发现自己竟是沿着甬道与台阶,下到祭拜的帝陵正殿之中!火盆一燃起,整个地宫辉煌灿烂,中央有一近三丈高的棺台,棺台中央置一玉棺,玉棺周遭,盘踞着一条黑色的巨大长蛇。
巨蟒双目,正是先前鸿俊所见那车**小的绿色萤石!
“又见面了,孔鸿俊——”
巨蟒昂头,现出头顶魔气聚集的独角,朝鸿俊刷然望来,张开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口,蛇芯在空中一甩。
鸿俊蓦然睁大双眼,倒映出魔气翻涌的墓室大厅,而那大厅内已尽是魔气,以巨蟒头顶独角为中心,滚滚而出,疯狂扩散,已将两人彻底包围!
“獬狱?!”鸿俊听到巨蟒声音,陡然想起了莫高窟那夜,从心魔中现身的黑蛟!
“快跑!”陆许当即一声大吼。
“晚了。”獬狱发出猖狂的嘶声狂笑,朝着鸿俊一张嘴,轰然间黑雾重重喷发,陆许大喊道:“鸿俊!”
鸿俊下意识撑起五色神光,可它却无法抵挡魔气的侵袭,顷刻间被淹没在獬狱口中的黑焰中。陆许飞速冲上前,要撞开鸿俊,獬狱却一旋身,巨大的蛇尾横亘陆许前进方向上,将他狠狠撞开!
一如敦煌噩梦重演,无数悲伤、痛苦、愤怒疯狂涌来,金甲卫士面前,死去的父母、被金火灼烧全身,鲜血迸裂的疼痛。或陌生、或熟悉的人生苦痛,刹那激发了他胸膛处的魔种!
獬狱发出嘶哑狂吼,头顶独角喷出源源不绝黑气,形成一条明显的黑焰之线,与鸿俊胸膛内的魔种相连。然而就在那一瞬间,鸿俊双目瞳孔倏然收缩。
“说你喜欢我,鸿俊。”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悲伤、痛苦……所有的记忆随之破碎,鸿俊犹如置身白光之中,面前出现了李景珑温暖的怀抱,以及温柔而灼热的一个吻。
说时迟那时快,鸿俊胸膛处光芒一闪,将獬狱的黑火唰地弹开。
“滚——!”鸿俊释放出滔天愤怒咆哮道,释出四把飞刀,如流星般射去!
獬狱发出嘶喊,于高台上翻滚,冲了下来,陆许身影一闪,抓住鸿俊,喊道:
“你没事吧!”
鸿俊喊道:“离开这儿!别管我!”
两人退入甬道,獬狱却一翻身上了空旷殿壁,双目朝鸿俊望来,嘶声道:“这就是你千年往复的宿命——为何仍不觉悟!”
魔气席卷,鸿俊与陆许转身冲上台阶,鸿俊百忙中一个转身,招回飞刀,化作陌刀,鲤鱼妖狂叫道:“别砍!陵墓要塌了!”
鸿俊倏然想起这里是地底,不敢出刀,马上架起五色神光,是时只见獬狱蛟躯惊天动地扫来,狠狠撞上五色神光,将鸿俊撞得倒飞出去。陆许奔跑之中疾步上墙,在甬道上将鸿俊一把横抱。
“闪开!”一声怒喝。
一枚箭矢如炽日“唰”一声破开黑暗,带着刺眼的白光,拖着尾焰呼啸而来,鸿俊大喊道:“景珑!”
李景珑到了!
鸿俊反手抱住陆许,一脚踏上甬道天花板,来了个大转圈,两人头上脚下一旋,恰好避过那箭矢,紧接着又是“嗖嗖”数声掠过,乃是莫日根的钉头七箭!
黑暗之中,李景珑射出的那凝聚了心灯力量的一箭射中了翻滚的魔气正中央,陵寝最深处爆出一声狂吼。鸿俊刚落地,李景珑便斜斜一滑到得他身边,架住鸿俊胳膊,喝道:“走!”
莫日根飞身赶到,抓住陆许手腕,把他朝外拖,陆许速度却比他还快,一闪身已跑在前面,莫日根一时没追上,险些被陆许带了个踉跄,喊道:“等等!”
四人跑到甬道口,同时一错身,沿断龙石下钻了出来,一出帝陵,外头全是水,竟又下起雨来,鸿俊脚下一打滑,已被李景珑架着站起。旋即李景珑马上转身,持智慧剑,紧盯断龙石后,预备随时出手。
众人一时沉默,獬狱竟是再不发出任何声响。
鸿俊说:“刚才我……”
李景珑马上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噤声,又等了片刻,帝陵内却是毫无动静。獬狱没有追出来,断龙石下也没有魔气扩散。
“再进去看看?”莫日根说。
李景珑一指原地,示意鸿俊与陆许不可进去,又扬手做了要打鸿俊头的手势,意思是出来再与你算账。
“你们当心点。”陆许说。
李景珑与莫日根进了帝陵,鸿俊与陆许在断龙石外紧张地听着,不多时,两人复又出来,莫日根手中拿着箭,与李景珑面面相觑。
“没了?”鸿俊惊讶道。
李景珑一摊手,朝鸿俊皱眉道:“你怎么就这么出来了?!让我一顿担心!”
鸿俊像闯了祸一般,被李景珑叫到一旁训,莫日根蹲在帝陵栅栏上,朝陆许说:“鸿俊爱玩,你也陪着他胡闹。”
陆许不耐烦道:“我们能干活!又不是米虫,你跑起来还没我快呢!”
鸿俊交代了经过,李景珑闻言一怔,说:“你挡住了它的魔气?!”
“嗯……唔。”鸿俊答道,“好像是,我不知道……”
“以后不能再独自出来了!”李景珑又训道。
“我和陆许还有赵子龙一起的!”鸿俊说,“没独自出来。”
“就是。”鲤鱼妖在鸿俊背后抗议道,“要你管?”
李景珑本想说和谁一起都不行,可这么说来,无论跟了驱魔司里任何一人,都有点放不下心,说来说去,只怪自己今天没好好守着,便也不再责备他,李景珑摸摸他的头,寻思片刻,见鸿俊一脸茫然,不禁好笑。
“今天晚上回去后再与你算账。”李景珑随口道。
“那个……以后你不能这么乱跑。”莫日根朝陆许训道,“虽然你跑得快……”
陆许盯着莫日根,两人一起看李景珑与鸿俊,正看到李景珑亲鸿俊。
莫日根:“……”
莫日根可不敢这么学,否则估计得被陆许一记回旋踢踹到昭陵的断龙石下去。
鸿俊听这话,便知道他并未生气,遂问道:“可是獬狱怎么没了?”
莫日根远远地朝他们说道:“我想是个陷阱。”
李景珑答道:“再检查一次,有事儿回去说。”
于是莫日根与陆许两人又进去一趟,到得昭陵最深处,火盆还燃着,魔气却已无影无踪。
“不会在棺材里罢?”莫日根说。
陆许答道:“不可能,那么大条蛇,怎么躲得进去?”
两人四处寻找机关,不见有机关,魔气更是散得干干净净,出来后告知李景珑,内里确实再没东西了。
鲤鱼妖道:“见鬼了,怎么就没了?”
李景珑昨夜本就兴奋过头一宿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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