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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伏妖录-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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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许一怔,法阵崩解,一道光环散了出去。
与此同时,《鹿王本生》壁画绽放强光,喷出了魂魄虚影与漫天黑气,鬼王一振手中拨浪鼓,喝道:“都给我起!”
同时间,李景珑、陆许、莫日根三人陡然睁开双眼,然则鸿俊的三魂七魄却带着滚滚黑气,投入自己身躯。
“鸿俊——!”鲤鱼妖骇得大喊一声跳开。
李景珑马上翻身,祭起心灯,驱散鸿俊魂魄中的黑气,奈何已近尾声,魔气尽数被鸿俊吸入心脏中,他睁开双眼,眼中满是愤恨!
下一刻,壁画中再喷出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心魔,阿泰与阿史那琼同时出手,心魔却拖着滚滚魔焰,冲出了莫高窟!
“追!”莫日根喊道。
众人起身,追出了莫高窟。
深夜中群星晦暗,心魔飞出第三层,苍狼却踏着光芒而来,朝它发出吼声,心魔被撞得直飞下去。阿泰一手按住栏杆冲出,挥起飓风扇,烈火席卷。
鬼王带着一众亲卫跃出栏杆,飞出莫高窟,陆许紧随其后,喝道:“化掉他的噩梦!”
“长史呢?!”阿泰喝道。
鸿俊一抖飞刀,正要冲出洞窟时,背后却伸出一只手,锁住他的手腕,将他狠狠拖了回来!
“给我听着。”李景珑沉声道,“绝不能吸走心魔的噩梦……”
话音未落,李景珑骤然挨了鸿俊结结实实、干净利落的一拳,那一拳狠狠揍在他的眼眶上,揍得他一阵天旋地转,险些站立不稳。
“你们合伙骗我……”鸿俊握紧了拳头,气得不住发抖,“你们早就知道……那是魔种……”
李景珑艰难地咳了几声,一手捂着眼眶,说:“是我的错,我骗了你,但无论如何,你绝不能,再吸收魔气……鸿俊,你答应我,答应我……”
他勉强抬起头,眼前尽是重影,鸿俊那因愤怒而狰狞的面容渐渐平静下来,眼里却带着一丝冷漠。
“你点头。”李景珑说,“我答应你,我会打败它,你绝、不、能,再像在画中一般……你点头,你给我点头,否则我不会让你离开这儿!”
鸿俊局促喘息,最后点下了头,紧接着冲出了莫高窟!
笔走龙蛇
是时心魔已被围困在九层楼外高处; 嘶吼声里,全身犹如绽放出坠向人间的焰火; 那是白鹿数千年中从浩瀚苍生的七情六欲中所带走的噩梦; 此刻噩梦尽化作重重鬼影,天空中、大地上; 一时尽是悲伤、痛苦、绝望!
陆许喊道:“他把噩梦全部放出来了!”
阿泰喊道:“你是白鹿; 就没有办法控制么?!”
陆许咬牙一变,成为白鹿,在天空中环绕驰骋; 然则原本当散发出白光的鹿角却已断去,再无法释放出白光; 吸走漫天漫地的噩梦。地面上鬼影成千上万,不住纠缠尸鬼王与其亲卫。
鬼王一声怒吼,喊道:“法力!”
亲卫们齐齐抽出长戈一震; 将尸鬼的内丹之力注入武器之中; 与扑上前的鬼影展开杀戮; 武器上焕发出暗紫色光泽,所刺穿的噩梦随之消散。
苍狼与白鹿在空中搏斗; 阿泰见状; 将飓风扇一收,与阿史那琼各自双手掐法印; 阿泰背后现出祆教火神阿胡拉法相; 阿史那琼背后现出祆教战神巴赫拉姆法相; 追着那漫天肆虐的梦魇四处捕杀。
鸿俊跃下莫高窟; 落向地面,奈何飞刀对这漫天梦魇全然无效,他抖开五色神光,却根本无法抵御魔气的穿透!
“你躲开!”苍狼吼道,“鸿俊!”
鸿俊退后几步,愤怒无比,却无能为力,只得退后,再次上了莫高窟。
李景珑在莫高窟顶拉开长弓,箭矢闪烁白光,紧张地盯着心魔,心魔体内的噩梦简直无穷无尽,喷出一波,又是一波,苍狼喝道:“长史,动手!”
李景珑箭矢离弦,破开夜空,朝心魔刷然射去,心魔轰然爆破,力量仿佛被压制,却释放出了更多的噩梦!
鲤鱼妖喊道:“鸿俊!快过来!”
鸿俊:“……”
鸿俊完全无法支援,只得站在三层,看战友们奋力抵抗心魔,心中百味杂陈。苍狼与白鹿在空中左支右拙,苍狼便朝白鹿吼道:“你回去!”
白鹿也不再争执,踏空而来,落在鸿俊身畔,化身为陆许。
鸿俊剧烈喘息,紧闭双眼,内心深处俱是悲痛,刘非的过往,那些神州大地上,陌生人午夜梦回时的恐惧,缠住了他的灵魂,并将他拖进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世人总得遭遇这些苦痛吗?”鸿俊颤声道。
陆许一手按在鸿俊背上,将所余无几的法力注入他的身躯,助他脱离噩梦。
“每一次我被心魔同化时。”陆许低声答道,“都能感觉到这最真切的痛苦,我以为我将彻底死去。等你回来,成为我在这痛苦里唯一的希望,也让我支撑到了今天。”
可我的希望,又在何处?鸿俊不禁望向夜空。
莫高窟前已是噩梦肆虐,李景珑手持智慧剑,冲向充斥着梦魇的战场上,以心灯之力四处拼杀。
“鸿俊不在这儿吧?!”李景珑喊道。
鬼王喝道:“在高处!太多了!杀不完!你得将心魔解决掉!”
李景珑答道:“我再没有多的力气了!”
他释放太多次心灯,此刻心脏复又开始抽痛,莫日根化身的苍狼在高处与心魔剧烈缠斗,阿史那琼喝道:“太多了!赶紧想办法!快撑不住了!”
这尚且是他们第一次与真正的“魔”展开战斗,所有人都毫无经验,也毫无防备,魔不惧刀兵,更不惧寻常地火风雷等法术,他们只能御起体内法力,以法力对魔气,强行抵挡。
然而这么使用法力,消耗甚剧,根本无法支撑到消灭所有噩梦,何况当他们驱散了地上的噩梦后,心魔竟还能再释放出一轮!
“只有将它们全部吸收,才能解决掉心魔。”鸿俊说道。
“不!”陆许喊道,“不要这样做!”
鲤鱼妖突然大喊道:“鸿俊!你看!有条龙!有条龙来了——!”
夜空灿烂银河下,一条闪着银光的蛟飞过天空,发出龙咆,所有人同时抬头望天。
“那是蛟,不是龙。”鸿俊道,“是谁?!”
“嗨咩猴比——”蛟头上传来裘永思的声音,紧接着一名身穿大氅的书生从高空中跃了下来,喊道,“我亲爱的战友们……这是在做啥?!”
“裘永思!”
“永思!”
众人见来了生力军,同时吼道:“快帮忙!”
裘永思拿着笔,左看右看,那蛟将他抛下,便已昂躯飞走,没入夜空,裘永思一见鬼王,吓得狂喊道:“妖怪!”
“不是他!”李景珑喊道,“影子!打这些影子!”
裘永思不断退后,喊道:“怎么这么多?!这是啥?!”
阿史那琼:“这也是你们驱魔司的?”
阿泰:“……”
鲤鱼妖在莫高窟高处朝裘永思喊道:“裘永思!你给我振作点!我是你老大!”
裘永思抬头一看高处,再看战场,当即鼓起勇气,豁出去了,他朝后跑了几步,一甩衣袖,悬浮空中,抖开大氅,挥起手中山河笔,开始施法。
“替我争取时间!”
裘永思笔走龙蛇,开始念诵咒文,顷刻间莫高窟千窟同绽金光,暗夜中光耀天地,“嗡”一声所有壁画上的飞天、菩萨、明王、夜叉、饿鬼、金刚纷纷离开壁画飞出,金光遍野,壁画中图案一离窟,如海潮般疯狂地涌向大地上的梦魇,顿时与散发黑气的噩梦撞在一处。
李景珑见状喊道:“取心魔!”
阿泰、阿史那琼从天顶以祆教神明法相压下,鬼王与亲卫持戈冲上,李景珑将全身最后法力注入智慧剑中,冲向心魔,狠狠一剑刺了进去!
心魔不住震颤,所有人睁大双眼,望向战场中央,心魔疯狂嘶吼。
“你……哪怕杀了我……也……无法……阻挡……”
心魔低沉而恐怖的声音中,魔气平地爆发,四散。李景珑持剑站在那充满魔气的飓风之中,拼尽所有的法力,将心灯之光注入那团魔气内,魔气不断崩散,所有人紧张地看着这一刻。
心魔溃散,周遭梦魇纷纷淡化,升往天际。
心魔的黑火越来越淡,现出一个旋转的漩涡,李景珑那剑恰恰好刺在漩涡中央,眼看漩涡即将散尽,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骤然间漩涡中出现一条迸发黑火的巨蛇,一口咬住了李景珑的臂膀!
李景珑痛得大喊一声,感觉到那巨蛇的利齿钉进了自己的灵魂,他的半边手臂剧痛,心灯的力量已枯竭,右臂燃起了黑火!
“李景珑!”
“长史!”
众人冲上,巨蛇却平地一个翻滚,咬着李景珑的右臂连着半身,升上天空。
“可怜的凡人。”一个声音震响道,“空有这神力,却全无驱策之法……”
“獬狱!”鬼王怒吼道,“放开他!”
巨蛇全身发出声响,响彻夜空,那是放肆的狂笑:“毁去这心魔种后,是不是非常意外,我就藏在这儿?!”
巨蛇连智慧剑咬住李景珑手臂,李景珑竭力挣扎,要将法力注入智慧剑中,却已耗尽力量,黑火仿佛点燃了他的灵魂,令他在这火焰中煎熬。
鬼王冲上前去,平地却一阵狂风卷起,衣袖纷飞的玄女、瘟神两妖现出身形,飞向鬼王,接住了鬼王一招。
玄女厉声道:“鬼王,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瘟神冷笑道:“李景珑,饶你机关算尽,也算不到心魔种中竟是妖王陛下罢?”
李景珑不断挣扎,却听莫高窟处传来一声大喊。
那黑火巨蛇陡然睁大双眼,身上魔焰如同被飓风倒卷,从李景珑身上脱离,往尾部飞快逝去!
獬狱张开口,发出一声长嘶!
“鸿俊!”
是时,鸿俊悬浮空中,左手抓住了獬狱之尾,黑火疯狂朝着他的手臂卷去,源源不绝地注入他的心脏,獬狱竟是挣扎不得,身上的魔焰越来越淡,现出近乎透明的躯壳。
李景珑顿时将手抽出,一时间莫高窟前所有人抬头望向空中的鸿俊。此刻獬狱身上的魔焰已全被鸿俊吸走,獬狱狂吼声中,调转身躯,张开利齿,朝鸿俊当头咬下!
鸿俊左手揪着它的尾巴不放,右手一抬,按在冲向自己的蛇头上,魔火随之一冲,獬狱顿时在空中崩散,被摧毁,化作光点,升上天际!
玄女与瘟神同时震惊,竟是不敢再战,抽身飞起,正要逃离时,只见鸿俊并起剑指,凌空画出符咒,刹那间两道黑色气焰射出,卷住玄女与瘟神,将其兜头盖面一扯。
两妖发出哀嚎,竟是在空中就被气焰彻底绞碎。
大地上静谧无比,鸿俊将那魔火一收,全身剧震,缓缓降下,落在地上。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左手,左手手掌沿着手臂,有一道黑气正在往心脏处不断蔓延,此刻则渐渐褪去。
李景珑拖着智慧剑,踉踉跄跄地走向鸿俊,似要说句什么,是责备他没有遵守承诺?还是埋怨自己的无能?
他俩站在九层楼前沉默对视,但鸿俊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身走进九层楼里。
太阳升起来了,所有人都疲惫不堪,一夜大战后,驱魔司中,裘永思、阿泰、李景珑与莫日根、鲤鱼妖聚在一起。
“……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裘永思出了口长气,说,“收到长史的信后,我动用了一位与裘家有过约定的蛟龙,载着我日夜兼程飞来。先是到了凉州,哥舒翰大将军指我往玉门,正好在往玉门的路上,看见了你们。”
李景珑想了想,问:“你能驱策蛟龙?”
“三次。”裘永思说,“这是最后一次。”
莫日根长吁一声,靠在案上,仰头望向殿内的壁画,说:“白鹿找到了,可他失去了所有灵力。”
李景珑说:“斩角的办法是我想的,错在我身上。”
莫日根摆手,说:“不打紧,人救回来,什么都好说,只是鸿俊他……”
阿泰低声道:“没想到魔种,竟然在他的身上。最后出现的那东西是什么?”
李景珑沉吟片刻,而后道:“鬼王说,獬狱想复活天魔,却找不到魔种,想必是用自己的一魄当作种子,吸收白鹿经年累月未能化解的噩梦中的戾气,凝聚出了这么一个‘心魔’。”
“这样不是挺好么?”阿泰摊手道,“心魔被解决了,獬狱的力量也变弱了。只要保证鸿俊身体里的魔种别再出事,勉强还是能平安的。”
李景珑“嗯”了一声,以手指揉搓眉心,又说:“可獬狱还活着,不会轻易放弃这机会。”
真相渐渐变得明朗起来,鸿俊继承了父亲神魔一体中的魔种,原本将成为下一任天魔。却因缘际会,被带到了曜金宫,在重明的守护之下。獬狱找不到这魔种,便自行仿制出了一个……
“难怪。”莫日根喃喃道。
“难怪什么?”裘永思问道。
莫日根与李景珑对视一眼,彼此知道对方意思,难怪鸿俊小时候总有妖怪上门找寻他,而孔宣与其母贾毓泽也为了守护鸿俊而死,难怪他说“我的身体里,住着一只妖怪”。
“鸿俊呢?”裘永思问。
“陆许陪着。”李景珑叹了口气,答道,“得想个办法,将他体内那魔种取出来。”
“他爹都办不到的事。”莫日根说,“你觉得你能办到么?”
李景珑不作声了。
“不管怎么样。”裘永思说,“大伙儿又聚在一起了,鸿俊那事儿,只要守着,守好,想必也能控制住,就长史劳累点罢了。”
“就怕我守不好。”李景珑说。
“你一定行!”阿泰说。
莫日根答道:“一定行,长史,看你的了!”
裘永思诚恳地说:“长史,只有你行。”
另一殿内,鸿俊倚坐在栏杆前,望向外头灿烂的朝阳,那栏杆就像个囚牢,透过栅栏能看见外头被切得支离破碎的景色。
“陆许。”鸿俊皱眉道,“你究竟在想什么?就这么想死么?”
陆许知道鸿俊在责备他开启法阵时,最后的那一刻。
“若我将心魔困在体内。”陆许说,“就好杀多了。”
“可你也会死。”鸿俊说。
“谁不会死呢?”陆许答道,“死了再去转世就是了。”
鸿俊答道:“以前的事,你就再也不记得了,你就变成另一个陆许了。”
陆许与鸿俊并肩而坐,鸿俊伸出手臂,搭着他的肩膀,将他搂在身前,轻轻地说:“以后可不能这样。”
“嗯。”陆许侧躺下,枕在鸿俊的腿上。
鸿俊又问:“你还能让我做梦么?我想看看我爹娘。”
“不行了。”陆许喃喃道,并抬头看着鸿俊的脸,伸出手,按在他的额上,答道:“我的角还没长出来呢。”
“要多久?”鸿俊又问。
陆许摇摇头,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鸿俊说:“那梦是真的么?”
陆许没有回答,鸿俊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陆许说:“心魔控制着我,让你陷入梦境时,我也看见了……你的过去。”
“那是真的。”鸿俊答道。
“但你的过去,仍有许多未曾被显示。”陆许不安地说,“你的记忆被封印了,缺失了许多,尤其在你和……那个人,李景珑从相识到分开的时候。你知道是谁封印了你么?”
鸿俊皱眉思考,突然想起了自己被离魂花粉呛着时,想起了青雄来到自己面前,朝他说了一句什么话,朦朦胧胧,却记不真切。
“青雄吗?”鸿俊喃喃道。
“封印你记忆的,也许就是封印李景珑记忆的那个人。”陆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鸿俊,答道,“鸿俊,你长得真好看。”
鸿俊眉头紧锁,听到这话时,回过神望向陆许,苦笑。
“我好困。”鸿俊低声说。
“睡吧。”陆许说,“睡醒就好了。”
“你再说说我爹吧。”鸿俊又说,顺势躺下,这次换陆许坐着,答道:“不要说了,都过去了。”
鸿俊闭上双眼,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多时,李景珑高大的身影挡在殿门外,挡住了阳光,陆许抬眼瞥李景珑。起身,从李景珑身边经过离开。李景珑跪在熟睡的鸿俊身前,端详他一会儿。
李景珑的脸上还带着被鸿俊揍出来的瘀青,不多时也长吁一口气,在他身边躺下。
岁末团聚
九层楼一片静谧; 画师们都离开了莫高窟,时值岁末; 他们纷纷上了车队; 驰往河西境内,回家过年。
傍晚时; 李景珑还是先醒的那个; 鸿俊则睡得天昏地暗; 无意识地抱着李景珑。外头脚步声响; 莫日根快步进来,朝李景珑打了个手势。李景珑眯着眼,知道有要事,便轻手轻脚地起来。
“怎么样?”莫日根小声问。
“待他醒了再聊聊。”李景珑答道; “怎么?”
“鬼王要走了。”莫日根答道。
李景珑快步走出九层楼,鬼王与亲卫们等在门外,朝他辞行。
“还有事未曾请教; 请务必再留几天。”李景珑匆匆说道。
鬼王却仿佛已猜到李景珑想问的话,答道:“我不知道曜金宫那只凤凰有何意,但想必心灯在你身上,不会是偶然。”
李景珑:“!!!”
鬼王一手按在李景珑肩上; 说:“獬狱未死,刘非大仇未报; 但天魔是否复生; 却仍是未知。”
李景珑仿佛窥见一丝希望; 问:“鸿俊体内那魔种; 是可以抑制住的?”
鬼王摊手,答道:“这问题,我无法为你解答。”
李景珑沉吟片刻,鬼王又说:“人与妖,终究殊途,以我身份,也无法向你提供多少帮助。但你我可以暂时做个交换。”
李景珑抬眼,望向鬼王,鬼王答道:“此次战死尸鬼为患人间,虽说是被白鹿心魔控制,我与刘非,却脱不得其咎。”
李景珑答道:“罪孽在獬狱身上,不在你们身上。”
“可你回到人间朝廷,又该如何交代?”鬼王说,“守护人间的边关将领,会放任雅丹内沉睡的二十万尸鬼,置之不理?”
李景珑沉吟片刻,而后说:“刘非已死,他已赎罪。”
鬼王点了点头,李景珑又说:“至于雅丹,我自有办法,保证不会有人来惊扰你们的安睡,陛下曾许我一处封地,我选了雅丹,请鸿俊的舅舅于玉门关前代守,自然无人再来。”
“如此。”鬼王说,“你便留着它。”
鬼王递给李景珑一枚生锈的铁甲片,又说:“獬狱之仇,我将全力相助。除此之外,你还可驱使我麾下大军一次,替你作战。”
李景珑收下铁甲,忙抱拳道谢,鬼王再不多言,上马离开,与一众亲卫消失在夕阳里。
李景珑回了九层楼里,众人都纷纷醒了,各自打着呵欠。
李景珑扫了众人一眼,说:“人居然就这么齐了。”
连他自己也有点儿意外,裘永思懒懒倚在榻畔,说:“大过年的我还跑来帮弟兄们打架你说我容易么我?”
李景珑想起今天已是岁末,便道:“好罢,旁的事都不管了,做饭,过年!”
阿泰笑了起来,说:“上次过你们的年还是五年前了,有酒么?”
李景珑早就安排好了,于是给众人分派任务,此时陆许来了,众人便看着他。
陆许不安地打量李景珑,莫日根便拍了拍身边,示意他坐下。
“他没事。”陆许一看李景珑就知道他想问鸿俊,答道,“有话你当面问他,比问我好。”
李景珑便点头,说:“我去杀鸡,待会儿再叫醒鸿俊,让他多睡会儿。”
一时间驱魔司便动了起来,阿泰去找阿史那琼和面,预备岁末吃一顿,打个牙祭。莫日根则与陆许坐在院里剥板栗,预备做个板栗烧鸡。李景珑去杀鸡,裘永思则与鲤鱼妖负责清点出碗筷来。
“哎,怎么一群大老爷们,跑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来过年。”裘永思哭笑不得,朝鲤鱼妖道,“真是想不开。”
鲤鱼妖答道:“对啊,鱼也没一条。”
裘永思被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问:“对哦?那年年有鱼怎么办?”
鲤鱼妖:“……”
莫日根与陆许对坐,两人都沉默不语,莫日根手劲大,手指一按板栗便裂了壳,再扔给陆许,陆许则顺手剥开。
“陆许。”莫日根说,“你还在生我的气?”
画中听了鸿俊交代经过,莫日根方知,原来陆许一路跟着自己,竟是求他前来救自己。而苍狼也曾在某个时候,成为被困在画中的陆许的最后希望。
“我以前发过誓。”陆许漫不经心地说道,“趁他们不注意时,到阿弥陀净土变里去许的。”
“许的什么愿?”莫日根抬眼看他。
“许的是,谁来救我出去,我这一生就跟着他了。”陆许低头,看着手中白色的栗子,随手扔到筐里。
莫日根:“……”
陆许抬眼,看着莫日根,没说话。
“那时候我不知道。”莫日根说道。
“现在你知道了。”陆许答道。
莫日根低声说:“陆许,我这一生的使命,就是找到你。”
陆许说:“我才不管你他妈的什么使命,反正你最后可没来。”
莫日根答道:“你这么说不公平!我不知道是你!”
“鸿俊怎么知道?”陆许反问道。
莫日根将板栗捏得“咔咔”响,皱眉道:“这不公平!”
陆许又说:“你不过因为我是白鹿转生,才来找我,是不是?我是白鹿,谁是白鹿,对你来说其实都一样。”
莫日根说:“不一样,这不一样,陆许!”
莫日根看着陆许,只觉有满腹话想说,却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莫日根:“我以为,白鹿是个漂亮的姑娘。”
“我既不漂亮,也不是姑娘。”陆许答道。
莫日根说:“我想,她也许不知道自己就是白鹿,然后我来了,我会好好地爱她,照顾她……”
陆许眉毛一扬,示意莫日根手里的栗子快点开,自己等老半天了。莫日根只得把栗子扔给他,又说:“……可这一路上,这一切快得我来不及想清楚,我从没想过,咱俩会……都是男人,也没想到,你就是白鹿。”
“你到底想说什么?”陆许问。
“咱俩是命中注定在一起的!”莫日根终于说出了那句话。
“我怎么不知道?”陆许打量莫日根,说,“谁要和你命中注定啊!”
莫日根道:“否则你为什么到榆林去找我?”
“那时我脑子是昏的!”陆许说,“现在清醒了不行?”
莫日根终于忍无可忍道:“你什么意思?我也豁出了性命来救你,你不能因为最后带你出来的是鸿俊,你就……”
“哟,你俩剥这么多栗子,要做几个菜?”阿史那琼满手面粉,打量两人身前的整整一木桶栗子说。
“闭嘴!”陆许与莫日根异口同声道,陆许起身走了。
鸿俊睡到一半,被外头临死前拼命挣扎的鸡给吵醒了,李景珑从未杀过鸡,按着那鸡割脖子放血,偏偏没割对地方,导致那鸡疯狂尖叫,扑打翅膀,歪着半截脑袋,拖了满地血到处跑。
鸿俊暴躁地吼道:“安静点行吗?!”
他睁开眼,睡眼惺忪地到栏前,望见下一层李景珑正在追那鸡,当即一飞刀过去,鸡“咕”的一声,倒在地上,世界总算安静了。
李景珑两手血,马上抬头道:“鸿俊!”
鸿俊消失在三层,李景珑疾步上去,鸿俊却下了二层,捡起那鸡,李景珑又跟了下来。两人对视一眼,李景珑便有点儿讪讪。
“做什么?”鸿俊皱眉道。
“过年了。”李景珑答道。
鸿俊便点了点头,不吭声,李景珑烧了水,在九层楼一侧的院里,一下一下地拔鸡毛。
李景珑的右手始终有点发抖,昨夜似乎被獬狱咬了后留下伤,却伤在经脉中。鸿俊思忖再三,终究没有问出口。
他忍不住打量李景珑,这些天里,李景珑似乎意识到他对他的疏远,且到得现在,李景珑已变得有点小心翼翼,就像说什么都怕他生气。
他的眼眶上还带着被鸿俊打出来的瘀青,鸿俊突然就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还在生我的气?”李景珑埋头拔鸡毛,说道。
鸿俊听了这话,忽然有些心酸。
李景珑又说:“是我没用,你还难受么?”
李景珑抬头看鸿俊,鸿俊答道:“不难受了,你这么担心我做什么?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李景珑把鸡翻了个面,继续拔毛:“在意你还不好?”
鸿俊说:“我能照顾好自己。”
李景珑突然说:“我怕你难受,可你什么也不朝我说,哪怕对莫日根,对泰格拉,如果我没猜错,待会儿见了永思,你的话都比现在多。”说着他又抬头看着鸿俊,说:“哪怕是陆许,你也愿意与他说说话。我不明白,是我做错了什么?”
鸿俊怔怔看着李景珑,那一刻,他有股告诉他的冲动。但说出口,又有什么用呢?李景珑已忘了过去,知道以后,他会内疚么?他该说什么?
“我与陆许,其实很久以前就认识了。”鸿俊答道。
“他告诉我了。”李景珑淡淡道,“这挺好。”说着又把鸡翻了个面,两人一起看着李景珑手里的那只被扒光毛的鸡。
“你从那次醒来以后,”李景珑又说,“就在生我的气,因为我瞒着你,是不是?”
“不是。”鸿俊答道。
李景珑指指自己瘀青的眼眶,侧头,说:“这儿给你再打一拳?哥哥只是不想你怕,不想你觉得给大家添了麻烦。”
“真不是。”鸿俊坚持道。
李景珑一本正经地说:“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
鸿俊又不吭声了,李景珑拔着鸡毛,低下视线,又说:“鸿俊,你觉得我聪明不?”
“很聪明。”鸿俊答道,“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了。”
“可我猜不到你为什么生我的气。”李景珑抬眼,望向鸿俊,那眼神里竟是带着令人心酸的茫然。
“我没有生你的气。”鸿俊答道。
“有。”李景珑说,“从你睡醒以后,你就变得不一样了。我承认,是我没用,从凉州城那天起,我就一步错,步步错。我恨不得能让时间倒回去,回到那天夜里,我就不该出去。”
鸿俊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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