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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人家-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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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哥儿问:“三表哥听谁说的?”
那口气就很严肃了,面色也转严峻。
郭孝道:“她自己在公堂上承认的。她还流放过呢,就为这个罪。后来皇上登基才回来。这事谁不知道!全城人都知道。”
可他这个被害人的儿子居然不知道。
适哥儿小脸涨红,心下极为震动。
他却没有跳脚怒骂,父亲常教他:不可偏听偏信,凡事要有自己的判断;回来路上父亲也说,等有空会告诉他方韩两家的事,相比郭孝,他更愿意听父亲母亲亲口告诉他真相。
见他不说话,郭义又撇嘴道:“你说她求你救她女儿,她肯定没安好心!她就是要指使你下洞,就想害死你!”
适哥儿道:“她又不知道她女儿在洞里。”
知道了还不去救,那还是亲娘吗?
郭义词穷,憋了一会才道:“她怎么不求别人,单求你?”
这个,适哥儿也回答不出来。
不知道谢吟月和清哑的仇怨之前,他只当她是为女儿伤心得发疯;知道她和清哑的仇怨后,他不敢确定了,哪怕他还小,也觉不正常。
他情绪低落,再没了对兄弟姊妹们说笑的兴致。
郭孝见表弟被打击怏怏的,心生不忍,想他这么小,被人捉去了居然能凭本事逃回来,还能男扮女装揭发贪官,又下洞救人,这份聪明和胆气,实在让人没法不佩服他;再说,他之前并不知谢吟月和姑姑的仇,也不好怪他。
他便笑道:“适哥儿,你再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跟着陈老爷坐轿子去锦绣堂的。那抬轿子的也蠢,怎就没发现轿子重了呢?”
郭顺则嚷:“我要听你偷嘴吃东西。”
郭义也笑问:“你可学会梳头了?”
……
众兄妹七嘴八舌地问,适哥儿重又鼓起精神,但他心底还是堵得慌,一颗心悬着,没着没落的很难受,急需要一件事来充实。
他便建议道:“我们来学梳头吧。都扮一回女孩子。比比看,看谁梳的最好看、最像女孩子。”
男孩子们哈哈笑起来,跃跃欲试,又怕丢人。
适哥儿道:“学了这个有许多的好处:将来没丫头在身边,咱们自己也能梳。还有就是,要是哪天也遇到坏人,也能像我一样扮女孩子逃跑。表姐,我们互相换衣裳,你们扮男孩子。”
大家见都有份,都觉有趣,都答应了。
适哥儿就命丫头们搬梳头的家伙来,并教他们梳。
别说男孩子了,就算女孩子们,平日也是丫头伺候梳头的,要他们自己梳,都不会。大家商议后,分成两个一对,先互相帮忙梳。等学会了,再自己梳。于是一齐忙活开来。
清哑就听里间孩子们笑声一阵一阵的,很纳闷,不知干什么,也顾不上,她正听娘家亲娘和婆婆说话呢,极有趣。
适哥儿没事,吴氏转悲为喜,高兴得找不着北。
严氏和她同喜,两亲家共同享受劫后欢乐。
因吴氏刚到,很多事都不知道,严氏便将清哑和谢吟月斗锦、适哥儿救非花一节说了,听得吴氏时而紧张,时而大笑,最后愤怒了。
她和严氏坐在铺了寒冰簟的罗汉床上,中间隔个矮几。
她伏在几上,对严氏道:“亲家太太,你可要照看我清哑呀!我清哑老实,不会跟人争的,从小就不会!亲家吃的盐比她吃的米还多,过的桥比她走的路还长,可别让谢吟月害了她了!她经不起了!再害,九条命也没了……”
清哑不会跟人争?
那早上跟谢吟月斗锦的是谁?
这些年来,谢吟月虽害得清哑吃了不少苦头,她自己也没落得好下场,亲退了,家败了,名声臭了,没死在流放地算她命大。
这些话在严氏心头一晃而过,便了无踪迹,她本来生就护短的性子,和清哑婆媳间磨合这些年,如今拿她当女儿一般,便是吴氏不说,她也会护着清哑,因此硬昧着良心附和道:“是,清哑太单纯了!”
吴氏又道:“都说和气生财,为人要宽和。可那谢家也太不是东西了,也没个完。谢大太太连亲姐姐都害,害得亲家的娘家哥哥被骗了几十年。谢吟月又害得亲家儿子把手都剁了。现在又来害亲家孙子……不是我说,你们方家也太仁义了……”
她不说“严老爷”,说“娘家哥哥”;不称方初为“女婿”,说“亲家儿子”;再加上亲家孙子,好么,数数都三代人了。
严氏当家太太惯了,就算生气也很有威仪。
然听着听着,威仪维持不住了,气得手都抖起来。
人是最不经念的,要不怎有“吹枕头风”一说呢。
郭家刚进城那会儿,为了清哑被谢吟风抢了未婚夫,郭家人对谢家江家仇恨滔天,真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然江明辉一死,仇恨便烟消云散。吴氏有次见到江大娘,苍老的恨,再懒得恨她了。
后来郭家又经历了夏家逼亲、清哑被污为妖孽等事,经历越多,心态就坚硬起来,“见多识广”,承受能力也强了。
如方氏这样的百年世家,更不知经过多少风浪,真要记仇,只怕整天活在仇恨中。更何况,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他们这些世家关系牵扯也复杂,很难将仇恨延续。
比如谢吟月嫁给了韩希夷,而韩家和方家是世交,两家和谢家以前也都是世交,如此一来,方家怎么也会给韩家三分薄面。
但吴氏将数年间的事集中说,对严氏的冲击效果十分强烈。
哥哥、儿子、孙子,还有儿媳……她不能镇定了!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她的脸都青了,满眼煞气。
她道:“哼,她还想结亲?做梦!我定要和韩太太说道说道,这是害完了我儿子儿媳,要害我孙子了?”
要叫谢吟月受婆婆折磨,叫她不好过。
吴氏道:“那就是个祸害!也不知韩大爷中了什么邪,竟然娶她!”
说起这个吴氏就不忿:韩希夷当时可是恋慕清哑的,硬是被谢吟月搅和了。在吴氏心里,韩希夷娶不成清哑,也不能娶谢吟月。
严氏道:“还不是韩老爷和太太糊涂闹的!”
吴氏道:“他们这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两亲家同仇敌忾,将谢吟月狠狠踩踏了一番。
别说严氏了,连安静的清哑也被吴氏撩上了火,就像上午在锦绣堂面对谢吟月一般,要死死将她踩入尘埃。
正说着,一群女孩子唧唧呱呱从隔扇后涌出来,虽然头发有些奇怪,但都不失可爱,淘气的笑容熟悉又陌生,不由看得发愣。
愣了一瞬,大家就笑得前仰后合,一下子冲淡了刚才的气氛。
严氏见了适哥儿,嗔道:“肯定是适哥儿的主意!”
适哥儿胳膊伤未好,没参加梳头,是以一眼就被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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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女儿
吴氏笑得有些失态,嘎嘎的,一面道:“我外孙子怎这么聪明?这脑瓜子,将来肯定是当状元的料!”
严氏没和她争持,很大度地将孙子与她分享,自豪道:“那可不是!都说三岁看老,适哥儿一岁多就厉害的很。”
吴氏明白她指的那件事,会心一笑。
适哥儿便得意地请长辈们评判:谁梳的最好。
众人目光扫了一圈,落在郭顺和方无莫身上。
郭顺的头是莫哥儿梳的,莫哥儿出人意料的手巧,在紫竹指点下,只练习了三次,就将郭顺打扮成伶俐、俏皮的小姑娘。
郭顺却没他那份灵巧,帮莫哥儿梳的头,不过从里间跑出来,那头发就散了一绺下来,垂在耳边。奈何莫哥儿生得秀气,一张完美的椭圆小脸,除了一字眉和直鼻梁像方初,那安静的水杏眼,那小嘴儿,气质神韵都像极了清哑,垂下来的一绺头发,更增添了他的灵气。
清哑看得莫名心动,对“女儿”招招手,“来!”
小女孩慢慢走过来,小脸腾起一片红晕,长睫毛盖了下来。
清哑将小儿子搂在怀里,亲了他额头一下,心里软软的。
吴氏眼睛瞪老大,对清哑道“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当然不会真一模一样,不过是神韵太相似了而已。
莫哥儿本来还抗拒扮女孩,听外祖母说自己和母亲小时候长一样,没来由地窃喜,靠在母亲怀里,乖巧地任人评头论足。
适哥儿领头,和郭顺等人如同一阵风,呼啸而过,刮向正厅,去祖父和外祖父那边炫耀去了。
这里,严氏对吴氏道:“我年年都有些苦夏。去年吃了清哑送去的腌小黄瓜,觉得很爽口,送粥极好,不像一般咸菜那么咸,还新鲜。问了清哑,才知是她娘家送来的。亲家今天可带了?”
吴氏忙道:“有,有!带了两坛子。”
说完忙叫阮氏“叫人回去拿来。”
阮氏忙派人回去拿。
吴氏又歉意地对严氏道:“就带了两坛子,都给亲家,回头我再叫他们多送些来。往年这个时候我都要给清哑带许多的,我自己盯着她们装。这回适哥儿出了这事,我就没心思了,整天人就跟梦游似的,抓不找边。昨晚装货上船的时候,她们问我要带多少,我随口就说‘什么好东西,一样带两坛子就是了。’谁知亲家喜欢,带少了。”
严氏拍拍她手,感叹道:“这些日子亲家受苦了。”
吴氏道:“好在没事了。早上我难受,连饭都吃不下,不知见了清哑要怎么说。所以我刚刚吃了许多点心,亲家太太别笑话我。”
严氏呵呵笑道:“我一看就知道,你饿坏了。”
又笑道:“待会就开饭了,亲家留着肚子吧。”
吴氏笑容满面地点头。
清哑在旁道:“纹妹妹也喜欢吃那个黄瓜。”
严氏忙道:“怪了,那个味道怎么做的?清哑说了,我叫人做也做不出来,不够你们的脆嫩,日子一长都软了烂了。”
吴氏笑道:“你们大户人家,哪里知道这个!我家这菜不是我腌的,是我们郭家一个婶子。那腌菜有些门道的,各人手不一样。凡是瓜菜晒干了,洗干净了下盐,就要使劲揉,好入味。经她手揉的就好,旁人揉的就不行。嫩笋也是这样。她腌的嫩藕也好吃……”
清哑和方纹听得相视一笑。
婆婆和娘这样和谐,她很喜欢。
……
晚饭后,适哥儿兄妹三个都赖在爹娘床上玩。
方初瞅着滚作一堆的两儿子,道:“这么热,挤一床怎么睡?”
适哥儿一个鲤鱼打挺,不顾胳膊受伤,左手单手和脑袋一起使力,倒竖起来,憋得脸通红,挤出话来:“我们……一会就走。”
莫哥儿上前,把哥哥一推。
适哥儿“砰”一声仰面倒在芙蓉簟上,一双脚正落在方初面前。
方初抓住他一只脚,提起来,道:“我瞧瞧你这脚,长足癣了吗?”
一看,脚丫子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心里不由生气,张口咬住那大脚趾,上下牙一合拢,作势要啃掉的样子。
适哥儿刚爬起一半,又笑软了倒下,嘴里嚷道:“娘,爹吃人了!”
方无悔问爹:“爹,好吃吗?香吗?”
准备凑上去也尝一根脚趾。
清哑失笑,对方初道:“你不嫌臭!”
方初气呼呼地咬了儿子一下,放了手,然后对清哑道:“你不知道,他今儿在洞底下,就坐那抠脚丫子,抠了脚丫子又抓头,我在上面急得冒火,怎么叫他都不答应。我还以为他长足癣了呢。”
想起当时情形,他还恨得牙根痒痒。
适哥儿被勾起心思,愧疚道:“爹,我那会子正想主意。”又对清哑道:“我本来想出来用水了,被他们一吵,又吓回去了。”
又对方初道:“爹,你不是说有事告诉我?”
他没心情闹了,想知道谢吟月到底怎么害娘的。
方初点头,对清哑道:“我送他们去睡。你带无悔。”
于是起来,带着两儿子去了隔壁。
一个时辰后,他才转来。
那时,方无悔已经被细妹抱走了。
清哑问:“都说了?”
方初道:“只说了个大概。他们还小,有些事也不懂。”
一面上床,在清哑身边躺下,搂着她。
夏天,他特喜欢抱着清哑降温。
清哑身上凉凉的,不是冰凉,而是如玉般温凉,好像燥热根本影响不了她,她很少大汗淋漓,或者浑身冒火。
冬天,清哑则喜欢抱着他,因为他身上火热。
方初一面摩挲她柔软的胳膊,体会温凉,一面道:“这小子,今天真是气死我了:听了谢吟月的话私自跑去找人,找到了也不叫我们;从阎王殿逛了一趟回来,也不知道安慰安慰他爹,倒对人家小女孩说长大了要娶人家。你说他怎么能这样呢?把我方家的脸面都丢光了!”
清哑不出声,瞅着他微笑。
方初没得到回应,低头问:“你不觉得他反常?”
清哑反问:“你小时候干的事正常?”
方初垭口无言。
相比儿子,他的经历好像更离谱。
忽听外面紫竹道:“奶奶,适哥儿来了。”
一阵急促脚步跑进来,跟着帐帘一掀,适哥儿头发散乱地探头进来,方初早在听见紫竹声音就坐起来了,问“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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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9章 自杀
适哥儿道:“爹,你要敢不要娘,我绝不答应!”
在昏蒙蒙的灯光映衬下,他凤眼亮得像星子,还有些红。
方初忍了又忍,看在他胳膊还有伤的份上,才忍住抓他过来揍一顿的冲动,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适哥儿急求他保证:“你不会不要娘的,对不对?”
方初坚持问:“为什么这么说?”
适哥儿生气了,爹怎么就不答应呢?
他刚才才知道,爹以前竟然和谢吟月有过婚约,这让他没来由地恐慌,正要再说,清哑忙道:“不会,你爹不会的。快去睡。”
一面说,一面下床,拖着儿子就走。
这个儿子,怎么这样较真呢!
方初疑惑不已,看来这事跟清哑有关。
他便等着清哑回来,问她。
清哑把儿子安抚住了,才回来。
上床,方初一把扯过她,搂在胸前,笑问:“你娘俩怎么回事?”
清哑把白天和儿子的对话说了,“他想多了……”
方初道:“臭小子,这么小就开始管他老子了!”
并不见多少生气,相反口气十分自豪。
在他心里,懂得护着娘亲的孩子,绝错不了!
他心一畅,升起一股柔情,轻声问清哑:“可是很累?”那手便顺着清哑纤腰滑下去,轻轻地摩挲,眼眸幽暗深邃,“雅儿?!”
若不累,就来一场“鹊桥会”。
清哑迅速领会他的心意。
这半个月来,他们相处虽温馨却无激情。
她还奇怪,怎么他难得这样老实起来,难道是天太热了?
今日才知道缘故:儿子出事,若他还有心寻欢作乐,真愧为人父。现在儿子回来了,他也有心情了。
她其实有些累,却不忍驳他兴致。
她也不出声,就伸手环抱住他脖子。
方初觉得,自己被温凉缠裹住了,可身体不但没降温,反而更加火热,热得不行,越抱紧那一团温凉的软玉揉搓。
清哑呢喃道:“好热!”
方初越发迷乱不堪,忽想起刚才清哑说的“我不退货”,忍不住又低笑起来,莫名兴奋——清哑很在乎他!
“你想退货我也不许!”他在她耳边道。
方家热闹、欢快、温馨,韩家却气氛沉压。
陶女割了手腕自尽,幸亏韩太太来了,才救下。
因之前谢吟月表现反常,韩太太终不放心一双孙儿女,便赶来霞照,进门就碰见这桩晦气事,问起缘故,却是为了非花被掳。
原来适哥儿叫人送给韩家的信是陶女接了。
陶女想要拿去给谢吟月,又踌躇:那纸上稚嫩笔迹“有人要抢你女儿”,没头又没脑,大奶奶看了定会以为是她想出来的花样,不过是想找机会接近哥儿姐儿,好在大爷跟前露脸而已。
大奶奶上次就警告过她,叫她想找大爷只管自己去,不许拿哥儿姐儿做借口。陶女也是心性要强的人,便不去找谢吟月,想晚上直接递给韩希夷。
结果韩希夷回来就进了大奶奶院子,进去就没再出来。
陶女更不敢打扰,不然岂不是公然和主母挑衅。
她又想等到第二天早上再找机会给韩希夷。
韩希夷和谢吟月用完早膳就要去锦绣堂赴会。
当着许多人,陶女又不敢把那揉得烂巴巴的纸片拿出来,那纸片实在太不像样,连她自己也觉得像是哄人的手段。
然后,韩非花就出事了。
陶女自觉无脸再见韩希夷,陈家那边传信回来,说没找到非花,她便绝望地写下认罪书,忏悔自己失职,然后用刀割了手腕。
她不想上吊,听说吊死鬼都是舌头挤老长的挂着,很恐怖,她不希望韩希夷看见自己一幅丑样子。
韩太太听说孙女被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哪顾得上评论陶女所为,等韩希夷谢吟月带着韩非花回来,她才回神。
这一回神,所有的火气就冲着谢吟月去了。
她严厉呵斥道:“非花小小年纪就遭受拒亲之辱,你是怎么做她母亲的?你自己不在乎脸面,我韩家的女儿在乎!”
这是指谢的过往不堪,毫不留情地直戳她的心肺。
谢吟月当即跪下认错,道:“儿媳言语失当,请太太责罚。”
声音平静,心中却冰冷。
她早就提醒过婆婆和韩希夷留意非花安全,婆婆却怪她大惊小怪。今天女儿被掳,是她的责任吗?她纵然言语失当,那也是为了救女儿。方家人可以怪她,婆婆怎可以这样说她?
韩太太道:“你说的好轻巧!你一个言语失当,就害得人家孩子差点没了。幸亏后来没事,不然非花也别想活了!”
纵然活着,也会生不如死。
对这点,谢吟月无可辩解。
韩太太又指着她道:“你真疯了?!你要问适哥儿,你就好好地问。郭织女虽然与你不睦,方初和希夷却是至交,方家和韩家也是世交,有什么不能问的?你为什么对方无适许下那样的婚诺?”
问到最后一句,她忍不住一掌拍在几案上。
她恨啊——
非花,她好好的孙女,被这个娘害苦了!
韩希夷道:“母亲息怒。容儿子来问她。”
他便转向谢吟月,郑重问:“你到底因为什么?”
谢吟月漠然回道:“急疯了。”
韩太太失笑道:“急疯了?我韩家家大业大,急疯了什么不能许,要许非花终身?那方无适见过非花吗?他才七岁呀,你怎么就知道许非花给他他会动心?你这话哄鬼呢!”
虽是笑,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平日的温和端庄全无,一片凌厉。
韩希夷再劝道:“母亲别急。”
韩太太道:“我怎么能不急!方家能答应亲事才怪呢,换我也不会答应,又不是人家出尔反尔,是你自己作茧自缚。”
韩希夷便说非花受了惊,请韩太太去陪孙女。
韩太太知他是想单独和谢吟月恳谈。
她也知自己在这里,谢吟月是不会说的,愤而起身。
临走时向谢吟月冷笑道:“这才是报应呢!你对陶女百般看不顺眼,主母威仪尽显,她居然不敢逾雷池一步。结果呢?你误了自己的女儿不算,还令她愧疚自尽,两条人命差点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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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0章 逼问
谢吟月脸上血色褪尽,神思又恍惚起来。
似乎,前世陶女撞死那一幕又出现在眼前。
她右手用力掐左手手心,让自己保持清醒,免得又因为心下不平说出不该说的话。——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能说。
韩太太说完,起身就走。
到底年纪大了,又担惊受怕这半天,又怒气攻心,忽起得猛了,一阵晕眩,站立不稳,身边妈妈急忙扶住。
韩希夷也吓一跳,忙上前搀扶。
他不敢大意,立即请大夫来看母亲。
谢吟月也打起精神起来伺候婆婆。
经诊脉后,大夫说韩太太无大碍,众人才放心。
韩希夷惦记陈家那边,匆匆交代了谢吟月一番,便离开了,快天黑才回来,先去母亲那里请安探视。
晚间回到卧房,他将伺候的人都遣出,才问谢吟月:“你还不肯说吗?”声音透着凛冽寒气。
谢吟月换了一身素白常服,乌黑的头发垂了一肩背,坐在床沿,在紫檀八角玻璃灯光芒照耀下,影子印在绣帐上,一晃一晃的。
韩希夷随意站在她面前,身姿优雅,宛如谪仙。
她看着他,认真道:“我真是为了救女儿。”
韩希夷点头道:“我信!”
谢吟月又道:“我没有想害适哥儿。”
韩希夷顿了下,也点头道:“这我也信。”
谢吟月期盼道:“既信我,能不追问吗?我实在无法告诉你。当初,郭清哑被控为妖孽,纵然方初找来了明阳子,也无法自圆其说。你不一样没问,因为你坚信她没有害人。”
韩希夷轻笑一声,道:“你跟她比?”
谢吟月见他嘴角讥诮地弯起,心一沉。
就听他道:“她弹琴害了谁了?会写会画又碍着谁?”
不等谢吟月回答,他即自回道:“我忘了,她碍着你了。将你比了下去——”他目光猛然锐利,不复在外对她的宽容——“你知道非花有劫难,你还知道适哥儿能救非花,那适哥儿失踪后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说?等自己的女儿失踪了,你又去求人家儿子。你能跟她比吗?”
最后一句重重喝出,谢吟月吓得身子一抖。
韩希夷向床边逼近一步,轻声问:“你为什么不说?”
很温柔很轻柔的声音,落在谢吟月耳中,恍如暮鼓晨钟,激得她从里到外震颤,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盯着她的眼睛,她想逃避,却移不开目光。
就好像他将她的目光盯死了,她动不了。
她眼睛红了,很快泪水盈满眼眶。
她强忍住泪水不语。
她不说,因为她知道适哥儿最终会逃回去。
她不说,因为她不能说,说了就要像郭清哑当初那样,被当做妖孽烧死;非花失踪,她急疯了,才言语失当,并非想害适哥儿。
韩希夷看着那泪眼,柔声问:“你哭什么?很委屈吗?是委屈非花不是方无适的妹妹?你就这么希望非花是一初的孩子?”
谢吟月颓然闭眼,挤出两滴泪。
泪水顺着光洁的面颊滚落,留下两道淡淡的泪痕。
再睁开眼,眼中一片淡然。
“我说过,不会再对付郭清哑。这次的事是意外。非花失踪你就不急吗?我言语失当,给你带来了羞辱,是我不对。”
她不再提刚才的事,只承认自己言行失当。
“你言语失当,我不能不给方家一个说法。”
韩希夷也不提了,知道她是不会说的了。
谢吟月沉默了一会,才道:“我不会让你难做的。等此事了,你将我禁足五年好了。家中一切都交给婆婆打理。”
韩希夷一怔,跟着怒气翻涌。
他并非不信任她,相反,方无适失踪,他也不太相信是她所为,这些年她的安分他都看在眼里,只为了澄清她才主动调查。
今天适哥儿平安回来,也证明他是对的。
可是,她紧张非花、非花失踪后向适哥儿求救说的那些疯话,连他也觉得反常。若没事也罢了,他也就不问了,然适哥儿为了救非花差点被砸死,他不能不给方家一个交代。
但她宁愿被禁足五年,也不肯告诉他。
他痛心地问:“你为什么不能跟我说?”
谢吟月反问:“若你娶了郭清哑,你会逼问她来历吗?”
韩希夷闭眼,深吸一口气。
谢吟月自嘲道:“你不会。我怎么能跟她比呢。”
话锋一转,她又道:“不过,我不怪你。今天那样情况下,你没将我推出去自保名声,还记得女儿被掳你也有责任,还肯安慰我,保全我的颜面,我已经很感激你了。谢谢你!”
说得好像他们不是夫妻,而是合作关系。
韩希夷看着她一阵无力,又无奈,还觉得她可怜——这一刻,她身上没了往日的威势,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你纳了陶女吧,我答应了。”
谢吟月说完这句话,抬腿上床。
陶女的事,她本不想沾手,可还是避不开。
既然这样,她就亲口答应好了。
现在,她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韩希夷看着放下来的绣帐,薄薄的一层纱,隔开两个人的世界。
听见帐内一阵窸窸窣窣声,然后静止,知她躺下了,他幽幽的声音仿佛从夜的深处传来:“你总把身边人当‘水中月镜中花’,你也永远只能对着‘水中月镜中花’。”
说完转身离开,飘忽得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
绣帐内,谢吟月大睁着双目,望着帐顶。
难道她对着的不是水中月镜中花?
她还能奢望得到他的真心真情?
看他今天在锦绣堂,自己的妻子和别人斗锦,他却巴不得对方胜,一副妻子不该欺负对方的模样,心里藏着别的女人,她还有指望吗?
她忽然捂住胸口,仿佛不能呼吸。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无需掩藏自己的情绪,袒露开来,满满都是憋屈,那种有苦说不出的憋屈,憋得她内腑受伤。
两世为人,她第一次这样憋屈!
前世她做了歹毒的事,所有后果:羞辱、落魄、爱和恨的折磨,都是鲜明深刻的,她有不甘,却没有憋屈,做了就敢承担。
可是今世她做什么了?
她什么都没做!
她重生回来,要安分守己地当个“好人”,守住一双儿女,做好自己的事业,自在地活,怎么就这么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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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吟月:原野,我重生以来并未欺负郭清哑,你为什么还把我写这么倒霉?原野:你倒霉吗?我可一点都没虐你,我都让你连续四年夺得织锦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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