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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人家-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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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热的夏季,织锦世家谢家放出一条消息:六月二十八日织锦大会前夕,在杏花巷谢家别院,谢二小姐将抛绣球挑选夫婿。应选者为未婚锦商子弟,年纪在十六至二十之间。届时少年们凭谢家请帖入内。
消息传出,想和谢家联姻的锦商们纷纷携家族内适龄少年赶往霞照。
江竹斋,江明辉也知道了这消息。
不过,他并无太大反应。
也是,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正在想清哑。
这些日子,随着织锦大会日期的临近,各地锦商、布商、瓷器商人、玉器商人、紫砂商人、海商等都纷纷往霞照涌来,城内人流汹涌,空前繁盛。
繁华盛景没让他沉迷,反让他心生孤独惆怅。
他就像被排除在这滚滚红尘之外,无法相融。
这一切都因为身边少了那个人——清哑!
他再熬不住了,一心想要见她。
织锦大会,是江南纺织业的盛会。
清哑那么会织锦,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这个理由很堂皇,江明辉丝毫不觉得这是借口。
事实上,他已是相思蚀骨,再没什么可以阻挡他。
便是之前无法解决的事,他也想到了应对的法子:“我就去对郭大伯说,我娘固执的很,又不懂生意场上的规矩,这事急不得,省得闹僵了,清哑过了门受气。等我寻了机会慢慢地劝我娘,欢欢喜喜解决这事,总不叫清哑委屈。我多陪些小心,郭大伯又是个有见识的,见我诚心,肯定会支持我。”
他越想这理由越妥当,又奇怪之前怎么就蠢得没想到。
可见爱情会令一个人失去理智,同样也会让人产生急智。
心下计议妥当,他便准备抽空去一趟绿湾村。
可是,江竹斋的生意异常火爆,终日顾客盈门。
江老二言辞拙劣,卖卖东西还差不多,应对那些对竹丝画好奇的顾客终究差一筹——文雅的东西也让他说粗俗了。这时候让他主持店铺显然不是个好主意,一个不慎,就会把苦心建立的口碑给砸了。
江明辉犹豫再三,想他就走两天,想必不会出事。
正下定了决心,谢吟风却派了锦屏来找他。
锦屏拿了几幅画来,要他照样子做图稿,然后编织竹丝画,做成四扇屏风,“姑娘说,只要在六月二十八日之前交货就成了。”
要设计图稿,这时间可有些赶,他哪里还能走开。
若是别人还罢了,往后推一推不算什么事。
谢吟风是他的老主顾,一向照顾他生意,而且人家正要抛绣球招夫婿,这屏风说不定就是赶制的嫁妆,这节骨眼上,他如何能拒绝?
无奈,他便给清哑写了一封信,又备了点心茶叶等礼品,交给回去催货的二哥带去绿湾村。礼包中有个精致的首饰盒子,内装一对羊脂玉镯,是他前几天特意去珍宝斋为清哑挑选的。花了三百两银子,为此,他还挪用了公账一百两呢。
江老二满口答应了。
然回去后,立即就被江大娘问了出来。
她将信和东西都截了下来,还不许儿子告诉别人。
“我也没旁的想法,就是要把郭家晾一晾,不然等清哑进门,他们就凭这个拿捏你弟弟。一个男人家,被媳妇拿住了可不好。不能惯了她。就会画个画,就拽得跟什么一样。也不想想她将来靠谁过日子。这都几个月了,一幅画都没送来。这还不是拿捏?”
她越说越气,越觉得郭家罪不可恕。
江老二想起弟弟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心疼。
开始他还不知道弟弟是为了清哑,日子一长,加上江明辉有时说话颠三倒四,甚至睡梦里叫“清哑”,他才明白弟弟心思。
这时听了老娘一番话,觉得不无道理。
他是个憨实的人,认死理,也觉得媳妇就该为男人。
当下,就由着老娘作主,扣下了江明辉的信和东西。
江大娘得意地将点心茶叶等物收了,单拿着信和首饰盒子走进自己屋里,小心地将它们藏进床后箱子底部,用一摞衣裳遮住。
藏好正要盖上箱子,忽地手顿住了。
因想:那信也就罢了,字认得她,她不认得字。
那首饰盒里装的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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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失足
她心里泛起强烈的好奇心。
“我儿子的东西,我做娘的还不能看?”
她嘀咕了一句,给自己壮胆,然后重新翻出首饰盒,打开。
看着那莹润细致的手镯,她眼睛瞪老大。
“这么好的东西,怕要好几十两银子!”她咬牙道,“幸亏我拦下来了,不然白送了。郭家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敢说清哑白出力!”
说完,气呼呼地关了盒子,又塞入箱底。
从屋里出来,她觉得心安理得许多。
她觉得自己做得很对,儿子太不知世事了。
哼,她就是要逼郭家,看他郭守业和吴婆子服软不服软!
想象着郭守业和吴氏羞愧地上门赔礼的情形,她通体舒畅。又搜肠刮肚,想到时候说些什么样的场面话,既压制吴氏的气焰,又不失大面子和气度。心里揣着这个念头,她做事都心不在焉。
两日后,江老二押着一船货回到霞照。
一见面,江明辉诸事不管,一把将他内室,问他信可送到了。
江老二目光闪烁,说都送去了。
“清哑怎么说?可要来?”江明辉急忙追问。
他太急切了,居然没发觉二哥神色异常。
江老二见弟弟这样,有些心虚,还有些愧疚。
然想起老娘的话,他又鼓起勇气。
娘这么做都是为了弟弟好,省得弟弟将来被媳妇欺负。
“等郭家服了软就好了。”他心想。
“大概要来吧。郭亲家也没说准。就说到时候看忙不忙。清哑一个人来他们也不放心是不是,总要有人送她来。”憨实的汉子说起谎来也挺顺溜的。
江明辉一想也对,郭家是绝不会任由清哑一个人来霞照的。
“那……清哑没说什么?也没回信?”他怀疑地问。
“没说啊,我也不清楚怎么一回事。”
江老二答不上来,索性装糊涂到底。
江明辉却想,以清哑的性子,是不会说话的。
他想象她看了自己给她买的玉镯,若是他在跟前,问她喜不喜欢,她会看着他说“喜欢”,然后戴上试试大小;他不在跟前,她就算喜欢,也不会大说大笑,戴上了,偶尔悄悄摸一摸,抿嘴微微笑一笑而已。
可是,他还写了信给她呢。
他在信里告诉她帮谢吟风绘图稿的事,隐有求助之意。
她看了应该要提醒叮嘱他几句的,怎么没回信呢?
难道他这么长时间没去看她,她生气了?
想到这,他心里恐慌起来。
清哑生气是什么样的,他从未见过。
但是,只要想一想,他心里便焦灼难耐。
江老二见弟弟原地直打转,不知他怎么了。
难道不信他说的话?
他本就心虚,只得又编道:“清哑真没写信。郭亲家好像不大高兴。你那三舅哥说话也没好气,我就没好意思多问清哑话。”
这么长日子没音讯,能高兴才怪呢,所以他没说谎。
提郭大贵,是因为他性子直,说话阴阳怪气也在理。
谁知他歪打正着,正触动江明辉心思。
他想,郭大贵确实像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以前每回他去郭家,郭大贵都跟防贼似的防着他。
二哥去了,只怕连清哑的面都见不着。
他就叹了口气,清哑来不来也没个准信,他感觉不踏实。
“要不要回去一趟接她来呢?”他想。
还是不成!
就算他去接,郭家也不会让清哑跟他出门的。
江老二见他走神,趁机道:“我搬货去了。”
匆匆往外走去。
走几步,又停下,回头问道:“谢姑娘的稿子,你画好了?”
江明辉丧气地摇头:“没有。”
哪有那么容易!
描绘别人的画很容易失真,以至于呆板不灵动都是有的。若非这样,是个人都能当意匠,那意匠岂不泛滥成灾了。须得意匠本人有艺术功底,还要熟悉编织手法,才能制出完美的图稿来。
江老二道:“那你画吧。我搬货去了。”
一面走一面想:“郭家什么时候能服软呢?”
江明辉思绪被打断,从焦灼中醒悟过来。他暂压制心头不安,且定下心来绘制图稿,一心希望赶在六月二十八日之前完成谢家定制的屏风,好去迎清哑。
闲言少述,两个月一溜就过去了。
六月二十七日,谢吟风又打发锦屏来到江竹斋。
“下午就能做好。”江明辉赔笑道
他兄弟两个日夜赶工,熬得眼睛都红了。
锦屏笑道:“不要紧。这两天家里忙,事多,也乱得很,你别赶着送去了。可不能出一点差错。今晚上好好检查仔细了,明天早饭后送去,又妥当,还能顺便看看热闹。明天我家可热闹了,好些富家公子都去了呢。”
江明辉听了自然高兴,连说就明天一早送去。
第二天,他让竹根叫了辆车,装了屏风。
因对江老二道:“二哥,你送去吧。”
江老二把头摇得拨浪鼓一样,“不成。我不成。”
他见了那些人就张不开口,拘束的很。
江明辉无奈道:“那你在家收拾,我去去就来。”又转身吩咐玉枝,“玉枝,把后院那厢房床上垫子铺上,就用我选的那两床;还有茶几椅子,都搬进去……”
玉枝忙答应了。
这是为清哑预备屋子,方便她来霞照时住。
因江竹斋后院只有一进,正屋三间,他兄弟两个住了;两路厢房,原本都做仓房放货品,他和二哥商议,在院子里搭了竹棚子,两人日间在棚子里做篾匠活计,来了货也堆在棚子里,就把厢房腾出来了。
江老二也同意,因为月底江家也要来人,也要腾屋子。
一切交代妥当,江明辉才上了车,吩咐车夫往谢家别院去。
到了谢家门前,报上江竹斋的名号,那看门的却早得了吩咐,立即就放他进去了。
江明辉进了谢家大门,不敢乱闯,正要寻个管事的交割屏风,就看见一个红衣女子迎过来。
这女子他见过两次,是跟谢吟风一起去的江竹斋。
她笑吟吟地上前,要他把东西搬了送去听风阁,指点了路径,还给他一张帖子,说是今天所有人都要凭请帖才能进去,车却只能停在外面。
因是熟悉人,江明辉不疑有他,吩咐车夫在外等候,他独扛着屏风进去了。
那屏风是竹丝编制,除外框有些分量,其实极轻的。上下四角都用细麻布裹住,四扇叠在一起,也不至相互摩擦坏了。
他轻松松地扛着,跟着那女子往内走去。
此一去正是: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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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深陷
半个时辰后,谢二老爷正在前堂待客,管家匆匆赶来。
“选出来了?这么快!”谢二老爷惊喜地问。
“是,老爷。”管家说着,面上却没有喜色,“二太太请老爷去听风阁。”
谢二老爷生意人,自是精明,见管家神色不对,便不再问,而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双手抱拳,向左右团团一揖,笑道:“诸位请稍坐,容在下去后面看看。”
众人纷纷笑道,谢老爷只管去看新女婿,不用理会他们。
有人问管家,新女婿是谁家的。
管家赔笑道,他也不甚清楚,正要去看呢。
谢二老爷便随着管家往听风阁去了。
路上,他问管家怎么回事。
管家低声说了几句话。
“江竹斋的掌柜?”谢二老爷失声道,“他怎么进来的?”
“他自己说凭帖子进来的。说是小姐身边的人给他的。锦屏她们都说没这回事。她们一直在小姐身边,没出去过。”管家道。
“他人怎么样?”谢二老爷捡要紧的问。
“今年十八岁,长得十分俊秀。江竹斋是今年初才开张的。开张以来生意火爆,经常卖断了货,曾创下半月售卖近三千两的业绩。还有,他那竹丝画很别致,上品都是用头发丝一样的竹丝编织成的。用的图稿和咱们意匠绘制的稿子类似,就是手法不同。”
他不愧为管家,三言两语将江竹斋的概况说了。
知晓这样详细,皆因为江竹斋这半年来盛名在外,是个生意人都会关注它。
“这倒和风儿梦的相符。”谢二老爷沉吟道。
“可是……”管家擦了把汗,才接着说,“可是这江小掌柜的已经定过亲了!”说完,不敢看谢二老爷的脸色。
他先捡好的说,坏消息留在后面,是想让老爷有了好消息垫底,再听见坏消息心里好受些。
谢二老爷大怒道:“定亲了还敢来?”
管家忙道:“他说他是来送货的。”
总之,这就是一场巧合,扯不清!
谢二老爷再不言语,面色铁青地匆匆往听风阁赶去。
听风阁是谢家花园中的一所小庭院,主要建筑是一栋二层的小楼,小楼周围绿树成荫,庭前花草芬芳。
听风阁,顾名思义,便知是谢吟风的绣阁。
此时,庭前空地上,众落选少年正七嘴八舌议论:
“到底那接了绣球的是谁?”
“听说是江竹斋的掌柜。”
“江竹斋?谁家的?”
“你问我,我问谁去!”
“好像是家卖竹器的。”
“卖竹器的?不是说一定要锦商才准进来吗?他一个卖竹器的怎么混进来的?这不抢我们风头吗!这也算?”
“这个就不清楚了。”
“这到底算不算?”
……
也没人给他们个准信。
听风阁一楼东次间,江明辉满脸灰败地坐在那。
他也不知怎么回事,竟被那彩球给砸中了。
当时他可是擦着边走的。
这到底算是运气好,还是算运气差呢?
就目前而言,他觉得有点背运,因为他无法脱身了。
二楼花厅内,谢二太太正在询问抛绣球的情形,只锦屏锦扇和两个贴心的婆子在跟前伺候,其他人一律被屏退了。
谢吟风坐在绣凳上呜咽不止。
她是真的很伤心。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一切都是天意。
美中不足的是那个人定过亲了。
她满心迷茫:这到底算不算天定的姻缘?
若非天定的姻缘,他为什么进来了呢?
耳边传来谢二太太询问的声音:“到底谁给他送的帖子?”
锦屏等人都发誓说,她们一直陪着小姐,没出去。
谢吟风满心恓惶,哭得更大声了。
因为,是她让李红枣给江明辉送帖子的。
李红枣说,没有帖子他无法进来,于是,她就派她给他送帖子去了。
这其实是在暗示他来接绣球。
他若是无意,就不该进来。
可是他来了,也接了绣球。
然后,他却推脱说他已经定了亲了,这是误会。
“娘,别问了。女儿,女儿当着那么多人抛了绣球,还能反悔?今后要怎么见人?除了他,女儿谁也不嫁!”
谢吟风哀哀哭着,扑到谢二太太怀里。
不管怎样,这事已经发生了,再改不了了。
既然发生了,就说明是命定的。
既然是命定的,她就要搏一搏。
江明辉推脱,想来也是不得已。
不然,他总不能瞒着自己,等拜了堂、生米做成熟饭才告诉她定亲的事吧!
由此足见他人品可靠,不虚言诓骗。
她也尝试着放弃,却是万般不舍。眼前浮现她含笑将绣球抛向他的情形,是那么美。绣球“咻”地一下飞过去,在她和他之间架起一道彩虹桥。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和他心儿相接,再也分不开了。眼下一想到要割舍他,胸口就锥扎一般疼痛。
谢二太太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一面拍着她,一面想主意。
因问锦屏:“那江竹斋有多大?”
锦屏急忙将她所知的全部江竹斋情况都告诉出来,事无巨细。
谢二太太听了不住点头。
除家世差些,其他还真跟女儿梦到的一样。
只是这定了亲……
正想着,人回谢二老爷来了,请太太下去。
谢二太太刚要起身,却被谢吟风一把拉住。
看着女儿哀求的目光,她拍拍她的手,道:“你放心,一切有娘为你做主。”转向锦屏,“好好伺候姑娘!”
锦屏锦扇同时应道:“是,太太。”
谢吟风这才松了手,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出门。
谢二老爷和谢二太太碰头后,了解了所有情况,还把锦屏又叫了去,细细地问了一遍前后情形,这才和谢二太太过江明辉这边来。
江明辉正发呆,见了他们惊慌站起。
因不知他们是何人,他垂头不敢吭声。
谢二老爷也不理会他,径直越过他去,在堂上紫檀木太师椅上坐了,端肃一张脸;谢二太太在另一边椅上也坐了。
管家上前低声提醒江明辉,“这是老爷和太太。”
江明辉这才抬头,呐呐道:“谢老爷……”
谢二老爷不待他说完,自顾问:“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江明辉涨红了脸,道:“谢老爷,这事是个误会。晚辈已经定亲了,不能悔婚另娶,也不敢高攀谢姑娘,耽搁谢姑娘终身。这事都怪晚辈莽撞,不该在这个时候闯进来。晚辈愿意领受任何责罚,只求谢老爷让谢姑娘再抛一次绣球,趁外面各家公子还没走,重新选婿。”
说完躬身一揖,弯腰不起。
今天就一更了,歇一天。唉,六一要上架了。唉,这个成绩怎么上架?郁闷中!
第55章 逼迫
谢二老爷目光陡然转厉。
“你可知小女要抛绣球选婿的事?”
“晚辈知道。”
“我谢家可曾下帖子给江竹斋?”
“没有。可是……”
“你可曾接了绣球?”
“是,晚辈是接了。可是……”
“我谢家乃织锦世家,名门望族,多少人想与我谢家联姻而不得。我们不追究你擅闯之罪就算了,你还敢狡辩?接了小女的绣球又不肯承认,这是拿小女的名声当儿戏!谢家岂容你戏弄!织锦大会眼看召开,天下锦商云集霞照,你想让我谢家成为天下笑柄?想让小女成为天下笑柄?”
谢二老爷叱喝一声比一声高。
江明辉大汗淋漓,艰涩道:“晚辈不是有心的,是有位姑娘拿了帖子让晚辈送屏风进来的。不然,晚辈就算再有胆子,也不敢闯进来。”
谢二老爷哂笑一声,根本不信他,甚至懒得去查问。
因为谢二太太已经查问过了,锦屏她们都没有出去过。
不过,他也没有怀疑江明辉恣意擅闯、想要高攀谢家,因为他看上去不似那奸恶之徒。估计是少年人好奇,想要看热闹,所以借送货的机会混进来了。谁知就那么巧,被女儿的绣球给打中了。
他不禁怀疑,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天意?
想到这,他本还犹疑的心瞬间坚定下来——
就选江明辉做女婿!
做出这个决定,理由有二:
其一,乃是出于怒的心理。
之前他和二太太商议来商议去,都是在犹豫要不要选江明辉做女婿,根本没有考虑江明辉的意思。在他看来,江明辉没有选择——谢家岂容他挑三拣四!谁知,江明辉竟然敢拒绝亲事。他傲气凌天,不容他戏弄谢家!
其二,乃是出于爱的心理。
他已经了解江竹斋的背景,知其前景广大,对江明辉的人品才干也很欣赏。还有就是,若江明辉谄媚攀附谢家,他说不定就会翻脸不认这事;然江明辉坚拒婚事,他倒欣赏他了,可谓又恨又爱。
因此两点,加上女儿愿意,他誓要江明辉屈服。
“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接了小女的绣球,已是不争事实,岂可反悔?如今外面人都等着要看你二人拜堂,你敢推脱?”谢二老爷说着对外喝道,“来人,带姑爷去梳洗换衣!”
外面有丫鬟高声答应,就走进来。
江明辉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
“请谢老爷放过晚辈。晚辈万万不能从命!”
他趴在地上用力给谢二老爷磕头,一面含泪恳求。
泪眼模糊中,依稀看见清哑的身影。
谢二老爷不为所动,冷冷地盯着他。
忽听谢二太太惊叫道:“吟风!”
江明辉惊恐地回头,只见谢吟风站在月洞门边,一手紧紧扯着悬挂的帷帐,仿佛不堪支持,身子摇摇欲坠;她一身大红绣裙,艳丽妩媚,偏偏面色颓丧,死死地盯着他,眼神绝望又悲伤。
“姑娘!”
锦屏又是一声惊叫,扶住谢吟风,并且伸手去捏她的下巴。
谢二老爷和谢二太太也疾步上前。
他们都看出来了,谢吟风企图咬舌自尽。
江明辉顿时瘫倒在地。
众女七手八脚将谢吟风搀到椅子上坐下,打扇的打扇,拿药的拿药,端水的端水,谢二太太则在一旁含泪劝慰。
谢二老爷转头,对江明辉怒道:“既走到这一步,你悔婚也好,不悔婚也好,两个女子,你终究要负一个。你家里那个我不管,眼前我女儿的性命就在你手上。你可想清楚了!或者你先应下来,咱们再想一个两全之策。”
江明辉双目无光,木然无语。
两全之策?
哪里还有两全之策。
清哑已经退过一次亲了。
再退亲,她还有活路吗?
他看向谢吟风,这么美的一个女子,若是他坚持不依,也要被他害死了。
怎么办?
丫鬟们退让开,谢吟风盈盈泪眼呈现在他面前。
不惧谢二老爷威严的江明辉终于崩溃了!
其后又发生了什么,他浑浑噩噩,一概不知。
一个时辰后,谢家前院正堂,谢二老爷向客人宣布:谢姑娘选中了江竹斋的少东为婿,将于酉初(下午五点)拜堂。
众客都错愕不已,纷纷询问江竹斋少东其人其事。
谢二老爷且不多说,先叫人将谢吟风从江竹斋定做的六扇屏风搬到堂上,请众人赏鉴,一面娓娓述说竹丝画的创建及其发展。
客人中有知晓的,也有头次见识的,都惊叹不已。
谢二老爷微笑:谢家,真选了个佳婿!
谢家院子东南,乃是谢家织锦工坊所在地。
李红枣站在矮墙下,含笑听着头顶树荫里鸟儿鸣叫。
别院那边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谢家挑了江竹斋的少东为婿。
“郭清哑,我说到做到。这辈子,你别想嫁好人家!”
这么容易就成功了,可见老天也在帮她。
郭家坏事做多了,遭报应了!
她轻轻地抚摸自己的小腹,眼神迷蒙。
听风阁内张灯结彩,丫鬟媳妇们喜气洋洋,进进出出地忙碌。
唯有一楼东次间内静悄悄的,谢吟风和江明辉正在里面。
谢二老爷和太太也不敢太过逼迫江明辉,唯恐拜堂时出岔子。
想到他对谢吟风不无情义,也顾不得礼法,便让他们私下面对,说不定谢吟风几句话,抵得过他们疾言厉色压迫。
果然,江明辉见谢吟风委委屈屈地坐在那,连想清哑也不敢了。生恐刺激了她,又要自裁,唯有愧疚而已。又不知如何安慰她,心乱如麻,越发局促。
谢吟风度其神色,也不言语,自顾落泪。
静悄悄地不知坐了多久,时空仿佛凝固。
“当时,下面好多人,”寂静中,谢吟风忽然开口,语声凄婉,“我都看不清谁是谁。他们都大喊大叫,朝我挥手,催我快扔。我心里一慌,闭着眼睛就把绣球扔下去了。心里想,愿老天爷赐给我一个如意郎君。后来听锦屏说,绣球砸中了你。我……我那时候不知有多喜欢……我心里……你是一等一的出色……原以为,这是天赐良缘,没成想却……”
说到这,她抽抽搭搭地哭泣,说不下去了。
江明辉喃喃道:“谢姑娘,都是我不好。”
“不怪你。”谢吟风马上反驳,“怎么能怪你呢!你是来送货的,谁知那么巧,就碰上了。要不是……”
她再次停顿,想是又触及伤心处。
有读者说情节有些慢,确实这样。但前面铺垫我必须写,凡点到的情节都不是无的放矢。从现在开始进入大戏,后面情节很紧凑,性急的亲们可以从这里开始看,遇见不明白的再翻回头看前面的,反正前面是公众章节。
第56章 汇聚(1)
江明辉更是心情晦暗,仿佛等待杀头的死刑犯。
谢吟风忽然郑重道:“江公子,我不是要逼你悔婚做无情义的人,我……我也是没了主意。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我……我哪里还有选择!”
说着用帕子捂住嘴又哭。
江明辉胡乱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怪你,怪我。”
谢吟风低声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也不是有心的。我们的意思也不是要你悔婚,眼前局面难堪,只能委屈你——”江明辉慌道:“我不委屈,是你委屈……”忽然就停住,因他听谢吟风又说道——“先和我……拜堂,然后,再接了那家和你定亲的来,当面说清楚这事。我愿意和她姐妹相称,不分大小。不然,都要这么逼你,难道要你以死谢罪不成!江公子,小女子这一番心意,是想两全,还望你能体谅,不以为我无耻才好!”
江明辉听到“拜堂”二字,本能就想摇头拒绝,然听见谢吟风后面的话,想以她富家小姐之尊,甘愿受这番委屈,只为成全他,哪里还忍心拒绝。
到了他这个窘境,病急乱投医,一点希望也是好的。
他就像抓住救命的稻草般,喃喃问“这样行吗?”
谢吟风当即道:“我是愿意的,就恐怕委屈了公子和那位……”
江明辉哪敢作践她,摇头道:“是你委屈……”
还有……清哑委屈。
他眼前浮现清哑的面容,还有郭家一干人的面孔交替出现,心思又沉重起来,“清哑……”
谢吟风也不想逼他,因此打叠起万般柔情劝慰他。
在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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