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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人家-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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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未这样严厉冷酷,在场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寒噤。
一个护院立即扯出一条帕子,塞进刘虎嘴里。
他“呜呜”挣扎,眼中喷火。
郭大全正要再说话,眼角余光瞥见蔡氏面色不善地闯进来。心里“咯噔”一下,当即迎上前去,牵起她手道:“你回来的正好,咱们过桥去跟娘商量,看怎么处置这畜生。自己犯了错。还疑神疑鬼,把气撒在媳妇身上、打媳妇,简直畜生都不如!”
一面说。一面脚下不停地扯着蔡氏就往水边去了。
蔡氏触及他一扫而过的凛然目光,一腔恶毒咒骂生生憋住。
郭大全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路问她什么时候走的,那边事可安排好了,跟的谁家船,郭勤知不知道等等,便上了浮桥。
蔡氏简短回答。然后就要问他刚才的事。
他却看着对岸扬声喊“娘!”
对岸,吴氏带着一群人匆匆来到浮桥边。
“怎么回事?”来到近前,吴氏刻板地问。目光在大儿子、大儿媳脸上扫过,以为他们是一块回来的。
“一句话说不清。娘快去看看吧。刘虎媳妇要生了,我是男人家,不好在那。我和媳妇要查问一些事。回头再告诉娘。看怎么处置那畜生!”郭大全急匆匆道。
吴氏见这样紧急,忙答应一声就走了。
蔡氏根本没捞着说话的机会,就被郭大全拉回他们自己院子。他们这房一向在城里,少有人住,洒扫的丫鬟婆子忽见大爷大奶奶回来了,喜出望外地迎上来。郭大全挥手叫退下,和蔡氏进了正房东屋。
吩咐一个丫头在外守着,他手一松。放开蔡氏。
蔡氏憋了一路的气,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且看他怎样说。
谁知他什么也不说,也目光不眨地盯着她。
蔡氏见他这样,以为传言属实,不禁悲从中来,滚下眼泪。
郭大全心里正在想如何管教媳妇。
他先被刘虎胡闹一肚子气,后有蔡氏准备大闹——做了这么些年夫妻,一看她刚才架势,他便能猜出她打算,必定是要撕破脸大闹的,所以他才当机立断,将她拖走——若以他的性子,回来一顿训斥是跑不了的,然而,他看着流泪的蔡氏,脑海中又浮现冬儿那痛苦的神情,一腔怒气竟如浇了一瓢冷水般消散了。
他长叹一声,上前将媳妇拥在怀里。
蔡氏愕然抬眼看他,不解何意。
郭大全见她疑惑忧心的目光,心一紧,带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将她圈在怀里,轻轻含住她耳垂吸吮,一面含糊道“娃他娘!”
蔡氏机伶伶震颤,一股麻酥酥的电流从脚底直窜全身。
感觉到怀里人拘谨不安的扭动,郭大全将她扳正了,面对自己,凝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你跟着我吃了这些年的苦,又帮我养了两个儿子,好容易家里风光了,我要是对不起你,还是人吗!”
蔡氏万没料到他说出这样话,嘴一瘪,眼泪汹涌。
郭大全抱紧她,低声在她耳边道:“这世道,女人是最苦的。怨不得你不放心我,哪个有钱人家不是三妻四妾!你不信我,总该信小妹吧?冬儿是她得用的人,我做大哥的要是和冬儿勾搭,她头一个就不会饶我。你别看她不声不响的,其实心里有主意的很。第二个,爹和娘也不能饶我——做大哥的勾搭妹妹的人,那不是败坏妹妹名声吗?”
蔡氏呜呜哭道:“是我糊涂……”
郭大全道:“也不怪你。我就是要告诉你:往后再遇见这样事,先好好想想再发脾气。才刚刘虎犯混,对自己媳妇下手,你也看见了,冬儿肚子都那么大了,我当时就想起你怀勤儿俭儿的时候,也是这么挺个大肚子,我心都拎起来了,生怕她出事。难道我为了躲是非不管他们?一尸两命呐!”
蔡氏泪流满面,唯有点头而已。
郭大全又细细地开解了她一阵子,又教导她:“郭家越来越兴盛,我是肯定要掌家的,你是大嫂子,行事要稳重,不能听见风就是雨。那要是有心人故意挑拨,咱们不离心也要离心了……”
郭大爷这一次“背后教妻”是柔情模式。
经过一番教导后,蔡氏荣光焕发地出来了。
她带着两个丫鬟,昂然走向老宅。
老宅门口聚集了不少下人护院,以防有事传唤跑腿。
高墙内,冬儿正拼命挣扎生产,惨叫声分外凄厉。
蔡氏听得心悸不已,站在老宅门口喝命“把刘虎给老娘带来!”一面出示郭大全给她的牌子。那是令牌。郭家三兄弟各有一个。
郭大全的一随从见了,忙叫两个护院飞快去了。
不多时,刘虎被拖来。
蔡氏一瞪眼。道:“把他嘴里布拿下来!”
一护院便拔出刘虎嘴里手帕。
刘虎被捆,愤怒疯狂,只苦于骂不出来。一旦嘴巴获得自由,就要痛骂。谁知,蔡氏先开口了,一张嘴便如暴风骤雨:
“混账狗娘养的东西!瞎了眼的畜生!猪油蒙了心,不晓得从哪听来的瞎话。不问青红皂白就对媳妇下毒手,丧天良的畜生!你媳妇挺个大肚子,你把她推倒了。是个人看见也要过去扶,你就疑神疑鬼?呸,你自己笨得跟猪一样,还敢连累我男人!笑话。大爷会稀罕你媳妇?不要脸!你也不拿个镜子照照。我郭家上哪买不到一个漂亮的女人做妾,倒对你媳妇下手,好稀罕么?说句话你听了别不顺耳:我家的丫鬟随便拉出一个来也比她冬儿强!你不服?你就看细腰——”
正陪着清哑走来的细腰听了这话顿时俏脸蒙霜,眼神不善地射向蔡氏;蔡氏兀自不觉,还在卖力痛骂刘虎,声音传出老远。
刘虎被她骂得毫无还嘴之力,没了话回。
周围人也都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他,满是嘲弄。
蔡氏的脾气在雇工和下人中是出了名的泼辣。若是郭大全真跟冬儿有勾*搭,她第一个会跳出来大闹。绝不会像刘虎一样容忍到忍无可忍时才爆发。所以,她这么一骂,所有人都觉得刘虎患了失心疯。
清哑走过来,注目捆在地上的刘虎。
蔡氏忙上前道:“小妹你做什么来了?”
一面小声劝她离开,这好些人呢,杂乱的很。
清哑对她道:“打他二十板子,扣他三个月的月银!”
她这是处置刘虎。因刘虎是跟郭大全做事的,月银不在这领,在霞照那边开发,所以清哑对蔡氏说。
蔡氏忙道:“嫂子晓得了,一定不饶他!”
清哑又瞅了刘虎一眼,才进了老宅。
刘虎望着那安静的身影,不禁恍惚:难道真是他错了?
姑娘的为人,他是知道些的,也是听冬儿说的。
清哑走后,蔡氏继续痛骂刘虎,然后打了他三十板子,又关了起来了。刘虎被打得痛哭流涕。倒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冬儿还在凄惨地叫喊,一直没生下来。他倒在羊圈中,满眼迷茫。
此时,郭大全正和郭大有、郭里正等人碰头议事。
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完,大家才有闲心谈严家嫁女一事。
老宅那边,冬儿终于脱离危险,平安诞下一子。
闻得此信,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吴氏叫杨安平家的安置人照顾冬儿,她则带着清哑和两个儿媳来找儿子,也是有事商议。
当着郭里正面,吴氏将郭三婶的想法说了,叫大儿子应付他们。
郭大全听后,正色对郭里正等人道:“要说那些豪门富户,别人不知道,大爷(指郭里正)是经见过的。他们能攒下那样的家当,不是三二年能成的事。哪一家不是几百上千人!多少年磕磕碰碰下来,便是几岁的小娃儿也比小户人家的娃多个心眼子。这样人家看着风光,差不多的闺女嫁进去,要没些手段,别说享福了,能不能活都是个事——没些手段心胸,气也气死了!要不然,我们也不敢随便嫁小妹,拒了一门又一门亲,你们以为什么缘故?你们就敢贪那个富贵?”
说着,目光落在盼弟的爹——郭三叔身上。
郭三叔老脸黑红。
郭里正忙道:“大全说的对,别瞧人家有钱就眼红。不管什么富贵,也要有那个命受才行。也别说那些人家了,就是眼下咱们郭家,瞧瞧:这才多少工夫,就出了这几件事!一个刘虎就惹出这些麻烦,背后还不知有些什么人捣鬼呢。依我说,你们都安分些吧,别想那有的没的,不中用!找个不错的人家把闺女嫁了,比先时要强百倍了,别不知足。”
众人听后觉得有理,都答应了。
郭三叔便赔笑对郭大全道:“有个黄老爷,家里不算大富,跟我还算说得上话。上回他跟我透了口风,想跟我结亲家呢。我回来跟你三婶商量了,你三婶嫌弃他家世,说要找就找能帮得上郭家的人家结亲。刚才听大侄子这么一说,我倒又想起他来了,说起来也算不错的人家了……”
“不行!”郭大全不等他说话,就断然制止,“这家不行!”
众人听了都愕然。
连吴氏和清哑也觉奇怪。
她就怕沾手这些事,儿子怎么还插上手了?
郭大全看着眼前这些人,只觉头疼。
他终于明白:郭家(单指郭守业这一房)再不能像以前一样关起门来过日子,只顾自己,一笔写不出两个郭字,既然将全族绑在一块,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三婶要求清哑带盼弟见世面,吴氏就该安排。
所以,郭盼弟等堂妹的亲事,也不能不闻不问。
这些,都牵扯到郭家利益和未来,躲不开的!
他深吸一口气,将黄家老底揭给众人听:
这黄家虽是三流锦商,却十分奸诈狡猾,恶迹斑斑。黄老爷想与郭三叔结亲家,是看中郭家的技术,图谋郭家。凭他那人品和行事手段,就算眼下巴结郭家,一旦郭家有事,别指望他帮忙,不背后捅一刀就算好了。
这门亲事绝不能答应!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劝阻郭三叔。
郭三叔郑重道:“我听大全的!”
郭大全对吴氏道:“娘,这回带盼弟去城里。”
吴氏也听明白了,点头道:“嗳!”
郭大全又与众人定下:不论族中谁家闺女,不得擅自定亲,要经过大家商议,挑选那良善又有发展的商户,或者小门小户,既要妹妹们嫁得好,也不能对郭家有不利,当然最终做主的还是各自爹娘。
众人自然欢喜,感觉受了重视,彼此心更近一层。
郭三叔对吴氏赔笑道:“给二嫂添麻烦了。”
吴氏道:“只要你们别心气太高,听得进劝,我是不怕麻烦的。先头对弟妹说不带盼弟去,也是我觉得为难,那些世家可不好打交道。”
郭三叔忙说他回去跟媳妇说。
清哑却觉得不妥,这是典型的家族联姻了。
若有那自己相中心上人的怎么办?
想到这,她便对郭大全提了出来。
郭大全道:“这个放心。我们不会逼亲的。总是要把话说开,事情过明路,别弄得跟陈水芹一样,被人暗算了还不知道。比如刚才,若三叔一定要把盼弟嫁黄家,我们当然不能管,但郭家肯定会对盼弟这个婆家防备,三叔也不能在坊子管事了,三叔就只好认了。”
众人听了无不满意,都道应该这样,这才稳当!
清哑也觉合理,遂不再说。
一时散去,郭家母子兄弟回到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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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传情
来到偏厅,郭大全一屁股坐进圈椅中,轻轻舒了口气。
这一放松,一阵疲惫涌上来,只觉心力憔悴。
清哑扶着吴氏胳膊在上首坐了,扭头看见大哥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疲惫,心中一动,对细妹低声吩咐了一句,细妹便出去了。
郭大有和蔡氏妯娌两个也分别坐了。
清哑便问蔡氏道:“大嫂,你是不是也怀疑大哥?”
蔡氏看着小姑子黑黝黝纯净的眼眸,张口结舌。
吴氏、阮氏和郭大有“刷”地将目光都转向她。
蔡氏慌乱否认:“没,没有!我不晓得呀!”
清哑道:“那你匆忙回来做什么?又不跟大哥一道走。”
蔡氏无言以对,目光闪烁,不敢正眼看婆婆。
郭大全忙道:“小妹,你大嫂……”
清哑没理会他,依然对蔡氏道:“夫妻间要相互信任。我们家开坊子有几年了,买卖有多难做你们也都看见了,不是把布织出来拿去就卖这么简单的。我们起步晚,底子薄,大哥在外应酬官场上的人和商场上的人,累的是心!再把这些事去烦他,心情怎么能好……”
别人就看见郭家挣钱,哪里知道这其中的艰难!
清哑作为现代人,虽然接触社会少,那也比眼前这些人看的多。郭家目前已经是规模很不小的家族企业,全家也就郭大全能独当一面。郭大有也不错,可惜他身负研究织机的重任。便不能像大哥一样,以免分散心神;郭守业乃一家之主,总不好使唤老爷子干这干那;郭大贵两口子也就能干些实在事;吴氏和阮氏算精明的了。可也有限,管郭家内宅和西坊已尽全力;蔡氏不用说,也就抵一个管事用。郭大全既要总揽经营,又要经管与同行合作事项,还要应酬官商,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他又是没念过书的,压力可想而知。
清哑不善经营人事,却深知大哥的艰难和压力。
她在老宅那边等冬儿生产的时候。听说了当时情形,对于蔡氏怒冲冲归来,跟大哥回去一趟后就转了态度,心知肚明:定是大哥哄劝好了她。按理这事解决了。她不该再插嘴。毕竟是哥嫂夫妻之间的事,但她以为这事不是私密事,应该慎重告诫蔡氏。
郭大全听见小妹说“累心”二字,眼眶一热,喉头发堵。
蔡氏本就惭愧,听了清哑一番话,更垂头不语。
这时就听吴氏沉声叫道:“老大媳妇!”口气很不满。
她慌忙站起来,嗫嚅道:“娘。我不该听人瞎说……”
一面抬手就抹起眼泪来,半点没有之前的泼辣风采。
郭大全平复了下心绪。打圆场道:“娘,我先说过媳妇了。她就是这个急脾气。也是那些人碎嘴,喜欢嚼……”
清哑疑惑地问:“大哥每月也不回来两趟,就回来也不常见冬儿。倒是二哥,我们每回弄出新样子,都要请二哥捣鼓织机,一待就是半天。怎么没人传二哥和冬儿的闲话?”
郭大全脑中闪过一道电光,看向蔡氏。
跟着,目光又转向阮氏,再看向郭大有。
郭大有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大哥。
吴氏恨恨道:“说你二哥有什么用?你二嫂那是好哄的!”
阮氏不好哄,蔡氏容易撩拨!
蔡氏反应过来后,气得浑身发抖。
妯娌三个,独她被人当傻瓜,这脸上如何过得去!
正要爆发,忽见郭大全瞅她,只好生生忍下。
郭大全道:“小妹说这话,那是为了你好。你好好想想,气有什么用。气一场,下回还是一样,不白说了!”
吴氏也道:“老大媳妇,你也别气。人家就是晓得你这个炮仗脾气,才专门对付你。那你更要改呀!你小妹说的对,你男人不容易,往后你要多体谅他些,别听人传三句话就跟他闹。闹烦了,没事也有事了。出了事,不但你男人丢脸,你儿子那么大了,也丢不起那脸面!”
蔡氏哭道:“媳妇晓得了。”
郭大有夫妇没有插话,怕她难堪。
这时细妹和一个丫鬟用盘子托了几只青花小碗进来,每人面前放了一碗。碗里是果酱一样的酸甜浓汁,有桑葚味儿的,有枇杷味儿的,都是新鲜时令果汁。
清哑道:“多吃些这个,能消除疲倦。”
大家便知是她叫预备的了,笑着吃起来。。
郭大全三口两口吃完,又和郭大有附耳嘀咕几句,然后对吴氏道:“娘,我跟媳妇还有些事,先过去了。”说完拉着蔡氏走了。
他两口子又去对岸,叫人把刘虎从羊圈提出来,又痛骂一顿,然后在坊内宣告:待刘虎身上的官司了结后,他和冬儿都要辞退。
一时间,这事传遍全村,都道郭大爷发怒了!
清哑卧室,她主仆正收拾东西,吴氏也在旁指挥。
这时,郭三婶带着郭盼弟进来了。
盼弟上前抱住清哑胳膊,笑着叫一声“清哑姐姐!”
清哑见她忽闪着大眼睛,满眼兴奋,也笑了。
盼弟四下一打量,见屋内美人榻上、桌上、地上都是衣裳箱笼,大家正收拾呢,不禁问道:“清哑姐姐,带多少衣裳好呢?天要热了,我都不晓得怎么捡衣裳。”
郭三婶则咂舌道:“这么多衣裳!穿得了吗?”
一面嫉妒地看着清哑,心想,就是一天换几套也穿不完。
吴氏忙道:“你们娘俩来的正好,我才捡了些衣裳,都是清哑的,也没穿两回,就给盼弟吧。都是这个时候穿的。你要怕冷。自己再带几件夹衣,差不多就够了。”
一面说,一面叫细妹把包裹拿来。打开给郭三婶瞧。
原来清哑长高了,好些衣裳都不能穿了。下面巧儿太小,接不上,她便寻思给盼弟拿几件去;且正好要带盼弟出门,为她添些衣裳装脸面,也免得太寒素了叫人耻笑。
郭三婶正有此意,吴氏主动相送。岂不高兴。一面连声道谢,一面就过来桌边看。见那些衣裳都跟新的一样,抖开一件来。赞不绝口。
然转脸看见那边柜子三扇门全打开,整齐挂着不知多少衣裳,且无不是绫罗绸缎彩绢细纱,叫人眼花缭乱。细妹正带个小丫头挑选要带走的。取下来折好放进箱子,心下便有些不足了。
她想:“明明好料子不知压了多少在仓库里,就舍不得送几匹给盼弟做衣裳,只把清哑穿过的旧衣裳给妹妹。出去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捡的清哑的。多丢人!”
她把手上衣裳放下,笑道:“都说越有钱的越会算,我还不信呢。瞧二嫂这么会过日子,连旧衣裳也能做人情。我们得了也喜欢。这想的多周到!就应该这样,不然大手大脚的哪能攒起来家业呢。再多银子也能败光。”
她只顾图嘴快活,忘了吴氏什么样的人。
吴氏脸一沉,道:“她三婶,这是嫌弃不好呢?说是旧衣裳,清哑也没穿几次。不是她嫌弃不好不要了,是她长高了穿不下,巧儿又太小,不然能送你?我就送你几匹布料,你还要找裁缝来做。不是我吹大气:你就算请霞照有名的裁缝帮盼弟做,那也没有我清哑自己弄出来的样式好看。我清哑凡穿出去的衣裳,过不几天街上就有人学她的样式。你要嫌不好,我拿去给我娘家侄孙女,还有二媳妇娘家人。我就送你几块好布料,看你能做出什么样子来!别给了你,你又做不好,还糟蹋布,还要请我清哑亲自帮盼弟画衣裳样子。先说好,那可不成!我清哑忙得很,自己的衣裳费工夫是该的,可没空帮亲戚做!”
盼弟听得脸红了,跺脚道:“娘,我就喜欢清哑姐姐这衣裳样式。这衣裳就跟新的一样,什么旧衣裳!”
郭三婶也心虚了,尴尬不已。
要说清哑的衣服,那确是仿不来的,就算照着她的样子做,也做不出她那效果来,针线活也讲究。——郭家现有两个针线上的媳妇,都是精挑细选雇来的。
她忙道:“我哪能嫌弃呢,就是这么一说。要说清哑手就是巧!”话锋一转,就岔开了,不敢再往下说。又生恐吴氏不送她衣裳了,把包袱三两下系起来,紧紧抱住。
清哑瞅了三婶一眼,对盼弟道:“都去试试。”
若有不合适的,也好告诉她怎么处理。
盼弟忙从娘手上夺过包袱,展开来一一试穿。
清哑便指点她:这件衣袖收紧,加个装饰的花扣,显得简便利落;那件有些宽,自己穿没用腰带,叫她配一条绯色腰带;因有件收腰的衣裳是突出身形线条的,盼弟胸部撑不起来,清哑见无法改动,送了她一件**——让她在里面添薄薄一层棉絮,把胸围撑起来。
盼弟换了一套又一套,每一套稍微调整后,都像掐着她的身量做出来的一样,激动得笑个不停,嚷道:“清哑姐姐,你快些长高。你穿不了的都送我。我都要!”
吴氏等人都笑起来。
吴氏嗔道:“你想的好,再长也长不了多少了。要是一直长不吓人!”
清哑道:“衣裳一定要适合自己。”
盼弟在穿衣镜前左右顾盼,随口应道:“嗳,我晓得了!”
最后一套衣裙比较华贵,盼弟试后,清哑摇头,“这个不适合你。”叫她放下,因为与她气质不符,她撑不起来那贵气,反显花俏。
盼弟迟疑,觉得这套光华灿烂的,最好,她有些舍不得。
郭三婶也舍不得,说“怎么不适合?怪好看的。”
一面心里嘀咕:好容易这么好的,又不给她,什么意思?
因其他几套都偏向清新甜美,独这套华丽些,她便格外看中。
清哑叫过细妹——她身量与盼弟差不多——让她穿了这衣裳给盼弟看,问“好不好看?”
盼弟直言道:“不好看!”
私心以为,自己穿上比细妹好看。
大凡女孩子买衣裳都会有这种心理:看见衣裳套在模特身上的效果,想当然地以为穿在自己身上也会是同样效果。等试穿后,又自我陶醉,觉得虽然比不上模特,但也挺好看。等回家再穿,家里的镜子很实在,将缺陷完整显现,不像商店的镜子那么谄媚欺骗人,这才觉得花了冤枉钱。
眼下,郭盼弟就处于这状态。
她见过清哑穿这衣裳,十分华贵,绝非乡下女儿可比。
她想象中,把自己也往那方向靠拢,因此不舍。
吴氏倒没看出来大的区别,也觉得越华丽越好,也叫盼弟拿去。至于她穿上不如清哑,那不是应该的么。在她眼中,盼弟穿哪一件都比不上清哑,不独这件。
盼弟就恳求地看着清哑,“清哑姐姐……”
清哑无奈,不便强求,只好任由她去。
盼弟欢喜地将这衣裳也包了,她娘母女又在这吃了晚饭才回家。
郭家母女则继续收拾行装。
清哑并不理会衣裳首饰这些,都是细妹带着细眉细柔收拾的,她自己则收捡各种资料和纸笔文具。
细眉细柔是新添的小丫鬟,清哑承着“细”字为她们取的名。
灯火跳跃下,正静静地归拢图纸,忽然一缕箫音悠悠而来,在田野盘旋。暮春的夜晚,夜空静谧,夜风送来清甜的气息,夜水哗哗流淌,夜花静静绽放,箫声如喁喁私语,绵绵诉说着满腔心思,有些欢喜,有些哀怨……
清哑慢慢停手,侧耳倾听,一面脑海中就呈现一幅图景:夜空下的江面,停了一艘船,一个飘逸的身影正站在船头吹箫。
是韩希夷!
他绕开她定下的各种“不许”,跑到这来吹箫来了。
果然爱情赋予人无穷的急智。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箫声,人又不在眼前,滤掉了现实形象,箫声又倾注了满满的深情,与天地风水合二为一,没有人能够抵挡!
就好像人们无法不被绝美情诗、纯美乐曲打动一样。
毫无防备的,箫声如清泉流进清哑心田。
又好像柔柔的春风,轻轻拂过她的心尖。
她静静听着,中间曾有几次要去弹琴相合。只一动,便从那境界中退出,便想起前事,便止步了。于是只静静地听,很快又沉入,像一只夜莺,随着箫声在夜空下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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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今晚的更来了,二合一的!!!(*^__^*)(未完待续。。)
第360章 对撞
这实在是个表达情感的好方法。
对心上人倾诉爱意,若是面对面,言语直白了则显唐突鲁莽,言语太含蓄了不易表露真情;若不小心说错了话,更加尴尬。
于是,聪明的青年男女或选择写情书、情诗,用恰到好处的字眼表现浓烈的情感,一字可延伸万千,一句可囊括无限,意境无穷,令人浮想联翩;或借乐曲传情,如弹琴,如吹箫,万般心思,知音者自明。
也不知听了多久,清哑完全忘记了眼前事。
细妹走来,轻声道:“姑娘,水放好了,洗去吧。明天还要起早呢。”
清哑“嗯”了一声,却站着不动。
细妹奇怪,又催了一声,又去拉她。
她任由小丫鬟拉着去了浴室。
一边洗澡,一边还在侧耳倾听。
洗好后,又浑然不觉地被细妹扶上床。
她就像无数个夜晚一样,在春风春水的和谐交融下进入睡眠,不觉箫声的突兀,仿佛它本来就是春夜天籁的一部分。
景江上,轻雾袅绕,水上泊着一艘乌篷船,韩希夷坐在船头。
他从未像今晚这般身心合一地吹箫。
也未刻意表达,就仿佛以前在江上听清哑弹琴一样,琴音在心头袅绕,箫声自然从口中流出,与琴音相和。吹到兴起处,心灵轻捷得像鸟儿,随着箫声飞扬。
距此半里之遥的江岸边,也泊着一只乌篷船。隐在一棵柳树下。
舱中一灯如豆,方初静静对着灯火出神。
他从别处办事归来,并不经过绿湾村。却仿佛受到召唤般,不受控制地往这边来了,指望再听一回琴声。
谁知还未到地方,便听见有人在吹箫。
他辨出这箫音出自何人之口,便不肯再靠近。
韩希夷一个人吹箫,方初听的却是琴箫合奏。
韩希夷吹了一夜,他也听了一夜。
他们心中。均有个人与他们同在。
不同的是,他不仅感受到情爱的欢悦,还有丝丝隐痛。
次日凌晨。清哑起来,恍惚觉得昨夜做了个梦,梦见了韩希夷在江上吹箫。细一想,并不是梦。是他真的在江上吹箫。
她有些发怔。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韩希夷,突破了她心中原有的印象。
容不得她细想,吴氏已来催她出发了。
一阵忙乱过后,郭家船出发,往霞照行去。
次日船到霞照,郭大贵早带了人在景江码头等候,接娘和小妹去城西坊那边住。因为沈家陪嫁的园子修好了,和郭家买的宅子打通连接在一处。十分宽敞,又正值春夏之交。园内景色优美,故而沈寒梅要接婆婆小姑过去住。
正在换船,就见韩希夷过来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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