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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人家-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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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又忍不住自辩:对于夏流星这样的就不能心软。要是心软,倒霉的就是自己了。让他受些教训也好,叫他知道任何人都不可能为所欲为。还有,女人是碰不得的!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栽在女人身上,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市井百姓,聪明的往后离她远点!
她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坦然了。
两日后,她随爹娘回了绿湾村。
绿湾村,因为郭家建造牌坊的事,一片欢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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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今晚提前更的,还是没提前成,但我有多写哟(*^__^*)(未完待续。。)
第336章 羞辱(二合一求月票)
牌坊地址选在离郭家西坊院门口约一箭之地。
工部的人从百里外的石山购来两船大青石,指挥一帮工匠在郭家院外叮叮铛铛敲凿起来,刺耳的声音听在郭家上下人耳朵里,仿佛美妙的音乐。
期间,郭家各路亲朋纷纷上门恭贺并探看究竟。
吴氏婆媳便整日被人围着,迎来送往,一刻不得闲。
只有清哑依然故我,带领冬儿等人钻研织锦织布。并非不欢喜,虽也做了些成就,但自觉比黄道婆的无私奉献差远了,不该得意。
可眼下她确实需要这名号来当护身符。
她便更勤谨地钻研织布,希望不负了这荣誉。
也希望拥有更多的资本,维护家人,保护自己。
吴氏房里,好些媳妇婆子正围坐在一个三足大铜炉周围,一面取暖一面吃茶果说笑,郭俭巧儿也和几个娃儿在旁玩耍,十分的热闹。
客人们不见清哑这个主角,就问吴氏。
吴氏笑容满面道:“她哪有歇的,天天不是读书就是写字,再不就画画儿,忙得很。她又不喜欢热闹,我就没叫她出来,怕耽误她事。一会子吃饭我让她出来见舅奶奶。舅奶奶还是那好几年前见的她吧?”
那舅奶奶忙说“可不是,怪想她的。这娃从小看着就出息。”
长辈们都说“别耽误她干正事,等吃饭再见吧。”又纷纷夸清哑,举例说三岁看老。他们早看出她从小就不比一般的女娃——哑巴么,当然不比一般的娃——不爱说话证明她肚子有货,老话不是说“满罐子不响半罐子晃”嘛。
其实他们主要想证明自己看人眼光准。心中有一番意外之想:夸清哑的同时必定找个由头跟自己的儿子孙子或者侄子侄孙之类的男娃联系上,希望引起吴氏注意,若能选做郭家女婿就更好了。
郭家退了大官的儿子,给了他们无穷希望。
郭清哑退了三次亲,也给了他们无限畅想。
吴氏精明的很,根本不露一丝口风。
巧儿一边玩,一边留心听大人说话。
听到这。瞅人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到后面找小姑。
这些日子,她心情好的不得了!
原因无他。她小心思以为皇帝下令为郭家建牌坊、小姑被封“织女”,都是她戴上严暮阳送的貔貅之后引来的,因此她的功劳大大的。
可是这些人都不知道秘密,只夸奶奶养了个好闺女。
她心里痒痒的。好比锦衣夜行。急需要找人展现。
来到清哑隔壁织机房,清哑正埋首桌前,在一堆纸间忙碌,冬儿和盼弟在另一边织机上试验织毛巾,“咔哒咔哒”的声音不断响。
巧儿硬挤到清哑和桌子中间,仰面叫“小姑”。
寒冬腊月天气,清哑正写得手冷,指尖冰凉。一个热乎乎的小东西钻过来,她情不自禁就抱住她。把两手塞进她腋下取暖,一面低头亲她小脸蛋,肉呼呼的,带着奶香味儿,很好闻。
巧儿就笑了,体贴地夹紧两臂,又伸手递上带来的一块点心喂她吃,“给你吃。厨房才做的。小姑,你歇会儿,我帮你焐手。”
清哑“嗯”了一声,又问她刚才做什么。
巧儿道:“在前头玩。她们好吵。”
清哑笑了,道:“你嫌吵?”
真有趣,这小侄女平日可是最爱热闹的。
巧儿答非所问道:“小姑,我都戴着那个东西。”
清哑纳闷地问:“什么东西?”
巧儿拍拍胸口,凑近她耳边小声道:“貔貅!”
又喜悦道:“我还要帮家里引好多牌坊和银子回来。”
清哑愣住了——感情这娃儿以为这荣耀是她的貔貅引回来的!
对着侄女忽闪的黑眼睛,一时间她不知如何说:若含糊应是,怕她以后就依靠这东西,也不努力了,就等天上掉馅饼了;若说不是,又恐打击她小小的心灵,没了希望寄托也不是好事。
想了想,她认真对她道:“巧儿,这东西很灵验,也要靠自己努力。要不努力学做事,就不灵了。懒汉是不会有好运气的。”
巧儿歪着头,好像思考的样子,又看看桌上堆的纸笔,点头道:“我晓得了。怪不得小姑天天画画。”
清哑欢喜地又亲了她一下,道:“对,就是这样!巧儿真聪明。”
巧儿抿嘴笑了,说:“我不懒,我跟小姑学。”
腊月十八,郭家牌坊终于落成。
老天爷也凑趣,难得艳阳高照,映着成片的绿竹,不像冬天,倒有些春日的风光,只是那风吹在脸上不大好受。
上郭家恭贺的人不计其数,除了钦差王大人、湖州巡抚、景泰知府、霞照县令、夏织造等官员到场外,还有各路商贾、郭家亲友,以及十里八乡的乡民都赶来看热闹。
大多数人来一是为恭贺,二是为开眼界。
方家,方瀚海夫妇带着方纹来了。之前流言令他们很生气,对夏织造封停织锦坊的处置敢怒不敢言,如今情势翻转,当然要来了。
严家不用说,不但严纪鹏和严未央来了,连严暮阳也来了。郭勤以自己的名义下帖子请严暮阳,令他倍感重视和荣幸。
韩希夷、卫昭兄妹等人都来了。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绝料不到的人——夏流星也来了。他得知郭家退亲的事,趁着年底书院放假,匆匆赶回来。恰遇郭家牌坊落成,连家也没回,就赶到绿湾村,无人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蔡铭同他一起,一来就找严未央告诉了此事。先按下不提。
另外。刘心也来了,还带着装扮成药童的圆儿。
皇帝亲批御制牌坊给郭家,赐“织女”封号给郭清哑。圆儿比谁都清楚是何人在后推动的。在郭家这样风光的大日子,他与有荣焉。可惜,方初是不会去观礼的。圆儿便想代大少爷去瞧,将来也能说给大少爷听。他找了个由头出去办事,暗中却缠住刘心,一定要他带他去。出奇的,这次刘心爽快答应了。
这么多官、商、百姓汇集绿湾村。盛况可想而知。
好在郭家新宅已经建成,新老宅院都聚满了人。另外,郭里正等族亲也都出面。将普通亲友接到郭里正家吃席,郭家大院专门接待官商来客。如此安排,倒也井井有条。
新宅,清哑绣房内。严未央带着细妹等人正帮她装扮。
她今天是重头人物。自然要盛装出面:戴着太后赏赐的一套丹凤朝阳头面,珠光闪闪,宝石耀目;身上穿着她自己织的万紫千红富贵牡丹云锦做的衣裙,外罩同色紫狐里大氅,光华灿烂,不可逼视,通身气派与她往日简约着装风格截然不同。
她想既然被赐号“织女”,怎么也要对得起这名头。礼服必须亲手织,效果还不能比刺绣的差。因此费心设计了这彩绣辉煌的料子。
一路走来,沿途的人恍如见到九天玄女降世。
官商们不是没见过这么富贵的装扮,而是没见过清哑这么装扮,她一向给人极静、极单纯的感觉,很少穿富贵华丽和色彩浓艳的衣裳,裁剪也走简约风格,这般亮相,反差太强烈了。
今日,郭清哑压倒群芳!
夏流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迎面而来的女子。
安静平淡也好,盛装华丽也好,她总给他最深刻的印象。
御赐“织女”称号,她当之无愧!
可是,这次嘉奖却将她从他身边夺走了。
方初!
他微声念着这个名字,目中两点寒星比任何时候都璀璨。
自看见本该避嫌的夏流星出现在郭家,韩希夷便顾不上自己一腔难明的心思,生恐他有阴谋,时时刻刻注意他,也无心看清哑了。
牌坊下,钦差王大人看着盛装走来的清哑,也暗自点头。
皇上钦封的“织女”,自然要与众不同,方显圣上英明。
高巡抚也满面笑容,清哑越出彩,他这推荐之功越大!
远远的,清哑便看见矗立在路尽头的牌坊,恢弘华丽,气宇轩昂。待到近前仰头细看,整个牌坊全以青石建成,冲天柱式,四柱落墩,四柱三间三楼的格局,正中央镌刻“御制”“纺织之家”字样,额枋、拱板、月梁等处雕刻有花卉鸟兽等纹式,细致繁复,古朴典雅。
她静静看着,心头涌出奇妙的感觉,仿佛这不是一座牌坊,而是牵连前世今生的里程碑,令她产生一种使命感,要不辜负它、要丰富它的内涵,营造一段人生的传奇!
旁边,郭守业等人也都激动得说不出话。
王大人为牌坊挽上红绸,面对无数官商百姓,先高声称颂皇帝英明睿智,和对百姓的爱惜庇护,然后领着郭家诸人一齐望北叩谢皇恩,其他人急忙跟着跪下,炮仗便噼里啪啦响起来,一派喜庆气象。
放了一拨又一拨,牌坊下硝烟弥漫、彩纸飘飞
待停下来,郭守业才忙请各位大人进院歇息看茶。
当下王大人、高巡抚和夏织造打头,众官员随后,逶迤走向院中。清哑落后一步,和吴氏婆媳垫后。
快到西坊门口的时候,道旁的夏流星忽然迎向清哑。
蔡铭一把拉住他,道:“夏兄,钦差大人在此,不可造次!”
韩希夷也跨前一步挡住他,道:“夏少爷不管想做什么,都请三思!”
夏流星冷笑道:“二位这是何故?在下不过是想还一样东西给郭姑娘。你们这般举动,是郭姑娘授意的吗?”
一面冲清哑高声叫道:“郭姑娘!”
一声喊出,现场安静下来,只有小孩子还在笑闹。
前面的官员也停步,一齐转回头看。
清哑也不得不停步。看夏流星究竟想干嘛。
郭家父子婆媳一齐警惕,如耸起毛发的野兽。
夏流星对各色目光恍若不见,抬手举起一卷轴。对清哑道:“这是方大少爷的竹丝画。前次因两家有约,只当郭姑娘已是夏某的女人了,私心见不得姑娘接受别的男子馈赠,一时气愤难忍,强夺了去。如今钦差大人责令夏家退亲,在下也无可奈何,这画便还给郭姑娘吧。莫辜负了方大少爷的一番心意。”
郭家父子听了气得发抖。
郭大全质问道:“夏大少爷。这什么意思?”
清哑却吩咐细腰:“去接过来。”
细腰便越众走向道旁。
夏流星笑道:“什么意思郭姑娘心里最清楚。郭大爷如此生气,难道是在下误会了,郭姑娘其实对方大少爷毫无念想?果真如此。在下即刻向郭姑娘赔罪。”
一语未了,细腰走来伸手讨画。
他把手一缩,望着清哑,似在等她的回答。
郭大全哪还不明白他这是逼清哑当众撇清与方初的关系。正要说话。清哑急叫“大哥”,止住了他的否认,自己迎向夏流星。
站到他面前,她清声道:“误会也好,不是误会也好,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凭什么要告诉你?我们很熟吗?你只要记住一点:哪怕这世上只剩下你一个男人,我也不会成为你的女人,就够了!”
说完对细腰微一点头。转身就走。
旋转间,带起一片灿烂云霞飞舞。
至于周围目光。她根本没在意!
细腰从夏流星手中夺过画轴,紧跟了上去。
夏流星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背影,面色涨得跟猪肝一样。
夏织造见清哑如此无礼蔑视儿子,勃然大怒,正要雷霆发作,被王大人一个厉眼制止,警告道:“夏大人!”
这可是夏流星自取其辱!
夏织造便强忍仇恨,摆出笑脸,当无事人一样。
方海涵夫妇松了口气,露出感激的神色,又警惕地看向夏织造;韩希夷神色恍惚,不知是喜是悲;严未央和蔡铭相视一笑,眼中有佩服;卫昭兄妹都很意外,尤其是卫晗,嘴唇微微颤抖;躲在人群中的圆儿最激动万分,捏着拳头顶住嘴巴,才没兴奋地大喊出来。
此一节过后,各路客人便入席用酒饭。
夏流星则连饭也没用,带着几个随从径直离去。
在绿湾坝上船后,他回望郭家方向,暗道:“郭清哑,这辈子你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方初,我若放过他,就不是夏流星!”
船启程,去的方向却是清园!
郭家,清哑帮忙招待女客,忙里偷闲跑到游廊上透气。
“你为什么要这样羞辱他?”
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
转脸一看,是卫晗,正定定地看着她。
略一思忖,清哑醒悟她指刚才回应夏流星的话。
“是他在羞辱我吧!”清哑道。
她不是狂妄的人,不会因为封赏就忘乎所以。
她也不喜恶语伤人,尤其是对喜欢自己的人。
对夏流星说得如此决绝不留情面,一是因为他实在太固执霸道了,不如此不足以令他醒悟。二是他这样当众逼迫她,令她很不舒服。不但他,谢吟月也是这样,都喜欢牵扯不相干的人。方谢两家退亲,她毫不知情,谢吟月偏要逼她表态;郭夏两家退亲,也不关方初的事,夏流星也逼她踩方初。
她为什么要被他们指使得团团转?
她为什么要踩着不相干人的脸面向他们澄清自己!
偏不让他们如意,就气死他们!
卫晗眼中有水光闪动,轻声道:“他那样为你,你以为是羞辱?到底什么是羞辱!我好像糊涂了,与姑娘想的大不相同呢。”
清哑半响点头道:“是不相同!”
蓦然间,她们还不如刚认识那会儿贴近。
清哑今日才觉得:哑巴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会说话的两个人,对面却不知说什么,或者说了不但不能冰释疑惑,反而加深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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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对答(二合一求月票)
卫晗道:“方大少爷为你谋得这般荣耀,你维护他也说得过去,又何必对他咄咄逼人。不是已经退亲了吗!”
两个他,前者指方初,后者指夏流星。
清哑不悦道:“什么荣耀?什么维护?”
卫晗瞅她道:“方大少爷和高巡抚长公子一向投契。之前他往府城去了几天,回来就与谢大姑娘退了亲。后来高巡抚向朝廷递交奏折,为姑娘求表彰,还特地绕过了县令、知府,所以连夏织造也不知道。”
叙述的口气,肯定表示她清楚内情,而不是猜测。
说完微微屈膝,“告辞!”转身带着丫鬟向外走去。
清哑没有挽留,道:“姑娘慢走!”
这事真实与否,她不想追问卫晗,也不想再对她解释夏流星的事。
她望着卫晗去的方向出神。
方初会帮她谋这桩荣耀?
她觉得不大可能。
才否定,忽想起他和韩希夷去大牢解救她的情形。
又想起那天早晨碰见他,她要他管好未婚妻,他说“姑娘请放心!”不是客套,很坚定的口气,仿佛带着某种决心。
又想起当初用银票砸他、狠狠吐他脸的情景……
有些乱,她本能拉回思绪,不愿深想。
卫晗主仆走远后,旁边竹林里转出严未央和墨玉。
清哑估计她听见自己和卫晗说的话了,却没问。
严未央主动道:“我听见你们说话了。我想想就没过来。要是咱俩一起问着她。我怕她要羞恼。况且她挑这个没人的地方找你说,就是不想别人听见。唉,吾之砒霜。彼之蜜糖!这可是没法说了。”
清哑点点头,深以为然。
她看着严未央,想起卫晗说的事,欲言又止。
想想还是忍住没问。
局面已经够复杂了,再挖出些别事,她都不知该如何面对。
严未央看得分明,等她开口问。
清哑没问。她也不好主动说。
她与方初是表兄妹,这件事是不是方初做的,也只是他们几个熟近之人猜测。卫晗多半也是听夏流星说的,方初自己并未透露半个字,如何好在清哑面前说?
她便岔开话题,笑对清哑道:“走吧。咱们去若耶溪水亭。她们都在那边呢。你这个主人该去陪客。别躲懒了。”
于是几人穿过竹林小径。往若耶溪水亭走去。
路上,严未央秘密小声安慰清哑:“你别怕夏织造那老匹夫!如今我们几家都盯着他呢……”一路说着,来到若耶溪旁。
若耶溪,是清哑为门前水道取的雅致名儿,方便称呼。
沿溪边建的亭、苑、园圃,取名也都与若耶溪有关,比如溪畔流香、溪水落月、若耶园圃等等。
一道水上浮桥连通溪水两岸,浮桥附近有两座水亭。隔水相望。溪南这边叫做“若耶溪南亭”,溪北老宅那边叫做“若耶溪北亭”。亭上都有匾额。
所有建筑的匾额都是清哑写了让人装裱的。
因是自己的家,她做时很是兴致勃勃。
严未央问明后,嘲笑她道:“你也会附庸风雅。只是这若耶溪,郭伯父他们念着不嫌拗口?你要是取个荷塘什么的,我看还贴切。”
清哑抿嘴笑,有些不好意思。
因道:“这么长的水,叫荷塘怎么行!”
说话间就到了若耶溪南亭。
今日客人安排是:女眷都在若耶溪南新宅,男客在老宅。
郭盼弟正陪着一群小姑娘在南亭内玩笑。比起夏府办的乞巧会,今日来郭家的小姑娘也很多,就是少了谢吟月、夏流萤等人,且以商女居多,又是在乡下,气氛反更轻松随意。
看见清哑和严未央来了,大家高兴地迎上前。
严未央笑问:“老远就听你们笑。什么事这样高兴?”
方纹忙道:“表姐,你快来尝尝这个奶茶。可好吃了。”
又对清哑亲热地叫“郭姐姐!”
清哑应了一声,随口问她闷不闷。
方纹急忙摇头道:“一点不闷。我在家才闷呢。”
清哑就笑了,想她们到底不如自己自由。
严未央看时,只见亭中摆着几张圆桌,还有长几,桌上几只冒热气的大瓦罐子,罐口靠着大长汤勺,散发带水果味的香甜气息,姑娘们也都端碗吃着。
郭盼弟忙亲自上前用个甜白瓷的小碗盛了一碗奶茶,捧给严未央,“严姑娘请尝尝。”一面又盛给清哑。
严未央用小勺舀了一口吃了,点头道:“是好味道。又香又甜,有樱桃味儿。这又是你想出来的吧?怎么做的?”
后两句话是向清哑问的。
清哑回道:“就是把桃、梨那些果子做成蜜饯,用罐子封住,埋在地底下。这时候挖出来煮甜汤,用煮过的羊奶调拌各种味道。这个吃了美容呢。”
严未央笑道:“美容?那我要再吃一碗。”
这样做出来,怕是没有女孩子不喜欢吃的。
新任关县令的女儿娇声道:“我吃了两碗了。”
方纹忙也道:“我也吃了两碗。还想吃,吃不下了。”
众女相视,一齐都大笑起来。
正笑着,就听若耶溪那边问:“你们吃什么?”
大家朝对面一看,若耶溪南亭内聚集了好些少年,伏在栏杆上,正隔水看着这边,满脸兴味的样子,恨不能过来。
原来,少年们出身非富即贵,哪里在乎吃喝,也不坐席,到处找乐子。今日郭家也请了戏班子、杂耍的、说书的,他们也不稀罕。只在园内院外四处逛。乡野之地,有些场景人事倒也令他们觉得新鲜,然心里总觉不足。总像缺了什么似的。
当他们逛到若耶溪北亭,隔水看见南亭内红飞翠舞、娇声燕语不断的时候,每个人瞬间都充实起来,再没了那不足的感觉。
少年慕少艾,没有女孩子在场,自然无趣。
听见问,女孩子们害羞。一下子全部收声。
就像林子里鸟儿正叫的欢,忽被惊动,全部飞走。
这时候。只有清哑这个主人出面,还有严未央,她一向大方。
清哑便略提高声音回道:“奶茶。”
一少年笑道:“郭姑娘,给我们也来一碗。如何?”
正愁找不到机会跟织女搭讪呢。此时不搭。更待何时!
清哑道:“那边也有的。”
这么端过去不方便,招他们过来也不好。
她虽然觉得少年男女在一块说笑没什么,来的这些姑娘可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回头失了礼数会被人说的。
少年们本不在吃喝,不过借着这个说话罢了。
因此那少年笑道:“我们才在外头逛回来。还没过去。”
“那你可怪不得郭姑娘!”
随着说话声,韩希夷、蔡铭、关少爷(关县令儿子)、刘心等一群人也走进北亭,是韩希夷接的话,又遥遥冲南边拱手致意。
“我们刚吃了。”刘心也笑道。“我吃了三碗。”
这边女孩听了都笑起来。
方纹嗔怪地白了刘心一眼,隔了一道水。他也没看见。
清哑点头回应韩希夷,许是觉隔得远,又附加微笑致意。
韩希夷霎时觉得阳光明媚起来,只望着她笑。
旁边,蔡铭也对严未央笑。
严未央把头一扭,不理他。
蔡铭笑意更深了。
他笑不要紧,那边的小女孩们都看得心跳起来。羞怯之余,禁不住去看严未央,羡慕她真好福气,找到这样既富且贵、还才学人品都出众的少年为夫婿。
羡慕也没用,这可是学不来的,也比不了。
因想到学不来,禁不住又去看郭清哑。
她明明可以嫁夏大少爷,却宁可得罪夏家也要坚持退亲;退亲不算,还当众折辱夏大少爷,真是不可思议!
有些女孩子就悄声谈论此事。
天真烂漫些的就掩不住形色,露出异样来。
清哑还不知,吩咐细妹过桥叫人给这些少年送奶茶。
郭家新添了不少下人,今日更是许多织工来帮忙,所以伺候的人多,一会工夫就有媳妇捧了好几罐不同口味的奶茶送到北亭。
少年们各自弄一碗吃着,有说好,有说甜了。
因听说这是郭织女所创,都对溪那边称赞清哑。
私底下却也像女孩子们一样,低声议论清哑。
他们对清哑的感觉有些复杂:如今郭家气象不比一般商家,清哑也风采出众,比之谢吟月严未央有过之而无不及,由不得他们不关注。然郭家得罪了夏家,前景莫测,又令他们忌惮,想亲近又不知该如何把握分寸。且之前清哑对夏流星的一番话也让他们颇有疑虑。
韩希夷见有些少年看清哑目光异样,再联系之前夏织造含沙射影指称清哑狂妄无礼,暗自思忖。
忽然他向对面清哑抱拳道:“郭姑娘,在下可否冒昧问一句:为何之前那样回复夏大少爷?”
溪水两岸顿时静下来,少男少女们都望向清哑。
严未央见韩希夷竟然学夏流星当众刁难清哑,一瞪眼就要发作,忽见旁边蔡铭冲她拼命摇手,才狐疑地将话咽回去,且看下面怎样。
清哑见韩希夷目光明亮温柔,含笑看着她,似在鼓励,便知他有意问的,只不知用意为何,又需要她怎样回答配合。
她想了一下,反问道:“韩大少爷也送过古画给我,若有人也这么说我与韩大少爷,韩大少爷希望我如何回答?”
韩希夷心下叫好,却故意的歪头沉思。
想了一会,才笑道:“在下明白了。姑娘若否认,就算委婉表明没有嫁在下之意,当着许多人,在下也会觉得颜面尽失;若姑娘为了澄清自己措辞再激励一些,在下恐就无地自容了。姑娘若不否认,则会辱及姑娘清誉。想来只有回避,才是最好的。正如姑娘所说,此事与旁人无关,凭什么要告诉他人?姑娘真是高洁,不为了无谓的流言踩踏别人!当然,若在下硬逼姑娘选择回应,那是自取其辱,另当别论。”
清哑便笑了,道:“多谢韩少爷!”
他的回答让她很满意,到底会说话就不一样。
韩希夷感受到一股心意相通的喜悦,笑道:“该我谢姑娘提点才对。事不关己,是不能体会其中难处的。姑娘巧妙回应,不愧御封‘织女’。”
这一对一答,之前以为清哑维护方初而产生的酸楚消失了。
因又向众少年解释道:“郭家馈赠九大世家织锦和织机,我等偶然送些郭姑娘需要之物,不及她馈赠之万一,聊表心意而已。”
众少年也都回味过来了:夏流星堵住郭织女逼问,若她只解释与方初无私情,只会越描越黑。须得斩截告诉人:她根本无意嫁方初。若私下上门求亲,委婉拒绝则没什么不妥;当着这么多人面发誓只为澄清流言,无异于打方初的脸,也称了流言散布者的心意。
大家恍然大悟,都赞郭织女心性良善。
也只敢夸赞这个,别的却都不敢涉及了。
若夸别的,就等于对夏流星受辱幸灾乐祸。
在场大多都是商家子弟,还不敢明目张胆对夏家放肆。
他们都想不通,韩希夷的胆量哪来的!
蔡铭凑近韩希夷,低笑道:“真是尽心尽力!”
韩希夷笑而不答,眼望着水那边锦绣辉煌的少女。
圆儿跟在刘心身边伺候,见韩希夷在清哑面前出力出彩,心急得很,不住用手捣刘心,示意他出头为大少爷说几句话,别风头都让韩大少爷给占了。
刘心纳闷地瞅这小子,不知他想干嘛。
最后,他端了一碗奶茶递给圆儿,“吃吧。”
圆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气得要死,心想“当我跟你一样馋鬼投胎呢!”
这时,一阵叫嚷和“咩咩”羊叫的声音传来,就见几个孩子追着两只羊从东面树林跑过来,打头就是郭勤和严暮阳。
那羊被逼急了,顺着浮桥跑向溪南。
郭勤和严暮阳紧跟着追过去。
女孩子们都笑起来,都说“这干什么?想吃羊肉了?”
盼弟高声叫道:“勤儿别淘气!”
郭勤不理她,只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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