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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万福-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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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檀香为人亲善; 笑应道:“王妈妈; 这叫羯菩罗香,也叫冻龙脑; 南天竺运来的,我听小娘子说; 在那边原本也值不了几个钱,但漂洋过海地运到咱们这里; 一钱也就一两银了。”

    王婆子吓了一跳,咂舌:“我的个娘!这也忒贵了; 哪里买得起!小娘子的澡水里天天加这个; 一个月下来,那要费多少银钱?这洗的不是香汤; 竟是钱汤了!”

    另个婆子“嗤”的笑出了声:“老王; 这话也就你自己说说; 出去了千万别乱讲; 免得惹人笑话。东家什么人家?再贵的香料; 到了东家这里,也不过就是土坷垃。莫说一钱一两银,就算十两银,小娘子要用,不过也就是吩咐一声的事。”

    泉州海贸繁荣,南熏门、涂门外的大小港口,每天无数船只进进出出,近如占城,暹罗,苏禄,远到大食、麻林,比刺,来自海外异国的各种货物琳琅满目,香料是其中一个大类。甄家是泉州巨富,拥有的船队数一数二,再珍贵的香料,到了甄家这里也无稀罕之处,这婆子的话虽有些夸耀在里,但也不算错。

    王婆子头点的如小鸡啄米,讪讪地笑:“是,是,是我没见识,说错了话……”抻着脖子又使劲闻了口香气,方和人一道抬水出去。

    檀香出来,见嘉芙打开了香料盒,取玉勺挑了一勺,知她要加到那只凤头香炉里,忙上去替她揭开炉盖。

    “这事我来便可。小娘子当心,万一烫到了手。”

    嘉芙将香料投入炉中。香料触火,发出悦耳的轻微滋滋声,伴着一道袅袅升起的青烟,她微微弯腰,抬手,将香烟朝自己的方向扇了几下,随即闭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檀香看着,心里有些不解。

    小娘子向来不爱在房中熏香,只插鲜花,却不知道为什么,那日从西山寺回来后,忽然就变了喜好,房内不但改熏这冻龙脑,连洗澡的香汤里也要加入捣碎的粉末。

    这便罢了。檀香在甄家多年,跟着小娘子,多少也知道些香料的种类和优劣。冻龙脑自然是上品,香气轻灵而温雅,后味含甜,价钱不菲,但在同属的脂香料里,并不算顶级。顶级的是龙涎。因两种香料的外形颜色肖似,味雾也像,非行家不能分辨,故常有奸商以冻龙脑充龙涎售卖。

    龙涎虽稀少,但甄家并不是没有库藏,小娘子既改用熏香,怎不取龙涎,要用这稍次的冻龙脑?

    檀香忍不住问了一句。

    嘉芙盯着凤嘴里喷升而出的一团青烟,淡淡道:“龙涎是御贡香,我用不合。”

    檀香恍然:“还是小娘子想的周到。”

    “明天出门记着带上。我的衣物也全要熏这冻龙脑,熏的久些,别的一概不要,别弄错了。”

    檀香笑道:“小娘子放心,我都备好了,不会错的。”

    “夫人来了!”

    嘉芙转头,见母亲孟氏和她身边的刘嬷嬷到了,脸上露出笑容,迎了上去。

    孟夫人带着女儿坐到床沿边:“身体怎样了?睡觉可还恍惚?”

    初九日是嘉芙父亲的三周年祭。那日她随祖母胡氏、母亲孟夫人及哥哥甄耀庭同去西山寺做大祥法事,当夜宿于寺中,她和孟夫人同屋而眠。次日清早,孟夫人醒来,发现女儿泪流满面,吓了一跳,问她缘故,她摇头不说,只一味地抱着她,又哭又笑,孟夫人被吓的不轻,疑心她在寺外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去求了灵牌符水,当天带她回家,她精神瞧着还是恍惚,这几日才好了起来。

    嘉芙道:“女儿早就好了。娘不必担心。”

    孟夫人端详了下女儿,见她笑靥盈盈,气色果然也好,爱怜地搂她入怀:“你爹一走,转眼就是三年,你哥顽皮不听话,娘的跟前就剩你贴心,明日就又……”

    她停住。

    明天,嘉芙就要和孟夫人还有哥哥甄耀庭一道,北上去往京城了。

    甄家人这趟北上,明面上是去给卫国公府的裴老夫人祝寿,但其实,更是为了嘉芙和国公府世子裴修祉的婚事。

    婚事一年前就议好了,只等嘉芙孝满操办。虽说是续弦,那里已经有个五岁的继子在等着,但甄家再有钱,故去的父亲也只有个秀才的功名,她能嫁入国公府做世子夫人,已是极大的高攀。这婚事能成,中间也费了一番周折。

    女儿有了归宿,对于甄家来说,这更是天大的好事,孟夫人自是高兴,但想到女儿出嫁后,京城和泉州之间路远迢迢,母女再见恐怕不易,国公府又门高院深,自家门第不及,担心她日后难以立足。愁完这个愁那个,此心事涌出,眼角便隐隐现出泪光。

    刘嬷嬷忙拣好话劝:“小娘子嫁的不是别家,国公府是知根知底的。世子品貌出众,人中龙凤,从前来泉州时,对小娘子怎样,夫人你也知道的,何况,那边的二夫人跟夫人您还是亲姐妹,都是一家人。小娘子一过去,就是国公府世子夫人了,以后福气不知道还有多少,夫人有什么可担心的?”

    孟夫人被劝住,转为笑,拭了拭眼角,牵着女儿的手道:“是娘多想了。走吧,不要叫你祖母等久了。”

    ……

    嘉芙祖母胡氏是甄家的当家主心骨,精明强悍,不输男子,从前一心盼着儿子考取功名,丈夫去世后,为了不让他分心,家业全由自己一手打理。嘉芙父亲性情却疏阔放达,对功名兴趣不大,考中秀才后,屡试不第,到了他三十多岁,一怒之下,索性放弃功名接掌祖业。不想三年前,嘉芙十三岁那年,他随船队出海,不幸遭遇风浪而殁。胡氏白发人送黑发人,悲恸可想而知,但这老妇人扛了过来,改而把希望寄托在了嘉芙哥哥甄耀庭的身上。他大了嘉芙两岁,今年十八,对妹妹极好,可惜不大长进,学业一塌糊涂不说,家中生意也不上心,整天在外厮混,这会儿已经掌灯了,人还不见回来。

    嘉芙跟着母亲来到祖母房中。老太太浓眉宽额,容貌严厉,嘉芙和她并不亲,从前甚至有些怕她,连孟夫人在她跟前,也不大敢说话。带着女儿向她问安。

    老太太问明天北上的准备,孟夫人忙应:“娘放心,国公老夫人的寿礼我亲自预备的,还有给宋家的礼,全部点检过,都已经上了船,京城那边的房子也妥了,过去就能住。”

    嘉芙这趟进京,就不再回泉州了,留在那里等待成婚。为方便接下来的婚事操办,甄家特意在京城置了房子。

    老太太又问了几句,孟夫人一一应答,十分周全,无一错处,老太太满意了,说:“去了京中,不要算计银钱,该怎么用就怎么用。裴家门第是高,只是门庭大了,那些看不见的难处,未必就比我们少。何况如今宫里变了天,裴家也没从前那么风光了,他家肯做这门亲事,看中的不是阿芙这个人,是咱们的钱和来钱的路子。”

    孟夫人道:“娘放心,媳妇知晓。”

    老太太严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丝笑容:“你也命苦,嫁到了我甄家,和我一样,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好在还有一双儿女是盼头,阿芙如今嫁的好,你往后也能跟着享福了。”

    孟夫人出身官宦之家,父亲当年外放福建做官时,出了个大纰漏,靠着甄家祖父出钱帮忙,才渡过难关,为表谢意,便将一个女儿下嫁到了甄家。原本两家关系不错,但随着孟大人和甄家祖父相继去世,孟家儿子不景气,又自持身份,不肯主动和甄家亲近,两家关系慢慢也就疏了下来。但孟夫人嫁来后,和丈夫感情极好,此刻被老太太的一句话又勾出了伤心事,眼睛一红,却不敢流泪,只笑道:“娘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转向在旁一直沉默着的嘉芙,叫了她一声。

    嘉芙知她有话说,便跪到了她面前的一张垫子上:“祖母请吩咐。”

    “孝悌乃是百行之本。我们家什么情况,你心里清楚。虽说人贵自立,但你嫁入裴家,总是件好事。我是早晚要走的,这份家业留给你哥哥,往后你在裴家要是出头了,少不了要你提携他几分。祖母的话,你记下了?”

    嘉芙道:“孙女记住了。”态度十分恭敬。

    老太太望着她的眼神里,透出了些难得的温情,点头道:“你起来吧,回去早些休息了,养好精神,明日一早还要上路。”

    她已经好些天没见到皇帝的面了,宫人说,皇后衣不解带,一直在皇帝身边侍病。

    她入内,看到章皇后眼皮浮肿,神色憔悴,离开前对她说,皇上召她,让她好生服侍。

    皇后和颜悦色,一如她平常的样子。

    重重叠叠的明黄帐幔间,漂浮着一股香料和药混合在一起的苦恶气味。殿牖紧闭,深殿里的光线昏暗而沉重,仿佛一团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

    嘉芙望着龙床上那个名叫萧胤棠的男子,跪在那里,已经跪了半柱香的时辰了。

    短短不过十年间,大魏的皇权便更替了四次,年号从天禧、承宁、永熙易替成先帝世宗朝的昭平,中间还起过战事,不可谓不频繁,但从先帝朝开始,大魏彻底结束内部动荡,国力日益强盛,民生亦得安定。萧胤棠从父亲世宗手中接掌皇权后,塞北边陲再起风云,新帝雄心勃勃,登基次年,不顾群臣的苦谏和阻拦,倾举国之兵,御驾亲征突厥。是役虽艰难而胜,但他却不慎受伤,归朝后伤情恶化,御医束手无策,现在已经开始有不好的消息在暗中流传了。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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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王府的世子; 按照法度; 在没有得到皇帝的诏令或是许可之前; 他也不能擅自离开云南,否则,轻被视为藐视朝廷法度; 重则等同谋逆。而且,他这一趟离开云南,属私下所为; 事先并未过他父亲云中王的许可。

    三年前少帝狩猎意外驾崩后; 关于他其实并未死去; 而是事先有所防范,故当时得以逃出生天流落草野的传闻便一直不断。因事关重大; 这几年间,萧胤棠一直暗中在探寻少帝的下落; 但始终无果。就在几个月前; 他又收到探子的消息; 朝廷锦衣卫近来频频现身福建泉州一带; 疑似是和少帝的下落有关。当时云中王正随朝廷派来的宣慰使马大人去往滇西孟定府,召宣孟密王、木邦王等西南蛮夷首领; 教化四夷,宣扬君威; 人并不在王府里。萧胤棠唯恐耽误时机; 派人秘密给云中王送去个消息; 自己带了几个得力亲信; 连夜乔装便出了云南,一路周折,辗转终于追踪到了泉州,不想还是迟了一步,前夜赶到通津门外的海边时,只看到了几具锦衣卫的尸体。

    据这两天的消息,那晚的事情,似和近年崛起在海上的金面龙王有关。

    金面龙王是什么人,为什么牵涉到少帝案里,少帝是否真的活着,那晚是落入了金面龙王的手里,还是早已不在人世,当晚不过只是锦衣卫和金面龙王之间的单纯冲突,这些都是疑问,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没法确定。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事情到了这地步,自己就算再留下,也无大用了,而且,他需尽快赶回云南。

    那个马大人,名义上来云南宣慰,但不用想也知道,皇帝必是怕父王和那些蛮王相交,这才派他来监视父王,记录他的一言一行,以致于父王在这个小小的宣慰使面前,也要毕恭毕敬。这种时候,万一他的行踪,或是擅自出云南的消息有所泄露,就是给了朝廷发难的最佳借口。

    按照既定行程,马大人会在这个月底回昆明,作为云中王的世子,到时他必须要在王府里露面。时间所剩已经不多,他要尽快离开泉州回往云南。

    但那天晚上过后,接连两天,泉州城里白日严查,入夜宵禁,萧胤棠还没来得及撤出,全城已封城闭港,截断了他所有的去路。

    他在出来前,自然携带了预先准备好的用以证明假身份的路引,从前向来通行无阻,但这一次,他还是疏忽了。

    昨天一早,就在他预备以路引出城时,前头一个来自云南的商人被拦下抓了起来,商人喊冤,城门卫给出的理由是上头有令,但凡携云南籍路引的外乡之人,见了不问原因,一律先抓起来。

    官府为什么要抓来到泉州的云南人?

    萧胤棠推断,锦衣卫应当把这次的事件和云中王府也联系了起来。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恰也说明,皇帝如今对自己父亲的防范,已经到了怎样的地步。

    路引既然无用了,他当时就退了回来,另想办法。

    他很快就想到了那天在福明岛与手下刘义起过冲突的那条船的船主。

    他记得清楚,当时那个冲出来的纨绔儿自称甄家,从船和那个纨绔的口吻来判断,这个甄家,在泉州应是数一数二的大富。

    商户地位虽低,但能做成大富,和当地官府的关系往往非同一般,有些事情,旁人办不了,越是这样的商户人家,反倒越畅通无阻。

    刘义探听回来的消息,确证了他的所想:甄家和州府往来丛密,而那个少年纨绔,名叫甄耀庭,三年前丧父,是甄家唯一的独苗。

    犹如天赐的机会,权衡过后,萧胤棠就不再犹豫,决定铤而走险,以甄家独子来挟制甄家,借助甄家在泉州的人脉,尽快出城返回云南。

    昨天整整一天,那个少年并未出门,而萧胤棠却拖延不起了,于是趁着深夜,与刘义一道潜入了甄家。

    萧胤棠原本并没将甄家放在眼里,不过泉州一商户而已,家业再大,请的看家护院,料不过是做做样子。没想到甄家因老的老,小的小,胡老太太对看家护院这一块儿极为重视,重金请了官府退下的一个林姓老捕头,老捕头组织人手,尽心尽责,且这几天外头乱,入夜更是亲自守着门关,萧胤棠一时难以得手,也是有所忌惮,怕万一不成反而惊动官府,故天快亮时,退到了甄家后花园,本要先退出的,没想到老天也帮了一把,一早,竟看到纨绔子自己独自来了后花园,萧胤棠便和刘义跟了上去。

    就在方才,他正要出手时,看到一个容貌生的极美的少女又找了过来,便继续隐身在角落,静静地听完这一番兄妹对话,心里的计划,更加笃定了。

    这个甄家的女儿,脑子清楚,有条有理,兄妹感情看起来更是不浅,制住了甄耀庭,让她代自己去传话,再好不过了。

    ……

    嘉芙看着萧胤棠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出现,停在自己的面前,有那么一瞬间,胸口针扎般闷疼,眼前阵阵发黑,一种犹如上辈子临死前的那种极端的绝望和痛楚之感,从天而降,将她整个人再次紧紧地裹缠了起来。

    她抓住了手边的门框,一侧肩膀无力地靠了上去,闭了闭目,等那阵袭来的晕眩感过去,站直了身子,慢慢地睁开眼睛。

    “这里是我家。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她盯着他问,一字一句,声音异常清晰。

    萧胤棠微微一怔,目光在对面这个少女的脸上再次定了一定,心里的那种奇怪感觉,愈发强烈了。

    这个甄家的女儿,生的极美。

    王府里不乏美人,但可以这么说,这少女是他生平所见过的最美的美人了,不但肤光玉曜,色殊无双,更有一种叫人见了便想搂入怀里疼爱的楚楚之感。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面对这样一个美人,起一点念头,原本再正常不过。

    萧胤棠自然也乐于享受美人。但他分得清,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

    这种时候,再美的美人,于他也只是一个借助脱身的工具而已。

    但这个甄家女儿,就在方才,却忽然令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内心波动。

    他走出来,她看到自己那一刹那,脸上血色顿失,双眸圆睁,那种第一反应的眼神和表情,骗不了人,更逃不过萧胤棠的一双眼睛。

    她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她从前认识他,并且,对他怀了极大的厌恶和恐惧。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起来虚弱的甚至快要站不住了。

    但很快,她就稳住了神,睁开眼睛时,目光已经变得清明而冷漠。

    这更异乎寻常了。

    一个看起来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少女,突然看到自家后园里冒出陌生的闯入者,闯入者将她的兄长袭倒在地,她却很快镇定了下来。

    萧胤棠忽然想知道,这是她的真实反应,还是在强作镇定。

    但是此刻,他已经没有多余闲情去探究这个了。

    他看了眼地上被刘义用剑指着的那个少年人,抬起目光,两道视线再次落到面前这少女的脸上,说道:“现在就去告诉你家里能做主的那个人,我需要尽快出城。等我安全离开,你的哥哥也就安全了。否则,他会为我陪葬。”

    ……

    一辆马车被车夫赶着从甄家出发,边上随着骑马的张大和甄家小厮,一路辚辚,去往城西的义成门。

    义成门今日当班的是总把石全友,带了一队的人,分列城门左右,正对出城的人马进行一一搜检,坐轿的掀开轿帘,挑担的拿刀尖戳着箩筐,走路的打开包袱,吆三喝四,正抖着威风,忽然看见远处来了一辆马车,认出边上骑马的张大,呦了一声,上去迎了两步,张大忙下马,叫马车也停下,和他寒暄,还没说两句,忽听马车里传出一个男子的不耐烦之声:“张大,前头是死了人挡道不成?马车怎不走了?”

    石全友便知道了,马车里坐着甄家那个有名的公子哥儿甄耀庭。

    这甄家的儿子,泉州城无人不知,他先前也远远看过他几眼,这回一听声,果然不是什么好路数上的人,便笑道:“是甄公子啊?实在是对不住了,想必公子你也听说了,咱们城里这几天不太平,我这不也是照上命行事吗?甄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张大叹了口气,道:“就是被这不太平给闹的,你也知道,我们家老太太年纪大了,要管这么多事,原本就是撑着的,这几天再被城里这事一闹,说到月底船恐怕也出不了海,心一急,昨日便染了风寒,今天躺着起不来了,偏说好今日要去西城外紫帽山庄子有事的,就让我家小爷代去了。劳烦兄弟你检查下,我好陪我们公子早去早回,等明日你有空了,我去找你吃酒。”

    张大说着,朝他递了个眼神,随即凑到他耳畔,低声道:“正好这里碰到了,顺便和你说一声。我们东家去年底回来一条船,带了不少好货色,我们老太太前几日正好提了句,说你时常带着兄弟替我们巡码头,很是辛苦,去年底因事多,一时没顾上谢人情,这两天你瞧何时有空,晚上过来,我领你去看看。”

    石全友心花怒放,知能捞一笔好处了。若一般查防,不看也就放过了去,只是这回上头再三严令,也不敢懈怠,道:“上头有令,无论哪家出去,都要看过才放,甄公子,得罪啦。”说着走到马车前,推开车门,朝里望了一眼,赫然看见那甄家公子歪靠在椅背上,头发也没梳齐整,半边垂落下来,一袭丽衣散乱,怀里竟坐抱了个女子,他正埋首在她肩上亲热,只露个额头出来,那女子背对着门,一头乌发光可鉴人,衣领有些散乱,发间露出一片雪白后颈,虽看不到脸,只光看这一段颈背,便已是婉转可怜,令人遐想无限。

    石全友两眼蓦然发直,哪里还敢细看,一回过神,急忙关了车门,定了定神,心道听闻甄家儿子向来纨绔,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出城办个事,竟都不忘在路上风流快活,也是他投对了胎,生在了甄家,才有这样的命,想自己终日辛劳,也不过就是混个饭饱,果然人比人气死人,暗叹口气,示意手下让道。

    张大朝他躬身道了句谢,吆喝了一声,马车便朝前继续而去,出了城门。

    谁能想到,这几年间纵横南洋的金面龙王,竟然就是当年的董大将军。

    董承昴也是唏嘘不已,叙话了几句,道:“皇上,这数年间,我一直暗中寻访你的下落,却始终没有消息,幸而大公子一直没有放弃,这次他来得也及时,早有安排,否则董承昴万死难辞其罪!”

    董承昴想到方才惊险一幕,犹是心有余悸,又要谢罪,萧彧忙再次阻拦。董承昴便道:“皇上,大公子,你们稍等,我去将人都集来这里。”说完转身匆匆去了。

    萧彧转向裴右安:“少傅,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裴右安道:“锦衣卫的耳目非同一般,盯着他们,就相当于自己有了耳目,但他们行事非常隐秘,且上下级之间,等级分明,消息保密,除非上头想让下级知道,否则里头即便有人,有时未必也能得知确切情报。王锦这回到了泉州,他要抓人的话,何必大张旗鼓让商户上报名册多此一举?直接全部抓走就是了,何况还动了金家,弄出不小的动静,和他平常行事大不相同。我料他应是查到了什么,故意投饵罢了。他的这举动,可谓双刃之剑,虽如愿确实引出了你,却也彻底暴露了自己的意图,这才给了我可乘之机,便是顺着他,我才找到了你。”

    萧彧头脸和身上还湿漉漉的,一阵夜风吹来,打了个冷战。

    裴右安立刻解了身上的外氅。

    “不不,少傅你自己身体要紧,我不冷……”萧彧忙退让。

    裴右安微微一笑:“无妨。这点风我还是经受的住的。你身上湿的,不要冻着。”说着,氅衣已罩到了萧彧的肩上,又为他系上了带。

    氅衣温暖,仿佛还带着来自于他的体温。萧彧望着裴右安,一动不动,眼中渐渐渐闪烁出了微微泪光。

    “……多谢少傅。是我太蠢了,竟然上了他的当……”

    裴右安摇了摇头:“皇上无须妄自菲薄。王锦做事多年,阴谋诡计,防不胜防,奸猾又岂是皇上你能想象的到的?皇上年纪虽小,胸中却有丘壑,虽身处泥淖,而不忘赤子之心,先帝在天有知,必定得慰。”

    他安慰完少年,又道:“顺安王一心要除去三王爷,王爷也非池中之物,不久之后,恐怕会有一战,情势复杂,胜负难料,你暂时还不能现身,泉州更不能留了,你先随董叔过去,等着日后我的消息可好?”

    “一切都听少傅的安排。”

    萧彧立刻道,一顿,又道:“少傅永远是我少傅,我却早已经不是皇帝了。请少傅往后不要再叫我皇上,叫我彧儿便可。且做不做皇帝,于我也没多少紧要了,少傅多年来对我不舍不弃,今日又救了我,已是对我父皇最大的尽忠。我绝不愿少傅为了我而将自己再置身于险地。少傅你可答应?”

第 51 章

    v章12小时后正常显示。感谢您的理解和支持。  董承昴也是唏嘘不已; 叙话了几句; 道:“皇上; 这数年间; 我一直暗中寻访你的下落,却始终没有消息; 幸而大公子一直没有放弃,这次他来得也及时,早有安排; 否则董承昴万死难辞其罪!”

    董承昴想到方才惊险一幕; 犹是心有余悸; 又要谢罪; 萧彧忙再次阻拦。董承昴便道:“皇上; 大公子; 你们稍等; 我去将人都集来这里。”说完转身匆匆去了。

    萧彧转向裴右安:“少傅;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裴右安道:“锦衣卫的耳目非同一般; 盯着他们; 就相当于自己有了耳目,但他们行事非常隐秘; 且上下级之间; 等级分明,消息保密; 除非上头想让下级知道; 否则里头即便有人; 有时未必也能得知确切情报。王锦这回到了泉州,他要抓人的话,何必大张旗鼓让商户上报名册多此一举?直接全部抓走就是了,何况还动了金家,弄出不小的动静,和他平常行事大不相同。我料他应是查到了什么,故意投饵罢了。他的这举动,可谓双刃之剑,虽如愿确实引出了你,却也彻底暴露了自己的意图,这才给了我可乘之机,便是顺着他,我才找到了你。”

    萧彧头脸和身上还湿漉漉的,一阵夜风吹来,打了个冷战。

    裴右安立刻解了身上的外氅。

    “不不,少傅你自己身体要紧,我不冷……”萧彧忙退让。

    裴右安微微一笑:“无妨。这点风我还是经受的住的。你身上湿的,不要冻着。”说着,氅衣已罩到了萧彧的肩上,又为他系上了带。

    氅衣温暖,仿佛还带着来自于他的体温。萧彧望着裴右安,一动不动,眼中渐渐渐闪烁出了微微泪光。

    “……多谢少傅。是我太蠢了,竟然上了他的当……”

    裴右安摇了摇头:“皇上无须妄自菲薄。王锦做事多年,阴谋诡计,防不胜防,奸猾又岂是皇上你能想象的到的?皇上年纪虽小,胸中却有丘壑,虽身处泥淖,而不忘赤子之心,先帝在天有知,必定得慰。”

    他安慰完少年,又道:“顺安王一心要除去三王爷,王爷也非池中之物,不久之后,恐怕会有一战,情势复杂,胜负难料,你暂时还不能现身,泉州更不能留了,你先随董叔过去,等着日后我的消息可好?”

    “一切都听少傅的安排。”

    萧彧立刻道,一顿,又道:“少傅永远是我少傅,我却早已经不是皇帝了。请少傅往后不要再叫我皇上,叫我彧儿便可。且做不做皇帝,于我也没多少紧要了,少傅多年来对我不舍不弃,今日又救了我,已是对我父皇最大的尽忠。我绝不愿少傅为了我而将自己再置身于险地。少傅你可答应?”

    裴右安注视着少年,见他双目仰望自己,神色郑重,目光坦诚,想起这少年小时在上书房里读书犯困坐着也能打瞌睡的模样,心中慢慢地涌出一阵暖意,微笑着点了点头。

    董承昴很快奔了回来,道:“皇上,大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离开吧。”又看了眼地上王锦的尸体:“大公子,是否先处置干净?”

    “董叔,你能保证今夜就将皇上送走吗?”

    “大公子放心,都安排好了,绝不会出岔子。”

    裴右安沉吟了下,道:“若我所料没错,泉州城里此刻应当还有一拨想要寻找皇上下落的人。万一被他们有所察觉,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够甩脱的。留下尸体吧,不必处置了。”

    他说的有些含糊,董承昴起先一愣,再一想,明白了,哈哈笑道:“还是大公子想的周到!用这些尸体拖住那些人个几天,想必问题不大。”

    裴右安笑了笑,领着萧彧离去。

    萧彧走了几步,迟疑了下,停住脚步,低声道:“少傅,当初若不是甄家女儿救下了我,我早就已经死了。这个王锦,既然已经知道了甄家曾收留过我,现在他死了,我也这样走了,她会不会有危险?”

    裴右安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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