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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帝女-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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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思哈讪讪退到一旁。

    不消多时,便起了风,夜风颇有些湿冷。

    此刻宜娇堂外的廊下,只有雍亲王和李福晋有资格坐在椅子上,雅思哈原本也该有资格被赐坐的,可惜雍亲王恨极,怎会给他赐坐?!快六十岁的老人家了,一路骑马赶来,连晚膳都没用,着实也不易。

    苏培盛见四爷脸上的怒火略有消减,便小心翼翼上前请示道:“王爷,小厨房把晚膳准备好了,您要不要先用点?”

    雍亲王眼中怒火一翻,当即便要发作,却看见了身旁椅子上脸色苍白的李福晋,便长叹道:“你去先用些吧。”

    李福晋含泪摇头:“萱儿还里头生产呢,妾身实在吃不下。”

    苏培盛见状,急忙劝慰道:“李福晋可得为您肚子里的小阿哥着想!您这么饿着,可怎么行?小厨房炖了烂糊的珍珠燕窝,要不您用一碗?”

    李福晋一边拭泪一边摇头。

    苏培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主子雍亲王。

    雍亲王便道:“夜里湿气重,又起了风,你还是回去吧,淑质……”

    李氏身子一颤,时隔多年,四爷又一次唤她的闺名。她的性子,素来柔顺惯了,可这次却异常坚定:“爷,我不会走的。若是走了,我反而更放不下心!!”

    雍亲王皱眉道:“你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

    “哪怕无济于事,我可不会撇下萱儿!!”李氏满眼泪花,“从前,弘昐、弘昀没的时候,我也从未离开半步!”

    雍亲王手心一颤,心中也为之一恸……弘昐、弘昀……那也是他的儿子,都早早夭折了,是李氏的痛,也同样是他的痛。

    许久,雍亲王长长叹一口气,“苏培盛,取件厚实的斗篷来。”

    “嗻!”

    产房里,六识灵敏的宜萱自然听得出来是雅思哈来了,星德没来。

    宜萱咬牙切齿,没来更好,要是来了,老娘就灭了你!!!!

    “郡主,对!就是这样用力!!产道已经开了六指了,您继续用力啊!”稳婆一旁大声地提醒道。

    宜萱疼得呲牙咧嘴,心里最恨的自然是那个罪魁祸首!该死的纳喇星德!!!老娘问候你十八代祖宗!!你特么不是爱郑秋黛爱得要死要活吗?干嘛要和怀恪滚床单啊!!害得老娘现在要死要活要生孩子了!!!

    “啊!!”宜萱嘶哑地叫着,“给我出来啊!!再不出来,我阉了你老子!!!!”

    宜萱这话喊得声嘶力竭,外头的人一个个都听得分明。

    雍亲王还是那张面瘫脸,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那眼睛里有一瞬间的僵硬。

    李福晋却十分羞愧,那个星德的确该死,骂两句自然没什么,可是也不能用“阉了”这种难听的词儿啊!

    而雅思哈羞愧地低下头,却瞅见小儿子纳喇星徽骤然弓腰夹紧了双腿,活像只鹌鹑,雅思哈看得疑惑:“你怎么了?”

    星徽脸色十分紧绷,半晌才讷讷道:“没、没事儿……站久了,抽筋了而已。”

    雍亲王看了一眼星徽,露出几许赞许之色,这个纳喇星徽倒是知道感恩的,不枉萱儿救过他性命,比那星德好了十倍不止,雍亲王便淡淡道:“赐坐。”

    苏培盛忙亲自搬了一张椅子上来,星徽见状急忙推辞:“谢王爷,不过奴才还是站着习惯些……”

    雍亲王睨了一眼还站着的雅思哈,便没有勉强星徽。

    产房中。

    “格格!催产药来了!”金盏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苦药汁进来。说着,金盏便急忙吹着滚热的催产药,用小银勺子舀了便往金宜萱嘴巴里送。

    苦涩的药汁刚入口,金宜萱的味蕾感觉到,一股咸而麻,而且十分剌舌!!

    金宜萱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噗”一声便将那口药给吐了出来,咸、麻、剌——这分明是附子的味道!!而且是分量极重的附子!!!

    宜萱本不懂医药,可怀恪幼时多病,尤其到了冬日,时常招惹风寒,那时候王府的医正叶岐通常都会开“麻黄附子细辛汤”,其中的附子便有治疗风寒咳逆的效用,所以金宜萱很清楚附子那相当难喝的口感,所以绝对不会品错!!

    对风寒之人,附子是一味良药;但对于临盆的孕妇来说,附子却不亚于砒霜!!因为此物有很强的活血化瘀之效,更甚于麝香、红花等物,一剂下去,必然血崩!!!

    汉史载,汉宣帝刘病已的原配皇后许平君,便是死在附子之下!!

    “格格怎么把药吐出来了?!”吴嬷嬷完全不解金宜萱的举动。

    宜萱现在浑身疼痛,强撑着,努力提起一股力气吐出几个字:“药,里头有附子!!!”

    吴嬷嬷一愕:“这药可是石医士亲自开的呀!”

    “啊!!——”这时**里又传来一阵强烈的剧痛。

五十三、宜萱产子(下)

    吴嬷嬷难掩怒色,亲自端着那碗“催产药”便从宜娇堂里快步走了出来,“启禀王爷、李福晋,郡主尝了一口,便说着催产药里含有附子!!”

    李福晋通晓些医术皮毛,自然不可能不晓得附子是什么东西,登时脸色惨白如纸。不过比李福晋脸色更白的是石磐,石磐的老脸已经土色了,他急忙噗通跪下,磕头道:“王爷!奴才的药方子上绝无附子啊!!”

    雍亲王面色冷寒得几乎能将人冻结。

    星徽凝着眉头,看着跪在廊下磕头不止的石医士,他也觉得此人不大可能背叛郡主……

    石磐碰碰磕着头,脑袋已经血肉模糊,“奴才在王府做了十几年医官,怎么可能背叛王爷呢?!”

    雍亲王眸子阴沉,他也是觉得石磐忠心不二,才叫他照顾萱儿的胎。也是赖得石磐医术上乘,方才在萱儿六个月落水后,保住她们母子性命。可事到如今,生性本就多疑的他亦不敢全然相信石磐了。

    星徽忽的问道:“熬药的是谁?”——若是药方子没有问题,那最有可能被下进附子这味药的,便是熬药这个环节了。

    石磐忙道:“是小姜子!”

    雍亲王眉头一沉,沉声道:“苏培盛!”

    苏培盛忙躬身:“是!奴才这就去查!!”

    苏培盛已经匆忙敢去药房了,满头鲜血的石磐仍旧跪在地上,自是不敢起身的。

    李福晋面有恨色,泪已经流了下来:“为什么,三番五次,有人要置萱儿于死地?!我的萱儿到底碍了她们什么?!!”——此刻李福晋恨不得这些人九族通通死了!!

    雅思哈脖子一缩,连忙退后了几步。这第一次想害郡主的,可正是他的侄女郑秋黛啊!看样子,这个小贱人不能留命了!等她生产了,送去青螺庵,过一二年,还是了解了她为好!

    苏培盛很快就赶了回来,“启禀王爷,小姜子死了。”

    雍亲王眼中刺骨的冷汗骤然爆射了出来,“死了?!!又死了?!!”

    雅思哈顿时不解,为什么是“又”???

    苏培盛浑身一颤,忙千万个小心,低声道:“是,奴才去药房的时候,小姜子已经气绝身亡。小姜子身上并不半点伤痕,看着像是服毒自尽了。”

    “好!!!”雍亲王突然爆出这个一个字,随即又连连道:“好!好!!”

    嘴里说着“好”,但他的脸已经冷森得如阎罗一般,“敢用这等下作手段谋害本王之女,本王若不了解那幕后之人,就枉为人父!!枉为亲王之尊!!!”

    产房里,宜萱把四爷爹那满口煞气腾腾的话,听得分明。同时,她也恼恨极了这个幕后之人!!她只不过是个和硕格格,于政治上并无多少关隘,更不会妨碍什么人的利益!为什么有人想要置她与死地?!而且小梁子、小姜子,连续两个动手的人,都随后立刻便被灭了口!这等狠辣的手段,让宜萱想到的只有那个人了!!

    这碗附子催产药,是喝不得了!可若要再熬催产药,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退一步说,再来一碗催产药,她也不敢喝了!宜萱也忍不了那么久的疼痛了,她死死咬着牙齿,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憋气用力生!!!

    稳婆突然欢喜地道:“看见孩子的头了!是顺产!!格格快用力啊!!”

    “啊!!——”宜萱汗水淋漓的双手抓着那已经被抓烂了的褥子,狠狠一个用力。

    下一刻,用某个鲜活的物体,从她的产道脱缰而出——

    “哇哇哇——”

    孩子的哭泣声,响彻朦胧的夜。

    宜萱喘着粗气,伸手急忙道:“快!孩子!快给我看看!!”

    稳婆抱着一个刚剪断了脐带,满身血污的孩子送到了她眼前。

    宜萱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喜悦,她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浑身通红的孩子,她看着孩子的小脸蛋,骤然眼睛瞪得滚圆。

    “怎么是他?!”宜萱留下这句话,然后直挺挺翻白眼晕了过去。

    而外头,李福晋听见婴儿的啼哭声,顿时一颗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她嗖地站了起来,欢喜地看着宜娇堂。

    可是下一瞬,由于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李福晋头晕目眩,身子一仰,便软倒在了四爷怀中。

    “淑质!!——”

    李福晋无血色的脸上带着曙光般的微笑:“爷,萱儿终于生了……”——女人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尤其是头胎,更是凶险。想她当年十七岁生萱儿,便是一股将为人母的毅力强撑着,才撑了下来。

    此时,东方渐白,夜雾尚未散去,整个皇庄朦胧而迷离,只听得“咯——咯——”的高亢之声,随即那雾霭中不知从何处飞来成对成对的仙鹤,优雅地盘旋在宜娇堂上空,前后接引成圈,且伸颈扬头,引吭高歌,当真是一副奇丽的画面。

    雍亲王露出几许笑容,仙鹤来翔,这是大大的吉兆!!

    若是此时宜萱醒着,便会明了为何仙鹤飞来,而且还环绕在宜娇堂上空。因为孩子出生的一瞬间,**里积蓄了数月的月华灵力也随之奔放出来。仙鹤是灵物,感知远胜过其他俗类,所以都第一瞬间赶了过来。

    不过仙鹤环飞的奇景并未持续太久,待到红日高升,日华驱逐了月华,仙鹤便都离开了宜娇堂上空。

    产房里,宜萱已经昏睡过去。

    产婆抱着一个被包裹在大红襁褓中的啼哭不止的婴孩快步走到雍亲王面前,见了万福,便喜气洋洋地道:“恭喜王爷,恭喜李福晋!郡主生下一位小公子!”

    雅思哈和星徽也跟随在雍亲王和李福晋身后走了进来,乍然,那啼哭的孩子突然止了声息,变得乖巧无比。

    产婆见状,急忙恭维道:“小公子一见到王爷立刻就不哭了,果然不愧是王爷的亲外孙,就是亲呢!!”

    雍亲王难得地“呵呵”一笑,伸手便将小家伙给抱了过来,李福晋看在眼里,不禁有些惊讶,王府里前后那么多阿哥,爷可谁都没抱过。如今倒是对这个孩子极为投缘,李福晋转移念一想,抱孙不抱子,也是满人的旧俗。

    雍亲王低头戳了戳小家伙的小脸蛋,呵呵笑道:“这个小东西,折腾了萱儿七八个时辰,总算是生下来了!”说罢,雍亲王忙问:“萱儿如何了?”

    稳婆忙道:“请王爷放心,郡主只是太累了,昏睡过去了,并无大碍。”

    李福晋闻之,长长松了一口气,二话不说,直接奔进了产房去看女儿了。

五十四、肉球儿子

    宜萱醒来已经是四个时辰以后了,只觉得浑身如散了架一般。内室已经没有了血腥味,床单被褥也都换了新的,不远处的宝塔香炉里袅袅吐着梅花香,馥郁宁神,倒是闻着不错。

    昏迷的期间,宜萱做了个噩梦。那个时空管理员小肉球,居然又来了!!那小肉球死死抱着她的大腿,跟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也甩不开,随即眼前一阵朦胧,小肉球突然便小了,便成一个红扑扑的新生婴儿,光溜溜着屁股,仍旧死死抱着她的腿……

    醒来后,宜萱看到被额娘李福晋抱在怀里的新生婴儿,顿时如遭雷劈。

    她不是做噩梦……而是真的!!!

    小肉球的那张胖脸,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

    宜萱心中气得咬牙切齿,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小肉球笃定她肚子里是“儿子”了,肯定是那个时候这个该死的小肉球就打定主意要投胎到她肚子里了!!

    李福晋见女儿醒来,忙欢喜地走上前来,“萱儿,快瞧瞧盛熙。这孩子,可乖了!”

    乖?!!

    宜萱脖子一梗,这个小肉球根本和乖不搭边好不好?!!

    不过……咦?居然不哭不闹,还真像个乖小孩呀!

    等一下——

    “额娘,您叫这孩子什么?!”宜萱急忙问道。

    李福晋微笑款款:“盛熙。是你阿玛给取的名儿。”

    按照纳喇氏的字辈排序,子辈是星字辈,孙辈便是盛字辈儿,前头已经有星衡之子盛煦,这个孩子叫盛熙即合乎辈次,听着也还顺耳。

    “那阿玛呢?”宜萱四下张望,却只瞧见站在帘子外头的勇毅三等公雅思哈和纳喇星徽,并不见四爷身影。

    李福晋道:“你阿玛见你平安生产,给孩子取了名儿,便匆匆回京了。若不快些,怕是就要误了早朝了。”

    四爷爹也不容易啊,宜萱内心哀叹一句。昨晚一宿没睡,今早天不亮就要快马加鞭赶回去上朝。

    “咦?”宜萱突然一皱眉头,“盛熙——这个‘熙’字没关系吗?”当今皇帝的年号可就是“康熙”,虽然年号不比名讳,用不着忌讳,可也不能随随便便拿来给小孩子取名呀!

    李福晋微笑道:“四爷说,今儿早朝后会向皇上请示的,你放心就是了。”

    宜萱缓缓点头。

    雅思哈面色讪讪走了进来,探头探脑瞅着他的亲孙子,脸上却遏制不知激动之色:孙子!!是孙子!!哈哈!纳喇氏他这一支终于也融合了皇家的高贵血统!!原本他还担心,万一郡主生产出了什么意外,或者生的只是个孙女,可怎么是好!如今当真是天随人愿啊!他的孙子,是和硕格格的儿子!!想当初,明珠为何能位极人臣,得到皇上重用,还不就是因为他的母亲是英亲王阿济格之女和硕格格吗?!!他的孙子,将来肯定要比明珠那厮煊赫得多!!他的孙儿,今日是和硕格格之女,明日便是和硕公主之女!!!

    雍亲王大势已定,他的孙子,便是日后万岁爷的外孙!!如此一来,纳喇氏他这一支终于要走向辉煌了!总算不枉费他多年苦心谋划!!!

    明珠,也姓纳喇氏,又叫做纳兰氏,全称是叶赫那拉氏,算来明珠还是雅思哈的堂叔呢。只不过明珠早已随着直郡王被圈禁,而身死道消了。可当年明相爷的煊赫,仍旧叫雅思哈眼馋不已。虽然雅思哈功勋卓著,后来也封了三等公,可终究只能选择急流勇退,从权利的核心退下来。

    雅思哈心中自然是不甘,可也晓得自己的年事已高,已经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了,更没有能力叫家族更上一个台阶。所以才将家族的辉煌寄托在下一代身上,儿辈已经没什么太大指望了,就只能看孙辈了。

    宜萱瞅着自己那公爹兴奋地都要抽搐的表情,顿觉无语。

    雅思哈弓着腰,祈求道:“李福晋,可否让奴才抱抱孙子?”

    李福晋面色不愉瞪了雅思哈一眼,随即叹息道:“罢了,养子不孝,你也不容易。”便将怀中的盛熙给了雅思哈。——毕竟将那个贱妾幽禁佛堂的,正是萱儿的公爹,这个雅思哈总算还明白些事理,虽说养子不教父之过,不过看在孙子健康出生的份儿上,总要给他亲祖父几分面子才是。

    雅思哈抱着小小的孙儿,激动地胡子一抖一抖的,跟那羊癫疯似的!

    站在雅思哈身后的星徽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这时候金盏端来了人参乌鸡汤,李福晋亲自接过来,送到宜萱跟前,柔声道:“这汤已经炖了两个时辰了,烂糊入味得很,你多吃些。”

    此刻宜萱也是肚子里空空,自然胃口出奇地好,乌鸡虽然黑乎乎的不好看,可这碗人参乌鸡汤的味道还是不错的,虽然带点人参的苦味,可她饿着,也不挑剔了。

    此时,宫中已经下了早朝,几个已经是中年人的皇子都穿着亲王品级的朝服来到乾清宫。

    皇子们虽然爵位高低各有不同,但是只要他们一日是帝子,便可享受一日亲王等级的服制。故而,虽年岁不一,却清一色都是一般装束,乍一看,瞧不出贵贱高低。

    其中最年长的是已经四十岁的诚亲王胤祉……四十岁的皇子……听着就叫人感觉悲催——不过他不是最悲催的,最悲催的是他前头那俩哥哥,一个废直郡王、一个废太子,一个四十五、一个四十三,都幽禁着呢。

    其次的便是雍亲王胤禛,三十九岁了,平素都是不苟言笑,今日难得眼角见了笑纹。

    旁边的淳郡王胤祐瞧在眼里,不禁惊讶,忍不住便又再瞄了两眼,终于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了,而是四哥真得在微笑呢!

    养心殿金龙宝座上已经高领六十四岁的康熙陛下,缕着花白的胡须开口道:“老五,打进来,你就瞅着老四瞧,莫非他脸上涨了花了?”

五十五、纳喇盛熙

    一众老皇子们见了大礼,方才起身,跛着脚的淳郡王忙前二步,回话道:“儿子只是觉得惊奇,四哥素来端正肃穆,怎今日笑面款款呢?”

    雍亲王一听恒亲王说他“笑面款款”,便忙收了脸上的笑意,恢复了淳郡王所说的“端正肃穆”的模样。

    站在八贝勒身旁的九贝子胤禟暗自冷哼了一声,老四还没得势呢,老七这瘸子在皇父面前就开始忍不住巴结了?!哼!

    九贝子胤禟是在场的皇子中最年轻的,却也有三十四岁了,貌类女子,算是长得最好看的一个,却难掩阴柔之色,也无怪乎不讨康熙喜爱,爵位也是在场皇子中最低的一个。

    ——千古以来,唯独清朝对皇子的封爵甚是抠门,而头号抠门皇父无疑就是如今位在九五的康熙皇帝了。众多儿子中,到如今也只不过封了三个和硕亲王(雍亲王、诚亲王、恒亲王)、一个多罗郡王(淳郡王)、一个多罗贝勒(八八)和四个固山贝子(九、十、十二、十四)而已,后头更有一流串的光头皇子。

    九贝子阴测测开口道:“五哥的消息还真是不灵通,四哥福气好,已经抱了外孙了!”

    长得一脸和善的八贝勒也笑容亲切地开口:“听说大侄女分娩之时,祥瑞临世,当真百年难得一见啊!”

    “哦?祥瑞?”龙座上的皇帝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散去了。

    雍亲王凤眸一凛,临走时,他已嘱咐了苏培盛封锁消息……如今看来,果然连萱儿的皇庄里都有老八一党的眼线了。随即,雍亲王面色坦然,走上前二步,语气平和地道:“回汗阿玛的话,却有祥瑞。就在今晨日出之前,分娩之后,有几只丹顶鹤飞来,随后没多久就又飞走了。若要较真儿,也可以勉强算是祥瑞。”

    皇帝一听只是几只仙鹤,便露出如寻常人家老父一般和蔼的微笑。

    这时候,九贝子轻轻一抚绣上的五爪行龙,一脉相承的丹凤长眸泄出几许幽冷:“四哥太过自谦了,仙鹤可是‘一鸟之下,万鸟之上’,当真贵不可言啊!!”

    雍亲王面色不变,只淡淡道:“承蒙九弟赞誉了,但愿这个孩子真如九弟所言。毕竟仙鹤好歹是仅次于凤凰的仙鸟。”

    诚亲王也笑呵呵开口道:“四弟说得不错,仙鹤不但有长寿吉祥之意,更有忠贞清正之德行,本朝文官一品的朝服补子上绣的便是此鸟。说不准,四弟的外孙将来有出息,能官居一品,位极人臣呢。”

    这话算是彻底化解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仙鹤再怎么祥瑞,说破天,亦不过只是“位极人臣”而已!既然是“臣”,便不值得帝王忌讳。

    “多谢三哥吉言。”雍亲王道,谢过之后,雍亲王便拱手道:“汗阿玛,儿子想着这个孩子有幸生于康熙盛世,儿子像给他取名为‘盛熙’,还望汗阿玛允准。”

    康熙一听,果然龙颜大悦,好一个“康熙盛世”!!人老了,这等马屁拍上来,自然心中无比畅快,便捋了捋胡须,赞道:“盛熙,这个名字极好!”

    这爷俩完全忘了,最有资格给小肉球取名的小肉球的亲爹和亲爷爷已被彻彻底底忽略了,还轻描淡写地被剥夺了人家的命名权。所谓的皇家,其实就是最不讲道理的人家。

    走出乾清宫,雍亲王脚下一顿,睨了一眼面貌最是阴柔的老九和最是一派和气的老八,淡淡道:“九弟不知是否听说过一句话。”

    九贝子凤眸阴气愈盛,脸上却带着笑容:“还请四哥言明。”

    雍亲王下巴略一台,冷冷讽刺道:“蛇,不过是永远只能匍匐在地的小畜生罢了!”

    九贝子眼里冷森的火焰一闪,却咬牙忍了下来,什么都没说。

    雍亲王却已经冷笑着拂袖而去,果然,老九家的小毒蛇把这句话告诉过老九……否则以老九的性子,方才必然忍不住的!他能忍住,是因为早就听说了这句话!

    萱儿说得极对,不过是一条匍匐在地的畜生罢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只敢耍在晚辈身上,果然是下作的畜生!!

    宫中的硝烟,宜萱不得而知,她现在被小肉球……哦不,盛熙的哭闹声折腾得不厌其烦。

    李福晋焦急地抱在怀里,“哦哦哦”地哄着,一手还摇晃着一只错金的拨浪鼓,可惜没有半点效果,盛熙咧着嘴巴,嚎啕大哭。

    李福晋急得不行,“这可怎么是好?你公公和星徽前脚才刚刚走,这孩子怎么就哭闹不停了?!方才还乖极了的!”

    宜萱被吵嚷得脑门生疼,便气恼地道:“额娘,不要哄他!小孩子越是不乖,你越是不能惯着他!扔到摇篮里,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哭多久!”

    “没良心的!!”李福晋听了,恼火无比,“这是你亲孩儿!你倒是一点都不疼他!”

    宜萱沉着脸道:“我可以疼的,但绝不会惯他!额娘没听过,惯子如杀子吗?”——这个该死的小肉球,来了就来了,居然不给老娘夹起尾巴来做人!!

    “什么惯子如杀子?!熙儿才多大?!”李福晋不悦地道,“而且他哭得这么厉害,肯定是哪里不舒服!或者是他饿了……”

    宜萱撇嘴道:“我两刻钟前才喂过他呢!!”吃奶的时候,倒是挺欢畅的,吃饱了就不认人了!扭头便哭嚎着折腾老娘!小白眼狼!跟你爹一模一样!!

    “那是尿了?”李福晋急忙打开襁褓,摸了摸尿布,不由摇头,“干的,没尿。”

    宜萱头疼地捂着自己一只耳朵,尼玛,生孩子就够痛苦的了,没想到养孩子更痛苦!!

    宜萱便道:“额娘,叫乳母哄吧!您还怀着身子呢,别累着自己!”——左右乳母、保姆都早早备好了,总不能叫她们闲着!

    李福晋哄了半晌,也是没辙,只好把孩子交给了乳母。

    小儿难养,这其中的苦楚,宜萱上辈子不晓得,这辈子总算是见识到了!她挺着大肚子的时候,还觉得辛苦,现在她真恨不得这个小屁孩永远呆在她肚子里,起码那样他想哭也哭不得!如今好了,两个乳母加两个保姆,伺候这么一个小祖宗,处处精心妥帖,可这祖宗还是动辄要哭上一场!嗓门子当真是像极了纳喇星德那厮!!

    宜萱也算是抓着规律了,吃饱了,要哭一场;睡醒了,还要哭一场;拉了尿了饿了,自然不必多说!两日下来,乳母保姆们一个个都憔悴了……宜萱看得不忍,便又拨了两个丫头过去帮忙。

五十六、洗三礼

    孩子出生的第三日,按照习俗,要办洗三礼。宜萱原本不想大办,可没成想,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竟然亲自赶了过来,主持洗三礼。

    新丧女的年福晋虽然未曾来,却叫康嬷嬷松了金镶玉的长命锁和专门给小孩子用的柔软绸缎十匹。

    再就是勇毅公府的人,算是来齐了,连最不情愿来的额附纳喇星德也穿得体面出场了。国公爷雅思哈自是不必多提,精神抖索的,就是他的继室夫人郑氏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寡居的衡大奶奶他他拉氏也带着儿子盛煦来了,星月、星移也来了。星徽自然也来了……

    洗三礼的热闹场景,宜萱没看到,因为她要在屋子里做月子。不过今儿这臭小子倒是挺给面子的,整个洗三礼折腾下来,居然都没把他给折腾哭。宜萱啊算是明白了,这小肉球爱折腾人,同样也极为耐折腾!!

    宜萱屋子里,星月和星移作陪,唠着家常。

    星移能来昌平,倒是十分开心的样子,反倒是星月东张西望的,像是再找谁似的,过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雍亲王没来吗?”

    宜萱暗自一笑,倒是也能明白身为一个穿越女想见见四爷的梦想,“阿玛吩咐了嫡福晋操办洗三礼,他一早便叫人带话说不过来了。”

    “哦……”星月顿时一副怏怏的模样。

    “不过,我阿玛满月礼会来。”宜萱微笑道。

    随即,星月如打了鸡血似的,来了精神。

    星移疑惑地道:“大姐姐怎么特别想见雍王爷吗?”

    星月被一语戳中心思,连忙讪讪道:“不是,我只是有点好奇,二嫂嫂的阿玛会是什么样子。”

    宜萱笑容莞尔:“能是什么样子?还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星月满是好奇地道:“可是我听说,雍亲王为人很严肃。”

    宜萱点点头:“是有点严肃,不过也只是瞧着严肃罢了,其实我阿玛还是很温和的。”——对她很温和,对别人……她就不关心了。

    “是吗?”星月眼睛瞬间亮晶晶的,“也就是外冷内热喽?”

    宜萱呵呵笑了,倒也没有反驳星月的话,或许阿玛真的有一点外冷内热哦!

    星月心中所期待的答案似乎是在宜萱口中得到了肯定,高兴得眉飞色舞,“我瞧着也是!雍亲王也很疼爱二嫂呢!我记得连二嫂身边的大夫都是王府的医官!我还听阿玛说,之前嫂嫂临盆,雍亲王还亲自守了一夜呢!”

    是啊,宜萱笑容温柔,四爷爹对她这个闺女好得的确无可挑剔。忽的,宜萱却瞥见了星移羡慕的眼神,是了,星移是庶出……而平日里雅思哈最疼爱的是嫡出的星月,对她这个庶出的女儿素来是不上心。对于女孩子而言,哪个不渴望父亲的疼爱呢?何况星移才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啊!

    只不过星月提到了医官……医士石磐,也不晓得他现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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