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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帝女-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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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不悦地哼了一声,“他倒还是不死心呐!!”
弘历躬身道:“汗阿玛,现在不是计较他是否有过的时候!万一那个纳喇星徽激愤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损伤的可是大清和科尔沁多年的情分啊!”
雍正沉默了,齐默特多尔济的性子,的确做得出这种事情来,可纳喇星徽此人却甚是狡猾,想来不至于把齐默特多尔济真的怎么样了。修理一顿泄愤,倒是有可能。料想到这些,雍正摆手道:“不用管他们!”——的确是该给齐默特多尔济一点教训了!否则真以为朕的女儿也是可以予取予求的呢!之前端柔的死,朕还没跟他计较呢,这个忝不知足的家伙,既然惦记上朕唯一的亲生女儿了!!
弘历听了这话,算是真的急了,他再度跪了下来,磕头道:“汗阿玛,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请汗阿玛准允儿子带府中侍卫前去营救!”
雍正略一沉思,齐默特多尔济已经进去大半日了,想必也已经被纳喇星徽给教训过了,科尔沁的颜面到底要顾及几分的,雍正想到此便轻轻点了点头,“去吧!把齐默特多尔济给带出来!”
“是!儿子遵旨!”弘历眼底满是幽沉之色,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接下来——就要快速出击,要了纳喇星徽的性命!!
弘历走后,派遣去弘时园子为二阿哥永珪治病的太医也回来复命了,太医面色入土,整个人都颤颤巍巍了,他扑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皇上——端王府的二阿哥……二阿哥他、他……”——太医一时间口齿竟说不齐整了。
雍正神色不悦:“好好说话!永珪到底怎么了?!”——雍正素来十分看重这个嫡出的孙子,大有寄托江山之念,故而在他心中分量大是不同于其他几个孙子。
太医颤抖地道:“二阿哥似乎——染了天花!!”
雍正瞬间愕然,“什么?!天花?!!”雍正简直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他抓起案几上的砚台,便狠狠摔在了地上,“永珪怎么可能染上天花?!!”——几年的确在贵州以南偏远之地,出现了天花肆虐,但因管控及时,又因发疫之地在穷乡僻壤,所以并未蔓延开来,又如何会传播到了京城?!
“即刻派人将永珪隔离出去!着端王府医正救治!其余人等一律不得接近!!”——即使这是自己最看重的嫡孙,雍正依然能够做出最冷静理智的处置。
雍正又道:“对外封锁消息!只说永珪是感染了风寒!!若是泄露出去半个字,小心尔等的脑袋!!”——天花给人的记忆实在太多太痛苦了,选择封闭消息,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只要控制好了天花源头,自然就不会传播出去!
至于这个孙子——只能看他是否有这个福气了。
先帝爷也是幼年生过天花,熬了下来,才成就了一代帝王福泽。
只是,成年人感染天花尚且要死上小半,何况是一个尚在稚龄的孩子?因为存活几率太小,所以说先帝爷是个大福泽之人。
这一切,宜萱都不晓得,她只听到四贝勒弘历带着府中侍卫,气势汹汹迫向子文的温泉山庄。听到这个消息的宜萱,再也坐不住了!
齐默特多尔济只是个莽夫,或许不足为惧,然弘历心机深沉,只怕是去者不善!!
宜萱急忙吩咐玉簪准备车马,急忙赶赴温泉山中,但马车的速度,又怎能追得上弘历快马奔驰?
弘历抵达并闯入温泉山庄的时候,宜萱才走了一半不到的路程而已,纵然她极力催促,可马车的速度终究有限。
宜萱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如今也只能祈祷子文能够游刃有余地应对弘历的发难了。她只盼着子文能乖乖交出齐默特多尔济极其随从,千万不要跟弘历硬碰硬!再怎么说,弘历都是个皇子!与他其冲突,子文不占丝毫便宜!反倒会惹一身骚!
初冬的时节,本已经有些料峭,可宜萱却急得出了一身的汗水。
马车碌碌,扬鞭之声清澈,但宜萱的心却愈发揪了起来。
远山含黛,青松苍翠,午后的阳光熹微,天上的云渐渐黑压压低沉沉,仿佛风雨欲来。天地间俱是压抑的,沉闷的空气,鸟雀低飞盘旋。
宜萱却顾不得天气如何,急忙再度催促车夫快马加鞭,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抬头看着铅色的黑云,心中愈发觉得晦暗不吉。
子文是聪明人,他不会做糊涂事。宜萱只能再三如此安慰自己。
只是如今三首不在子文身边,弘历又气势汹汹而去——难道弘历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熙儿,而是子文?!想到这种可能的宜萱,心中不禁一颤。
她似乎感觉,自己距离真相又更近了一步……但这一步,却叫人愈发惴惴不安。(未完待续。。)
三百一十四、子文之死(上)
温泉山庄。
一派过分的宁静。
昨夜深夜,他服用了曼珠沙华,然后进入汤泉中专心排毒。
而后天刚亮,科尔沁郡王齐默特多尔济便突然前来挑衅。
一切都如他猜想的那般。
子文看着躺了一地横七竖八昏死过去的蒙古人,忍着喉咙的腥甜,吩咐道:“都抬去厢房!”
“咳咳!!”子文扶着胸口剧烈咳嗽着,他看着咳得满手的乌黑血渍,不禁苦笑了笑,“这个身体,还真是不中用啊……”毒已经排除大半,但剩余的分量,已经融入了五脏六腑,也足够让这个身躯毁灭了。
而接下来,四贝勒应该要来了吧?
果然子文刚想到这点,一个家仆躬身进来禀报道:“庄主,不好了!四贝勒爷带着大队侍卫已经闯进山庄了!!”
“咳咳!!”子文再度干咳,又咳出大口的黑血,他咬牙吩咐道:“不必阻拦!”
转身子文取下挂在墙上已经许久不用的神臂弩,又取了一支白羽箭矢,将手上沾染的毒血,轻轻抹在了箭矢的尖儿上。那箭矢是黑铁打造,抹上紫黑的毒血,自然分毫看不出来。
闻着血液里散发的曼珠沙华的飘逸清香,子文轻轻笑了。
正堂外,弘历从头到尾是一身护防严密的精铁盔甲,头上红缨盔,身穿鎏金甲,连手臂之处都佩戴了精铁打造的护具,当真是防卫得一丝不漏!!
随从有精猛的侍卫百余人,个个训练有素。高大孔武。侍卫一进入温泉山庄,直接就围困了子文所在的正堂。一张张犀角弓拉开如满月,挂上锋利湛湛的箭矢。只得主子一声令下,便万箭齐发。
侍卫用三层遁甲将弘历护卫团团,俨然是一副不给任何人可趁之机的机会。
弘历如此防守严密,可见是对子文何等警惕,又是何等坚决地要永除后患!
这个时候,前方的镂花隔扇门吱呀一声开启,所有人的神经全都紧绷了起来,又是是弘历,他杀意腾腾的丹凤眸子死死盯着从里头走出来的手握神臂弩的男子。他看上去脸色苍白,仿佛孱弱无力的书生一般。
但弘历早已调查得清清楚楚,可是连年羹尧手下的精勇杀手动都不了他分毫!!
可如今——
弘历露出了得意的冷笑,他身中剧毒,又面对精猛强兵,断然是插翅难逃的!!
弘历扬声道:“纳喇星徽!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扣押科尔沁郡王,你可知这是死罪?!!”弘历声音高亢而义正言辞,他用蔑视的眼神看着嘴角流出黑色毒血的男子。仿佛只需他一声令下,眼前之人便会被射成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刺猬!
子文抬头看着压城的黑云,东风乍起,冷肃逼人。他的脸上却带着微笑,淡淡的、清和的微笑,子文的声音亦是淡淡:“齐默特多尔济为何而来。四贝勒比我更清楚!”
弘历冷笑,他自然清楚。怪就只怪齐默特多尔济愚蠢,稍稍一撺掇。便来挑衅了,他冷哼一声:“少跟本贝勒拖延!立刻交出郡王,否则本贝勒一声令下,便要了你性命!!”
子文突然仰头哈哈大笑,“都这个时候了,四贝勒还要逗趣吗?难道我交出齐默特多尔济,你就真的会秋毫无犯?!!”
弘历脸色一阵恼羞,他谋划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奉旨前来的机会,又怎会放过眼前之人。弘历转而脸含杀意,“既然你都明白!本贝勒也便不与你废话了!!”他手臂一扬,作势便要下令射击。
子文却淡淡捏起那只涂了他鲜血的白羽箭矢,脸色露出了款款的微笑。
弘历死死盯着子文脸色的反应,见他竟然还是不慌不忙,竟还要以一弓一箭来翻看着百驾拉满的犀角弓!简直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但子文的微笑,终究让弘历心中掀起了一抹不安,弘历扬声道:“本贝勒劝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要是乖乖受死,本贝勒倒是可以给你留一具全尸。”
子文突然再度咳嗽,大口的污血从口中喷涌出去,他平淡地用袖子擦掉污血,拉起了神臂弩,“我的身体的确是不行了,所以需要速战速决了!”
弘历呵呵笑了,他指着身前的三层护盾,嘲讽地从护盾缝隙中看着大口吐血狼狈不易的子文。
子文却停顿了一会儿,“不过这个时候,四贝勒应该很想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吧?”
弘历不禁一愣,他做了六十载皇帝之后,退位为太上皇,实则到死都从未放下权力,他死在嘉庆四年,御养心殿病逝。原以为一生圆满,却没想到在此醒来的时候,居然回到了雍正四年,他十六岁的时候。然而一切都不同了,他生母没有被抬旗,他也不再是那个深受皇考栽培的儿子,甚至连他的原配发妻富察氏都成了弘昼的妻子!!
他无法接受这一切!身为帝王的他做不到皇考百年之后,对着弘时那个昔日手下败家俯首称臣!所以,纵然明白和弘时察觉太过悬殊,他仍然精密布局,宁可拼死一搏,也绝不屈膝为臣!
可他发现,他面对的不仅仅是弘时,弘时背后那个原本在皇祖年间便死去的怀恪公主竟然没有死,而且她对皇考有着巨大的影响力,生生让他对李家的计谋全都化作了梦幻泡影。那一刻她就明白,欲除弘时,必先除怀恪,可欲除怀恪,便要先除去将她保护得严严实实的纳喇星徽!!
所以才有了如今的一系列计划。
到时候,只需对汗阿玛说,纳喇星徽意图杀害科尔沁郡王,他为保护郡王,所以不得不杀纳喇星徽。那样汗阿玛也不能责怪他,怀恪纵然恨他入骨,他也早已为怀恪也安排好了一个完美杀局。而弘时的嫡子已经必死无疑,到时候,他就可以搬回败局了!
可一切都即将成功的时候,纳喇星徽却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子文面色的笑容丝丝缕缕,仿佛掌控了一切一般,“不知四贝勒记得不记得,诚郡王之弟七贝子的嫡福晋纳喇星月?”
弘历神色一凝,他是在纳喇星月死后才来的,自然对此人不甚了解,因为她好歹是皇家福晋,所以暗中查诚亲王府的时候,也查了她一份。此人似乎和怀恪交恶,后来更因散播怀恪与纳喇星徽奸情之时,而被汗阿玛暗中赐死。
子文微笑道:“纳喇星月,其实跟四贝勒差不多,她也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弘历心中震惊,但脸上却不露分毫,“哦?那又如何?!”——反正是个已死之人,还能对她造成得了丝毫危害吗?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子文面带轻笑,继续道:“纳喇星月因为某些意外因素,所以她是最恨萱儿的人!所以死后,他在三生石畔的化魂池前,以灵魂湮灭为代价,让你带着帝王命格来到这个世界!”——她倒是聪明得紧,知道谁最能威胁萱儿的性命。
弘历听着这番玄之又玄的答案,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但是他既然能到回到年少之时,境况还迥然不同,何尝不是玄之又玄的事情。如此一来,纳喇星徽的说法说不准真的有那么几分可信。
但是弘历轻蔑地笑了,“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也改变不了你将死的命数!!”
子文点头,赞同地道:“不错,我的确将死。可是——”子文眼梢散出凛冽之色,“可是四贝勒,你——也要陪我一起死!!”
说完这句话,子文喉咙中再度一阵腥甜,他生生忍了下去,飞快地将神臂弩拉满。
“保护主子爷!!”侍卫高呼,一众举着护盾的侍卫层层严丝合缝地挡在前头。
子文却微笑着看着那厚重的护盾,轻轻松了手,旋即“嗖——”的一声破空之声,那支白羽箭矢划破了空间与时间,也以不可挡之势穿破了精锐的护盾,连破三层,只刺向后方的弘历。
“哈哈哈哈——”弘历的狂笑声划破长空,护盾落下,他捂着自己被那支白玉箭矢刺破的肩膀,笑得得意而张狂,“纳喇星徽!!你箭过果人、百步穿杨又如何?!你纵然射伤了本贝勒又如何?!!你已经没有箭矢可发了!!然而本贝勒一声令下,你就要赴酆都城了!”
子文浑身一个踉跄,方才的一记箭矢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法力,他看着弘历刺破的肩膀,流出的血液中也含了些许的黑丝,他扑通倒在了地上,眼前迷离而模糊。
“是啊,我该回酆都城了……”子文喃喃道。
“回酆都城?”弘历一时间有些不解,为什么是“回”而不是“去”?!!
子文扬声笑了,他撑着最好还没有模糊的神智道:“四贝勒,你可想知道我是谁?!!”
弘历死死盯着前方地上已经嘴唇发紫,脸色发青,俨然活不了多久的纳喇星徽,却依旧防备甚深,丝毫不敢上前。
子文笑着看着弘历,道:“我可以理解你,做了一世帝王,的确很难做到对旁人屈膝!我,亦、如、此!!”子文一字一顿地道。(未完待续。。)
三百一十五、子文之死(下)
子文笑着看着弘历,道:“我可以理解你,做了一世帝王,的确很难做到对旁人屈膝!我,亦、、如、此!!”子文一字一顿地道。
弘历瞪大了眼睛,眼中全然是不敢置信之色,“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亦是如此,难道他也曾为一世帝王。
子文张开手臂,笑着自我介绍道:“我——蒋歆,表字子文!”
弘历眼中的惊愕无以复加,“十殿阎罗之首——秦广王?!!”
子文摇头,“不,那不过是你们凡人臆造的称谓罢了!!我是冥界帝王——冥王蒋歆,人称——阎君!!所以——我掌管六界所有人的生死,但无人能掌控我的生死!!”
子文大口吐着污血,狼狈不堪。
“你胡说八道!!”弘历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什么冥王阎君的,全都是纳喇星徽的胡诌罢了!!不过是要在这个时候乱他的心神!!
子文哈哈笑了,“四贝勒,你难道没有感觉自己浑身发冷吗?”
弘历一愕,他此刻已经感受不到肩膀伤口的疼痛,反倒感觉到死死阴冷之气渐渐席卷而来,他浑身渐渐发麻,四肢渐渐颤抖,旋即——扑通一声,弘历也倒在了地上,她看着插在自己肩膀上的白羽箭矢,“这箭上……有毒?!”
子文笑着道:“你应该知道曼珠沙华的毒性吧?我不过是把自己的一点毒血涂在了上头。四贝勒,你可觉得荣幸?由我这个冥界帝王来亲自了结你这个人间帝王的性命!也将由我带着你前往我的酆都城!”
“不——我、我不死!”弘历只觉得僵麻感已经膝上口舌,他说话已经格外吃力。“太医、快、快去请太医来——”
子文却冷冷打断了弘历最后的奢望:“没用的,曼珠沙华的毒。无药可解!因为这是生长在三生河畔,一千年才开一次花的曼珠沙华。凡人中毒,必死无疑!!”
说话这句话,子文也意识也渐渐模糊了,他看着同样垂死的四贝勒,无声无息地笑了。等到了酆都城,咱们再算剩下的账!
只是……接下来只怕好久都不能再看到萱儿了……
初冬凛冽的寒风卷起地上枯槁的落叶与细碎的泥沙,铅色的黑云已经遮蔽了太阳,天地一片黯淡。
愈发……什么都不看不清了……
然而,一抹鲜艳靓丽的茜红飘然若一支盛开的蔷薇。闯入了子文的视线。
寒风呼啸,宜萱只觉得双腿发软,浑身都在打颤。
她猜测了无数种不妙的状况,却唯独没料想到会如眼前这一切一般!!
子文穿着一身松散的松绿色府绸衣袍,就那样倒在堂前的汉白玉地板上,仿佛一株轰然倒塌的青松,大片的斑驳的紫黑血渍,布满他的衣襟。
血液腥重的气息中夹杂着叫她熟悉的清香……曾经她在子文身上闻到过好几次的气味。那时候,子文说。那是栀子花的花香。
然后,她现在才知道,那并不是,那是从紫黑的鲜血中散发出来的诡异的气味。
子文的嘴唇已经是紫青色了。他大口吐出的都是污血,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目愕然地看着她。
宜萱噗通一声。已然软到在了地上,她浑身哆嗦地厉害。她看到了,看到了子文眉心那浓得化不开的死气。
她观气术的修炼只是入门境界。只能看到最浓的几种气运,头一个便是死亡的气息。
子文,快死了吗?
不!!!
宜萱骤然睚眦尽裂,她手脚并用,摇摇晃晃地爬到已然气息奄奄的子文跟前。她扶起那具沉重的男躯,将子文的脑袋搁在自己腿上,“子、子文……”
她的嘴唇再打颤,寒风吹拂起她的衣襟,猎猎作响,吹走了她脸上所有的血色。
“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看着子文那发青发紫的面庞,不消说也必然是中毒,而且是极其剧烈的毒。还有那同样被侍卫簇拥在正中,也是已经言语不能、脸色绀青的弘历……他的脸上同样死气浓郁。
她看到弘历肩膀上插着的那是白羽箭矢——那是子文的箭矢。
是子文杀了弘历?
那又是谁杀了子文??
眼泪扑簌簌往下掉,看着子文眉心浓稠的死气,宜萱急忙飞快抓起他已经冷若寒冰的手,温润的月华灵力顺着她的手心传递到子文手心。
子文轻轻摇着头,紫黑的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流淌出来,“停……下……萱儿,不要……浪费……”他每说一个字,都无比艰难。
宜萱奋力摇头,“我不会让你死的!!”死死攥着子文僵硬冰冷的手,宜萱只能咬牙加大了月华灵力的传输力度,神识海中,如大江抽水一般,大量的灵力被抽取,神识海中一片翻涌。
可这样的抽取力度和速度,并非宜萱所能承受。
很快,她感觉到胸口仿佛被巨石撞击一般,喉咙一甜,嫣红的鲜血便从口中喷涌而出。
“咳咳!!”宜萱狼狈地剧烈咳嗽着,身子倒在子文身上,只觉得冷风已经从头到脚灌入了她的体内。
月华灵力是温和的,无论吸收还是抽取,都必须徐徐的,否则肉身根本驾驭不住这样的流量。
子文眼底有深深的沉痛的之色,他强行维持着最后的一抹清醒,凑到宜萱耳畔,气若游丝地道:“我们……会再……再……相见的……”
“子文!这话是什么意思?!!”宜萱撑着麻通的身躯,急忙追问道。
但是就在她急切追问的目光中,子文嘴角眉梢浮起一抹清淡的微笑,然后……他的眼睛轻轻合上了。
他的呼吸停下了……
他的心不再跳动了……
一片。
一片。
又一片。
洁白的。
冰凉的。
散落若飘絮。
零落尘土。
雍正七年冬日的第一场雪。似乎要将什么埋葬。
冷的雪,混合着热的泪。一齐落在子文僵硬的遗体上。
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丝毫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她全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怀中抱着的是她丈夫冰冷的尸身。
在这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温泉山庄,此刻却是一死一活、
咸咸的液体,从空洞的眸中滑落,滑过那苍白憔悴的脸颊,一滴滴晕染开在他松绿色的衣襟上。
天真冷啊。
冷得好像要将人带入另一个世界一般。
她耳朵里满是轰鸣之声,她看到玉簪关切的眼神也不断张合的嘴唇,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紧紧抱着身躯冰冷的子文,用自己的脸颊蹭着他毫无温度的额头。
从前,他的身躯在冬日里就像火炉一样温暖。但现在却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温度,仿佛是冰雪雕琢出来的一般。
曾经,她若是这般亲昵,子文一定要搂着她的腰肢,或者抚摸着她松散下来的一瀑乌发。
但现在,他一动也不动。
他不会言语,不会微笑,更不会用那双或者宠溺或是酸妒的眼睛望着他。
他合上了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她已经习惯了子文在她身边。习惯了他的音容笑貌。
但是他现在离开她了,不告诉她一声,就离开了。
不是说好了,我们都会有很漫长的生命吧?那么接下来漫长的生命里。没有了你,叫我如何过下去?
子文……你抛下我,一个人走了。
你那么厉害。为什么还会死。
你不是天下无敌的吗?为什么会死?!
你怎么可以死掉……?
你答允我的,永远陪伴我。为何说话不算话?
哭声哭到嗓子哑,泪水流到流不出。
身体已经冷得麻木了。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
她不晓得过了多久,这片天永远那么晦暗无光。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或者更久。
玉簪上来想要来开她,但是她却倔强地抱着子文的躯体,丝毫不肯挪动。
玉簪跪了下来,其他人也跪了下来。
玉簪哭着,哀求的眼神,嘴里说着恳求的话。
宜萱只麻木地望着她,望着这片阴沉沉的天气,望着扑簌簌越下越大的雪。
洁白的雪已经覆盖了子文一身,盖住了他那不满血污的衣衫,仿佛要盖住一切一般。
宜萱依旧像一尊石像一般,坐在地上,抱着她的丈夫。
直到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一件带着体温的玄狐斗篷披在了她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龙涎香的气息。
一双大手捧着她冻得发青的脸庞,“萱儿,你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眼里再度蓄满了泪水,她嘴唇颤抖着道:“是老天爷,跟我过不去。”——既然让她来到这个世界,既然让子文走进她的人生,为什么还要夺走他?
除了恨天,恨命数,她不晓得自己该恨谁!
旋即,她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身躯一软,便倒在了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雍正低头看着怀中悲痛如斯的女儿,又看了一眼已经死透了的纳喇星徽,他始终不明白,此人到底好在哪里,竟然值得萱儿哀毁至此?!
“厚葬之。”雍正低声吩咐道。根据粘杆处的回报,纳喇星徽杀死了他的儿子,如今他却不得不给他一个厚葬。
罢了,他人都已经死了。(未完待续。。)
ps: 催泪~~
三百一十六、扼杀(上)
沁人的幽香,那是聚仙帐中香的气味,绵绵不绝,丝丝如缕,里头的一味沉香,是早先董鄂氏献给额娘的。
柔软的锦被,暖暖的汤婆子。
这是她现在能闻到和感受到的。
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的是绣了瓜瓞绵绵的鲛纱帐,半边被勾起,额娘坐在床头,眼睛红肿地望着她,满脸都是喜极而泣。
额娘说,她已经昏睡了五天五夜了。
太医说是悲痛过巨、五脏哀损,伤了身子的本源,所以就算醒来,也必须细细温养。
第七日的时候,她已经可以下床了,行宫正在为皇四子弘历举办尾七的祭礼,即使在镂月开云殿已然能够听到丧钟鸣响。
额娘跟她说,四贝勒弘历已经被汗阿玛下旨追封为宝亲王,加以厚葬。还说,宝亲王和科尔沁郡王齐默特多尔济是受到前明余孽刺杀,幸有纳喇星徽挺身保护,科尔沁郡王方才侥幸生存,而宝亲王不幸被流矢射中,纳喇星徽也不幸身死。
皇上也追封了纳喇星徽为二等勇安侯,已经厚葬了。
还有弘历的那些随从侍卫,因为护主不利,已经被皇上赐死了。
一切都被如此盖棺定论了。
站在镂月开云殿殿外的月台上,看着这个萧索冬日里那个叫人无法感觉到一丝温暖的太阳,看着那已经掉光了叶子干枯的合欢树,已经没有了夏日满树花开。
李佳氏将一件厚厚的貂皮斗篷披在宜萱肩膀上,“风大。别总站在外头。”
宜萱回头看着额娘那双心痛的眼睛,心头突然酸酸的。她倒头扑在额娘怀中,问她:“这辈子。我该怎么活下去?”
没有了子文,她该怎么才能活下去?
李佳氏紧紧抱着她,也落下了浑浊的老泪,“你还有额娘,还有兄弟,还有儿子啊!!”
——但唯独没有丈夫了。宜萱无声无息,吧嗒吧嗒掉着泪。
“人总要活下去,你何苦这般折磨自己?!”李佳氏哀叹哽咽,她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肩膀。“人这辈子,谁没有几个坎儿?当年昀儿、昐儿夭折的时候,我何尝恨不得陪着一起去了?!但我不能啊!!我若是去了,你怎么办?弘时怎么办?!心里再有一千一万个苦,还不是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咬牙迈过去,也就是了。”
“额娘……”宜萱轻轻唤了一声,却再也无他言。
她病居镂月开云殿的日子里,汗阿玛纵然朝政再忙碌。也每日都回来,弘晋每日下学回来,都会陪他一起用膳。弘时也每日都会进宫来,但他的目光格外瘦削憔悴了许多。起初宜萱没多想旁的,后来见她每次都是独自一人来,却没有带妻子董鄂氏前来。
宜萱便问了他。为什么董鄂氏这么久都没进行宫来请安。
弘时眼底有一抹哀恸之色滑过,“额娘不让我说。但这种事儿,总是要叫姐姐知道的。”
宜萱怔怔看着他。有些恍惚,董鄂氏出了什么事了吗?
弘时说:“永珪……殁了。”
宜萱瞪大了眼睛,“永珪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殁了?!”——想到那个白胖可爱的孩子,宜萱心中不由一揪。
弘时眼里一片湿润,“我从东陵赶回来的时候,就听汗阿玛说,永珪生了天花。然后过了五日,永珪就夭了。”
“天花……?”——怎么会得天花?如今京畿可没有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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