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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帝女-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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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佳氏虽然不是一等一世家大族,但是在满军八旗均有分布,不过以上三旗的正白旗,就是光禄寺卿李佳柏绶这一支最显贵。其次便是下五旗之首镶白旗的轻车都尉李佳阿克楚这一支。两支在满人顺治朝以前,还是一大家子。不过后来顺治按功分旗,李佳柏绶的祖父被分到了上三旗,李佳阿克楚的祖父被分到了镶白旗。

    所以,这一大支的李佳宗谱李佳柏绶和李佳阿克楚都有,光禄寺卿柏绶能伪造太祖时候有子弟南下谋生,自然阿克楚就能证明没有这回事儿。至于谁真谁假,自然就有得扯皮了,毕竟是百年前的事儿了,谁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只不过,人人心里都明白,李家就是汉人李家,跟满军旗李佳氏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原本李家出了个皇贵妃,皇贵妃的儿子还是极为有望的太子人选,自然李佳氏愿意接受。但是这么多支的李佳氏,李家只能融入其中一支,其他支的自然沾不到好处,所以轻车都尉阿克楚不甘心此消彼长,不甘心让正白旗李佳氏势力随风涨。所以才有了这本奏折。

    李杨氏怒道:“咱们李家和阿克楚也没什么仇怨啊!为何要坏李家抬旗的大事!”

    宜萱道:“这些老牌的满军旗人,自然是瞧不起汉军旗。所以只需有人从中挑拨一二,自然就会有人跳出来。何况这两支李佳氏本就不合。”——这两位族长的祖父虽然是亲兄弟,可却不是一母同胞,自然就有些龃龉了。

    李杨氏愤愤道:“阿克楚就不怕得罪皇贵妃娘娘?!”

    宜萱叹道:“弘时禁足,李家子弟下狱,明摆着大厦倾颓,自然有人要上来踩一脚!”——额娘说“屋漏偏逢连夜雨”,的确一点都不错。朝堂上的争斗,才是最激烈的。

    李杨氏慌了,“娘娘,咱们李家抬旗的事儿,皇上可是一早答允的了!这事儿也不能黄了啊!”

    贤皇贵妃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自打时儿禁足,皇上没来过我这儿了。我就算想周旋,也没机会呀。”

    宜萱脸色也是凝沉着的,“不止李家抬旗的事儿说不准了,就连立额娘为后的圣旨,也一直都没下来呢!”——这点才是宜萱最在意的。

    贤皇贵妃扶着额头,“这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至,全然是不给咱们一丁点喘息的时间呐!”

    李杨氏急忙起身上前,“娘娘!您可是李家主心骨!您可得想想法子呀!”

    贤皇贵妃苦笑了笑,“我还能有什么法子,全都只能看圣意如何决断了。”

    李杨氏急得连连跺脚,“天杀的!到底是哪个断子绝孙的,如此手段阴损?!”

    宜萱亦露出苦笑之色,“夺嫡之事,本就事关身家性命,自然是有什么手段都要倾力使出。”——弘历谋划两年,一朝出手。的确是招招触动要害啊!

    可宜萱更关心的是,这个弘历……到底是谁?!她是决计不相信,这个弘历可以前那个狂妄、无知的四贝勒是同一个人。

    子文说。已经叫三首追根溯源去查一查,可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有结果。

    不,现在决计不能坐以待毙!

    宜萱忙抬头问徐一忠,“这几日,四贝勒可进宫请过安?”

    徐一忠摇头道:“四贝勒已经有七八日未曾进行宫了,听说是招了暑气!”

    七八日,也就是弘时出事的那日……

    宜萱正色凝望着贤皇贵妃。道:“额娘,我明儿去他园子看看,也好好探探虚实。”

    贤皇贵妃点头道:“也好。你自己小心。”

    李杨氏简直,急忙问:“那臣妇该怎么办呀?!”

    宜萱不客气地吩咐道:“烦请舅母,回府之后,立刻让舅舅写个请罪折子!虽说犯事的只是舅舅的堂侄儿。可他身为族长。到底是家教不严!”

    李杨氏有些不忿,但还是认真地应了下来。

    宜萱又叮嘱道:“关于李家先祖是李佳氏的事儿,要死咬住!反正谁也没有证据!没必要不打自招!”——况且这事儿也是汗阿玛暗中允了的,就算死皮赖脸,汗阿玛也不至于生气。

    李杨氏忙点头道:“这点,臣妇自然省得!”

    贤皇贵妃也严肃地叮咛道:“这次回去,可得管束好子侄了!当街撞死人的事儿可不能再出第二次了!”

    李杨氏连连称是,再也不敢多替李闲求情半句。

    离开长春仙馆。宜萱照例去了九州清晏殿请安,时辰已经接近晌午。纵然九州清晏面朝湖水,但灼灼烈日晒在人身上,如火烧一般,也着实滋味不好受。

    何况宜萱是按照古人的习惯,穿着里衣、中衣、外袍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纹丝不透,因此即使穿着透气性最好的阮烟罗,也结结实实出了一身的汗,后背几乎都已经湿透了。

    迎出来的不是苏培盛,而是二把手的闽中海,闽中海打了千儿,便道:“公主来得真不巧,皇上刚刚在里头午睡小憩。”

    宜萱心头一缩,深深吸了一口灼热的空气,便道:“那我在外头等会。”——雍正是否真的小憩,宜萱心里清楚,她太熟悉这个皇帝父亲的习惯了,根本无需用月华神念探查,便能知晓。

    闽中海露出为难之色,“天儿这么热,万一公主中了暑,奴才可担当不起。不如公主先回吧,奴才回头会跟皇上说,你来请过安了。”

    宜萱明白,汗阿玛不想见他,是怕她会替李家求情。或许她动用苦肉计,能见到汗阿玛,但是汗阿玛就真的能听进去吗?若是造成反效果,反而不好了。

    宜萱眉心沉甸甸的,她最怕的,便是汗阿玛的疑心。李家子弟撞死人,轻车都尉上折弹劾,这都是小事,要紧的是弘时在子虚观蓄养死士……只怕已经汗阿玛觉得弘时不安分,甚至有不臣之心了。

    若汗阿玛信弘时,根本不会听信轻车都尉阿克楚弹劾,直接就会给李家抬旗!而现在莫说李家抬旗的事儿了,额娘封后的希望只怕也变得渺茫了。

    原以为汗阿玛没有重罚弘时,便是信他。

    结果是她错了,汗阿玛疑了弘时。

    其实也对,汗阿玛日渐年老,而弘时愈发精干,即使这个儿子是汗阿玛一手捧出来的,可当年的太子允礽何尝不是被圣祖康熙爷捧到了至高的顶点?!

    历史记载,雍正是个多疑的帝王,看样子的确是符实的。

    原本没有做错什么倒罢了,可如今他做出了这么让汗阿玛忌讳的事情,身为帝王他有如何能当一切都没发生呢?!

    做皇子的蓄养死士做什么,莫非是要谋刺帝王吗?!这话,汗阿玛问过弘时,虽然被弘时以“自保”应对了过去,但汗阿玛只怕并没有完全相信吧?

    所以,汗阿玛彻底销毁了子虚观,对于轻车都尉攻讦李家的事情不做处置。这便说明他犹豫了,他犹豫是否真的要给李家抬旗,是否真的要立李氏为皇后,是否真的……要将江山基业都托付于他栽培了多年的长子。

    看着九州清晏殿外如日中天旭日,宜萱道:“既然汗阿玛不想见我,我也不强求。”默默留下这句话,宜萱转身渐行渐远。(未完待续。。)

二百八十八、弘历的后招(上)

    九州清晏殿。

    宜萱被宣召入内的时候,金砖墁地上已经干干净净,不但没有了那颗脑袋,连地上血都清扫得干干净净。方才在外头,她当然早已用神念笼罩整个殿宇,把里头发生的事儿听了个真真。

    见已经没有了那吓人的东西,宜萱也松了一口气,她忙上前,跪在弘时身边,“给汗阿玛请安,汗阿玛万福金安。”

    雍正板着脸问道:“把今早的事,一五一十说来。”

    宜萱道了一声“是”,便从侍监康德瑞留她在九州清晏殿中歇息消汗,再到偶然发现那奏折之事,丁点不曾隐瞒地说了出来,最后又道:“汗阿玛,奴才觉得康德瑞有些可疑,他说去给女儿沏茶,可却再没回来。”

    这时候,苏培盛急忙进来,他磕头道:“皇上,太监处回报,康德瑞自尽吊死在了横梁上!尸身已经僵硬了!!”

    宜萱看到雍正那阴沉的脸色,便道:“只怕康德瑞在女儿走后,便自尽了。”

    雍正强行遏制着愤怒:“此事朕会详查!但是——”雍正扫了一眼跪在地上依旧的弘时,怒哼道:“从明日起,你不必去户部了!好好呆在园子思过!无朕允许,不得走出半步!”

    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弘时赶忙磕头谢恩,他明白能保住亲王爵位,不降不撸,就表示他逃过这一劫了,后头的就只剩下慢慢挽回了。

    宜萱见状。抬头望着雍正,小声地问:“汗阿玛,那……我呢?”——怎么说也是她看了不该看的奏折。

    雍正看了看这个唯一的女儿……那有些胆怯的眼神。便道:“罚俸半年。”

    弘时顿时瞪大了眼睛,罚俸啊,这无论对谁,都是最轻的处罚了,不伤筋不动骨,而且什么都不妨碍!

    雍正又补充道:“以后,未经通传。不得擅入九州清晏!”

    弘时暗道,这更算不得什么惩罚了!谁进皇帝殿宇,不得通传啊?偏生她姐姐不一样。可以直接进去!这次就是因为姐姐有可以直入九州清晏的特权,所以才被算计进去的,如今割除了这项特权,反而是好事。

    如此。子虚观之事。倒是貌似揭过去一页了。

    宜萱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她那柔软的拔步床上,已经躺了个秀色可餐的美男。

    雨过天晴的鲛纱帐子已经落下,安神的安息香在赤金宝塔小熏炉袅袅散出清幽淡雅的芳香,寝殿内的八盏凤首宫灯只余一盏,光晕浅浅,很是叫人能安睡。

    宜萱脱下斗篷。伸手去戳了戳子文的脸,“别装睡了!”

    但子文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睡美男一般,呼吸缓慢而均匀,心跳也没有丝毫变化,宜萱撅了撅鼻子,“居然真的睡了?!”

    宜萱瞄了一眼东墙角的鎏金西洋摆钟,暗想着,算了,都这么晚,许是子文等着等着就睡过去了。而折腾了一日的宜萱,也的确是乏了,脱了衣裳,只穿着里衣,便钻进薄被被窝里,听着子文沉稳的心跳声,也渐渐与周公相会了。

    这一觉,着实睡了个日上三竿。宜萱一睁开眼皮,便想到从前,她一睡醒,子文就没影了,便急忙摸了摸身旁,却摸到了一个热烘烘的躯体。

    子文打着哈欠,半醒迷醉地睁开眼睛,“萱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宜萱起身披衣,也顺手把床头月牙桌上的藏蓝四经绞素罗外袍丢给子文,“后半夜才从行宫里回来。”

    她回头瞥了一眼浑身怏怏乏困、像个刚苏醒的睡美男似的子文,疑惑道:“最近你怎么好像特别能睡?”——昨天晚上她回来的时候,子文已经睡得跟死猪似的了,今早也是她先醒来,反倒是子文半睡未醒的样子。

    从前,素来是她睡醒过来,被窝便没人了。

    子文慢慢穿着衣袍,眼皮都未抬一下,嘴上平淡地道:“无事一身轻,所以犯懒了。”——子文侧脸瞥见西洋摆钟的时辰,眉心嗖的一蹙,深邃不见底的瞳仁里生了三分凝重,旋即他便恢复了平淡的表情。

    宜萱没多深思,无不妒忌地道:“你倒是可以当个懒人了,我可还没清闲几天,又出事儿了!”嘴巴一打开了话匣子,便说起昨日一连串的事儿来。

    子文的眉头皱了起来,三阿哥竟然中了招了?!子虚观的布局是他早年一手缔造的,虽然后来交给了三阿哥心腹侍卫,他也不曾在涉手过,但子虚观机构十分严密,行事也素来以谨慎为上,没想到竟然会被人察觉,而且还是被那个病了两年的四阿哥察觉了。

    “这一招用得很妙,用皇上的粘杆处,打掉三阿哥的一只臂膀,借力打力,借刀杀人!不可不为不厉害!”子文声音格外沉重了几分。

    宜萱点头道:“现在时儿已经被汗阿玛禁足了,我更担心的是弘历会有什么后招!”

    子文叹了一声,“可惜三首已经让我派出去了,否则倒是可以叫他潜进四贝勒府邸探查一下!”

    宜萱有些疑惑,“你派三首去做什么了?”

    子文笑道:“萱儿之前不是说四阿哥很可疑吗?所以我让他追根溯源去查查。”

    “追根溯源?”宜萱有些不大理解这四个字的含义。

    子文却是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只“嗯”了一声,他的声音淡得若有若无,“顺便……也帮我拿点东西回来。”

    “嗯?”宜萱听得脑袋如斗大。

    这时,玉簪在外头咚咚敲门,宜萱整了整衣冠,方才唤她进来。

    玉簪穿了一身长春花绮掐牙对襟旗服,面带焦急之色,她草草见了个万福,便道:“昨夜子虚观已经被一场大火,化为灰烬了!!”

    宜萱心头一沉,果然汗阿玛是真的对时儿动了怒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干净利落地烧了子虚观,让时儿经营多年的暗中势力化为乌有。

    子文走上前来,轻声道:“这是好事。”

    宜萱不解地望着他。

    子文唇角翘了翘,菱唇上莹着红翡翠般的光泽,眼中尽是看透了一切的明了之色,“这也表示,皇上不打算再追究三阿哥下去,也不打算把此事在朝堂上拆穿!也就是说,三阿哥这一次算是过去了!只需等皇上消火,再慢慢挽回圣心既可!”

    宜萱点了点,子文说得的确鞭辟入里,汗阿玛不可能因为一个子虚观就放弃了时儿,但是……她的娥眉依旧凝重,“但是弘历……只怕还有后招。”——这点才是宜萱最担心的,弘历若真是蓄谋两年,那么子虚观的事儿只怕只是一个开胃菜罢了!

    子文思忖了一会儿,便道:“四阿哥会有什么后招,我不晓得。但是三阿哥除了子虚观,也就只有外头经营一些产业,严格来说算是‘与民争利’,但这在皇上眼里应该不算什么大问题。也就是说,三阿哥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可以指摘的地方了。”

    宜萱眼瞳凝聚,她羊脂玉般的指尖轻轻滑过月牙桌上雕琢的夔纹,大脑飞速运转着,接下可能会面对的招数……

    “既然时儿已经没太大的漏洞可以攻击,那么便只剩下李家了。”宜萱定定说出了这句话,宫里的额娘并无把柄,她也一样,虽有和子文的“奸情”,但是已经得到汗阿玛的允许,所以如此一来,便只有母族和妻族了。而二者相较,无疑李家更容易被下手,而且下手成功之后,对时儿未来的打击也更大。

    既然猜猜到这种可能性,宜萱自然要未雨绸缪,当即又进圆明园行宫,去长春仙馆和额娘一起商议对策。

    眼下汗阿玛还在生时儿的气,所以现在额娘千万不能求情,也千万不能惹怒汗阿玛。

    额娘现在要做的,便是召舅母进宫,让他告诉舅舅,管束这李家上上下下,让李家子弟收敛言行,不要被人抓住把柄。

    舅舅倒是素来严格管束子弟,但是李家也是世袭百年的书香门第了,堂兄弟足足有十几房,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如今身在京中的也不在少数!如今随着李氏成了皇贵妃,李家子弟接着这个关系,也有不少某了肥差,在京中更是借此站稳了脚跟。

    娘家人多了,事儿自然也多,少不得有纨绔子弟!

    宜萱应对的很正确,但可惜终究还是出了纰漏。

    舅舅李景行的堂兄小儿子,当街驱车横行,撞死了一个进城的老妪,如今已经被顺天府尹拿下,上了折子请皇帝旨意。

    按理说这么简单明了的一个案子,顺天府尹原可以直接断案,但撞死人的偏偏是皇贵妃的同族内侄,这位继田文镜之后的顺天府尹,可没有田文镜的酷吏做派,行事素来是左右逢源,谁也不敢得罪。

    长春仙馆中,舅母李杨氏哭哭啼啼,“闲哥儿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绝非肆意妄为之辈啊!这次撞死人,着实意外!老爷已经派人去问过了,是闲哥儿的马不知为何发了狂,驾驭不住,这才伤了人性命啊!求皇贵妃救救闲哥儿吧!闲哥儿他爹景安,跟老爷可是一个祖父的嫡亲堂兄弟啊!”

    李杨氏口中的“闲哥儿”便是这次的肇事者李闲,宜萱只听说这事个文不成武不就,而且品性不是很好,素来花天酒地,不过倒也算不得大奸大恶。(未完待续。。)

二百九十、试探弘历

    看着九州清晏殿外如日中天旭日,宜萱道:“既然汗阿玛不想见我,我也不强求。”默默留下这句话,宜萱转身渐行渐远。

    这句话,宜萱并不只是伤感而发,而是内心仔细斟酌才决定如此应对的。身为皇帝唯一的女儿,又怎么会不晓得他根本没有午睡习惯呢?!若是佯装不知,便显得虚伪了。

    不如坦言表示自己明白他没有午睡,只是不想见她这个女儿罢了。

    如此黯然离去,才是最好的应对法子,宜萱没有说什么“改日再来请安”的话,甚是也打算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会主动来九州清晏。

    没错,她就是再利用汗阿玛对她的愧疚心理。虽然宜萱不觉得汗阿玛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当年所嫁非人,也不是汗阿玛的错,就算是,这些年对她的好,甚至容忍她和子文在一起,就足够弥补这一切了。

    但汗阿玛并不这么认为,对宜萱,他只是个父亲。女儿嫁了个那样丈夫,如今却不能嫁给喜欢的男子,这一切都被他归咎在自己身上。

    宜萱露出苦笑的神色,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不得不利用汗阿玛对她的愧疚心理。

    不管他对额娘如何、对弘时如何,唯独对她,宜萱没有半个资格抱怨,大清多少皇帝亲生的公主,远嫁蒙古、克死异乡?又有谁向她一般如此得到皇父真正的疼爱?!如今,她却要利用这份疼爱。

    但她并不后悔。夺嫡的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弘时败了。她和额娘都不会有好下场。何况,若弘时得不到那个位置,她便永远无法修炼到月华吐息诀巅峰,那样便永远回不到三百年后,再也看不到她亲生的父母……

    她的父母……音容笑貌,现在已经有些模糊了,她真的害怕。在这个时代呆得久了,会忘记原本的自己,原本亲人。

    突然鼻子酸酸的。眼里湿湿的,一滴泪落在了自己鹅黄色的衣襟上,晕染开一抹深色。

    路已经走了一大半,她已经不能停下了。

    翌日。

    四贝勒弘历的畅园。是一处别致清凉的避暑园子。是去年雍正才赏赐给这个大病后一直体弱的儿子居住的。

    畅园很小,目测只有二十几亩,但胜在精美,据说之前是年羹尧党羽胡其恒的别院,修建得很是精雅。内中以山为主,池水辅之,建筑反倒是不多。奇树佳木,蔚然成荫。芳草繁花,馥香飘然。湖上睡莲袅娜,锦鲤成群,水上架曲桥飞梁,以为交通,湖石假山,堆叠成峭壁、峰峦、洞壑、涧谷,配合流水潺潺,当真是清凉怡人。

    弘历所居住的正堂,也只是寻常的面阔三间的屋子,因堂正对湖泊,所以唤作清水堂。

    四贝勒福晋西鲁特氏亲自迎出来迎接,她蹲了一个福道:“爷这几日身子不适,不能出来亲迎,还请大公主见谅。”

    宜萱微笑道:“我本就是来探望有病弟弟,若是叫他出来,反而病情加重,倒是有违我的本意了。”

    进了堂中,便见弘历坐在西暖阁的罗汉榻上,手里拿着一卷史书,独坐床下,似乎是在看书。他身形瘦弱,面色依旧苍白,浑身透着一股病态。罗汉榻旁侍立这一个模样娇俏的女子,衣着打扮不俗,瞧着不是侍女,应该是侍妾。

    弘历见宜萱进来,忙搁下书,上前来作揖见礼。

    见他温文有礼,宜萱暗自更笃定了,这个弘历绝不是以前的弘历,从前的弘历可没有这般隐忍!

    宜萱以家常的口吻道:“我不过是顺道来看看,也没带什么好东西。昨儿甘肃巡抚进贡的蜜瓜到了,便带了一娄来给你尝尝鲜。”

    弘历微微弯身道:“多谢大姐姐。”

    宜萱再度抬眼望了望那个模样娇美的女子,便问:“这是——”

    西鲁特氏回答道:“这是格格高氏。”

    宜萱“哦”了一声,这就是深得弘历宠爱的那个包衣侍妾啊!似乎就是后来历史上的慧贤皇贵妃高佳氏,果然姿色不俗,更是个娇柔到骨子里的女子。

    高氏盈盈屈膝见礼,口称“万福金安”。

    宜萱点了点头,看向举止端庄的西鲁特氏,微微一笑,便对弘历道:“做皇子阿哥的,哪个也少不得几个宠妾,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四弟成婚也快三年了,总得有个嫡子才是。”

    此话一出,西鲁特氏露出感激之色,她这个四贝勒嫡福晋都快成了府中的摆设了!虽然自打成婚,她就不得丈夫喜爱,但做女人的,总是盼着后半辈子能有个依靠。

    弘历微笑道:“大姐姐说的是。”——脸上完全没有不愉之色,反而很是认真而且一副听进去了的样子。

    宜萱微微思忖,看样子寻常话是试探不出什么马脚来,便忽的道:“四弟在这园中可也给钱贵人供奉了牌位香火?”

    弘历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凝结,但片刻后就恢复如常,他点头道:“自然,此事是汗阿玛应允的了。”

    宜萱抿唇一笑道:“四弟的孝心,我素来知道。我今儿来,一是看看四弟,二来也是想顺便给钱贵人上几柱清香,聊表心意。”

    弘历扬起一个亲善的笑容,“大姐姐贵为固伦公主,何必纡尊降贵呢?”

    宜萱忍不住暗叹,若是以前的弘历,断断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宜萱继续含笑道:“汗阿玛已经应允了,要追封钱贵人为嫔,如此一来,这好歹也是我的长辈了,我既然来了,上个香也没什么。虽然钱贵人在世的时候,与我有些不睦,但人都去了。自然一切烟消云散,四弟,你说是吧?”

    弘历脸上笑容不改。他道:“既然大姐姐有此心,那自然是额娘的福分。”

    供奉钱贵人的地点在后头的佛堂中,倒是个宽敞的堂屋,里头燃着檀香,打扫得一沉不染,牌位上依旧写的是“贵人钱氏”,没有任何逾矩的地方。

    宜萱大量了一通。便道:“四弟真是有心,钱贵人泉下有知,想必也可以瞑目了。”

    弘历从香案上取三柱香。亲手在烛火上引燃,然后吹灭,亲手奉给宜萱,“身为人子。自然要让生母九泉安心。”

    宜萱于排位前。既不鞠躬,也不哈腰,直接双手拿着香,轻轻插在香炉中,“四弟为钱贵人挣了一个嫔位,想必钱贵人也能安心了吧?”

    弘历语气清淡地道:“想必吧。”

    宜萱轻轻一笑,“其实本宫与钱贵人也无甚仇怨,当初巫蛊之事害得钱贵人发配冷宫。其实不过是做了先皇后的替罪羔羊罢了。说白了,四弟若要怨恨。也该怨先皇后才对。”

    弘历正色道:“大姐姐言重了,先皇后就算再不好,也是汗阿玛的原配发妻,弘历自然不该怨怼。何况先皇后于我,更有抚养之恩,我又怎么会怨先皇后呢?”

    宜萱挑了挑眉,“没想到,四弟竟然如此有容人之量。”

    弘历不漏声色得到:“既为人子,孝顺嫡母,是应该的,谈不上容人之量。”

    弘历回答,的确是没有任何漏洞,或者说他和宜萱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挑不出错处来。若换了从前那个冲动莽撞的弘历,必然没有这般八面玲珑。

    宜萱面色含着如缕春风的微笑,“其实四弟少而聪慧,丝毫不逊色弘时,当初连圣祖皇帝都多有看重呢!如今汗阿玛也看到了四弟的孝顺品性,心中只怕也多有属意呢!”

    这话,无疑是直言,弘历有夺嫡的希望。

    可弘历仍旧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他言辞恳恳道:“愿为贤王,辅佐明君。”

    宜萱不禁“呵呵”笑了,“敢问四弟眼中的‘明君’又是谁呢?!”——若他说是弘时,可就要犯忌讳了,毕竟汗阿玛没还没有立太子呢。

    弘历立刻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自然是汗阿玛!”

    宜萱一愣,还真是回答地滴水不漏啊!儿为贤王,辅佐君父,的确是纹丝不漏啊!宜萱便颔首道:“等四弟养好了身子,汗阿玛必然会重用的。”

    弘历自嘲地道:“病弱之躯,不过空有报效君父之心罢了,大姐姐见笑了。”

    “病弱?”宜萱嗤嗤笑了,“四弟从正堂一路走来,可是脸不红气不喘,可一点都不像是个病弱的人呀!”——以她现在的六识灵敏程度,自然能够听到弘历心跳沉稳、呼吸均匀,这根本不是一个病弱之人该有的征兆!!

    弘历脸上微微变色,他忙客气道:“大姐姐说笑了。”

    宜萱笑吟吟道:“以前为四弟照看身子的大夫似乎医术不佳呀,不若我叫身边医正来给四弟诊脉如何?”——脸色可以作假,但脉搏可是轻易做不了假的。

    弘历忙道:“多谢大姐姐好意,只是弟弟身子着实没什么大碍了,不过前儿招了暑气,将养了几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如今气色还不佳罢了!”

    宜萱理了理如墨云般发髻,耳上的东珠耳环摇曳生光,“四弟既然已经没有大碍,还望能常常进宫给汗阿玛请安才好。”

    弘历忙低头道:“多谢大姐姐提醒。”

    宜萱含笑点头,便不继续刨根问底下去了,反正她也明了弘历只不过是装病罢了。转头看了看端庄静默的西鲁特氏,便道:“本宫园中千瓣莲开得甚好,四弟妹改日可有兴趣去瞧瞧?”

    宜萱都如此客气地邀请了,西鲁特氏自然不能拒绝,她忙道:“只要公主不嫌弃,改日自当前去拜访。”(未完待续。。)

二百九十一、乾隆

    过了两日,顺天府尹碍于压力,判了李闲问斩,并将判决文书上递吏部裁决。素来,判了死罪,都不会被立刻问斩,还要走一道吏部的流程,吏部审查之后,会给允或者不允的裁决,若允了,等到秋日,便要正式问斩,若不允,一般就会改为流放或者重新查案。

    而顺天府与吏部衙门处于一地,照例应该很快就有最终裁决,但是吏部却迟迟没有回复。

    宜萱问过之后,确定无论李家还是弘时那里都没有联络过吏部求情,便也安心了。李闲这个人,死或不死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李家不能再被连累牵扯下去了。这件事自然是速战速决为好。

    但是西鲁特氏却迟迟没有应邀前来,宜萱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便吩咐玉簪道:“去跟四贝勒福晋说,我有一个易于有孕法子,想告诉她!”

    那这个当诱饵,她不信西鲁特氏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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