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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锅我背了![快穿]-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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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璃走到今天这一步,才真正是煎熬心血,殚精竭虑。

    这是一条早就定好了结局的路,如果他非要强行更改,才真的会叫对方的苦心谋划毁于一旦,那时的陆璃即使活下去,也已然毫无意义。

    眼前的人显然已经到了极限,目光却依然执着地凝在他身上。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会再插手了。”

    宋戎的心彻底沉下去,胸口再不剩半分热气,语气却仍极温和,忽然向前倾身过去,将人重新拥进怀里。

    “清光,我从没告诉过你,十三年前我们在京城见过一面那一面,我至今仍难以忘却分毫。”

    听见他的保证,那双眼睛里苦苦支撑的光芒忽然一闪,终于暗淡下来,于是冰消雪融,只剩下平和的疲惫释然。

    像是忽然放开了所有的戒备,也放下了所有苦撑的支持,陆璃温顺地靠在他肩头,安静地听着他的话。

    那双眼眸里的锋芒终于柔和下来,却也一并暗淡了所有的耀目光华。

    迎上他安静的目光,宋戎哑然轻笑,温柔地抚上苍白清秀的眉眼。

    “自那日起,我便时常在想,宋戎自幼无甚大志,此生若能与他朝暮,便不算虚度。”

    他的掌心尽是粗砺兵茧,力道丝毫不敢使得太过,只是极尽轻柔地拂过指下眉峰,小心地释开其间微蹙的纹路。

    “如今朝暮已得,心愿已足。就让宋戎送右相一程,可好?”

    黑沉的双眸温柔深彻,眼底却藏着带血的痛楚决然。

    苏时迎上他的目光,良久终于放心,敛目颔首:“好……”

    才说出一个字,殿外忽然传来刺耳的金铁交鸣声。

    御林卫高声喝止,嘈杂响声不绝于耳,一道急促脚步忽然由远及近,朝两人所在的方向赶来。

    苏时目光微凛,才松懈下来的心神再度提起,抬手按住本能就要防备的宋戎。

    回京护驾的皇叔摄政王居然被幽闭在偏殿,一旦被外人见到,纵然不算昏君,一个苛待皇室、鸟尽弓藏的暴君名头只怕也要扣在小皇帝的头上。

    “放心,皇上若要我的命,犯不着这样大张旗鼓。”

    低声安抚住宋戎,苏时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撑身敛衣坐起。

    心知他定然有自己的主意,宋戎微微颔首,只打算无论如何都一定配合对方,无声望过去,却忽然在那双眼睛里看出了隐约歉意。

    宋戎一怔,随即就被从榻上扯了下来。

    趁着来人还有几步才能推门闯入,苏时果断扯住宋戎,把人往榻下囫囵塞了进去。

    “不到必要时刻不要出来,事急从权,委屈王爷了。”

53、名垂青史的奸佞

    才将宋戎塞进去; 外面的人就已经推门而入。

    刺骨的冷风随着劲瘦的墨色身影涌进来,寒意瞬间笼罩全身; 苏时尽力压制住胸口翻涌血气,还是忍不住呛咳出声。

    来人神色冰冷动作果决; 手中拎着寒芒利刃,锋锐的目光照他身上一扫,便大步走过去。

    “站住!”

    “陆相小心”

    御林卫堪堪赶到,见状便要奋不顾身上去救人,却被苏时清声喝止。

    “诸位不必紧张,此人是我旧友,只是来找我说几句话的。”

    苏时撑身站起; 朝门外的御林卫稍一拱手; 语气平和淡然:“他远道而来,还请稍做通融。”

    来人身手奇诡超绝,御林卫根本不是对手,一照面便已伤了好几个; 纵然不通融; 也根本拦不住对方这样一路径直闯进来。

    见苏时神色平静,那人也只是冷然立在一旁,全无要伤他的意思,御林卫们才稍许心安,又无法强行将人驱离,也只得顺势告罪,便合上门退了下去。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 苏时望向眼前的不速之客,忍不住生出些头痛,极轻地叹息一声。

    黑衣人神色依然冷峭,目光落在他身上,忽然大步走过去,扯住苏时的袍袖,就要带着他离开。

    “沥血!”

    苏时腿上带着旧伤,被他扯得险些一头栽在地上。深吸口气内力流转,强行稳住身形,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黑衣人脚步微顿,回身望向他:“和我走,他们要杀死你了。”

    “沥血,你先放开我。”

    现在还根本无法自由走动,有了先前的教训,苏时减少了止痛剂的分量,膝上熬人的痛楚隐约传上来,叫他额间不由渗出些许冷汗,身形已然摇摇欲坠。

    发觉了他的异样,沥血终于松开手,看着他脱力地跌坐回去:“他们对你用刑了?”

    “不曾,只是旧伤罢了。”

    苏时深吸口气,抬手撑住额角,忍过一阵激烈的眩晕,飞速地思考着对策。

    对方是个很特殊的角色,陆璃昔日以奸佞伪饰暗中照应朝堂的时候,就曾经被沥血刺杀过一次。那时陆璃身手虽尚不及他,却刀剑临身气定神闲,坦然将心底念头和盘托出,竟打动了原本立志要惩恶除奸的江湖游侠。

    在得知他真正的苦衷之后,沥血便自愿为相府家臣,供其调用差遣四处奔波,暗中护持那些遭受贬谪的官员,剑下不知斩了多少左相派出的刺客杀手。

    倘若按照原本的走向,沥血赶回来时,他已经被下入天牢。那里守备森严,纵然身手再高绝,单枪匹马也绝对无法闯入,以沥血的性情定然会冒险一试,结局定然凶多吉少。

    如今看来,对方倒是没了性命之忧,倒是他的计划越来越岌岌可危了。

    宋戎猜出他在照应军中粮饷,沥血知道他暗中护持贬谪朝臣,这两人一个安抚不住,陆璃的苦心谋划,只怕就要被彻底公之于众。

    进退两难。

    “你怎么了,难受得厉害吗?”

    看着他显而易见的虚弱,沥血眼中忽然显出些焦躁,来回走了几步,掏出几瓶伤药来一股脑塞给他:“我没带什么好药,你忍一忍,我先带你出去,再替你疗伤”

    “沥血,你听我说。”

    苏时按住他的手臂,深吸口气,语气耐心地缓下来:“当初你来刺杀我的时候,我曾对你说过。陆璃走的原本就是一条求死之道,用不着你杀我,我早晚会自绝生路,你记得吗?”

    沥血动作微滞,怔忡望着他,神色茫然无措,仿佛头一次没能顺利理解他的语意。

    “我叫你帮我做的事,它们看起来的确是好事,所以你才会愿意帮我。可你也该清楚,我的那些罪名也同样都是真的,时至今日,无非罪有应得而已。”

    迎上他的目光,苏时深吸口气,耐心地说下去:“你忠义为怀,今日冒险出手搭救,陆璃心中感怀至深,却不能随你走。”

    “可是”

    沥血哑声开口,却又无从反驳,半晌才哑声道:“可你今晚就要死了,你知道吗?”

    苏时的心口忽然一跳。

    他自然是不惧一死的,甚至是在隐约期盼着那个终结的到来可不该是现在。

    他至少不能现在就死。

    宋执澜的登基大典还没有定准日子,原身最后的心愿还没有完成。陆璃这一生都不曾有过真正恣意潇洒的机会,这已经是唯一近乎任性的愿望。

    他只是想好好看着他好不容易庇护下来,又借着昏庸君王的影子呵护长大的孩子,想看着宋执澜能堂堂正正地登上皇位,就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我是从皇宫里来的。我原本还在想,既然那小皇上非要杀你,一定是个暴君,不如我先杀了他可我又想起你,如果我这么做了,你一定不会高兴。”

    沥血望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淡青色的玉瓶来,放在他手里。

    “我去的时候,一群老臣围着那个小皇上,在商议对你的处置。他们说皇上刚即位就亲自下令斩杀朝臣,未免显得有些刻薄寡恩,不如叫你自己一死,既能以全皇威,又能不显得太过冷血,叫人寒心。”

    玉瓶不大,触手沁凉。

    苏时的目光落下去,指尖轻触上玉质流光,声音平静得甚至有几分温和:“他也同意了?”

    “他没说不行,所以那些人就直接叫了个太监,把这个给你送过来。”

    背着日光站在阴影里,沥血的声音硬邦邦传来:“我气坏了,却又怕坏你的事,就没动那些老家伙,只是把那个太监往死里揍了一顿。又不知道拿它怎么办,只好拿过来给你。”

    无限寒凉下去的心口隐约漫过暖意,苏时忍不住勾了唇角,无奈一笑:“我知道了,多谢。”

    他的神色已经彻底归于平和,再看不出初闻死期时的那一刹动摇。

    沥血重新抬头望向他,那双眼睛仿佛已然温和下来,可只要迎上去,便分明能看出温和之下不容置疑的冷硬坚决。

    陆璃不会跟他走。

    “我知道,你早晚都是要死的,第一天起你就对我说过……”

    沥血终于垂下头,声音也喑哑下去:“我只是想不通,你明明救了那么多人,那些被贬谪出去的朝臣,如果没有你,根本就没办法活下来。可他们却什么都不知道,反而都在骂你,甚至都恨不得至你于死地,你就一点都不难过吗?”

    苏时微怔,目光重新落在那个精巧的玉瓶上,在掌心轻轻一转,眉眼倏而显出些释然的清淡弧度。

    “如果他们恨得只是陆璃一个人,只要陆璃身死,就能消弭他们的怨恨,就能叫他们依旧相信朝堂,相信皇上,相信尽忠尽诚便可开创一片清明盛世,又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怔忡望着眼前的人,沥血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推开窗轻巧一跃,身形转瞬便已消失在殿外。

    看着他的身影彻底离去,苏时才渐渐放松下来,重新把那个玉瓶握在掌心,正恍惚出神,却忽然被另一只手将玉瓶不由分说一把夺走。

    几乎忘了还有个被自己塞在床底的摄政王,苏时讶然抬眸,迎上宋戎沉得仿佛深渊寒潭的凛冽双瞳。

    胸口窒热得几乎无言,宋戎目色既痛且怒,紧攥着那个玉瓶,力道之大,甚至恨不得将它直接捏碎。

    他知道宋执澜一直在逃避,却没想到竟会逃避到这个地步。甚至要将陆璃的性命交在一群目光短浅不知感恩的所谓忠臣手中,要叫一个阉人将这瓶药送进来,让陆璃就无声无息地死在这偏殿里。

    “如果我不在……”

    宋戎哑声开口,嗓音几乎沥出腥甜血意:“如果我没有插手,他是不是也要把这东西送进天牢里去,然后告诉全天下人,陆璃自知罪孽深重,畏罪自尽于天牢?”

    陆璃的性子极傲,甚至宁肯背负骂名,宁肯被降罪处斩,也始终不肯稍向人些许示弱,不屑于哪怕自辩半句。

    那些人居然会想出这般折辱的手段,宋执澜居然也真的就狠得下心纵容默许。

    明知结局却无能为力的痛楚,终于被暴怒所裹挟,激烈地冲破自持,在他的眼底蔓开一片血色。

    “王爷。”

    一只手稳定地握住他的手腕,将玉瓶轻巧地拿了回来。

    微凉的体温贴合着他滚烫的皮肤,依然清凌的双眸迎上他的目光,轻易便熄灭了燃烧在眼底的熊熊怒火。

    “皇上其实并没想过那么多,他只是太想恨我了。”

    苏时轻声开口,眼底显出些近于叹息的无奈。

    宋执澜恨他,这不奇怪。在那个小皇帝心里,陆璃几乎就是他少年时期的全部阴影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挣扎,仿佛只要彻底摧毁了陆璃,就能彻底摆脱那些屈辱愤懑的回忆。

    可他却也的确还不能死。

    心愿未了,死期未到。

    剧情与任务已经彼此冲突,倘若他即刻便死,误解值无疑都还在,可任务却没能完成。如果他继续活下去,每多活一日,被藏起的真相便岌岌可危一分。

    必须要做点什么。

    塞着玉瓶的红布被轻巧拔开,一颗血色的丹丸落在掌心,散开淡淡的苦涩药香。

    宋戎目光微缩,哑声开口:“牵机……”

    千百年来,君王用来处死近臣与妃子的至毒。服下之后,人会因剧痛而抽搐,头足佝偻相接而死,状似牵机,于是以此为名。

    他的呼吸越发急促,抬手就要去夺。苏时却只是轻巧地收掌一翻,便将那颗丹丸隐没入掌心,躲开了他的动作。

    “清光!”

    宋戎终于再忍不住,劈手要将那颗牵机夺过来,拉扯间忽然被握住手臂,身形不稳地向前栽倒。

    那只手顺势揽上他的背,将他再度拉近,清泠嗓音落在耳畔:“我死之后,记得带我回去……”

    宋戎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却忽然被陆璃抬手照颈后狠狠敲下去。

    单手托住无力栽倒的健硕身躯,苏时抬起目光,平静地落在不知何时已被悄然推开的门外。

    御林卫低头快步进来,将宋戎搀至偏房安置妥当,门口的人影变得稀疏,明黄色的身影便再无遮拦地落进他眼底。

    苏时从容抬起目光,迎上少年天子复杂的眼眸。

    “右相当真杀伐果断,皇叔那般护着右相,居然也说下手就下手了。”

    已经被他看到,宋执澜便也不再躲避,缓步走进去。还未及彻底变声的嗓音狠狠低沉下去,隐约显出稍许沙哑。

    看着小皇帝毕竟还缺些火候的狠辣架势,苏时哂然一笑,淡声开口:“按照前事来看,摄政王若是再为我与皇上起冲突,保不准就要落得鸟尽弓藏的下场……”

    “胡说!”

    目光骤然收缩,宋执澜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似是为了证明什么,咬牙继续寒声道:“朕不过就是不愿见皇叔护着你,只要你死了,朕绝不会再难为皇叔分毫!”

    “好。”

    苏时轻扯唇角,语气反而温和下来,说出的话却叫宋执澜胸口莫名冰凉。

    他不知道陆璃为什么竟会答应得这样痛快,明明那人恨不得什么事都与他作对,重伤垂死也不肯朝他稍许示弱,千夫所指也不肯对他低头半分。

    可这一次,当他终于逼着自己分明显出杀意的时候,陆璃却答应了。

    意料之外的不安叫他莫名生出无限怒气,恼怒着自己的软弱不定,也恼怒着那人仿佛要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高傲从容。

    宋执澜终于再忍不住,上前用力扯住那人领口,声音透出无限寒意:“朕要你死,你也答应?”

    苏时依然坐在榻上,任他扯着,平静地抬起目光:“生死无妨,臣有一件事,想求陛下。”

    他的语气很普通,宋执澜却像是忽然被烫了一下,猛地松手退开几步,错愕地望着他。

    陆璃在求他。

    重兵围困,抄家逼迫,朝堂论罪,那个人都从来没有过半分示弱,更从没提过一个求字。

    仿佛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隐蔽愿望终于达成,偏偏丝毫不觉得欣悦畅快,胸口反而滞涩得喘不上气,叫他的声音都几乎有些发抖:“你要求朕?求朕什么?”

    “皇上仁慈,就准臣活到登基大典的那一日罢。”

    榻上的人垂下目光,依然不是多恭敬的姿态,却至少已温和下了语气,安安静静地继续说下去:“过了那一日,要杀要剐,都由皇上,臣绝无半分怨”

    “叫右相失望了。”

    他的话忽而被冷然打断,宋执澜的目光无限寒冷下去,眼底甚至显出几分讥诮。

    “朕曾发过誓,不斩奸相,绝不登基。”

    怪不得陆璃总是这样一副有把握的模样,怪不得无论被逼迫到哪一步,对方似乎都不为所动,原来打得是这份主意。

    宋执澜冷笑着走近他,抬手挑起陆璃的下颌,目光落在那张精致清秀的面庞上。

    “你还记得,对吗?十年前,朕曾经同你约定,在朕登基的那一日,要你亲手替朕加上冕旒,要你亲口替朕念诵诏书,看着朕登上祭天的礼坛……”

    他的眼里几乎已经滴出血来,唇角的弧度却越发冰冷:“时至今日,你还以为能回得到那个时候吗?”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怪不得原身始终存着这份执念,原来是还有着这样一份约定。

    苏时终于了然,侧头避开少年天子失礼的逼迫,抬眉无奈轻哂:“皇上说得是,那就算了。”

    沉默片刻,又缓声道:“皇上能穿上吉服,叫臣看一眼么?”

    他的声音里终于尽去了冷漠高傲,甚至隐约显出些熟悉的温和,叫宋执澜忍不住屏息,下意识退开两步。

    不过是软化人心的伎俩而已。

    狠狠压下心底那一丝酸涩动摇,宋执澜的神色重新狠戾下来,语气冷嘲:“穿了吉服,是要三拜九叩的。右相不是从来不肯跪朕么?”

    话音落下,那人怔忡片刻,终于纵容般的无奈轻叹一声,豁然敛袖起身。

    然后朝着他缓缓跪倒下去。

    双膝的旧伤最忌跪拜,陆璃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朝着他毕恭毕敬地叩首,身体一丝不苟地贴伏上冰冷的地面。

    他天生便仿佛带着极耀眼的风华,无论做什么都透出浑然天成的清雅气度。阴暗的偏殿,竟也因着他的跪拜,忽然变得明亮庄重起来。

    礼成,陆璃撑着地面想要起身,却身形一晃便又跪倒,竟没能立即起得来。

    膝盖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宋执澜的手一抖,几乎就要过去扶他,又用力攥紧,重新背在身后。

    他忽然再待不下去,仓促转身就要离开,身后却再度响起陆璃平静温和的声音:“皇上,请准臣活到登基那日,臣甘心伏罪。”

    摇摇欲坠的壁垒被固执地竖起,身影顿在门口,声音依然冷硬决绝:“朕说过,朕已经发誓,不除奸相,绝不登基。”

    身后没有应声,似是隐约传来一声轻叹。

    宋执澜不敢再回头,一路逃似的出了偏殿,脚步却越走越慢,终于渐渐迟疑着停顿。

    或许那个人就真的只是想看一眼。

    或许他在心里多少还是念及自己的,所以才会在刺客面前护住自己,所以才会纵容似的对自己三拜九叩。

    只是一件吉服而已,礼部早就做了出来,登基大典的条陈也已经拟好,无非就是自己始终心有郁结,所以才一拖再拖,

    就穿给他看一眼,就当是向失败者炫耀自己的胜利,就当是为了多年前那个不懂事的约定。

    只是看一眼而已,为君者当有宽宏气度,自己这些日子,或许是太过执念,以至几乎入魔了。

    宋执澜停住脚步,吩咐内侍回去将吉服取来,仔细穿在身上。轩朝以墨色为尊,华贵的布料被层层叠叠压上金线,五爪金龙环游护持,彻底掩去了少年天子最后的些许稚嫩,平白显出慑人的庄重威严。

    深吸口气,压住心底那一丝没来由的紧张期待,宋执澜忽然回身,快步往回赶去。

    在看到他龙袍加身时,那人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是会依然不为所动,还是会像刚才那样无奈轻笑,会不会也能显出些许欣慰?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什么,恍惚间竟像是回到了童年的时光,他刚刚受封太子,被赐名执澜,兴高采烈穿着明黄衣袍往回疯跑,只想第一眼叫那个人看到。

    脚下越发快了,心口砰砰跳得厉害,用力地一把推开那扇门。

    目光落在室内,他的脚步忽然停顿。

    耳旁响起尖锐的嗡鸣,喉间窒闷得发不出声音,眼里才隐约亮起的光华,猝不及防地碎了一地。

    宋戎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跪在地上,面庞隐没在暗影里,怀里紧紧抱着一具蜷缩着的身体。

    头足相就,状似牵机。

54、名垂青史的奸佞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宋戎轻声开口; 身形凝固在暗影里,仿佛已成了一尊冷硬的雕塑。

    陆璃身上伤得重; 那一掌的力道也不是多足,他没昏多久就已苏醒; 匆匆赶回,却还是来不及。

    他看到那个人躺在地上,消瘦的身体因为极端疼痛而无声痉挛。扑跪过去将人捞进怀里,涔涔冷汗已然湿透衣物,那双眼睛仍然是睁着的,却已因为超越意志的痛苦折磨而无可抑制地涣散。

    牵机是世间至毒,无药可解; 中毒之人只会在无尽剧痛的折磨中; 一点点耗尽所有的生机。

    他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陆璃在痛苦中紧紧攥住他的衣袖,毫无血色的唇微弱翕动着; 像是努力想要说些什么; 却终归吐不出完整的字句。

    接着,那张清俊面庞上的痛楚神色就渐渐平静下来,身体的抽搐也越来越弱,那双眼睛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合上,眉宇间终于显出些释然的轻松。

    气息弱下去,终于再察觉不到哪怕微弱的气流。

    冰冷的身体安静地偎在他胸口,无限绷紧的身体缓缓松弛下来; 于是再寻不到丝毫属于生命的力量和搏动。

    他竟然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替陆璃终于解脱而感到欣慰。

    于是他彻底把人拢进怀里,耐心地揉开那些依然僵硬着的肌肉,叫那个人重新蜷成仿佛熟睡的样子,头枕在自己的胸口,安静得仿佛之前的痛苦挣扎都只是一场幻象。

    心里空荡荡一片,什么情绪都触及不到,宋戎俯身将怀里的人抱起来,要往门外走出去,却忽然被宋执澜死死扒住手臂。

    宋戎微微蹙眉,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

    年少的皇帝双目已经完全赤红,急促地喘息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扯着他的手臂,声音哑得几乎只剩气流:“你让我看看他,有太医,他才服下的毒,我能叫太医的,他”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忽然被宋戎握住,贴在陆璃的颈间。

    掌下的皮肤冰冷苍白,察觉不到丝毫搏动。

    强烈的恐惧忽然从心底滋生,宋执澜恍惚着摇了摇头,抬手去碰陆璃的脸颊,去摸他依然残留着隐约冷汗的额头,去抓住他无力垂落下来的手,拼命焐在掌心,却依然无法将身上的丝毫热气传递过去。

    “不会的,不该是这样的,他才和我说他想活下去,想让我穿这一身给他看,我穿来了,我都已经穿来了……”

    再说不出完整的话,无助的哽咽从颤栗着的唇齿间泄出,宋执澜的身体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水汽转瞬朦胧了视线、

    他仓促地抬手去抹,泪水却越积越多,眼前的面孔也越来越模糊。

    宋戎望向他,眼中似有怜悯,也似叹息。

    宽厚的手掌落在脑后,宋执澜猛地打了个激灵,悸栗着抬头望去。

    “很不错,已经有天子之威了。”

    宋戎平静地望着他,语气甚至很温和,手掌在他脑后停顿片刻就已收回,重新抱住怀里容颜苍白冰冷的人。

    “不要再哭了,你要记住以后,永远不会再有人把你当孩子来看了。”

    这大概就是陆璃到了最后,也依然想要拜托他的事,他想着。

    始终代替着父亲的角色,去关怀和引导着年少的储君,去亲手替对方构造一个虚妄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有慈爱温和的父亲,有忠心耿耿的群臣,有碧宇清澄朗朗乾坤的无限希望。

    所有的罪恶,都背负在陆璃一个人的身上。

    现在陆璃已经死了,所以皆大欢喜,人人得偿所愿,这就是那个人所一直致力于达成的结局。

    只是这个结局,实在来得太过仓促。

    宋戎没有再开口,只是抱着怀里的人离开。御林卫无声地让开一条通路,沉默地望着他远去,没有任何人出手拦阻。

    “皇叔!”

    少年天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嘶哑的哭腔,宋戎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他没有问宋执澜究竟说了些什么,才会将原本还努力想要活下去,一心想要看到那个孩子登基的陆璃这样干脆地选择了服下牵机。

    事已至此,即便再追究,也已毫无意义。

    他只记得陆璃要自己带他回去,所以他一定要做到。

    天色将晚,暮雪皑皑。

    冷风卷着大片的雪花,打得人睁不开眼,宋戎脱下朝服将人重新裹紧,低头轻吻上怀中苍白冰冷的额头。

    御林卫赶了马车过来,宋戎却没有理会,只是抱着陆璃往前走,一直走进漫天的冰雪里。

    宋执澜追到殿门口便不得不停了脚步,看着眼前的背影渐渐与昏沉的暮雪交融,之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再之后,就连轮廓也彻底看不清楚。

    厚重的吉服忽然压得他站立不稳,身形一晃,硬生生朝地上跪了下去。

    “皇上!”

    四周御林卫立即搁戟跪下,兵器落地响成一片,宋执澜却什么也听不见,只是向前膝行两步,用力攥住一把冰雪。

    攥得太紧,掌心的温度不多时就将雪彻底融化,顺着指间流下去,留下稍深的水迹。

    水迹越来越多,少年天子终于俯身下去,将额头死死抵在那一片雪层上,双肩无声颤栗。

    他没想着叫那人死的。

    从来都没想过的。

    担心皇上在雪地里冻坏了身子,御林卫心惊胆战地陪伴一阵,终于还是小心地上去劝慰,宋执澜却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重新起身,将吉服亲手脱下来,交给身后的御林卫:“拿去烧了罢。”

    “皇上,不可”

    御林卫神色微变,开口欲劝,却又被那双寒潭似的漆黑瞳眸所慑,将劝说的话都尽数咽了下去。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宋执澜被送回宫中,没有叫任何人留下伺候,披了送上来的雪兔裘,举灯独自去了先皇的寝宫。

    还是太子的时候,陆璃从不准他来这里,等到即位之后,他日夜殚精竭虑,只为了将那人的阴影彻底抹消,竟然也一直没来得及过来。

    就是在这里,陆璃持剑逼宫,手刃柳妃,叫父皇受惊昏迷,病重不治。

    他努力劝说着自己相信这一切都没有错,陆璃犯下的原本就是必死之罪,可心底却依然沉得像是坠了千斤重物,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终于走到门口,宋执澜心里终于隐约生出些急切的期待,深吸口气用力推开门,快步走进了那间寝殿。

    孺慕的目光忽然迷茫,他怔忡地望着那间被装饰得近于奢靡的寝殿,脚步渐转迟疑。

    触手可及的暖榻,朦胧的纱帘,被打翻在地的象牙杯,叫他几乎脸红的香池这一切绝非是他想寻找的,记忆里那个温和却又不失严格期许的父皇,在这里根本找不到丝毫的痕迹。

    一定有哪里出了差错。

    宋执澜越发慌乱,仓促地在四处翻找着,却只能找到各色的珍重宝器,各色的胭脂香粉,一切都证明着有人曾在这里放纵享乐,甚至已经近于荒淫。

    不该是这样的……

    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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