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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锅我背了![快穿]-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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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一个人,天生就是该立在云端的,可现在却不得不亲手去做这些下人才做的事,甚至连饭食都吃不上一口。

    他想要上去帮忙,却又担心陆璃反而会认为受到了折辱,只是站在原地,又难捱心中的不忍惋惜。

    正踌躇间,屋里的人恰好抱着一摞书起身,余光瞄见人影,警惕回身,眼中已显出凌厉杀气:“谁!”

    宋戎迎上他的目光,举步走过去,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接过他手里的书籍:“这些事本不该右相亲自来做。”

    “我早已不是右相了。”

    没想到这个人居然真追了进来,苏时忍不住蹙了眉,目光落在他带来的食盒上,心中却不由动摇。

    原身是真的已经结结实实饿了两天,饭菜的香气从食盒里透出来,已经饿到麻木的胃脘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现在已经是戴罪之身,坐下来吃口饭,总不至于会有什么改变。

    说不定对方就是来毒死自己的。苏时自我安慰,索性不再推拒,一撩衣摆在桌前坐下,将食盒打开。

    饭菜都已经凉了,大抵是从别处府上临时凑来的,和精致两个字丝毫靠不上半点关系。

    他已经饿过了头,倒也不讲究这些,拿过筷子坦然吃起来。

    宋戎帮他把书放在书架上,有意侧身装作整理书架,目光却依然忍不住落在那人身上。

    大概确实是饿了,陆璃进食的速度偏快,动作却依然一丝不苟,丝毫不损那一身的清贵淡雅。

    父皇老当益壮,先帝大了他二十余岁,夺嫡时忌惮他显赫军功,等到暮年又忌惮他年轻力壮。宋戎还未及冠就被派出去领兵征战,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了十余年,回到京城的机会都只是寥寥,见惯了军营里狼吞虎咽的彪形大汉,目光就不觉更移不开那个淡雅如竹的身影。

    偷看的目光实在太明目张胆,苏时将一片白菜放进口中,终于撂下筷子,抬起头望向他:“你若是还指望我多招认些什么,就问。看在你这一顿饭上,我还可多供出几个‘陆党’的爪牙来。”

    宋戎仓促转开目光,想要询问对方是否有什么要辩解的,却又本能地清楚,自己只怕根本什么都问不出来。

    见他闷着头不说话,苏时也失了耐心,取帕拭了拭嘴角,随手推开食盒起身。

    “王爷是个领兵打仗的人,既然不懂朝堂,就不必勉强插手进来了。敢做如何不敢认,我实在没什么可辩解的天晚了,王爷若是没事,就请回罢。”

    逐客令已经下得不能再明显,宋戎的目光暗下来,将食盒理好提在手里,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见他总算离开,苏时才松了口气,又摸了摸揣在怀里的圣旨,随意挑了本书坐在桌前,闲闲翻阅起来。

    为了羞辱陆璃,新皇甚至命人将相府所有可以休憩的卧房都一应砸毁。原主自幼就是养尊处优的清贵脾性,这些年又始终身居高位一念杀伐,居然也当真不吃不睡地在正堂坐了两天,一句服软的话都不曾说过。

    他都已经从正堂绕回来,总不能再特意回去坐着。吃饱了饭的身体难以自拔地生出浓浓困倦,只翻了几页书,就觉眼皮坠沉,随手合上推在一边,枕着手臂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熬了整整两天,这具身体也实在已经十分疲惫,这一觉睡下去,居然就一直睡到了次日天色大亮。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他惊醒,苏时理顺衣物,从容直起身,迎上外头得意洋洋走进来的墨服官员。

    “右相昨晚睡得可好啊?”

    荷甲的御林军跑进来,将不大的书房团团围住。负责拿人的大理寺少卿负了手走进来,目光嘲讽地照他身上一扫。

    “皇上说了:右相既然没什么可说的,这相府也不是住人的地方,不如就到天牢去睡,还清净,不知右相意下如何?”

    苏时微微挑眉,心下大致了然。

    按理应当等到朝堂论罪,自己才会被下狱处斩。小皇帝打定了主意要羞辱自己,自然会将这个过程拖得足够久,久到彻底将自己逼垮,最好是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哀求痛快一死,才会觉得解气。

    可昨天摄政王却忽然莫名其妙跑来找自己,态度还意外的和缓,大概叫才坐稳龙椅的皇上生出了不小的压力。

    看来那个人也不是一点忙都没帮上。

    苏时轻挑唇角,拂袖震开上来要给自己加上镣铐的御林卫:“相府睡得,天牢自然也睡得,陆璃谢皇上关照。”

    他身上是有真功夫的,不然也犯不着下个狱都要这么多的御林军过来。见陆璃没有拒捕的意思,只是不屑旁人上枷戴锁,大理寺少卿也就松了口气,朝御林卫使了个眼色,往外一让:“右相,请。”

    苏时淡淡瞥他一眼,不动声色向前迈步,双臂却忽然向后一震。

    袍袖挟着劲风扫过,两个拿着长戟要敲他膝弯的御林卫被径自震退数步,苍白着脸色跌坐在地上。

    “要叫我跪,当今皇上心里都没什么底气,像你这种宵小鼠辈,还是少动些心思的好。”

    目光甚至不曾落在身后过,苏时停步侧身,睨过脸色骤变的大理寺少卿,唇角微挑:“我是个将死之人。一个马上要死的人,会做出什么都不意外,你说对吗?”

    “右,右相恕罪小人不敢了!”

    大理寺少卿慌忙退后几步,居然被他身上的浩瀚威压慑得本能屈膝,甚至不敢直视他的面庞,下意识连声告罪,眼里却已闪烁起隐约怨毒光芒。

    拉足了仇恨的苏时嗤笑一声,拂袖大步离去。

    看来那个【来来你来打我呀】的能力,确实还是很好用的。

    他不再反抗,任凭御林卫押着自己出了相府,往天牢走去。

    走过街角,苏时的脚步忽然一顿。

    少年天子正轻车简从地立在门口,身侧是一辆高大的囚车,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眉眼阴郁不散,眼里是还不及被岁月沉淀下来的狠辣锋芒。

    宋戎站在皇上身后,见到他走过来,抬起目光欲言又止,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回护只会叫陆璃处境越发堪忧。

    苏时没理会他,目光落在准备好的重枷铁镣上,微挑了眉,缓缓站直身体。

    小皇上叫宋执澜,取的是执掌天下定波安澜的用意,还是当初陆璃给他取出来的这已经是十余年前的往事,对方若是知道了,估计一定不会肯再用这个名字。

    游街多少还是有点不情愿的。苏时轻叹口气,倒也不反抗,沉默着任人替自己戴上沉重镣铐。

    刚直起身,余光却忽然瞥见一丝锋锐利芒。

    主角生命受到威胁的警报声尖锐刺耳,苏时蹙紧了眉,忽然像是不耐给自己上枷的御林卫笨拙动作,猛然拂袖回身。

    不及开口,那一点寒光就因为他忽然转身,“铛”的一声狠狠砸在了他腕间的铁铐上。

    “刺驾保护皇上!”

    御林卫反应也极快,厉声喝了一句,就迅速要护着皇上上车离开。

    暗器上的力道极大,苏时双手被锁动作不便,退后几步才堪堪卸去力道,目光渐沉。

    蒙面的黑衣人凭空跳出来,粗粗一扫居然有二十余个,个个精壮孔武身手不俗。宋戎常年在军中拼杀,一把将小皇帝扯到身后,率御林卫与刺客拼斗在一处,却依然因为双方人数差距太大,隐隐显出些左支右绌。

    刺客悍不畏死,招式都是奔着毫无武力的宋执澜去的。

    无论出于人设还是任务,苏时都不能放任不管。攥着镣铐击倒了几个黑衣人,顺势往宋执澜面前横步跨过来,刚准备不着痕迹把人护住,目光却忽然微凝。

    二十来个刺客,居然有一大半都被吸引了过来,招式毫不留情地招呼在了自己的身上。

    刺客一门心思揍他,他身后明目张胆护着个小皇帝。

    宋戎荡开刺客,厉声开口:“愣什么,还不快助右相救驾!”

49、名垂青史的奸佞

    宋执澜抬头; 目光骤然缩紧。

    那个身影挡在眼前,依然是一贯强硬霸道的姿态; 不由分说地替他拦下了所有当头落下的刀剑兵戈。

    原本不着痕迹的袒护姿态,在刺客愈发凶悍的围攻下; 终于显眼得再容不下自欺欺人的忽视。

    情绪忽然激烈地翻涌起来,宋执澜咬紧牙关,绷紧的身体几乎已经隐隐发抖,眼底越发显出黑沉的狠色。

    谁要他救了……

    戴着镣铐的身体毕竟受限,挺拔的白色身影忽然倒退几步,格开迎面劈下来的刀刃,锋利的剑身已径自穿透了肩膀。

    血色瞬间洇透衣物; 刺得少年天子目光一缩:“右相!”

    熟悉的称呼脱口而出; 又仓促地咬紧下唇,将本能的一丝紧张狠狠咽回去。

    苏时被围攻得心力交瘁,根本来不及理身后的小皇帝。双腕间铁链交错用力一铰,将那柄利剑卡在自己肩头; 顺势旋身将面前的黑衣人踹出战圈; 却转眼就又有人悍不畏死地补上来。

    明明都已经被御林卫砍瓜切菜似的轻松撂倒一片,剩下的居然还都不依不饶冲着他下手,终于让苏时彻底意识到自己究竟弄了个多要不得的技能。

    镣铐限制住了大部分的动作,苏时蹙了蹙眉,徒手握住剑刃,用力拔下来抛在地上。

    宋戎一刀将面前刺客劈开,目光转向依然处在围攻中心的陆璃。

    浴血的白衣身影几乎已经站立不稳; 那双盛着锋锐杀意的眼眸却如霜胜雪,依然透着不容折辱的凛冽傲气。

    陌生的情绪悄然激荡,烙在眼底的身影灼得他心口发烫,喝了一声留神,握紧手中长刀,合身投入战圈。

    有了苏时稳稳拉住仇恨,御林卫很快占据了绝对优势,没过去多久,刺客便已尽数伏诛。

    虽说有止痛剂顶着,体力的消耗却毕竟不容忽视。眼看着最后一个黑衣人的身影也倒下,苏时终于得以解脱,不由向后踉跄一步,身形险些直接软倒。

    两双手伸过来,扶住了他的身体。

    宋执澜目光一缩,猛地收回手,面色瞬时冷然下来,拂袖退开两步。

    垂下的手拢入袍袖,掌心温热的血液像是忽然变成了灼烫岩浆。少年天子攥紧了拳,血肉横飞的景象没有叫他有丝毫动容,可眼前那个人身上不断洇开的血迹,却莫名叫他心惊肉跳。

    分明是日思夜想恨不得要了他的命的。

    每一夜都将屈辱不甘嚼碎了吞下去,每场梦里都是将那人千刀万剐挫骨扬灰的冰冷恨意。

    却都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梗在胸口的迷惑茫然。

    势头不妙。

    眼看着主角的误解值上下波动个不停,苏时缓过一口气,用力推开宋戎,回身转向面色阴晴不定的小皇帝。

    神色再度冷峭下来,正打算开口撂下两句狠话,身形却猛然一震。

    宋戎的目光骤然缩紧,雪亮刀锋仓促闪过,却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原本是冲着宋执澜去的利箭,狠狠没入了陆璃的后心。

    时光仿佛一瞬停滞,宋戎眼中几乎滴出血来,手中钢刀狠狠掷出,将躲在暗处放冷箭的漏网刺客一击毙命。

    宋执澜的目光恍惚微颤,怔怔落在那个替自己挡住最后一箭的人身上,身体忽然被寒意包裹,叫他冷得止不住发抖。

    镣铐碰撞叮当作响,蓦地惊醒了兀自怔然的少年天子。

    终于再忍不住,宋执澜上前一步抬手想要去扶眼前的人,却扶了个空。

    陆璃双膝触地,跪在他面前。

    伸出的手臂顿在半道,宋执澜呼吸骤滞,目光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狠狠一缩,恍惚落在跪倒在自己身前的那个身影上。

    这是陆璃第一次跪他。

    两人差了十二岁,陆璃高中状元那年,他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稚龄皇子,看着父皇笑吟吟将那个清雅如竹的少年带进来,指给他做了伴读。

    陆璃做了他三年的伴读,及冠之后便入朝为官。这三年里,陆璃从没跪过他,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殷殷跟在那个明亮耀眼的身影后,享受着他温柔耐心的教导呵护,日夜期盼着尽快长大,也长成个如对方那般出色的谦谦君子。

    可陆璃进入朝堂之后,只不过是又过了短短三年,一切却都已截然不同。

    那个人深得帝心升任右相,自此变得冷酷高傲,飞扬跋扈。那双眼睛的温柔笑意早已寻不到半点踪迹,每次见到他都带着刺人的傲然不屑。

    他忽然就在朝堂里没了丝毫地位,说出的话不再有人当回事,要做的事也莫名被百般阻挠。太子府被一再打压,父皇与世人甚至已经渐渐忘记了有他这个太子。

    于是才知道,原来那些温柔与随和,清雅与明亮,都不过是一层不堪一击的掩饰,原来当一个人得到权力,就可以将一切都狠狠踩在脚下。

    恨意悄然滋生,日夜苦读藏书虚心求习帝王之道,暗中联络朝臣构织势力,终于等到时机疯狂反扑。

    身份对调,他成了胜利者,陆璃成了一败涂地的囚徒。

    他曾发过誓,一定要叫陆璃跪在自己面前,现在那人终于跪了,他却没有获得丝毫胜利的快感。

    “右相!”

    宋戎最先发觉不对,箭步过去扶住那人僵硬的身体,翻过来揽在臂间。

    温热的血色几乎已经彻底濡湿了那件白色的衣物,陆璃一动不动靠在他肩头,眉睫低掩唇色淡白,已经彻底失去知觉,

    “护送皇上回宫!”

    宋戎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厉声开口吩咐。正要把陆璃抱上马车,却忽然被一只手死死拉住肘弯。

    怀中人伤得太重,一刻也耽误不得。宋戎心中焦躁,蹙紧了眉回身,迎上少年天子晦暗复杂的目光。

    “……御驾更快。”

    宋执澜低声开口,指节用力到隐隐发白,几乎像是在推翻自己的长久以来立足的根基。

    一报还一报,他想着。

    无论为了什么,陆璃救了他这一次,他也必须要救活对方,然后两不相欠,继续勾算旧账。

    这么简单就死了,实在太便宜了这个人。

    宋戎神色复杂一瞬,没有拒绝,抱着陆璃钻进御驾马车,宋执澜也一起坐了进来。

    鞭声响起来,马车朝着宫城狂奔,在即将进入宫门的一刻,宋戎忽然似有所觉地低下头。

    怀里的人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恍惚一瞬,重新恢复清明,将马车中的情形尽纳眼底。

    眼底的光芒倏地亮起,甚至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宋执澜急切地坐直身体,望着那双依然清明如霜雪的眼眸,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话。

    陆璃蹙了蹙眉,像是想通了什么,高傲淡漠就又回到那张苍白若雪的面庞上,语气嘲讽微凉。

    “你怕是会错了意。我从未想过救你,不过是那些人偏要追着我打罢了……”

    他气息不稳,语音也低微,根本没了平日里半分冷傲姿容。宋戎忍不住收紧手臂,哑声开口:“你伤得很重,先别说话了。”

    陆璃却不听他的,反倒挣扎着支起身体:“停车。”

    “你到底要做什么?”

    宋执澜终于忍不住开口,眼里几乎已经冒出些火气,狠狠瞪着他:“你受了重伤,已经快死了!你不去治伤,难道真想就这么丧命吗?”

    他的尾音几乎已软下来,胸口急促起伏,眼中已经不自觉透出些隐隐恳求。

    陆璃却只是冷淡垂下目光,语意冰凉:“皇上苦心布局,摄政王千里奔袭,不就是为了要我的命么?”

    他的话像是锋利的冰锥,叫两人胸口一时闷痛,几乎说不出什么话来,心里却无限寒凉下去。

    “陆璃要的是权倾朝野,要的是滔天富贵,走上这条路的那日起,就没想过落得个善终。”

    身体已经濒临极限,只能靠系统的兴奋剂勉强顶着。眼看两人的神色黯淡下去,小皇帝目色归于暗沉,苏时心中总算稍稍欣慰,面上却依旧丝毫不显。

    “停车,放臣下去,或者臣这就死在皇上眼前,皇上挑一个罢。”

    “陆璃!”

    宋戎忍不住急声开口,却不及说下去,就被宋执澜沉声打断:“既然右相执意,朕也不便勉强,摄政王送右相回去罢。”

    听见少年天子倏而冷淡的语气,宋戎忍不住回过头,马车却已经停下。

    陆璃当真头也不回,艰难撑起身,扶住车门身形微倾,几乎是踉跄着扑倒下去。

    他早已是强弩之末,不过勉强靠着心力支撑,身形颓然栽倒,却已经撞进宽阔结实的臂膀之间。

    熟悉的温暖叫苏时几乎生出些错觉,恍惚着抬起目光,却迎上了一双几乎喷火的漆黑瞳眸。

    宋戎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将他抱起来,夺过御林卫手中缰绳,揽着人上马坐稳,一路出了宫门,朝王府策马疾驰。

    马匹颠簸,只会徒增陆璃的痛苦,可宋戎却已经无暇顾及,只能咬牙用力挥着马鞭。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甚至能感觉到生命正从自己臂间护着的身体里流逝,强烈的恐惧挟在心口,将一切念头都尽数排开,只剩下一个近乎固执的念头。

    要叫这个人活下来,哪怕恨自己也没关系……

    马车没有动,宋执澜纹丝不动地坐着,目光落在陆璃留下的那一片刺眼血色上。

    陆璃不愿向他屈服,甚至不愿受他恩惠,他不意外。

    这才是那个骄纵高傲的右相,只要他还是醒着的,就不会甘心向任何人低头,即使已经到了生死之际,折辱也远比死亡更令那个人难以忍受。

    宋执澜僵硬地勾了勾唇角,忽然用力将脸庞埋进双手里。

    掌心干涸的血迹烙在阖着的眼睛上,眼眶干燥疼痛,没有半分水意。

    是他自作多情,那个人怎么会救他。

    怎么还可能会救他。

    兴奋剂的时长已经到了极限,苏时的意识被迫脱离,回到了虚拟空间,顺手就把躲在后台的系统揪了出来。

    “因为技能原本是给工作人员用的,为了避免工作人员为了逃避剧情主动关闭技能,所以一旦打开,就会把仇恨拉满二十四个小时。”

    当时只顾着高兴一夜暴富,却忘了和宿主详细介绍特效的功能,系统心虚不已,小心翼翼亡羊补牢:“而且由于世界种类复杂,特效的范畴很广泛,不只是对人类,而是对‘任何想打你的东西’都有效……”

    所以当时果然是连那支冷箭都看自己不顺眼,估计就算自己不转身,那支箭也能转个弯扎在自己后背上。

    想起整场乌龙,苏时就忍不住头疼:“现在后悔,还能退货吗?”

    “由于宿主不属于工作人员,本次体验只有二十四个小时,还剩十八个小时,特效就会自动到期。”

    系统连忙补上一句,又试探着继续:“如果宿主感到满意,商城也提供用户专用的破解版,可以选择购买……”

    “不必了。”

    苏时断然谢绝,已经下定了剩下的九个时辰就这么一直昏过去的决心。

    这具身体伤势颇重,原本也未必能醒得过来。看着已经低到了警戒线下的生命值,苏时还是多买了两颗归元续命丹,放进了背包里。

    在其他世界里,这些名字看上去就像假药的商品确实没什么真正的效用,但在古代世界的加成下,反而有着救人性命的神奇功效。

    他这一次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只是【活到登基大典,亲眼看到宋执澜成为真正的一国之君】。

    要完成任务,只需要保证自己能活到那一天,并且在那一天都还是相对自由的。所以苏时也没有强求剧情的发展,只是偶尔在闲暇时,会忽然冒出个隐约的念头。

    和每次为了剧情而做任务不一样,这一次的任务,似乎是原身真正的心愿。

    就算不为了经验点,他也多少想要更努力地活下去,活到新帝登基那天,让这具身体亲眼去见证这一切。

    况且这次的经验点似乎也未必就拿不稳,锅滑了一圈,还是堪堪被他攥住了个边沿。

    终于换了个更能狠得下心的主角,只要冷言冷语激一激就能把好感度降下来,实在比有些每次都当然是选择原谅自己的主角强多了。

    想起那个小皇帝望着他时几欲择人而噬的狠厉目光,苏时不由欣慰,才稍稍松了口气,眼前忽然一黑。

    缓冲时间已经结束,他的意识从虚拟空间脱离,回到了原本的身体里。

    身下是一片不算坚硬的温暖触感,肩背手臂都被牢牢禁锢着,止痛剂的效果已经渐弱,背后传来隐约撕裂般痛楚。

    耳旁嘈杂声音不断,来回的脚步声和交递东西的碰撞声里,响起医官小心翼翼的声音:“王爷,要拔箭了……”

    宋戎微微颔首,接过切好的参片,指腹小心地拂过淡色的冰凉唇瓣,把参片压在那人舌下。

    他的手素来拿的都是长刀劲弓,只觉怎么用力都太过,生怕碰伤了怀里精致如琉璃的人。双臂虽牢牢锢着对方的肩背手臂,却又不敢将力道使足,胸膛几近虔诚地贴下去,护住沁凉无力的肩颈。

    被血色浸透的白衣已经小心剪开,沾了药粉的白绢被按在伤口四周,血已经结痂,那支箭矢在回来时就被宋戎削断了翎羽箭杆,却依然深深没入后心。

    回来的一路上,陆璃都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连眉宇都不曾稍微蹙起,只有胸膛隐隐透出的微弱温度和搏动,还能让人察觉到这具身体里的细微生机。

    明知道他大概听不到自己的话,甚至未必还能醒得过来,宋戎却还是忍不住低下头,贴在陆璃耳畔:“忍一忍……”

    拥着的手臂不觉收紧,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渴盼着能够以伤代伤。

    握住箭杆的手轻颤着攥紧,医官迟疑片刻,终于向后猛地使力。

    鲜血瞬时涌出来,转眼已将整个视野染成一片殷红。

    药粉撒上去就被冲落,医官的额角已经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慌忙地取来新的白绢,不顾一切地压上去,力气使到极处。

    压上去就被浸透,于是再周而复始。不知重复了几次,床边的盆里的清水都已经彻底变成刺目血色,伤口的出血才终于被勉强止住,军中最好的伤药立即被小心翼翼涂上去。

    几乎僵硬的双臂终于稍稍撤开,宋戎依然稳稳揽着伏在怀里的身体,看着医官利落处理好伤口,又去处理其他稍轻的伤势。

    里衣也已经彻底被鲜血浸透,都已经不能再穿。昂贵精美的布料被小心裁开,宋戎稍抬起手臂,想要先替他把衣物撤下来,却忽然自染血的衣襟掉出一角明黄色的织物。

    宋戎忍不住微蹙了眉,抬手将那块明黄色的布料抽出来,展开一看,目色便蓦地沉了下去。

    是皇上降罪陆璃的明诏。

    下诏时他也是在场的,宋执澜持剑傲立目光森寒,望着被压在廊下的权相,亲自念出了这一份诏书。

    字字都沁着几乎渗血的恨意,那位少年的君王,无疑已将陆璃恨之入骨。

    可他却想不通,陆璃又究竟是基于什么样的心思,才会在已经落到一无所有的境地时,依然留下这样一份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的诏书,甚至贴身携带

    还不及彻底想清楚,他的手腕忽然被一只手牢牢握住。

    掌心冰凉,指尖带着力不从心的轻颤,却依然牢牢攥着他的手腕。宋戎微怔,本能地落下目光,迎上那双清凌寒泉般的眼眸。

    “还给我,这不是你该拿的东西。”

    陆璃的嗓音还带着初醒的虚弱喑哑,语气却已经显出不容违逆的强势冷意。

    心口忽然轻颤,惊喜交织着忽然腾起的愤怒痛惜,叫宋戎再抑不住强烈的情绪,手上一抖,反而愈发将那张圣旨狠狠攥紧,声音喑哑下去。

    “右相……就当真一心求死?”

    他还是头一次用近乎无礼的生硬态度对待陆璃,话一出口就已后悔,迎上那双眼中的微愕神色,那一点莫名火气就也再发不出来。

    是他奉诏引兵,千里奔袭回援,才彻底定下了对方一败涂地的下场。

    是他们将陆璃逼上死路,在陆璃只求一死时,他们却又堂皇地质问对方为何全无求生之念。

    胸口已经满是悔意,宋戎小心地扶着他伏在软枕上,向后退开,声音轻忽苦涩。

    “若是我说,我只是接诏回京驰援,并不知道是为了断你后路……你肯不肯信我?”

    陆璃不语,轩秀的眉峰微扬,清凌眼眸落在他身上,眼中显出些许无喜无怒的平淡疑惑。

    迎上对方淡漠清冷的视线,宋戎呼吸微摒,目光终于黯淡下来。

    他原来当真已经不在乎。

    既然死意已决,自然不必再在意是谁将他送上的死路。宋戎垂下视线,将那袭明诏攥得愈紧,恨不得连同上面的罪名一起生生揉碎。

    “右相好好休息,至少今夜”

    不愿再叫他仰视自己,宋戎单膝点地,在榻边半跪下去,将伤药放在陆璃苍白修长的指尖,小心地帮他将垂落的一丝鬓发拢在耳后。

    “至少今夜,右相安安稳稳睡上一觉,歇一歇,好么?”

    说完,他便断然起身,匆匆出了屋门。

50、名垂青史的奸佞

    宋戎没再回来; 却依然派人细心地送了饭食,火盆也多拢了几个。

    怕压到伤口; 苏时的身上只薄薄覆了一层柔软的锦被,榻边的火盆暖融融地烤着; 倒不觉得有多寒冷,只是失血引起的疲乏依然挥之不去。

    实在没什么胃口用饭,苏时打发了伺候的人出门,将食盒推在一旁,合了眼伏在软枕上。

    有主神的禁令,对方总不能再明目张胆地占据每个世界的主角,这次的主角显然就是段新的数据。但他到现在也依然拿不准; 这个摄政王究竟是不是那个家伙又追了过来。

    虽然替自己甩锅的手段十分熟练; 但单就居然和自己发脾气这一点,对方的身份还是有些必要暂时存疑的。

    存疑也好,毕竟是来完成任务的,总不能老是一不留神就被带偏了方向。

    倦意涌上来; 苏时极轻地打了个哈欠; 枕着手臂合上眼睛。

    夜色愈浓,寒意悄然漫过窗棂。

    宋戎坐在桌前,手里依然攥着那张已经被揉皱的圣旨,夜风清冷,烛火也跟着摇曳不定。

    “王爷找我有事?”

    门被推开,幕僚走进来,望见他手里的一抹明黄; 心里骤然一提,快步过去看清内容,才放下心笑着落座:“这不是降罪右相的诏书,怎么到了王爷手里?”

    “机缘巧合。”

    宋戎淡声开口,将手中诏书递给他:“若是叫你来看,能看出什么?”

    他已经将这份诏书反复看了多次,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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