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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藏师-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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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丁峻只看过司琴的照片,这次看到她本人,又是在如此怪异的气氛中见面,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在他心底造成巨大的冲击。
他看到了司琴的眼睛,那对黑色的眸子正中竟然各有着一条闪光的竖线,仿佛两颗浑圆坚实的纯黑*儿眼宝石。
“哦……”司琴又*了一声,脖子生涩地转动,向丁峻望过来。
到达托林寺前,丁峻无数次设想过两人见面的场景,但却怎么都想不到司琴的表现竟然如此诡异。
司琴的嘴唇无声地噏动了两次,肩部一耸,似乎要挺身站起来。她的眼睛仍望着丁峻,猫一样的眼珠一动不动,充满了莫名的邪恶气势。
其实,司琴的五官相貌并不难看,只是由额头至颈部都出现了毛细血管暴突的怪异现象,无数直径不超过一毫米的血管在她脸上肆意铺陈,形成了一张青、黄、灰、紫、红五色混杂的怪网。血管经过眼、耳、鼻、口时,又与孔窍中延伸出来的血管勾连在一起,让人不得不产生 “她头部所有血管都出现变异”的惊悚感觉。
丁峻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身体虽然不高、不胖、不强壮,但躯体内部蕴藏着如惊涛骇浪般的暗力,即将突破那方形纱帐的束缚,扑面而来,将他迎头吞噬。
那一瞬间,他无法将对方判定为一个人,而只能说那是一个“妖”,而且妖气冲天,无可抵御。
“怎么会这样?”丁峻长吸了一口气,凝神提气,准备战斗。
“唵嘛呢叭咪吽——”平措杰布沉声大喝,藏传佛教六字大明咒回荡在殿堂之内,带起的风声将两只纱帐吹得摇曳不止。他总共高声诵念了六次咒语,一次比一次更有力,嘴边的气息将面前的纱帐吹得犹如惊涛拍岸,横向扑出,击打在方形纱帐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啪啪声。
丁峻知道,平措杰布发出的是藏传佛教内功中的精华“梵音狮子吼”,有当头棒喝、醍醐灌顶的巨大功效,能够唤醒每个人心头的灵性,令思想陷入混乱的人迷途知返。
“哦……”司琴第三次*,挺起的腰又松弛下去,眼眸中的异样也逐渐消失,整个人都萎靡下去,恢复了昏昏沉沉的状态。
平措杰布缓缓地吁出一口气,双手撑地起身。
丁峻发现,他盘坐过的地方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一大块,正向上蒸腾起淡淡的水雾,可见他以六字大明咒全力镇压司琴身体里散发出的妖气时,体力消耗程度实在惊人。
“真是奇怪,我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孕妇。石妙手将她送来时,自称已经黔驴技穷,中医、西医束手无策,恳请我用藏医、密宗里的独特手法救治她。我只能努力去做,竭尽全力化解危机。年轻人,你都看到了,我的力量已然发挥到极限……算了,你先到墙边去,看看那地毯下的东西。”平措杰布低声说。
丁峻大步向右走,到了墙边,沿着那幅四臂护法神唐卡的底边伸手,揭开了半寸厚的毡毯。
毯子下面铺砌着两尺见方的八角形青砖,最靠近墙边的那块青砖上刻着三只弯弯的新月,每一只从头至尾长有三寸,三只的凹腹全都向内,组成一个圆形图案。图案正中,刻着一个阿拉伯数字“16”。那些刻痕的年代已经非常久远,每一笔凹处已经长出了墨绿色的苔藓。
他将毯子掀开更多,其它青砖上却没有任何字迹。于是,他蹲下去,伸出手指,小心地抚摸那新月和数字,紧咬着牙,强迫自己不泄露出任何内心情感。
“怎么了?没事吧?”不知何时,方晴已经到了他的旁边。
“我没事。”丁峻闭上眼睛,将已经渗到眼眶里来的泪珠生生地倒逼回去,慢慢地把地毯铺平,又用手掌压了压,转身走回到纱帐前。
“我看了。”他说。
平措杰布点点头:“看了就好,那我答应别人的事就已经完成了。”
丁峻深深地鞠躬:“晚辈愚钝,请大师指点。”
平措杰布摇头:“我无法指点你更多,二十五年前那个人留了记号在那里,然后告诉我,将来的某一天,有个姓丁的年轻人到这里来,就告诉他去看那些字。其它的,那个人什么都没说。二十五年了,我从未掀开过那里,连上面刻的是什么都不晓得,又如何能指点你?”
丁峻想了想,慢慢地抬起右手,抚摸着自己的左肩,表情异常苦涩。
良久,他才吐出两个字:“谢谢。”
“大师,请问司琴情况怎样了?”方晴没有忘记到这里来的主要任务。
“她没事,请转告石先生,婴儿一定会顺利诞下。”平措杰布的眉头紧皱着,眉心正中凸起了扁平的一块,如一枚直径半寸的圆形印章。
方晴走到方形纱帐前,犹犹疑疑地问:“大师,晚辈能不能试着替司琴把脉?”
平措杰布回答:“可以,但要隔着纱帐,绝不要轻易接触她的皮肤。”
方晴答应一声,蹲下身,半跪在司琴的正前方,伸出右手的食指、中指,隔着纱帐,搭在司琴的右腕脉络上。
丁峻控制自己的情绪,将刚刚的思想波动都逐一压制下去,转身看着司琴的脸。
方晴的这次把脉足足用了十分钟,起身时,因双腿酸麻而身不由己地向后踉跄了几步,被丁峻扶住。
“你感觉到什么?”平措杰布问。
“无法形容……任何一名孕妇都应该有双重脉象,一是自身,二是婴儿,前者深沉滞重而后者轻柔跳跃。可是,司琴的脉象却毫无道理,有时候急促振动如十指拂弦,有时候又深得像古井里提拔上来的一桶寒泉,直冷到人心里去。我还感到冬夜晚归的马蹄声……十面埋伏、杀气森森的战阵……妖冶万状的歌舞……万种毒虫挥动巨螯相互啮噬的惨烈场面……”
那些古怪的意向绝对不应该用来形容孕妇的脉象,但方晴满脸苦笑,绝对是用心感悟后才总结出来的。
“你说得很对,把最晦涩的脉象症状用最浅显的比喻表达出来,非常好。你跟随赤桑嘉措修行密宗的时间虽短,悟性却超过托林寺全部二代弟子,用不了半年,赤桑嘉措就没有能力做你的师父了。”平措杰布说。
对于这种赞誉,方晴丝毫不为所动,因为她的思想已经被那种奇怪的脉象所左右。
“大师,为什么会这样?”她问。
“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切怪异都因肚子里的孩子而起,等到婴儿降生,也许答案就自动浮出水面了。回去告诉石妙手,不要着急,托林寺上下,愿意陪伴他一起,共度劫难。”平措杰布说。
丁峻、方晴同样满头雾水,对平措杰布给予的解答并不满意。
“就到这里,你们回去吧。”平措杰布重新在纱帐内盘坐,双手拇指压在去烦恼珠串上,闭上双眼,一边噏动嘴唇诵经,一边默默地数珠。他双手上的每串珠子都是一百零八颗,代表着佛教中的一百零八种烦恼,每次手指捻珠,都等于是抛掉了其中一种。
藏传佛教典籍中说,修行者只有完全消除人生烦恼,才能进入更高境界。彼时,无需借助任何法器、语言、外力,就能够获得无上智慧,无所不能,无所不知。以平措杰布此刻的表现可知,他还没有达到那样的境界。否则的话,他早就可以四海为家,手无所持,根本不必借助隐居、静室、去烦恼珠增加自己的修行。
第十一章 与虎谋皮
两人沿原路回去,出了藏经阁,方晴忍不住长叹:“真的盼望世界上有一个人,无所不知,能够解答每一个人心中的困惑。”
她低头凝视自己的手指,表情疑惑而困苦:“丁先生,你根本想不到司琴的脉象有多古怪,正常女人……正常女人不可能有那种脉象,如果我不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二十一世纪中国人,只怕会怀疑……她不是人,而是某个妖魔鬼怪脱离阴间束缚,跑到阳间来了。”
那诵经的年轻僧人还在旁边站着,不过并未诵经,而是微笑着沐浴在阳光中。他极黑、极瘦,五官也平凡得有如一块不起眼的顽石,但那种微笑却是发自内心的,坦然而真诚,没有丝毫做作伪装。
丁峻的感觉跟方晴如出一辙,如果有长枪在手的话,他早就向着即将异动的司琴扣动扳机了。
他心里对石妙手稍有微词,因为对方邀请了那么多人赶来助拳,应该将所有情况和盘托出,不该有所隐瞒。
“那样的孕妇生出孩子来,会正常吗?如果是婴儿的孕育过程导致了孕妇的异变,婴儿身上的妖气,岂不比孕妇更甚?到底什么样的受孕过程,才导致了今日的诡异现象……”方晴连连自问,明知没有答案,仍然忍不住低语出声。
“那非常可怕。”丁峻理解她的想法。
如果平措杰布没有用六字大明咒加梵音狮子吼镇压住司琴的狂态,真不知道司琴将会变成什么样。他希望司琴肚子里的婴儿没事,因为那是石家唯一的根苗。
“两位,请听我说。”那享受着阳光的僧人开口了。
“大师请讲。”方晴立刻回应。
“我不是大师,只是负责清扫藏经阁的最初级弟子。我每天站在这里,迎接一批人进去,再看到他们出来。每一批人都会自问同样的问题,就像二位一样。我觉得,大家都是在自寻烦恼,因为时间会解决一切,就像东风融化冰雪、落叶化为春泥那样。万事万物都在按着各自的轨迹运行,人类强行破解一切,逆天地规律而行,有什么意义呢?那婴儿会在两周后诞生,一切不可知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不是吗?”僧人说。
大道至简,那道理丁峻也懂,只是人在局中,不得不呕心沥血去辗转思考。
“谢谢大师指点。”方晴合掌道谢。
那僧人转过身,继续闭目享受阳光,不再开口。
由藏经阁出来,踏上转经道几分钟后,方晴脚底一滑,一下子抓住了丁峻的手。
“背后有人。”一瞬间,她在丁峻的掌心里写了四个字。
“轻功极好,阮风。”丁峻压低了声音回答。
方晴皱眉:“这个阮疯子,真的是阴魂不散。到底托林寺有什么宝贝,值得他蚊子叮血一样不离不弃?”
两人正走到一段高墙遮去阳光的暗处,丁峻停步,低声说:“我想跟他谈谈。”
昨晚惊变之后,丁峻一直觉得,阮风应该是一系列怪异事件中的知情者。与其躲躲闪闪,不如正面进攻。
方晴有些犹豫:“可是,我们的麻烦已经够大了,如果再招惹他,岂不是乱上加乱?我本来想,咱们一起去见石叔,弄清楚司琴的脉象问题。还有,请大家出谋划策,一起找出打电话来的古格使者藏身之处。阮疯子行事怪异,跟他谈并非上策吧?”
两人只交谈了几分钟,还没商定最终结果,人影一闪,有人从高墙顶上飘飘然落下,笑嘻嘻地站在五步之外,正是神偷阮风。
“喂,小兄弟,找个地方谈谈怎么样?”阮风抱着胳膊,一张瘦脸笑得灿烂如花。
丁峻点点头,然后告诉方晴:“你回去,不要有任何行动,等我回去再说。从现在起,听到的不要全信,知道的不要全说,明白吗?”
朱爷、何无求、何湘君、火神等人暂时不能完全信任,在丁峻的人生词典里,任何贪婪者都不可信,因为他们往往在关键时刻选择攫取利益、放弃良知。
方晴仍然犹疑不决,向满脸坏笑的阮风望了一眼,低声问:“要不要给你留下武器?”
丁峻一笑:“谢谢,如果真想杀人,一砖一瓦都是利器。你比我更需要武器,保重。”虽然只是暂时的分开,但他们心中已经有种心心相印的恋恋不舍。
方晴离去后,阮风抱着胳膊晃过来,绕着丁峻转了两圈,眯缝着小眼睛问:“小兄弟,你到托林寺来,实在是个天大的错误。这里的事,你根本不懂,也跟你不沾边,何苦蹚浑水呢?”
他的外套昨夜被丁峻抓掉,此刻换了一件土色的夹克衫,又肥又大,一看就知道是别处顺手摸来的。
“我是石海的战友,石海是石妙手的儿子。我会在这里等到石海的遗腹子降生,然后确保婴儿平安无事。阮先生,咱们从前无冤无仇,以后也不希望结仇结怨,是不是?”丁峻问。
阮风随手在墙根石缝里一抓,折了半截草棍衔在嘴里,龇了龇牙:“对啊,我们根本没有利益冲突嘛,何必互相找麻烦?不过——”他挠了挠头,“我有个消息可以卖给你,要不要?”
丁峻淡然回应:“好啊,没问题。”
阮风没料到丁峻答应得这么痛快,反而狐疑起来:“你答应了?”
丁峻点点头:“就冲神偷阮风这块金字招牌,你开价,任何消息我都会买。”
阮风呀地一声向后跳,瘦脸上顿时布满了苦笑:“你……你……怪不得老雷说你丁峻是个超爽快的真汉子?原来跟你做交易是这么顺利。我阮风出来混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未见过像你这么痛快的小兄弟!”
不必多问,丁峻立刻明白阮风提到的“老雷”是谁了。
“你仁义,我也不能故意摆你一道。算了,消息不要钱,白送,就当是给老雷面子,送你一份见面礼。”阮风咂着嘴说。
老雷,指的就是香港黑道帮派霹雳堂的掌门人雷震东,一个黑白通吃、手眼通天的大人物。通常,跟他关系亲密的,叫他雷爷、雷叔、老雷、雷哥;关系稍远的,则他为“大亨”。香港有很多大亨,但像雷震东这样长袖善舞、八方通杀的大亨只有一个。
雷震东是丁峻的叔辈,他由阿富汗退役返港时,第一个去拜会的就是雷震东,并得到了对方的悉心指点。
“说吧。”丁峻言简意赅,绝不偏离主题。
想叙旧攀交情,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解开层层谜团,掌控事件发展的主动。
“我听说,你在找打电话给石妙手的人?那人藏在一个有滴水声的山洞里?别猜了,要买到你们这些人的谈话内容很简单——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符合你说的这个条件。”阮风很配合,一下子亮出底牌。
“哪里?”丁峻问。
“从这里向西十公里出头,略偏南一点点——”
阮风没说完,丁峻已经叫出答案:“古格王国遗址?”
古格王国遗址是全国首批重点文物保护地之一,从山麓到山顶高300多米,到处都是建筑群和窑洞,除去几间寺庙,其余房舍顶部坍塌殆尽,只剩土墙。遗址的外围建有城墙,四角设有碉楼。
那里是阿里地区的著名旅游区之一,大概方晴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才判断敌人不会匿藏该处。事实上,那遗址建在一座小土山上,建筑分上、中、下三层,依次为王宫、寺庙和民居,遍布小山四周的窑洞,都有可能出现叮咚水声。
“我有车,感兴趣的话,我们这就去看看,怎么样?”阮风提出建议。
丁峻只考虑了十秒钟,便干干脆脆地一口答应。
十分钟后,他们已经在阮风的越野吉普车里,由阮风驾车,一路向西。
“喂,你们这一大群人聚集在托林寺里,替石妙手干活,他许给你们什么好处了?值得所有人为他拼命?”阮风大声问。
吉普车的车窗全都坏掉了,玻璃摇不上去,只能任由寒风灌进来。
车是几个月前阮风从拉萨偷来的,一路向西开,越开越破,只能将就。
“没好处,自愿的。”丁峻回答。
“别闹了,你是自愿的,五毒教的人可没兴趣给人白干活。我猜呀,他们肯定是在计划一个大阴谋。兄弟,千万别跟五毒教的人走得太近,那些家伙根本没有人性,说不上什么时候就反咬一口,死不了也得让你扒层皮。”阮风说。
他们由托林寺出来后,沿曲折迂回的象泉河岸行驶,约在半小时后,古格遗址便出现在视野中。
土林如同一条匍匐的巨龙,古格遗址所在的南北走向小山仿佛龙爪,依山而起的建筑群与西藏中部地区的宗庙堡垒整体相似,下部为民居,中部是寺庙,上部是王宫。
“阮先生——”丁峻若有所思。
“叫我阮风就行,咱们直呼姓名就好了,用不着那些斯文俗套。”阮风说。
丁峻一笑:“好,我叫你阮风,你叫我丁峻。我觉得,你好意带我来这里,是需要某种报答的。据说,神偷阮风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因为这一行的老祖宗早就传下了规矩,叫做‘贼不空手’,对吧?”
阮风猛地一脚刹车踩下去,吉普车戛然停住。
“我好意……我是好意……”阮风的小眼睛瞪起来。
丁峻不回应,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原属于辉煌古格王朝的断壁残垣。
第十二章 诡异照片
时间已到正午,遗址上的残雪反映着耀目的白光,仿佛整座小山都是白银铸成的。由此,丁峻联想到了古格银眼催命符,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他到这里来,绝对没有游山玩水的兴致,因为寻找打电话者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对方矢志诛杀石妙手、司琴、石满,并提前在阿富汗杀了石海,又在昨夜斩杀黎叔、秦大先生,可以说是占尽了上风。
如果找到对方,结果又怎样?
他不怕,但却不得不未雨绸缪,做好战斗准备。
“我是好意,你懂不懂?不领情就算了,怎么反而怀疑我的诚意?”阮风语气强硬,但脸上的表情证明已经开始心虚。
“说吧。”丁峻不做过多解释,只简单地回答了两个字。
阮风沉默了一阵,突然哈哈大笑:“丁峻,怪不得老雷说你是个人才,果然不假,果然厉害,连我心里想什么都猜出来了,哈哈哈哈……”
丁峻叹了口气:“非常时期,多说废话无益。如果真想合作,就要说真话。”
有霹雳堂雷震东的面子作保,他们之间应该有着良好的合作基础,所以他才放心地跟随阮风过来。
“看前面——”阮风向前遥指,“大概三公里外右转,经过一大片废墟之后,会发现十几个靠近山根的天然窑洞,其中有几个有泉水流泻出来。从左边数第三个窑洞的形状如同一个放倒的葫芦,小头向外,大头朝里,一股寒泉从葫芦洞最里面的两尺宽、半尺高暗穴里流出来。”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丁峻仍然不为所动,只是凝神向前眺望。
“我猜,暗穴后面,藏着另一个更深的洞,那打电话给石妙手的女孩子就藏在里面,而且更重要的,我有一项直接证据,你要不要看?”阮风故意卖关子,敲打着方向盘问。
丁峻是第一次到古格王国遗址来,但从石海被杀开始,他已经阅读过无数与札达县、托林寺、古格遗址有关的资料,对这里的地形、地质、地貌有着大致的了解。进入三角洲部队之始,他做过三个月的前线情报侦察兵,培养出了超强的观察力,擅于从某些特殊地形中判断其内在机构。
客观地说,靠山地形、泉涌山洞绝对能够造就来电中那种水声叮咚的效果。回顾托林寺四周的情况,唯有此处,符合他的最初构想。
“要看,有什么条件?”他直截了当地问。
“条件就是,帮我找到那个女孩子。”阮风笑嘻嘻地回答。
“看来我们殊途同归,我来的目的,就是找到她。”丁峻回答。
阮风笑着摇头:“不不不,丁峻,我想让你帮我活捉她,然后由我亲手处置。”
这种答案,让丁峻有些错愕。
他抬起头,看到阮风的小眼睛突然亮起来,眼底深处,有两簇激动的小火苗正在闪闪发光。
丁峻一连三叹,顿时明白了阮风在想什么。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诗经》里描述男女爱慕的句子,阮风是神偷,但他首先是个正常的男人,看到中意的女孩子而起倾慕之心,可以理解。
“怎么样?答应这个条件的话,咱们就成交。”阮风兴冲冲地问,两腮已经因激动过度而染上了红晕。
丁峻弹指苦笑:“阮风,这不现实,这真的很不现实——”
阮风猛地一拍方向盘,震得驾驶室顶棚上的尘土纷纷乱落。
“不现实?怎么不现实?我阮风有的是钱,在同行业界里大名鼎鼎,而且品行端正,没有不良嗜好,从没有爱过任何人……”阮风的情绪越来越冲动,抬手扭了扭后视镜,对准自己的脸,“看看我,看看,我是神偷阮风,不管走到哪里,人家都得给点面子。香港、新加坡、泰国、美国、英国……任何一个华人圈子里,只要提到我,人人都得陪着笑脸。我的瑞士银行户头里的存款超过英国王室的存款总额……”
丁峻不开口,任由阮风发泄。
他刚刚在想:“两周之后婴儿呱呱坠地之时,将会发生一场何等激烈的血战?”
他们在明,敌人在暗;他们内部各怀异见,敌人则是志在必得。双方的战斗力有着巨大的悬殊,为开战,本方已经输了一半。在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除了自救,别无良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阮风发泄够了,从后座的纸箱里摸出两瓶矿泉水,丢给丁峻一瓶。
“她是杀手,不是宠物,再漂亮也没用。”丁峻说。
阮风从驾驶台上的一个笔记本里抽出一张彩色照片,先看了几眼,然后递给丁峻。
那照片拍摄的内容甚是奇怪,画面竟然是一片水中倒影。既是倒影,水面上的内容便非常杂乱,有野草、石壁、阳光、数码相机、握相机的手、阮风的半张脸等等等等,再加上水波微动,涟漪轻泛,致使画面显得有些模糊。
丁峻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水面上出现的另一个人影,那是一个白衣黑发的女孩子,只在画面中留下一个淡淡的侧影。她的鼻尖微微翘起,下巴尖削,仿佛日本动漫宣传画里的人物,带着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神仙气息。
虽然看不到她的正面,但只凭侧影,便猜得出那是一个惊艳绝美、清丽无双的年轻女孩子。
“怎样?”阮风一直盯着丁峻的脸看。
“你从哪里拍到的?跟我们眼下要做的事有什么关联?”丁峻反问。
阮风摇着头,固执地追问:“你先说,她长得怎么样,然后咱们再讨论其它问题!”
就在这时,后座上的卫星电话响起来。
“有电话来了。”丁峻提醒。
阮风探身向前,用瘦削的食指之间点击那女孩子,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你先回答我,她长得怎么样?”
丁峻无奈,只好点头:“很美。”
“比起刚才你身边的方晴怎么样?”阮风不依不饶,一直追问下去。
丁峻皱眉:“两个气质完全不同的人怎么比较?而且这照片上只有一个倒影,连真人都见不到,更没法比。”
阮风长叹:“你知道吗?这照片就是我刚刚说的直接证据。”
丁峻一惊,握着照片的手指微微颤抖:“什么?你在前面的山洞中拍到了这照片?里面这女孩子就是……”
他的思想如万马奔腾一般混乱,料不到阮风竟然手握如此重要的信息。假如这女孩子就在洞中,并且确定是打电话给石妙手的人,岂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但是,如此超凡出尘的女孩子,会是铁血无情的杀手吗?
“还等什么?我们到那山洞去!”他叫起来。
“你还没有答应我的条件。”阮风执拗地说。
“答应,答应,我答应你,可以了吧?现在赶紧开车,到那山洞去!”丁峻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一脚把阮风踹下车去。
阮风发动车子,向前行驶了十几分钟,然后七拐八拐,到达了山根处。这里其实没有现成的道路,到处都是风化的乱石,只有前后四驱的越野车才能勉强通行。
到了阮风说的那山洞,丁峻飞身下车,由侧面接近洞口,探出半边脸向里望。
山洞是个近似的圆形,直径约四米,地面半水半陆,左侧是一泓浅浅的水潭,最深处也不过半米。
山洞向里,有着明显的环形收缩,仿佛是葫芦的束腰位置,直径由四米减少为三米不到的样子。
“里面也是个圆形山洞,直径差不多有十米,左侧有个大水潭,最深处两米。”阮风跟在后面低声介绍。
“你拍照时,那女孩子在哪里?”丁峻问。
按照常理,既然阮风拍到了女孩子映在水里的倒影,就一定能拍到她本人。假如对方是杀手,阮风一定当场被灭口,不可能活到现在。
阮风挠了挠头,期期艾艾地回答:“我不知道。”
丁峻为之气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阮风大步向前,很快就跨进了第二重山洞,挥手招呼:“丁峻,你进来看看,就明白了。”
丁峻跟进去,里面的山洞果然阔大,直径差不多为外面山洞的三倍,左侧的水潭波光粼粼,清澈见底。这里的水是由山洞最深处的左下角缓缓流出的,那个出水的洞口两尺宽、半尺高,是一个不规则的楔形缺口。
正午阳光充足,所以山洞里并不昏暗,进来的人一眼就能看清洞中全貌,没有视线死角。
“拍照时,我站在这里。”阮风走到潭边,蹲下去。
那个位置是水潭的中段,与对面的石壁隔着四米宽的水面。
“我本来想撩水洗脸,刚刚弯下腰撩了第一把水,还没贴到脸上,便看到了水面上的倒影。我的第一反应是拔枪,而不是拍照,因为这是在荒山野岭之中,不可能无端地多出一个女孩子来。西藏跟内地一样,也有着很多山精水怪的传说,我可不想自己丧命在它们手上。”阮风一边说,一边将右手放在腰间,做了个拔枪的动作。
丁峻摇摇头,表情严肃地说:“阮风,你东一头西一头乱说,别人根本听不懂。这样,你把到这山洞来的前前后后都详细说一遍,我帮你理顺其中的关系,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好不好?”
阮风点头,苦笑一声,开始叙述。
拍下那张照片的时间约在四周之前,那天上午,阮风开着车从札达县城西的加油站出来,正想找家好饭店大吃一顿。
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从后来赶过来,超过他的车子,一直向西去。
阮风是职业窃贼,对视野中出现的任何值钱货都有着天生的敏感。越野车经过的一瞬间,他看到驾驶员手腕上戴着一条白色的月光石手链,链上的珠子颗颗滚圆,带着月光猫儿眼的特有光泽。
“五十万美金。”他眼皮一眨,就估出了手链的价值。
同时,他眼角余光又发现,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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