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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藏师-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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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真的向着关文双膝跪倒,匍匐在地,不敢起身。

    她的衣服在刚才的追逐中撕裂,大半身体已经裸露出来。那样美丽的身体,就算只看水中的倒影,也足够让世间男人目眩神迷了。

    关文止步,他胸中的杀机已经散了,真的愿意给魔女改过的机会。他是男人,如果是在两军阵前真刀真枪地交手,他也许不会手下留情。现在,要他亲手斩杀痛哭流涕的女人,他实在不忍。

    “好了,一切到此结束吧。”他把大刀拄在地上,“只要你痛改前非,我就不再赶尽杀绝。”

    他松开手,大刀跌入水中,刀锋正好掠过魔女的影子。

    刹那间,跪拜着、刚刚向上抬头的魔女突然断了颈子,头落地,拖着凌乱长发滚到关文脚边。

    “谢谢你。”这就是她最后的遗言。

    拉萨八廓街的冬天,冷彻骨髓,少有人行。

    关文刚刚画完一幅唐卡,用夹子夹住,挂在绳子上晾干。冬天气温太低,要想将画作完全自然晾干,至少需要一周。

    这家唐卡铺子是勒白旺杰送他的,前者已经关闭了自己的艺术中心,正式皈依于扎什伦布寺,终日诵经修行。

    勒白旺杰曾说,金钱和**使人欲壑难平,那不是他想要的生活。虔诚修行,自会心情平静,其乐无穷。如今,藏地如他那样的人越来越多,即使没有剃度皈依,也都诚心礼佛,每日诵经转经,保持谦卑平和的心境。

    “喂,宝铃离开多久了?”坐在窗前摇椅上的顾倾城抬头,合上了手中的书本。

    “到今天为止,正好一年零一个月。”关文回答。

    关于宝铃和宝丽珠的关系,简单来说是这样的——

    宝丽珠的先祖宝禄属*正黄旗宝济氏门下,曾以军中文职的身份跟随福康安西征,抵达尼色日山断头崖时,捡到了朝歌公主留下的白铜钥匙,留给后代。宝丽珠脑中有“除魔识藏”,所以才来到扎什伦布寺,并结识了画家冰秋寒。她请求冰秋寒画出自己思想深处的“识藏”,两人因此而情根深种,珠胎暗结,那孕育于宝丽珠腹中的,就是宝铃,也即是朝歌公主的转生灵魂。正是因为宝铃的存在,宝丽珠才感觉到尼色日山地底魔女的杀机,不辞而别,退回香港。

    宝丽珠的美丽是人所共见的,才旦达杰画的那半张美人脸,也正是她的模样。

    冰秋寒放弃修行,追到香港。宝丽珠为了不连累他,故意闭门不见。宝丽珠诞下宝铃后便患不治之症身亡,冰秋寒心灰意冷,将宝铃送入孤儿院。后来,他没有返回西藏,而是四处流浪,终老于山东济南。

    尼色日山一战后,宝铃便告别关文与顾倾城,返回香港,发誓要为宝丽珠守墓十年,以报母恩。

    “我刚刚看到本书的第八十七回——”顾倾城轻轻拍打着书册,“章回题目是‘杨戬智斩四妖邪,白猿遭擒太极图’。我忽然想到,当日你在尼色日山黑洞之内绘制坛城除魔,与杨戬用太极图构建奇幻世界擒杀梅山猴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难道明清小说家的著作,都跟真实历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吗?”

    她看的,是明代许仲琳所著的《封神演义》一书。这是一部中国古代神魔小说,约成书于隆庆、万历年间,其原型最早可追溯至南宋的《武王伐纣白话文》,可能还参考了《商周演义》、《昆仑八仙东游记》,以姜子牙辅佐周武王讨伐商纣的历史为背景,描写了阐教、截教诸仙斗智斗勇、破阵斩将封神的故事。

    关文笑而不答,因为他对这本书有更深的理解,自己接受树大师、才旦达杰、桑彻大师的屡次教诲时,时常想到这本书。他在各个轮回中的真实经历,与书中多处情节颇有吻合之处。

    其实,不仅仅是这本书,他在渡劫之后曾无数次仔细阅读过中国四大名著,深以为《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红楼梦》这四本书中蕴含着几百条与除魔有关的线索,细细玩味,思韵无穷,幽深曲折,深不可测。无怪乎中国近现代的文人无不推崇四大名著,奉为案头至宝。

    这些复杂想法,他已经跟顾倾城探讨过无数次,两人各抒己见,各有所得。

    顾倾城的身世曾让关文无比唏嘘,她就是冰秋寒与前妻所生的孩子,生母在她一岁时病故,所以冰秋寒才离开伤心地,远赴西藏磨练画艺。顾倾城本姓冰,因此混入五国十二寺智者行列的时候,自号“冰神”。

    现在,顾倾城不再是单枪匹马闯荡江湖的赏金猎人,而是这小小的唐卡铺子的老板娘。

    “老板,你卖的唐卡里有没有《西藏镇魔图》?”三个年轻人经过铺子,一个年轻人停下来问。

    关文摇头:“没有。”

    年轻人皱眉:“我是问有没有那幅唐卡的临摹品?那种古董宝贝要是出现在你这种小店里就真成了怪事了!”

    关文又摇摇头:“对不起,没有。”

    年轻人向同行的两个女孩子耸耸肩:“真扫兴,大雪封山封路,把咱们困在这里,本来想买张唐卡,给你们讲讲松赞干布带领文成公主、尺尊公主镇魔的神话故事呢——这破铺子,啥都没有,真怀疑这老板有没有一点点文化修养,连临摹《西藏镇魔图》都不会?”

    一个女孩子笑着回答:“算了算了,神话故事有什么好听的?我们回去上网,看看新版的《封神榜》开播了没有。听说这次的男女主角都是港台演员担纲,帅哥美女,非常养眼……”

    三个年轻人嘻嘻哈哈笑闹着离去,关文与顾倾城相视苦笑,不知该说些什么。

    镇魔、除魔之战不是故事,而是真正发生过的艰苦卓绝的战争,有无数藏传佛教的智者为此献出生命。可是,现实世界中,又有谁注意到那些?大家都在过自己的日子,追星的追星,泡妞的泡妞……于是,关文、顾倾城之流,永远只能做默默无闻的无名英雄。

    “这是最好的年代吗?是我们生命中最完美的轮回吗?”顾倾城换了另外一本书,那是狄更斯的《双城记》。

    “我想应该是吧。”关文回答。

    顾倾城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可是,一王两公主的年代,松赞干布与文成、尺尊两公主能和谐相处,成就千古佳话,为什么我们就不可以呢?宝铃离开,宁愿一个人在远方孤城守着一方小小的坟墓,为的就是成全我们。我们快乐,她一定不快乐。”

    关文无语,因为那也是他时常担心的。

    “我坚信,未来的某个轮回里,我们一定可以重回一王两公主的年代,做最好的朋友,成就新一代的爱情传奇,你说呢?”顾倾城追问。

    门外,鹅毛般的雪花又开始飘飘洒洒起来。

    关文笑着点头,揽着顾倾城的肩看那银屑碎玉般的雪。

    他盼望着,大雪过后,宝铃回归,那必将是一个春暖花开的美好季节。

第一章 古格银眼催命符

    引子 史海钩沉,古国遗迹

    西藏历史源远流长,昔日古格王国精于冶炼,阿里三围以托林寺为主寺的下属二十四座寺院的金属佛像与法器,都由鲁巴铸造。据说鲁巴铸造的佛像用金、银、铜等不同的原料合炼而成,工艺精湛,通体全无接缝如自然形成,其价值甚至超过了纯金佛像。其中,最为神奇的是一种名为“古格银眼”的铜像,更是被视为佛像中的精品,极少流传于世,所以尤为珍奇。

    1997年夏季,在皮央遗址杜康大殿的考古发掘中,出土了一件精美的铜像,终于揭开了“古格银眼”之谜。这尊铜像头戴化佛宝冠,四臂各执法器,结跏趺坐于兽座莲台,头生三眼,额上正中眼为诡异的纵目。三只眼的眼球都采用镀银的技法做成,在金黄色的铜像背衬之下银光闪闪,生动传神,这就是所谓“古格银眼”,看来的确名不虚传。

    300年前,神秘的古格王朝一夜之间在地球上消失,留给世人的只有那记录了古格灿烂辉煌文化艺术成就的遗址。自从1985年西藏自治区文管会组织的考察队在此收获巨大之后,这个消亡了350年的王国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并吸引了全球四面八方涌来的越来越多的旅行者。

    古格,并未湮没在浩渺无尽、残旧破烂的西藏历史遗迹中,恰恰相反,在二十一世纪过去十分之一后,它已经引起了全球考古领域的十几只著名队伍,都想获得“古格银眼”中潜藏的秘密。但是,千军万马,虎视眈眈,花落谁家,也未可知……

    托林寺的黄昏景色绝美,比探索频道摄录的、西藏旅行杂志上的图片、旅游专家口中描述的更美。

    残阳如血,照着林立的土林以及土林环绕中的远古藏庙。大地静谧,无一丝杂乱声响,一切都被披上了浓艳的橙色纱衣,一切仿佛亘古静止,变成了一幅以蓝天、黄地为背景的神秘油画。

    丁峻的越野车缓缓地停在托林寺门外,然后背着旅行袋跳下车。

    台阶之下,有个披着绛红色僧袍的年轻人正在等他。

    “是香港来的丁先生吧?石先生在等您。”年轻僧人谦恭有礼地微笑着。

    丁峻把旅行袋挂在肩上,双手合十,向对方致礼:“谢谢小师父,请带路。”

    僧人引路,由碎石子铺就的小路向右,绕过寺庙,一直向后面去。墙内,传出酥油味、檀香味以及僧人们低沉诵经、敲打各种法器混合而成的声音。

    托林寺位于西藏自治区阿里地区扎达县城西北的象泉河畔,托林是藏语音译,意为飞翔空中永不坠落。它所在的位置差不多是西藏最边缘,当然不能像拉萨地区、日喀则地区的各大寺庙一样拥有那么多游客和朝圣者。

    很快,僧人领着丁峻穿过一道小门,进入了寺院后面的僧舍区。

    再往前,僧人推开了一座小院门口的篱笆门,站在门边,笑着告诉丁峻:“石先生在里面,请。”

    丁峻进了院子,还没踏上屋门口的台阶,古老的木门吱呀一响,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子迎面走出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向丁峻扫了一眼,微微一笑,没有开口,而是半转身子,伸出手臂,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的身高约一百六十五厘米,皮肤白皙,鼻梁挺直,轮廓分明的樱唇上涂着极淡的口红,一瞥之间,便给丁峻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这个五官精致的女孩子身上穿着一件纯黑色的皮风衣,样式简洁,剪裁合体,一条同色的寸许宽皮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玲珑的纤腰。

    “谢谢。”丁峻点头,随即踏上石阶,跨过一尺高的古木门槛,走进了屋子。

    屋内的陈设古朴简单,只有一张造型古朴的长桌,三米长,两米宽,四周摆着高矮不一的椅子、方凳和长凳。

    桌边坐着一个面容清瘦的中年人,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正在伏案看书。

    “是石叔吗?”丁峻站定,低声问。

    中年人抬起头,摘下眼镜,撩了撩额前垂下的灰白头发,定睛看着丁峻。

    丁峻深深鞠躬:“石叔,我是石海的战友丁峻,早该来看您了,因为一些杂事耽搁了,请恕罪。”

    中年人站起来,绕过桌子走近,拍打着丁峻的肩:“小丁,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这么远要你把小海的东西送来,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啊。”

    丁峻把旅行袋放在桌子上,中年人的稀疏长眉颤了颤,眼中忽然涌出泪来。

    丁峻狠狠心,把旅行袋打开,捧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盒。他打开纸盒,把里面填塞的土布、海绵、防震泡沫全都拿开,捧出一个黑色的陶瓷骨灰坛来。

    “石海,到家了,我答应你的,终于做到了。”丁峻低声说着,把骨灰坛捧给中年人。之前他在香港时便与中年人石妙手联系过,这是战友石海的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对方心里的难受可想而知。可是,有些事是必须去面对的,长痛不如短痛。

    “谢谢,谢谢——”石妙手老泪横流,轻拍着骨灰坛,“小海,回家了,好孩子,爸爸等你好久了……”

    这是最受煎熬的一刻,丁峻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仍然心如刀割。

    女孩子默默地送上来两杯茶,又从石妙手手里接过骨灰盒,放在角落里的小桌上。

    “坐吧,小丁,我一时悲伤过度,让你见笑了。”石妙手说。

    丁峻坐下,从旅行袋里取出另外一个包裹了十几层的塑料袋,低头推给石妙手,语调艰涩地说:“石叔,这是石海殉职时的现场照片,本来不该把这种惨况拍下来给您,但他在执行那次任务之前就跟我说过,如果他遭遇不测,无论现场有多血腥,都一定要拍下来,洗出照片,送到您这里来。这是他交代过的,受人所托,忠人之事,不敢不做。”

    石妙手伸出枯瘦的右手,按住那个袋子,皱着眉不语。

    “石叔,您没事吧?”丁峻担心石妙手伤心过度,再出别的意外。

    石妙手摇头:“没事,小丁,谢谢你送小海的遗物回来。现在,你喝杯茶,趁天色还早,直接返回札达县城去吧。”

    丁峻原以为对方会详细询问石海遇难的前后详情,却想不到这么急就端茶送客,心里不禁有些怀疑。再有,他在香港与石妙手通电话时,对方一再说两人见面后一定要彻夜长谈,并要留他在札达县城长住,像对待石海一样,拿他当亲生儿子。

    “石叔,我不着急,骨灰下葬的事,如果我能帮上忙——”

    石妙手再次摇头:“我这边人手不少,小事就不麻烦你了。”

    站在角落里的女孩子忽然低声开口:“石叔。”

    石妙手显得有些紧张,立刻转身:“方晴姑娘,你想说什么?小丁是远道来的客人,对托林寺四周地形不熟,我担心天一晚,他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女孩子低叹了一声,交叉握着双手,犹豫了几秒钟才说:“石叔,多一个朋友多一份力量,不是吗?这件事牵扯到石家后代能不能安全降生,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呢?丁先生是石海哥的战友,有着最丰富的临阵经验,我们需要这样的人才。”

    丁峻站在两人中间,静静听着,眼角余光落在石妙手之前看过的那本书上。书已经被合起来,但里面夹着的一些纸张却露出一角。

    他敏锐地判断出,石妙手刚才是在看那些纸,而不是读书。

    石妙手第三次摇头:“小丁跟这事无关,我自己家的事,不能累及无辜。”

    丁峻俯身,掀开那本书,三张巴掌大的青蓝色信笺纸立刻出现在他眼前。每张纸上,都画着一个奇怪的人像。

    “小丁,没事的,你不要管我们,喝完茶就离开吧。”石妙手颓然说。

    女孩子走过来,指着那三张纸,抬眼望着丁峻:“丁先生,你久经战阵,见多识广,不会不知道这些代表什么意思吧?”

    丁峻拿起最上面的一张,凝神细看,原来纸上画的是一尊佛像。佛像头戴宝冠,一头四臂,四臂各执法器,跌坐于兽座莲台之上。画中的线条在灯光下熠熠生光,好像是用金汁涂抹而成。最令人惊讶的是,佛像的脸上长着三只眼睛,中间一只是竖向生长的,即所谓的“纵目”。三只眼睛的颜色与其它线条不同,应该是用银汁涂抹过,晶莹锃亮,耀目之极。

    “知道。”他只回答了两个字。

    女孩子深吸一口气,又问:“丁先生,你觉得它有什么奇怪之处?”

    丁峻慢慢地回答:“据说,第三只眼中总是写着某个人的名字,也就是那个收到这种图画的人。谁接到它,谁的死期就到了。真是奇怪,这一张,为什么没写名字?”

    女孩子双手颤抖,似乎正在强抑着心中的愤怒:“因为,这一张是送给一个没出生的婴儿的。婴儿没生出来,还没起名字,送图画的人,当然无法写上名字。可是,就连这个还没降生人间的婴儿,也已经上了‘古格银眼催命符’的黑名单……”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石妙手猛地吼出来。

    那种画的名字,的确是叫“古格银眼催命符”,来自西藏山区最深处的某个地方。

    古格银眼,是古代的西藏阿里古格王国特有的一种制作佛像的工艺,其特点是用白银镶嵌铜像的眼睛,使其眸子看起来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大陆的考古人员曾经在1997年夏季于皮央遗址杜康大殿发掘到了名为“古格银眼”精美铜像,与这画中的佛像一模一样。

    催命符,相当于一份提前抵达的死亡通知,收到它的人,唯一可做的,就是闭目等死,因为自古至今,谁都无法抵御它的拘命魔力。

第二章 群雄毕集

    其余两张,就在那只诡异的铜像“纵目”上,一张写着“石妙手”,一张写着“司琴”。

    丁峻知道,司琴是石海妻子的名字。石海的钱包里装着司琴的照片,那是一个五官敦厚、面目温和的乡下女人。

    “石叔,我会留下来,你赶我,我也不会走。”丁峻说。

    他不喜欢过多地表述什么,决定一件事,就脚踏实地去做,绝不轻易改变。

    “小丁,我已经请了好多帮手来,真的不用你插手。你是小海的好兄弟,他已经死了,我不能再扯上你。放心,这里的事一定能顺利解决,到时候我再请你来——”

    说到这里,石妙手停住,因为这些话根本说服不了任何人。迄今为止,收到“古格银眼催命符”的人全都躺在坟墓里,没有一个人敢说“解决”,更没有一个人曾经“解决”这样的危机,除非是死。

    “石叔,我决定了。”丁峻坚定地说,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一枚钉子,都被他重重地砸进面前的老木桌里去,“我发过誓,石海的事就是我的事,除非我死,这誓言会一直存在。”

    女孩子望着丁峻的眼神中,瞬间充满了尊崇与感激:“谢谢你丁先生,我是代司琴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谢你的……”

    石妙手终于放弃了自己的固执,挥挥手:“好吧小丁,谢谢你。”

    丁峻点头,代替回答。

    “方晴姑娘,请帮我招呼一下客人好吗?”石妙手说。

    女孩子向丁峻微笑:“丁先生,请跟我去隔壁可以吗?那边安排了沙发,比较舒服一些。”

    丁峻起身:“石叔,节哀顺变。”

    石妙手忽然苦笑:“其实,我们……我和小海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的——谢谢你小丁,你去休息吧。”

    女孩子带着丁峻出来,向左边的另一个门口走过去。

    “我是方晴,请丁先生多指教。”中途,她微笑着向丁峻伸出手。刚刚,她已经偷偷擦干了眼角的泪花。

    “我是丁峻。”丁峻很有礼貌地跟对方握手。

    方晴的眼睛极为有神,眸子又黑又亮,如浸在冰水中的两粒黑葡萄一般。她的睫毛浓密修长,末梢微微上翘,仿佛深垂的帘幕。

    丁峻能够判断出,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女孩子,定是聪**黠,机智过人。

    再有,方晴走路时,声音很轻,那是长期练习轻功的人特有的走路方式,仅仅脚前掌的一半落地,全凭关节韧带的反弹之力起步,膝盖以上部分,百分之百保持绝对平衡。

    方晴穿的那件黑皮风衣的袖口、两侧腰眼,都有一小块地方微微隆起,很显然下面藏着微型武器,应当是尺寸极为迷你的短程手枪。

    藏地的秋日黄昏,温度急剧下降,而方晴身着单薄的风衣、皮裤、皮靴,却丝毫没有畏寒怕冷的感觉,可见她的内功很有根基。

    “丁先生在想什么?”方晴很警觉,大眼睛会说话似的,只一闪,似乎已经将丁峻的心思看了个通通透透。

    “没有,我只是觉得有劳方小姐关照,很过意不去。”丁峻回答。

    方晴一笑:“丁先生是在阿富汗战场上见过大场面的人,能认识你,我很荣幸。”

    丁峻心底一怔,忽然明白,虽然只是初识,对方已经通悉自己全部资料。当然,身在美军三角洲部队里的那段经历没什么可隐瞒的,血腥残酷的战争在他身上打下了深刻的烙印,有经验的江湖人都能感觉到。

    “丁先生别多心,这些事都是石叔告诉我的,他说你堪称是阿富汗战场上的特种兵之王,自身的战术素养极高,以一当百,所向披靡。女孩子都是有着英雄崇拜情结的,所以我对你很好奇。放心,绝无恶意,也不敢有恶意。”方晴坦白说。

    丁峻淡淡地一笑:“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我只是一名很普通的香港市民。”

    方晴又是一笑:“丁先生太谦虚了——”

    她跨前一步,推开了老式木门。

    门一开,一股古巴雪茄的浓雾飘出来,呛得两个人同时变色。

    丁峻向后退了一步,敏锐地注意到方晴纤腰一扭,滑步旋身后退,姿势曼妙之极。她有着乌黑顺滑的长发,绑成马尾垂在背后,一旋身之际,发梢飞云一般飘动起来,恍如一段悬崖上跌落的飞瀑,无比动人。

    她的耳垂上镶着两粒白金钻石耳钉,在即将聚拢来的暮色里,闪动着悦目的亮光。

    在香港,丁峻看多了浓妆艳抹、奢侈浮华的女孩子,但像方晴这种明眸皓齿、纤腰束素的清纯美女,却是平生未见的。

    “老石总是说要等人、等人,还等谁呢?有我们几个兄弟,难道还对付不了仇家?我早就说过,江湖上很多人都是沽名钓誉,没有什么真本事,就知道招摇撞骗。这种空手套白狼的骗子我见多了,真是的——”

    有人正在高谈阔论,门一开,屋里四个人的脸一起转过来,四双眼睛带着各种各样的含义盯视着丁峻。

    “朱爷、黎叔、秦大先生、戈大娘好,这位是香港来的丁先生,石叔的朋友,大家认识认识。”方晴站在门口介绍。

    等屋内的烟飘散出一大半,她才请丁峻进去。

    屋中四面摆着沙发,但四个人各占着一面,谁都没有起身让座。

    “各位前辈好。”丁峻向四个人点头致意。

    刚刚话正说到一半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大个子,即方晴介绍的朱爷。

    黎叔是个白面无须的胖子,秦大先生是个面色阴沉的瘦子,而那位戈大娘则是吊脚眼、薄嘴唇、瘦身板的女人。

    朱爷大大咧咧地挥手:“香港来的?坐吧。”

    丁峻在门边的沙发上坐下,一边说:“谢谢。”

    方晴俯身问:“奶茶还是咖啡?”

    丁峻低声回答:“咖啡好了,费心。”

    “我早说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怕有什么用?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们说,是不是?”朱爷继续口沫横飞地夸夸其谈。

    其他三人一起哈哈大笑,算是对朱爷的回应。

    黎叔笑嘻嘻地说:“是啊是啊,老石当医生当惯了,总把悬壶济世、治病救人那一套挂在嘴边上,人也好像转了性一样。你杀我,我杀你,你砍我,我砍你,靠耍嘴皮子有什么用?这不,人家找上门来了,先杀他儿子绝后,再全家灭门。你退,人家就进,直到把你逼上死路,赶尽杀绝……”

    秦大先生也点头:“去他奶奶的,我跟老石三十年的交情了。想杀老石,过了我这关再说。”

    两人相对大笑,那位戈大娘忽然阴森森地开口:“我只要宝藏。”

    五个字,把朱爷、黎叔、秦大先生吓了一跳,面面相觑,然后直盯着丁峻。

    丁峻面色平静,不迎不拒,眼神一转,望着端着咖啡走回来的方晴。

    “咖啡,请。”方晴说着,把一只乳白色镶金边的咖啡杯递给丁峻,杯中褐色的咖啡散发出醇浓的香气,掩盖住了屋中所有烟味。

    那三人愣了一会儿,突然齐声大笑:“好好好,宝藏,宝藏……”

    丁峻不想针对任何话题插嘴,他心中对战友石海的死存着太多疑虑与遗憾,想跟石妙手详谈,但眼下的关键,是应付“古格银眼催命符”的事。

    “我只要宝藏,无论多少人掺和这事,我都要拿走属于我的那一份。”戈大娘又说。

    朱爷继续抽烟,粗大的雪茄烟头明灭了一阵,屋内的空气又变得污浊起来。

    “喂,老朱,不抽烟你会死啊?”戈大娘突兀地叫了一声。

    朱爷一下子站起来,气呼呼地说:“好好,我出去抽行了吧?怕了你……怕了你行了吧?”

    他起身向外走,黎叔、秦大先生跟着出去。过了一会儿,戈大娘也慢慢地起身,一步步走出去。

    门开着,烟雾慢慢散尽了。

    方晴低声说:“丁先生,他们都是怪人,行为举止唐突怪异,你别见笑。其实,他们都是来给石叔助拳的。你应该知道,石叔原先住在札达县城里,现在被迫搬到托林寺来。”

    丁峻点头:“我明白。”

    通电话时,他和石妙手约定的会面地点就是札达县城。作为藏地知名的医术世家,石妙手在县城里开着最大的私人诊所。很显然,那里的条件要优于托林寺内,他仓促搬迁到这边,一定是有非此不可的原因。

    他记得,所有人加入美军三角洲部队之前,必须牢记这样一句话——“永远不要抛弃你的同袍”。

    阿富汗喀布尔巴米扬溪谷地区一战,石海单人断后,把最后的逃生机会让给他。这是他生命中最沉痛的记忆,像一座大山一样死死地压在他心上,日日夜夜不得安宁。他一直觉得,自己违背了三角洲部队最重要的训诫,已经不配做一名真正的战士。

    “那就最好了。”方晴说。

    黄昏过去,暮色聚拢,前面寺庙中的诵经声消失了,空气中只剩下时紧时松的风声。

    “据我所知,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物会来。”方晴再次开口。

    丁峻不多问,只是静默地听着。

    方晴继续自言自语:“云贵川一带,五毒教何家,很多人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一次,石叔发出了英雄帖,何家的人回应说,马上派人过来,而且是家族中最顶尖的高手。别看朱爷他们四个吆喝得厉害,等何家的人一到,他们马上就老实了。”

    丁峻笑笑,任由方晴说下去。

    “丁先生,你对这些不感兴趣?”方晴终于坐不住,转过脸,黑宝石一般闪亮的大眼睛望向丁峻。

    丁峻想了想,低声回答:“想说的你肯定会说完,不想说的,我问你也不会说。”

    方晴无声地笑弯了腰,翘着右手食指指着丁峻。

    等她笑够了,丁峻又说:“方小姐,所有人提到五毒教都会怕,如果一件事严重到必须请五毒教何家的人出手,那就一定是件极危险、极艰难的事,而且必定跟蛊术、降头术、咒术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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