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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藏师-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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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点,别露头——”顾倾城低声嘱咐,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伏低身子,全身紧缩。
“你也小心。”关文真诚地叮嘱。
“谢谢关心,不过那些话还是留着跟你的宝铃小姐说吧,我不需要。”顾倾城淡淡一笑,神情孤傲,如一只霜天里的白鹤。
刹那间,顾倾城急速向外弹射,越过赤赞的身体,进入树洞对面的阴影。之后,她毫不停留,由廊檐下飞速冲过,脚尖踏上窗台,原地拔起,飞上屋顶。接下来,她猫着身子,连续做之字形跑动,直奔刚刚羽箭来处。
关文远远地望着她,对这个身手矫健的女孩子深深叹服。
稍后,顾倾城从屋顶跳下,轻轻落在院子里,有些遗憾地摇头:“敌人已经走了。”
关文的目光重新回到才旦达杰身上,他和对方原本都能轻易解开螳螂斫虫的死局,但赤赞的出现,让一切都变得无可挽回。
“大师,我扶你去医院包扎吧?”关文问。
才旦达杰摇摇头:“我没事,师尊藏身的躯壳已碎,他一定有什么话要留给我们,这也许是最后的启示。”
“可是,你已经失血过多,只怕会有生命危险。”关文苦笑。
此刻才旦达杰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半边僧袍都被鲜血浸透。对于真正的智者来说,聆听启迪以达到顿悟之境比生命更重要,关文能够理解这一点。
他走出树洞,顾倾城立刻迎上来:“关先生,你目前的处境很危险,看在你替我挡子弹的份上,我可以无偿给你做保镖,直到你离开扎什伦布寺为止。”
关文道了声谢,慢慢地进入了北屋。阳光从门窗里射进来,这间到处画满了唐卡的屋子变得明亮了不少。光影的变化,使得关文观看唐卡的感觉也有所不同。记得第一次跟随才旦达杰进来,每一张唐卡都让他惊艳感叹,惊为天人大作。这一次,他看到的,却是那些唐卡的缺陷之处。
有的唐卡用色太过随意,不能合情合理地表现出事物本来的颜色;有的唐卡构图太臃肿,堆砌感太强;有的唐卡构图过于简练,画面干枯死板,没有表现力;有的唐卡过于抽象,晦涩难懂,不知所云;有的唐卡,太突出材料本身的特性,却完全不顾及画面元素的硬伤……即使是画在屋顶的差一点使他神魂颠倒的坛城,也失去了吸引力与蛊惑力。
“看山只是山,看水只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他低声自语,心里忽然有了无穷无尽的信心。既然能察觉前辈高手唐卡大作中的缺陷与瑕疵,那就表明,他的绘画水平已经完全超越了他们。
他说的三句话,就是画家乃至于所有艺术家们的三重精神境界。当一名艺术家经历了潜心学艺、狂热崇拜、淡定自如的三个进步台阶以后,自己已经具有了不盲从、不盲听、不盲信的大家风范。
“你在看什么?”顾倾城尾随其后,但却一头雾水。
“我在看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只有领悟这些,才能完成最后的那件事。”关文答非所问,但对于真正的智者而言,随口一说,即是传承百年的名言名句。
蓦地,唐卡之室内刮起了一道冷幽幽的旋风,席卷着每一道墙和每一幅唐卡。旋风过处,墙皮簌簌而落,那些或完整、或残缺的唐卡也同时消弭,不复存在。烟尘滚滚中,关文看到了一条又一条瘦骨嶙峋的影子踏着墙皮粉末孑孓而行。
第五十章 树洞毁灭
“他已经顿悟,安徽池州白雨墨走了……”一个声音说。
“顿悟了好啊,云南七松岭方知古走了……”又一个声音说。
“五台山千马和尚也要走了,这小子果然有本事,这我们就放心了,谁也不会为了虚掷那么多年光阴而后悔……”再一个声音说。
“普陀山华司徒走了……”
“燕人班狂徒走了……”
“粤人向无量走了……”
“河南伏牛山雪胡禅走了……”
每一个走过关文面前的人,身体都是残缺不全的。
关文明白,这些就是那些唐卡的作者,他们来自历朝历代的不同地方,但只要穿过树洞进入唐卡之室后,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完全相同的,全都为了绘制绝世唐卡而自残身体,最终导致了画未成、命已丧的悲惨局面,完全辜负了树大师的召唤本意。
“再见,各位前辈。”他向影子们鞠躬致谢。
“关文,再看到你,我才觉得真的已经老了。人的一生不能倒流,如果能重回年轻的时候,我也会像你一样,谨守真心,不为任何外界诱惑所动,成为拯救藏地的真正智者,不辜负树大师的引领与教导。不过,说什么都晚了,重担还是留给你来挑吧,我先走一步,六道轮回转生去了,祝你好运……”一个影子停下来,在五步之外,向着关文微笑着。
关文愣了愣,喉头突然哽咽,因为那是他非常熟悉的一个人。
“不要哭,就像我离开你的时候……”
影子的话没说完,关文直直地跪下去:“师父,怎么是你?怎么是你……”
那就是在济南曲水亭街悉心传授他绘画技艺的人,原本已经在数年前溘然离世,由关文亲手送去殡仪馆火化,然后将骨灰盒深埋在曲水亭街老院的石榴树下。
影子的声音也颤抖起来:“孩子,别哭,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如果我当年没有在扎什伦布寺前邂逅梦想中的女子,也就不会导致后来的连番变化,当然也不会漂泊到济南……一切,只能归结于命运的变化,既然命运之手如此拨弄,我们无法做更多,只能低头接受。不过这样也好,我犯了错,但你可以站在前人的基础上,跳过所有陷阱,走最正确的路,完成除魔大业。孩子,站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轻易下跪。临走之前,我们能见最后一面,已经心满意足了。了解一切牵挂后,我就能进入六道轮回,早日转生。关文,记得我临终前对你说的那些话吗?记住,记住我教你画的坛城……”
关文脑中豁然醒悟,那黑白坛城正是师父画的,并且师父曾经在曲水亭街的老院里画过无数各式各样的坛城。正因为对坛城的熟悉,才在刚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几乎误入黑白坛城的世界。
“我从尼色日山断崖跃下,以为能用死亡来了断无望的相思,可是,天不亡我,并让我发现了断崖下的秘密……”影子的叙述突然变得艰涩起来,停顿了片刻,才接下去,“关文,从尼色日山断崖下到济南的这段记忆非常混乱,我已经严重失忆,只记得那断崖下藏着大秘密。我这一生从未后悔过,尽管一切都因遇上宝丽珠而起,但我从未恨她,满心满怀都只是爱她。现在,一切就要结束了,结束了……”
渐渐的,影子由模糊变得虚无,消失在空气中。
关文忘记了悲伤流泪,脑子里将冰秋寒与师父划上了等号。
命运真是奇怪,把一个原本要挑起“除魔”重担的著名画家冰秋寒由东北引到扎什伦布寺,又将他和宝丽珠用姻缘红线系在一起。之后,更是让两人分离、令冰秋寒因相思而走火入魔,终致跳崖失忆,漂泊于济南。再以后,入藏又离藏的冰秋寒指引关文入藏,已经死于济南的冰秋寒的灵魂在此地出现,师徒一阴一阳见面。归根结底,所有人的付出,都是为了“除魔”。大业未成,不知还有多少高手将为此而献出宝贵的生命。
顾倾城没再开口,虽然她并不理解关文为何悲伤跪拜。
“他们都走了。”风平浪静之后,关文拂去了悲伤情绪,千言万语只化作淡淡一句。
“谁?谁走了?”顾倾城不解,她并未看到关文眼中那些虚幻画面,也未听到唐卡之室中的不散幽魂对关文的谆谆教诲。
“走吧,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关文起身,当先走出门去。前辈智者们留下的骷髅唐卡已经烟消云散,这所房子、这个院子甚至包括那潜藏了树大师灵魂的古树,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俩穿过树洞,才旦达杰仍然处于深深的冥想之中。
“大师,结束了。”关文说。
才旦达杰抬起头,脸上遍布阴翳,眼中满是困惑。
关文俯身,双掌按在才旦达杰肩上,凝视对方的双眼:“太阳一升一落,即是轮回的更替。枯木不可逢春,谁若耽于等待,谁将不免失去。大师,逝者已矣,盖棺定论;来者可追,不离不弃。你懂了吗?”
这些充满玄妙智慧的话,正是他从树大师的教诲中领悟到的。无论是藏传佛教还是汉传佛教,门下弟子的“悟性”是天生的,而无法靠修行得来,更与年龄长幼无关。此时此刻,关文已经顿悟,其思想境界绝对在才旦达杰之上。
“我愿意在此地终生固守树大师的灵魂碎末,直至老死——”才旦达杰说。
“错!”关文低喝了一声。
“那么,我退出树洞,在唐卡之室内打坐修行,直至灵魂飞升,追随树大师而去?可以吗?”才旦达杰又问。
“错。”关文叹气。
“那么,我投身于佛法研究,为树大师撰文立说,给后代修行者树立榜样,让树大师的名字永远闪耀于藏传佛教的典籍之中,可以吗?”才旦达杰的语气更加迷惘。
关文不再开口,转身走向树洞的另一端,一挥臂,将所有玻璃棺材扫落在地。一连串玻璃破碎声响过后,棺材内的微缩尸体立刻风化为纷纷扬扬的粉末。
“你——”才旦达杰一跃而起,暴怒大喝,“你怎么敢对这些前辈高手们的遗蜕不敬?如果没有他们代代相传树大师的训诫,除魔者早就失去了奋斗的方向!”
顾倾城抢在关文前面,生怕才旦达杰失手伤到他。
“树大师抛弃**隐藏在萤火虫的躯壳之内,正是告诫我们,精神比**更重要。真正的修行者一定要去芜存菁,抛弃一切外在因素的束缚,直达问题的根源。你看,这树、这棺材、这遗蜕包括那屋子、那唐卡、那灵魂存在的意义何在?当我们领悟了‘抛弃镇魔的歧途,回归除魔的正途’之时,一切的表象就不重要了,因为我们已经领悟了内在的精髓。你若在执迷不悟,就辜负了树大师的所有教诲,走吧,走吧……”
关文不再停留,大步出了树洞,踏出院门。
四面,僧人的诵经声、寺外的市声、远处的汽车喇叭声纷纷乱乱地响着,再伴以树梢的鸟鸣、放生犬的叫声、不时掠过寺庙上空的山鹰唳啸,令关文的心情豁然开朗。
在关文看来,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只有走出才旦达杰固守的树洞和唐卡之室,才能进入“除魔”的新世纪。
顾倾城紧跟在后面,目光闪动,悠悠然长叹:“关文,我觉得经过了这一夜,你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言行举止全都不同了。我虽然对藏传佛教的文化内涵一窍不通,但却从你身上隐约感到了那种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神秘力量。对于我这样的赏金猎人来说,那些东西实在是太深奥了。”
院门大开,他们一起回头,看着树洞内怔忡低头的才旦达杰。
山风袭来,古树由轻轻摇曳变成了剧烈摇晃,树干上下,皲裂的树皮不断剥离落下。
“大师,走吧,结束了!”关文再次发出召唤。
才旦达杰没有抬头,而是慢慢地俯身,用仅存的独臂小心地聚拢那些粉末,浑然不顾树洞即将坍塌毁灭。
树干在几百次摇晃后,终于发出骇人的嘎吱声,手腕粗的断枝频频跌落。
“大树就要倒了。”顾倾城仰面看着树冠。
关文长叹一声,再度冲进树洞,拉住才旦达杰的手臂,想把他拖出去。
“他们都因除魔而不朽,我的使命,就是让后人永远铭记他们的不朽。你走吧,我已经看破了红尘生死,再活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我在这里,与所有智者的遗蜕同亡……”才旦达杰看都不看关文一眼,只是凝视着地面上那堆灰色的粉末。
“除魔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任务,未来的路还长,你固守这里,不过是给自己的懦弱找借口。真正的智者,知道什么时候该一往无前地进取,即使是退缩固守,其最终目的也是为了缩回拳头更有力地打出去。而你呢?一心求死,佛性何存?如果你死在这里,根本无助于除魔卫道。人之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树大师等前辈智者们为传递‘除魔’信息而死,重于泰山;而你的死,与除魔无关,仅仅是个人误入歧途后的选择,轻于鸿毛……”
关文的话里,没有愤怒,只有悲悯。
“我错了吗?”才旦达杰终于抬起头,眼眶中竟然充溢着浑浊的热泪。
关文摇头:“在修行之路上,对与错都是相对的。如果在波澜不惊的和平年代,你以身殉佛,甘愿追随前辈们的遗蜕而死,也许会传为藏传佛教中的美谈。现在,正是除魔大业需要人手的时候,你不思进取,自废武功,就是不可饶恕的罪人。何去何从,你自己斟酌吧!”
树洞的摇荡越来越猛烈,树皮碎片与尘沙粉末从半空跌下,落了关文满头满身。
“喂,走吧,大树真的要倒了——”顾倾城在外面大叫。
由树洞到大门外仅有二十步距离,空间的距离容易逾越,思想的沟壑却是无法飞渡。才旦达杰的思想被这古老院落禁锢住,所以无法走出那扇门。
“如果我们都死在这里,谁能再担起‘除魔’重任?留守、殉亡容易之极,但作为一名修行者,你真的以为死亡就是藏传佛教的最高境界?你难道还不明白,树大师始终没将重担交给你,正是因为你的思想狭隘、目光短浅,连这个小小的树洞空间都参不透、走不出,何谈守护扎什伦布寺的安危?”关文的语气越来越凌厉,可才旦达杰仍旧不为所动。
骤然之间,他们的头顶发出撕心裂肺的“喀嚓”一声,树洞坍塌,巨树的主干垂直落下,砸在他们右侧两步之处,随即向他们这边倾倒压下。
顾倾城飞掠进来,一左一右拖住两人,再次折身,竭尽全力奔跑,将两人带出门去。
主干轰然倒下,砸在北屋顶上,顿时房塌墙倒,一片狼藉。这所院子已经有数百年历史,所有建筑材料修坏,一处坍塌,随即引起连锁反应,几分钟内就变成了一片灰色的废墟。那棵树大师赖以栖身的古树,摔碎为无数块,隐藏在树干空洞里的鸟雀虫蛇,惶惶然四散奔逃而去。
混乱之中,十几道绚烂的彩虹呼啸而起,绕着废墟飞旋几周后,直冲云霄,穿透阳光云影而去。
第五十一章 尼色日山
才旦达杰眼中泪如泉涌,嘴唇噏动,默诵经文。
这院子同样是他的栖身之处,院子毁了,他前半生的世界便荡然无存,失去家园之痛使他摇摇欲倒。
“快走,别跟寺里的人纠缠!”关文低叫了一声,跟顾倾城一起拖着才旦达杰穿过小门,离开扎什伦布寺。在他们身后,寺里的僧人们吵嚷着赶来,大呼小叫声不绝于耳。
他们本想回家庭旅馆去,但只走到一半,便看见高翔开着一辆越野车迎面驶来,副驾驶位置上坐着的正是宝铃。
“关文!”宝铃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挥手。
三人立刻上车,关文不假思索地告诉高翔:“向西,去尼色日山。”
此刻,扎什伦布寺已经乱成了一团,巨树一倒,等于是毁掉了整个院子,势必惊动寺里的上层领导,层层追查,层层诘问,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能完。
关文顾不得这边的事,他的目标直指尼色日山断崖,也就是那个废弃了的古老断头崖。
车子离扎什伦布寺远一些,高翔回头,把拉萨那边的情况简洁地叙述了一遍——
敌人用*放倒了所有人,赤焰尊者、大人物、五国十二寺的智者等等全都无一幸免。高翔常年游走于西藏、尼泊尔、泰国、印度、锡金、不丹数国之间,随身带有多种解毒良药,终于提前一步给自己解毒。他打电话给宝铃,知道她在家庭旅馆,便开车追过来。
“我和宝铃是好朋友,但也只是好朋友,仅止于友情,无关其它。”高翔特意诚恳地强调这一点,免得关文误会。不过看得出,宝铃是流水无情,而他则落花有意。当他向关文与宝铃亲口承认感情失败时,心里一定极不好受。
“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替宝铃感到高兴。”关文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因为他一直担心宝铃再遇到高翔时会觉得尴尬。
“原谅我以前的粗鲁,希望以后能给我补偿的机会。”高翔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向关文伸过来。他脸上的羞愧之色完全是出于真心,让关文也觉得不好意思了。
当两个人诚诚恳恳地握手时,宝铃脸上也浮现出了羞涩的笑容。
“高翔,我们几个赶去断头崖,据我得到的消息,断头崖下藏着‘除魔’的关键线索。”关文没有仔细转述冰秋寒说过的话,因为他知道,那些从唐卡之室离去的幻影只有他能看到,就连近在咫尺的顾倾城也毫无察觉。
宝铃精神一振:“好,就去那里,所有噩梦都应该结束了!”
有这么多人在,她不再计较自己做过的噩梦,而是信心饱满,勇气倍增。
“大师的伤不碍事吧?”高翔目光如炬,早就注意到了才旦达杰肋下的伤痕
才旦达杰失了魂一样低头不语,慢慢地从口袋里取出一块木牌,捧在掌心里怔怔地观看。木牌就是巴桑召唤关文入寺时的那块,只不过此刻小虫已经紧紧地蜷缩起来,牢牢地嵌在年轮线内。
“是你的兄弟赤赞下的手,差一点就要了大师的命。”顾倾城略带不满地说。
这次,高翔更加惭愧,连声自责:“对不起对不起,我跟老刀、赤赞他们不过是普通朋友。当初电话通知他们到家庭旅馆去保护宝铃,只是因为他们就在扎什伦布寺附近,没有任何其它用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候朋友多了也会招致意想不到的麻烦,毕竟有太多人擅于隐藏自己,譬如你——对不起,我绝对没有指责顾小姐的意思……”
这一场你中有无、我中有你的激战中,任何人都不能理直气壮地自证清白,毕竟顾倾城、老刀也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直到最后一刻才图穷匕见。
“这一页就翻过去了。”顾倾城微笑起来。
连受挫折的高翔谦卑而低调,连言辞犀利的顾倾城都不好意思再追究下去了。如今大家都在“除魔”这条大船上,最重要的是团结,而不是相互指摘。
“树大师早就预知到了你的存在,他安排我,命令巴桑带你前来。这木牌是由古树的主干上切下来的,是树大师发出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信号。他说过,只有真正的修行者才明白他的意思。”才旦达杰将木板反过来覆过去地看,但小虫始终一动不动。
车子转了个弯,远离扎什伦布寺,驶上通往尼色日山顶的盘山公路。
关文眺望着车窗外的藏地风景,一字一句地说:“从接到木牌召唤至今,我最大的领悟就是,除魔才是唯一正路。如果这一次做不到,我们中的某一个人必须如树大师那样抛弃躯壳,保留真魂,把‘除魔’的训诫传达给下一代。大师,你必须知道,我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悲痛之中了。”
“这是古树唯一的遗物,看到它,我就能知道自己的根在什么地方——”才旦达杰还没说完,在他掌中的木牌发出“嗒”的一声轻响,由他的指尖折断跌下,落在车子的地板上,随即化为粉末。
才旦达杰吃了一惊,这才发觉,留在指尖上的那一点木块同时粉碎,簌簌而落。
车窗是开着的,山风从左窗进入,从右窗穿出,瞬间带走了那些粉末和不知跌落何处的小虫,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竟然……师尊真的要彻底地离我而去吗?”才旦达杰震惊之下,单拳擂着胸膛,发出了老虎啸月般深沉凄凉的吼叫声。
扎什伦布寺已经被远远地抛在后面,迎接一行五人的,是黛色的群山,以及冷冽强劲的山风。
在关文看来,抛弃旧的、迎接新的是社会进步的必然,有这些旧规矩、旧习惯束缚着,很难走上弃“镇魔”、保“除魔”的新路。
那废弃的断头崖是在尼色日山后山绝顶,这里的山头被自然的力量削平,形成一个长宽各二十步的天然平台。正西面是毫无遮拦的断崖,断崖之外,不断有搏击风云的灰色苍鹰扑闪着翅膀飞过。
车子停下,宝铃先是紧紧地捂住双眼,过了几分钟才缓缓放手,打量着四周的风景。
“就是这里了。”短短的五个字,意蕴复杂,把她心里的惧怕、遗恨、纠结、痛楚全都表露出来。可以想象,当一个人在现实世界中进入了噩梦发生的地点,必定会担心噩梦成真,自己再次经历那些可怕的情节。
关文伸出手,把宝铃的双手捂在掌心里。
四目相对之间,他忘却了身边所有的人,视线之内只有宝铃:“别怕,那些梦过去了,无论前生有多黑暗,都已经是过眼云烟。我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彻底粉碎那些梦,让逝者安息。”
宝铃羞涩地笑了:“谢谢你,你是唯一能读懂我的梦的人。因为有你,我就算沉浸在最黑暗凄惨的梦里,都能找到依靠。”
其实,每一个做过噩梦的人都有同样的感受,只要身边有另一个人同行,就能抵消惊惧,平复心情。但前提是,那同行的人,必须懂她、懂她的梦。对于宝铃而言,关文就是这世界上唯一能戳破那些噩梦的人。
顾倾城长叹:“二位只当我们所有人是空气吗?”
高翔先下了车,缓缓地绕行断头崖一周。有人出现,断崖上空的飞鹰立刻聚拢过来,发出阵阵啸声。
“这里什么都没有。”顾倾城透过车窗望着高翔,若有所思地低语。自从遇到高翔,她的情绪起了微妙的变化,很少说话,时不时陷入长时间的沉思。可以说,车子内的五个人各怀心事,都有自己的特殊打算。
车子外面,只有坚硬的山石地面,根本不存在机关和暗道。更何况,自清朝至今,不知有多少寻宝者踏遍尼色日山,用钢钎和铁铲步步为营地探测过所有可疑之处,不可能有遗漏之处。
“我到断崖下面去,师父说过,真正的秘密就在那下面。”关文坚决地说。
他拉着宝铃下车,稳稳地站在断头崖上。
宝铃慢慢地走到断头崖的最里侧,轻轻蹲下,抚摸着坚硬的地面,转回头望着关文:“就在这里,我在敌人威逼之下进入了另外的空间。那种匪夷所思的转换过程如同电影中的蒙太奇镜头一般,可是我不知道,一前一后的两个我,哪个是真正的我?我进入了温暖的母体,断头崖上的那个人结局又是怎样了?一闭眼,我就能感觉到这些冰冷的石头,坚硬,粗糙,仿佛要将我全身的骨头硌得寸寸碎裂似的。那种惶惑无助,是说不出来的切肤之痛……”
看到宝铃这样,关文心如刀绞,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化为千万个补丁,修补她心灵的创伤,祛除噩梦的袭扰。
那时候,高翔正好站在断崖一侧,伸展着双臂,仰面望着半空翔集的鹰群。
宝铃指着高翔的位置低语:“就在那里,我的爱人被捆绑在木柱上,被敌人割肉喂鹰,只剩下嶙峋白骨。”
虽然明知是梦,但说到这里的时候,宝铃的表情仍然变得极度痛苦,数度双手捂脸哽咽起来。
“你好好地在这里,我到断崖下面去。”关文握着宝铃的手说。
“我好冷,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宝铃瑟缩着。
“不怕。”关文张开双臂,深深地拥抱着宝铃,用温暖的胸膛为她驱寒。
第五十二章 山底秘洞
越野车后备厢里放着十几盘绳索,全都是麻绳与钢丝编结而成的高质量户外攀援索。高翔常年行走于川藏、尼泊尔一带,此类户外用品随车常备,倒是省了关文很多事。
高翔把绳索一头扣在车子的底盘绞盘上,另一头扔下悬崖,然后回头看着关文:“目测悬崖的深度在四十米左右,悬崖的立面上有不少可供踩踏的裂缝,坠到崖下不会太困难,要不要我陪你下去?”
关文点头:“那是再好不过了。”
顾倾城探头向崖下观察了一阵,走回来,向关文低语:“要不要带一把枪在身上?下面环境复杂,有枪防身会放心一点。”
不等关文拒绝,她就从袖子里取出一把枪,放进关文口袋里,然后微笑着退后:“放心,我会照顾好宝铃小姐,等你们安全返回。”
“顾小姐在担心什么?”高翔笑着问。
顾倾城笑容不变:“出门在外,小心能行万里船。高先生也是江湖人,应该会赞同这句话吧?”
高翔点头:“那是当然,顾小姐真是心细。”
关文握了握宝铃的手,微笑着低语:“放心,一切都会没事的。上天安排我们相见,就是为了让我抚平你心上的伤痕,清除那些噩梦的痕迹。我很快就回来,这里的一切灾难很快就会结束。”
他这么说,只是要让宝铃宽心。
山谷中朔风四起,吹得个人的衣衫猎猎作响。未来如何,没有人能清楚预料,至于大事结束时各人是否还能完好无缺地站在这里,亦是一个巨大的未知数。
“我等你回来,不离不弃,永不更改。”宝铃的话充满了难以形容的哀伤。
关文握着绳索,脚踩悬崖边的裂缝,一步步下行。那些纵横交错的岩缝中,无数次被鲜血浸染过,已经变为黑褐色,虽然历经百年风雨侵蚀,仍然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藏地一山一石都跟其它地方不同,在这里,时间的流逝仿佛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那些鲜血无时无刻不在述说着过去的纷纭故事。
他始终保持头脑冷静,不为外界任何异象所动,很快就坠到崖底。
崖底崎岖不平,仅有一条采药人踩出的羊肠小道向左右两面延伸出去。这里是真正的荒凉漠野,听不到人声,只有朔风穿过峡谷时的肆虐呼啸。除了那些为了生计而涉险猎奇的采药人,普通人根本不会涉足。
很快,高翔也沿着绳索落地。
“往哪边走?”高翔问。
关文毫不犹豫地向右一指:“那边。”
两人沿小道前进,贴着石壁走了约五百步。再向前,小道直接进入了一个黑色的山洞。
关文明白,这里就是树大师刺杀留守弟子的位置。因为在树大师可以营造的时空幻觉中,他曾亲眼看到这里。
“就是那里吗?”高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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