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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藏师-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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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天鹫大师再喝。
关文抢上前,拦在天鹫大师与宝铃之间,低声告诫:“别再出声,她一定是有所发现。”
天鹫大师满脸疑惑:“什么?”
关文立刻捂住天鹫大师的嘴,两个人一起望着宝铃。
“师父,我懂了,打破是为了重建,把以前的结论全都推倒。所有人说的都是错的,他们一开始就错了,不能闭关自守,守是守不住的,生死存亡之际,只能采用非常规的处理方式。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宝铃气喘吁吁地叫着,猛地将银桶推倒。
接着,她把第二只、第三只银桶连续推倒,手舞足蹈,看上去狂喜之至。
又过了一阵,宝铃累了,停止舞蹈,双手捂着脸,面壁而立。
现在,碎片铺了一地,如一场暗夜里的快雪。
天鹫大师的脸已经扭曲变形,显然正在极力压抑着满心的不满与愤怒。
“宝铃。”关文走到宝铃身后,低声呼唤。
“我累了。”宝铃的身子摇摇欲倒。
关文伸开手,环抱着宝铃的肩:“对,你累了,躺下来休息一阵吧。”
关文把自己的外套铺在地上,要宝铃躺下,然后自己坐在她旁边,让她枕着自己的腿。
“睡一阵,你会感觉好受些。”他说。
“现在的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我太累了,我想家了……”宝铃说。
“结束了这里的事,我会送你回香港。”关文安慰她。
宝铃猛然睁开眼,目如朗星,灼灼地看着关文:“不是香港的家,而是在……”接下来,她用另外一种语言说了几句话,那应该是代表一个地名。
天鹫大师骤然叫起来:“什么?你在说什么?你怎么知道那地方?”
宝铃再次用同样的语言重复,这次关文大致分辨出来,她说的尼泊尔语,并且那地名与加德满都有关。
天鹫大师额头上冒出了大颗的冷汗,一步跨过来,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宝铃的脸,用尼泊尔语连续发问,语气焦灼而恐慌。
宝铃一一回答着天鹫大师的问题,语气冷静,有条不紊。
突然间,天鹫大师屈膝跪倒,向宝铃连连磕头。
“她是……她竟然是……她竟然是坎那家族的……”天鹫大师语无伦次,连续三次都没能把一句话说完整。
“大师,不要激动,有话慢慢说。”关文低喝一声。
天鹫大师停止了叩拜,慢慢抬起头。此刻,他的额头因十几度与地面撞击而皮破血流,与沾染的尘土混合在一起,整张脸已经狼藉一片。
“她就是坎那家族第三十三代智者,从小拜在锡金国大智天轮王门下带发修行的朝歌公主。”天鹫大师颓然地、辛酸地但又欣喜地说。
第三十七章 九日魔蚕蛊
“怎么会这样?”关文吃惊地问。
“朝歌公主是历史上最接近完成‘除魔’大业的人,可是她在一次进入喜马拉雅山脉深处寻求顿悟之所时消失,再没有回来。刚才,她说的那地方,就是公主居住的加德满都以东一百公里外的夏日之宫。”天鹫大师解释,“我问的几个问题,都是与夏日之宫、朝歌公主有关的,除了当事人,谁都无法回答。”
宝铃依旧躺着,但眼睛里的光芒消失,微微闭着眼,仿佛马上就要睡去。
“宝铃,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夏日之宫的事?”关文问。
宝铃沉沉地答应了一声,呢哝回答:“那是……我梦里发生的……事,不要问了,让我睡,让我……睡……”
她的眼睛缓缓闭上,几秒钟后就进入了梦想。
“大师,起来说话吧,我猜其中一定有着某种误会。宝铃小姐自称是有着前世记忆的人,那些记忆常常通过梦的形式委婉表达出来。等她醒来,我们再慢慢地问清楚。”关文说。
天鹫大师起身,低头看着满地的狼藉碎片,心痛之情,溢于言表。拼合唐卡是他一生的追寻,但现在他的梦想大概已经破碎无望了。
“她的体内被人下了蛊。”
这句话将关文满脑子的倦意惊得烟消云散。
天鹫大师慢慢走过来,俯下身,握住宝铃的左手,小心地将她的衣袖向上褪了半尺,露出完整的小臂。
宝铃的皮肤很白,所以,出现在她肘部向下一寸位置的一个诡异的虫体显得异常清晰。
“九日魔蚕蛊。”天鹫大师压低了声音说。
虫体是隐藏在皮肤之下的,两寸长,半寸宽,形状如一只狭长的鞋底,周身密密麻麻地长满了半寸长的触须。
“等到虫体吸饱了中蛊者的鲜血,背上的九个太阳轮就会变为赤红色,那就是虫体成熟、自动分蘖之时。我亲眼见过,被九日魔蚕蛊控制的人,自身也变成了一只杀人的蚕,六亲不认,势如疯魔。我刚才看到她疯狂地抛撒碎片,已经有了预感。这种蛊是蜀中唐门研制出来的,一定是唐光,一定是唐光……”天鹫大师神情悲愤,一定是再次想起了惨痛的往事。
虫体背部果然有着九个隐隐约约的淡色圆圈,当它缓慢蠕动时,所有圆圈被不断地拉长、挤扁,如同九只正在“挤眉弄眼”的诡异怪目。
“怎么才能消灭这东西?”关文问。
“我只知道一种方法可解,那就是虫体转移,给它找到新的宿主,用另外一个人的命救她。”天鹫大师回答。
“那好,帮帮我,把那东西转移到我身上,给宝铃解蛊。”关文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
“你得想好,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天鹫大师目光中有了明显的钦佩之色,但仍然郑重地劝诫,“关文,你用自己的命换宝铃的命,有意义吗?年轻男女之间的爱慕,真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诚然,关文也不是圣人,做不到“无私奉献”四个字,可以无偿为任何人献出生命。但是,他爱宝铃,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诚挚之爱,无关青春荷尔蒙,无关外貌容颜。他必须得让宝铃活下去,让自己爱着的人逃离黑暗,重回光明。
“她活着,我也会活着;她死,我也会死。”他微笑着告诉天鹫大师,“动手吧。”
在天鹫大师的安排下,关文把自己的右臂与宝铃的左臂紧贴在一起。他感觉到,对方的手臂皮肤忽而滚烫,忽而冰冷。
“准备好了吗?”天鹫大师问。
关文点点头,深情凝视着宝铃的眼睛。
天鹫大师拔出小刀,在两条小臂中间横向一切,顿时两人的手臂鲜血喷溅,交融在一起。本来潜伏于宝铃臂上的虫体,迅速向前蠕动,由伤口爬出,爬入关文的伤口中。那个转换过程非常快,大约只持续了十几秒钟。在虫体变换位置的时候,关文只看到阴影蠕动,却看不见虫体自身。
蛊,是云贵川一带最神秘的异术,除了操控蛊虫的炼蛊师们,外界很少有人能了解其中内幕,更何况关文并非江湖中人。
他俯视着自己的小臂,那虫体已经牢牢地停留在臂骨中段,像一个清洗过的巨大纹身,狰狞丑恶,深不可测。
“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关文轻轻地问。
他得不到天鹫大师的回答,再抬起头,才发现天鹫大师正满脸苦笑地凝视着手中的小刀。
刀尖上还在滴血,雪亮的刀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地、顽固地蠕动着,由刀身至刀柄,再到天鹫大师握刀的右手,一直钻入他的身体里去。
“大师,有什么不对劲吗?”关文吃了一惊。
“另一种蛊……已经进入了我的身体,我太大意了,这次真的在劫难逃了……”天鹫大师怆然回答。
“可是,那虫体明明已经进入了我的手臂,不是吗?”关文惊诧莫名。
“蜀中唐门的蛊深不可测——”当啷一声,小刀落地,天鹫大师黯然地捂住脸。
“那是一种什么蛊?”关文问。
“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蛊,它已经在瞬间进入了我的内脏。这一次,我大概不能活着走出藏地了。”天鹫大师巡视着满地碎片,满脸都是抹不去的不甘心。
“人总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关文淡淡地说。
臂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滴血,而他也已经视死如归,无所畏惧,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嘿嘿……”铁门外响起了唐光的奸笑声。
他由铁门上方的铁栅窗口中露出头,远远地盯着天鹫大师,不无得意又不无遗憾地频频咂嘴:“这道埋伏本来不是为你准备的,而是为了另外一个人,嘿嘿嘿嘿……我本打算,挖下这个陷阱,就能干掉天堂组织派来的精英。天堂跟青龙会是完全对立的,这么多年,天堂一直雇佣赏金猎人追杀青龙会的大小头目,并且屡屡得手。有情报显示,天堂组织的人已经到了日喀则,目标就是我和金蝉子。天鹫大师,你中的蛊跟关文完全不同,那是一种由七步断肠草、野山蜂、冰毒、金字塔黑甲虫共同组成的霸道猛蛊,药性发作后,蛊虫将以最快速度进入你的心脏,啮噬内部脏器……”
此刻,天鹫大师的脸已经变成了烟灰色,那些钻入他身体的无形无影的东西正在起作用,像一张看不见的网,网住了他的生命。
“现在,你可以跟朋友们去阴间相聚了,记住这种蛊的名字——‘地火流光’。头为天,脚为地,从地底涌出的火,将会把人烧成灰烬。等死吧!”唐光大笑着离去。
天鹫大师万念俱灰,但又无计可施,只能听任唐光冷嘲热讽。
良久,所有悲愤感慨化为三个字:“我错了。”
宝铃在关文腿上睡了很久,大多时候,她睡得并不安稳,嘴唇抽搐,眉头微皱,仿佛又一次沉浸在噩梦里。其实,有着那么多噩梦的人,睡一个安安稳稳的好觉已经成了极其奢侈的事。
关文一直都在心痛,但同时又深深后悔,在这种狭路相逢的时刻,能够救命的不是画笔,而是武功。曾几何时,他为自己能不为外界干扰潜心学画而骄傲不已。那时候的他,藐视红尘俗世里的金钱权贵、豪宅名车,固执地追求着精神上的最高境界,仿佛将这一生奉献给画画事业,就是最伟大、最美妙的。
反观自己,那种追求,何尝不是一个错误的梦?
人活着,首先要自己活得好,爱的人活得好,爱自己的人活得好。在此基础之上,才能为社会、为人类做奉献,才能兼济天下。倘若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
他悠长地叹了口气,算是对自己半生的总结。半生,留下的只有无尽的落寞与惆怅。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宝铃闭着眼问。
“你醒了?”关文垂下头问。
宝铃的睫毛颤了颤,两颗泪珠从眼角无声地滑落。
泪珠带着一种令关文心痛的力量,他伸出手,小心地要接住那珍珠般晶莹的泪珠,但指尖方一触到它们,泪珠便悄然碎了。
“我梦见风鹤,那割喉的一刀,要了她的命,也毁了她脑子里的识藏。我想,如果同样的一刀袭来,我的噩梦也就结束了。反过来看,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从前,我被翻来覆去的噩梦折磨着,真的想爬到最高的楼上,纵身一跃,毁了那些梦,在轮回里从头开始……”
泪珠越涌越多,滑落到关文膝盖上,带着森森凉意。
“那时,我做不到;现在,我逃不掉。这就是命运,谁都摆脱不了上帝之手的红尘捉弄,他在高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们只能……被动接受这结果。关文,我的梦醒了,在临死之前,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求你把所有的梦画出来,把那些*裸、血淋淋的事画出来……我已经没什么好怕的,既然没有退路,就睁开眼看着那些噩梦……”
说到这里,宝铃真的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关文。
“好。”关文仅回答了一个字,所有复杂情感,尽在其中。
他们深深地对视着,完全忘记了在满地碎片中焦躁地踱来踱去的天鹫大师。天地之间,对方,以及对方瞳孔上映出的自己,就是整个世界。
第三十八章 噩梦与识藏相交织
这一次,宝铃的声音非常冷静,讲述极具条理性,完全没有了紧张与恐惧,仿佛只是握着惊堂木的说书人在推演着别人的故事。
“我无数次到扎什伦布寺来,就是为了寻找梦中的人、地、物。第一次看到尼色日山和依山而建的寺院时,我既欣喜又惶恐,因为它们跟我梦中所见一模一样——当然,我是依着梦寻找地点,在初次梦到那山和寺的时侯还在婴儿期,绝非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
“我找见了那个废弃百年的断头崖,其实现在它只是一个普通的断崖,非但道路崩坏,崖顶也光秃秃一片,毫无梦中痕迹。在所有的梦里,最恐怖的一个就发生在这里,我已经对你讲过了,一个至亲至近的人被一群禽兽绑在柱子上,千刀凌迟,生不如死。在这个梦的结局部分,我就是那个险些遭到禽兽侮辱的女子,当那人狰狞笑着向我走来,我拼命挣扎,拼命向后缩,突然间就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在一片温暖的黑暗中,我被动荡的水包裹着,伸手触摸,四周全都是柔软的墙壁……”
“你或许已经猜到了,我彼时是在一个母体之中。人类种族众多,可孕育婴儿的母体却是一模一样的,柔软、安静、祥和、温暖,再焦躁狂怒的心,都能平静下来。我在巨大的惊惧之后获得了安抚,沉沉地睡了一觉又一觉,如果置身于快乐天堂之内。母体,是最能给人安全感的地方,在这种温暖而闲适的背景中,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曾经遭受的厄运,也忘记了自己从前那个朝歌公主的身份,只想永远地沉睡过去……”
“其实,在断头崖与母体的环境更迭之间,我还有段黑白默片电影般的经历,周围的一切只能看到,却听不到——我身处于一望无垠的人海之中,所有人纵横交错、毫无秩序地行走着,每个人都不出声,全都直瞪前方,机械地前进。我分辨不出方向,索性站着,一动不动。或许正是‘不动’的原因,我才能由断头崖进入母体,并且婴儿时期的我具有了听力之后,再次听到了熟悉的钟鼓声、诵经声……”
在这里,关文虽然没有惊讶地出声打断宝铃,但已经下意识地连连倒吸凉气,因为按照宝铃的叙述,她由断头崖消失,二次出现在母体中——这个母体亦是在断头崖附近,才会感觉钟鼓声、诵经声是熟悉的。
天鹫大师没有关文那么好的脾气,压抑不住焦躁,单刀直入地问:“你的意思,你是降生在断头崖附近的?”
宝铃没有即刻回答,而是皱着眉思索了一阵,慢慢回答:“大师,你是修行者中的大智者,一定明白,地球上任何一个宗教、任何一处寺庙,其诵读的经书版本、晨钟暮鼓的敲击频率甚至空气中飘浮的风声、喧哗声、鸟鸣声都不会轻易改变。某些好的习惯,会几百年、几千年地保留下来,形成该寺庙固有的传统。是这样吧?”
天鹫大师立即回答:“那是当然,在佛教典籍中,把这些与寺庙息息相关、不能剥离的声音称之为‘天籁’。你还没有回答我,难道你消失之处与重现之处是同一地点吗?”
宝铃点点头,又摇摇头。
天鹫大师在自己大腿上狠拍了一掌:“哎呀,快点回答我,别打哑谜了!”
宝铃回答:“我只是说,婴儿时期的我感受到母体所处的位置,就在扎什伦布寺内。可是,我是在香港的孤儿院长大的,从降生至三岁前,我的记忆一片空白。引起这种空白的,是一幅很著名的唐卡。”
这次,连关文也忍不住:“唐卡?为什么是唐卡?”
宝铃苦笑:“对呀,我知道这些话就算说出来,你们也不一定相信,可是……我在母体中的时候,拥有与成年人同样的听力与思维能力。有一次,我醒着,忽然听见有人说——‘镇魔图已经偷回来了,明天一早,我再把它还回去’……”
天鹫大师骇然出声:“什么?什么镇魔图?”
宝铃摇头:“你问我,我也回答不出。现在我只是个讲述者。而且,我的记忆在这里发生了极大的转折。在很遥远的地方,有个女人在呼唤我的名字——”
“是哪个名字?是从前的名字‘朝歌’?对吗?”关文自问自答。
宝铃点头:“没错,她一遍一遍叫着我的名字,声音妩媚妖娆。她要我到她身边去,并且在遥远的地方向我招手。我看不清她,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最先,我没有任何警惕心,曾经冒然答应了一声,但就在那一瞬间,她的手突破了空间界限,一下子伸到了我面前,尖锐的指甲像五把小刀,险些就刺中了我的心脏。我感受到了危险,心惊胆战地闭嘴,不敢发出任何动静。我不敢再睡,总是处于半睡半醒之间,小心地分散心思,不敢再向远处看。我的记忆从这里断开,再次有了记忆的时候,已经是在香港的孤儿院里,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关文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故意笑笑,分散宝铃的愁思:“这故事真够离奇的,你带着前世记忆来到这一轮回,没想到即使是在母体中,也会遭到诱惑追杀。不知道你失忆的那段时间里又发生了什么,竟然导致父母双双离去?”
这些回忆是极度痛苦的,关文听宝铃如此吃力地叙述,心中很是不忍。
“为什么不问我抛撒碎片的原因?”宝铃率先转换话题。
“为什么?”关文问。
“因为我忽然想通了,毁灭唐卡的人正是绘制唐卡的人,他的真正目的是告诉后辈,‘镇魔’是完全错误的行动。如果保留真正的唐卡,就会对后辈们造成误导,以为魔女已经被永久镇压,自此可以高枕无忧。”
宝铃的这些话,与关文的思路完全一致,使他大感欣慰。
“那么,镇魔图呢?为什么有人千辛万苦把那东西保留下来?”天鹫大师不服。
关文一笑:“大师,绘画艺术界有这么一条潜规则,如果有人认出了赝品,只要不牵扯到自己的利益,就一定不要点破,因为那样会砸了同行的饭碗。罗布林卡遗物发掘过程中,西藏镇魔图的出现是一件轰动西藏的大事,在一大片歌功颂德的赞美声中,偶尔有人提出疑议,瞬间就会被湮没在喝彩声中。”
天鹫大师黯然长叹:“我拥有的这些呢?费了那么多精力,又搭上好几个朋友的性命,如果到头来,它们也是假的,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他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满脸都是追悔不及的表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知道自己濒临死亡结局,过往今生,全都变得豁达起来。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死到临头,才知道后悔。当他率领五国十二寺的智者们问难于扎什伦布寺时,是何等豪侠风光,何等英雄气概?只过了几天,便急转直下,做了他人的阶下囚、盘中餐。
“我能够拼合它们。”宝铃说,“在某些段梦境段落里,我曾经亲眼看见过西藏镇魔图。大师,这些碎片当然都是真的,但是拼合的关键,并不在于碎片的边界形状,而是将其重新塑造为一种立体形状。我们要做的,就是把碎片拼成一个立体的魔女,恢复唐卡的本来模样——”
“真的可以吗?”天鹫大师眼中又有希望之光闪闪烁烁,“你——我不知该怎么称呼你,是叫你朝歌公主呢?还是——”
“叫我宝铃就可以了。”宝铃的精神已经恢复,刚才苍白惨淡的脸也逐渐有了血色。
“宝铃小姐,我踏遍喜马拉雅山脉南北几十年,为的就是把唐卡的碎片复原。按照家族里历代尊长的遗嘱解释,得到完整的唐卡,就能进入大宝藏的埋藏地,找到除魔卫道、佛法永生的光明之门。我们还等什么,直接动手拼图吧?”天鹫大师一边说,一边蹲下来,双手划拉碎片,把它们重新放回银桶里。
关文一直都没有开口,此时忽然举手,制止天鹫大师:“大师,不必辛苦了。”
天鹫大师诧异地拧着眉头:“怎么?”
关文倒背着手,踏着那些弥足珍贵的碎片向前走,仿佛一名胸襟广阔的诗人行走于秋天的落叶广场之上。
“不要乱踩,这些……这些很重要的。”天鹫大师忍不住出声提醒。
关文摇头:“它们已经不重要了。大师,碎片的存在,只不过是给后人设立了一个醒目的警示标,告诫后人一王二公主所犯下的错误。现在,它的目标已经达到,再保留它们,岂不是画蛇添足。我可以保证,完成了这里的事,我随时都能画出拼合后的西藏镇魔图,但现在——我们身陷险境,就算有所领悟,也会被别人拿走,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天鹫大师半信半疑,各握着一把碎片,怔怔地站在银桶边。
“我们三个,都是分分钟就要送命的人,最重要的,是把握住唯一的筹码跟对方谈判。大师,先忘掉九日魔蚕蛊和地火流光吧,我相信咱们一定有机会扭转败局。”关文坚定地说。
投鼠忌器与杀人灭口之间,有着微妙的平衡,其实稍有江湖经验的人都能看清楚这场博弈的结果。巴桑、唐光要的是唐卡的秘密,一旦如愿,关文、宝铃、天鹫大师就成了三个无用的累赘。
看穿了唐卡碎片的本质之后,关文觉得自己的头脑中突然打开了一扇豁亮的天窗,视线一下子从两年来日日穿堂入户的扎什伦布寺放大到整个尼色日山和喜马拉雅山脉南北的广阔天地。他甚至能看穿了围绕《西藏镇魔图》所发生的千年故事,体会到一王两公主当年“镇魔”的良苦用心与无奈之举。
现在,碎片并未拼合,但他能够在脑海中凭空勾勒罗刹魔女的体态形象,以及当年镇压魔女的诸多佛寺布列。千年来,镇魔诸寺的陆续崩坏,从表象上可以解释为由风吹日晒引起的风化,但从内里,则应该一针见效地敏锐察觉,那是地底的魔女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生死存亡,多事之秋啊——”他默默地叹息。
“我的那些噩梦不必再一一画出来了吧?”不知何时,宝铃走了过来。
关文在自己额角上轻轻一点:“它们都在这里了。”
两个人面对面站立,一动不动地凝视。
“让该听的人听,让该看的人看,让该领悟的人去领悟,这就是噩梦与伏藏存在的意义。你说呢?”关文睿智而自信地笑起来。
“那些事,存在你脑子里,我就放心了。天下之大,唯有你真正能理解那些东西。”宝铃回答。她不再悲伤,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
“我们一定要出去。”关文走向门口,拍打着铁门。
“到哪里去?”宝铃紧紧跟随。
“到噩梦开始的地方。”关文回答。
第三十九章 唯死亡方能顿悟
很快,巴桑的脸出现在铁门顶部那个狭小的窗户外。
他先扫了一眼室内满地的狼藉,然后才看着关文:“什么事?”
“我想去尼色日山,你要的东西,都在那里。”关文温和地回答。他被巴桑劫持囚禁,但并不因此而恨对方。长期浸淫于画艺,已经将他的脾气磨砺得谦和隐忍,看淡来自外界的一切不公待遇。
“你确定能帮我找到想要的?”巴桑狐疑地看看宝铃,再把视线挪回到关文脸上。
“我不确定,但我知道‘刻舟求剑’的典故,你知道吗?”关文笑着反问。
巴桑一怔,摸着鼻尖,默然不语。
“好与坏、善与恶、宝藏与永生……围绕西藏镇魔图的一切故事都发生在尼色日山,那里就是渡江者遗失宝剑的地方。你要找那把剑,就得由遗失之地开始,而不是把我们关在这里闭门造车。巴桑,你被过多的**蒙蔽了双眼,快醒醒吧,做回原来的你。”关文平静地解释。
刻舟求剑的典故出自于《吕氏春秋??察今》,原文如下:楚人有涉江者,其剑自舟中坠于水。遽契其舟,曰:“是吾剑之所从坠。”舟止,从其所契者入水求之。舟已行矣,而剑不行,求剑若此,不亦惑乎?
这里距离尼色日山不远,与其闷在地底空想,不如身临其境,做进一步的探索。关文此刻所关注的,已经超越个人生死荣辱,镇魔、除魔是全人类的大事,跨越千年时空的重担,就压在他的肩膀上。
“巴桑,不要再犹豫了。”他说。
“天鹫大师,天鹫大师?”巴桑叫了两声,但后者一直站在银桶前面,不出声,也不转身。
“其实,天鹫大师、五国十二寺的智者们包括扎什伦布寺内的前辈们,已经将尼色日山上下搜索了个遍,最终结果,一无所得。哦是了,他们在尼色日山后山的僻静峡谷里唯一的发现,就是一幅藏在藤葛后面的古老壁画。关文,我必须得告诉你,去尼色日山是你们的最后一站,没有结果的话,你们就会面临最坏的结果,明白吗?”巴桑脸上的笑,僵直而生硬。
“你杀我?为此毁了那么多年的修行?”关文问。
巴桑摇头:“我不杀你,但唐光、金蝉子一定会杀你。他们为找到大宝藏做了很多事,如果一切成空,暴怒之下,必定会杀人泄愤。”
“带我们去尼色日山吧,要想解决这件事,必须得去那里,没有第二条路。”关文极其诚恳地说。
“喂,别指望出了地窖就会有人来救你,不说出秘密,你们哪儿也去不了,嘿嘿嘿嘿……”唐光从暗处钻出来,阴阳怪气地坏笑着,用手里的榔头一下一下敲打着铁门,“你用这种话骗骗巴桑可以,别忘了,这里还有我呢!”
“唐光,我在跟关文沟通,你先退下,别来打搅。”巴桑大声叱喝。
他与唐光是截然不同的两条道上的人,后者是纯粹的江湖杀手,把杀人越货当成了一种职业,并从中找到了极大的乐趣。而他,则是自小便投身于扎什伦布寺的修行者,有着藏传佛教修行者不可或缺的纯净灵性的慧根。
“什么沟通不沟通的,听我的,一遍刑具走下来,保管他们个个开口,有什么说什么。巴桑,念经打坐我不行,刑讯逼供你不行,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唐光立刻反驳,根本不服从巴桑的命令。
“刑讯逼供?真是太可笑了,我们要的根本不是口供,而是一个具体的解决办法。你拿三份口供给金蝉子有用吗?凭着口供就能把大宝藏找到?唐光,你是汉人,根本不了解藏传佛教博大精深的内涵。在无边际、无古今、无上下的佛法之海中,人的生死荣辱如微尘一粒,你用刑具能做到的事,所起的作用,亦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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