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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不相知-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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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夏看了看怀中的石像,又道:“我赶回来的时候,花神已经不见了踪影。凌坡浑身都是伤,倒在血泊里。他手里死死地攥着我给的枝杈,可是那枝杈也断了,应该是被人狠狠踩断的,连同凌坡的手指一起。凌坡一直死撑着,直到看见我来,这才闭上眼睛,在我眼前变成了石像。我费了不少灵力,才保住他性命。”
知浅静静听着,眼睛酸涩肿胀。凌坡从土地石像修成地仙,期间吃了不少苦。如今看他的状态,虽然能勉强保住一条命,可是再想幻化为人形修仙,怕是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凌坡啊,他还心心念念地盼着梓芜回来,见一见他无比崇敬的主上!
“凌坡是为了保护梓芜……”好像自打凌坡与自己认识开始,总是避免不了被卷入祸乱之中,明明他是那么无辜的人。知浅眼中渐渐弥漫起杀气,“这笔账,一并算在云宿头上!”
月夏指了指地上的尸身,又道:“朱儿,你可知道他们是谁?”
知浅摇了摇头:“不知。”
“他们啊,是花界的子民。”月夏回答,神色悲悯,“他们避过了上一次的劫难,不料最终还是死在天界手里。朱儿,你说,这难道就是命运吗?”
“什么?”知浅大惊,她始终不知道花界发生的事情,“为何花界的人会在十三洲?师兄,你刚刚说的上一次劫难,是什么意思?”
月夏轻轻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任谁看了,都无比凄凉:“嗬,我总觉得,自花神出事之后,你身上戾气太重。所以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你知道的好。在你去人界找乔陌玉时,云宿找了个因由,攻打花界。白芷得了消息,提前去德善宫求助风神。风神前往花界,带走了一部分子民,来十三洲寻求庇护。但是白芪和花界将士,全都阵亡了。”
知浅露出震惊之色:“云宿攻打了花界?他当真是能耐地很!”
“我怕你得知了消息,又要去天界大开杀戒。花界的子民,就被我藏在了十三洲,瞒住了你和云宿。”月夏缓缓说道,“你找到了花神,决定放下仇怨,重新开始,花界的人在我这里也生活的很好。本以为一切都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没想到……”
说到这里,月夏眼中寒芒毕露:“你血洗天界,为花神复仇的时候,我只是觉得云宿可恨,可天界众神无辜。所以,我跟你闹别扭,怪你手染鲜血,肆意杀戮。可是今日,我看到花界之人惨死在我面前,妇孺老幼也被天界的人带走,生死未卜。云宿身为天帝,却无悲悯之心。花界也是天界的辖地,他却如此心狠手辣,手段卑劣甚至不如妖鬼魔界之人!朱儿,我好后悔,没有提早将事情告诉你。如果我告诉了你,兴许可以避免这次的灾难。白芪牺牲了自己,只为保住这些子民。他那么信任我和风神,可我……”
“师兄,这不能怪你!”知浅看着月夏如此自责,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知道,月夏素来心善,却被云宿的罪行深深地打击到了。怒火蔓延,知浅握紧拳头。她的瞳孔中泛着金色,金色之中又透出血红,已然是暴怒之兆。
知浅的声音,阴冷地骇人:“师兄,既然云宿自寻死路,那就怪不得我狠戾了。这一次,你再不会怪我嗜杀冷血了吧?”
第二百章 新仇旧怨(2)
知浅和月夏双双出现在南天门的时候,守卫南天门的天兵愣了片刻,然后双腿剧烈打颤,惊恐之下禁不住涕泪横流,仿佛随时都会昏厥过去。
知浅黑发飘飞,衬得一张冰雪容颜愈发精致冷漠。她捋了捋耳边碎发,讥讽地笑了:“你去禀告云宿,就说万能神与月神到访,找他算账来了。至于这账嘛,便是新仇加旧恨,一并了结了去!”
那天兵后退几步,扭头股哭狼嚎地边跑边喊:“邪、邪神杀过来了,邪神杀过来了!”
“哼,当真是一群贪生怕死的无能之辈。”知浅见状,眼中满是嫌弃和不屑。好像刚刚跟那天兵对话,是对她莫大的侮辱。
月夏看着天兵仓惶逃走的背影,拿出了自己的法器“回声”玉笛:“怕是他找来的不是云宿,而是一群蝼蚁。蝼蚁虽然不值得放在心上,但是眼见着也是令人烦闷的,不如除了去。”
他的话中杀机毕现,全然没了以往随和的调调。知浅晓得,月夏十几万年来不变的温吞性子,怕是在今日彻底发生了变化。
果然如月夏所说,云宿尚未露面,却有一大群天兵天将朝着南天门来了。他们身着玄色铠甲,手持各种兵器,黑压压地如潮水般涌来。月夏与知浅面不改色,兀自岿然不动。在他们二人眼中,这些人不过是平白送死罢了。
“朱儿,你说这些人手里,是不是也沾染了花界子民的血?”就在天兵天将离他们还有十米之遥时,月夏突然开口问道,“他们其中,是不是就有伤害凌坡的人呢?”
知浅耸耸肩,回答:“师兄说的这些,我并不知晓。我只知道,能听从云宿调令的天界之人,就没有一个是清白无辜的!”
月夏闻言,放声大笑起来:“哈哈,朱儿说的没错,他们的确没有一个清白无辜之人,也不配被称之为天人。你且从一旁看着,不用出手。师兄我有年岁没好好活动过了,不如就借着他们来练练手,免得一会儿打硬仗的时候手生!”
说罢,他将青绿色的玉笛放在唇边,周身辉光暴涨。笛声响起时,凌厉的声波如疾风骤雨一般,涌向冲过来的天兵天将。南天门一时风起云涌,上神一怒,便是九重天阙也为之色变。声波扫荡之处,便有无数天兵被击倒在地,迅猛无比!天兵天将排兵布阵,却敌不过月夏的进攻。
破军便在这些天兵天将之中,指挥阵法。他一挥长剑,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不被巨大的冲击撞倒。可是他的周围,已经很难有人继续坚持下去了,原以为强大的法阵逐一被月夏击破。破军只觉得胸腔之内,气血激荡。丝丝鲜血自喉头溢出,顺着唇角滴落。
疾风之中,破军努力睁开眼,看着月夏慢慢朝着他走过来,衣袍猎猎飞舞。万年不变的月白长袍,俊美秀气的白净脸庞,那人是掌管六界情爱的月神无疑,只是神情冷漠地如同雕像一般,让人心生畏惧。五百年前,他也曾经和月夏交手,月夏也是用同一支玉笛来对付他。只是,那时候月夏并不想伤人,只是为了逼退他们,冲破重围。而现在,这汹涌的气势简直要将人生生撕裂!月神终究是动了杀心,再没了温和随意的嬉笑模样。
“噗!”
一大口鲜血喷出,破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抵挡,仍然躲不过月夏的攻势。月夏不过扬手一挥,他便被击倒在地,动弹不得。这就是上神的力量吗,实在太过可怕!但是,那一位高深莫测的万能神,至今还没有出手……
“破军少将,许久不见了。”月夏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笑意,打断了破军的思路,“你依然是这么废柴,丝毫不配做我的对手。”
月夏言语张狂而刻薄,毫不留情地践踏着破军的自尊心。破军费力地啐了一口,愤愤地看着月夏,冷哼:“月神倒是比五百年前狠戾地多了,失了上神的风度!”
“呵呵,上神的风度吗?”月夏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破军,还有大片大片倒在地上的士兵。他的眼神中满是桀骜和蔑视,“对了,本神忘了,你们的天帝陛下也是一位上神。你们那么崇敬他,对他惟命是从。看来,所谓的上神风度,就是学他那般滥杀无辜、肆意妄为了。破军,本神正在像你的天帝努力看齐啊!”
这番话说得极其讽刺,直把破军憋的满面通红,却又无可反驳。前来阻拦的兵将皆被击退,月夏回身对知浅说道:“从前你总说,天界的神仙们逍遥惯了,素日里惫懒,疏于修行,真是一点没说错。这一帮乌合之众,实在太不禁打,没劲得很!”
知浅走上前来,与月夏并肩:“怪只怪他们的天帝喜欢粉饰太平,让这些人连点危机感都没有。所谓天宫的守卫,简直不堪一击。”说罢,知浅冷冷地扫视一周,“修为不够,脑子也不好使。若是识相的,还是离远一点的好。要是再有不知死活往上冲,挡我去路的,怕是就没有现在这么好运了。毕竟,我没有师兄这么心慈手软!”
此话一出,再无人敢上前阻拦。知浅与月夏一路朝着光华殿走去,天界不少神仙得了消息,纷纷出现。只不过,没有人出来站在二人的对立面。他们中的一部分,如紫薇星君、九曜星君等人,始终对云宿不能信服,自然支持知浅和月夏;另一部分臣服于云宿的人,则考虑到火神赤弩的前车之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断送了性命,不敢轻举妄动。
就这样畅通无阻地来到大殿前,知浅抬头看着金光闪闪的牌匾。这里依旧一派祥哥庄重,高雅大气之色。特别是“无上光华”四个金色大字,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我总觉得,这个牌匾碍眼。”知浅淡淡的说着,“什么无上光华,真真是表里不一。”
说罢,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却有一道金黄直射牌匾之上。下一刻,在天宫悬挂了无数载的匾额轰然炸裂开来,发出巨大的声响,碎成了无数片掉在地上。
知浅微微眯起眼,看着满地狼藉的碎片,微笑:“嗯,这样便顺眼的多了。”
第二百零一章 新仇旧怨(3)
牌匾炸裂,制造了无数粉尘,纷纷扬扬飘散在空气中,一时之间模糊了去路。知浅却看得清楚,她穿过粉尘,一步一步向前,踏过光华殿的殿门。云宿端坐在正中的天帝宝座之上,阴测测地盯着她,警惕地如同一只蛰伏的野兽。
“万能神,许久不见。”云宿的嗓音偏于低沉晦涩,让人听了不由得心生寒意。大抵因为他生性多疑,心思阴暗,无论怎样,都不能给人带来温暖的感觉。
知浅在距离云宿几米处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她轻轻一笑:“天帝还是像对天界声称的那般,称呼我邪神吧,这样听起来更顺耳一些。你突然称呼我为万能神,似乎还带着些敬意,真真令我不能习惯。”
“嗬,邪神也好,万能神也罢,不过是个称谓。您身为远古神,又何须如此在意虚名呢?”云宿挑了挑眉毛,言辞之间毫无恭顺之意。
“我的确不在意这些。”知浅的声音在偌大的殿堂内荡来荡去,形成了回音,“可是,你又何必执泥于‘天帝’这个称呼,把它变成了自己的心魔呢?”
云宿也笑了:“心魔吗,我倒是不觉得。或许换一个词,换成追求,更加合适。不过既然说到心魔,难道,花神不是你的心魔吗?”
知浅的心脏在云宿提到“花神”二字时,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也不知,梓芜如今到底怎么样了。但她不能慌乱,不能示弱。云宿心机叵测,任何一点失误都会被他抓住把柄。于是知浅学着云宿的话,说道:“心魔吗,我也不觉得。或许我也该换一个词,换成挚爱,更加合适。”
“哈哈哈,哈哈哈!”云宿听了这话,禁不住仰头大笑起来,“万能神好口才,本君自愧不如!五百年前你还是爱神的时候,总是显得木讷平庸,本君当真想象不到,你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
知浅表情平静:“是啊,我也想不到,会与你这般对话。更没想到,幕天那只小凤凰的儿子,竟然也能做我的敌人。你说,我是不是倒退了许多,平白活了这么多年岁呢?还是说我变得亲和了,不惜自降身份,来陪你游戏?”
这话说的,满满都是对云宿的讥讽。知浅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云宿在她眼中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云宿自然受不得别人这般轻视他,只见他瞳孔一缩,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哼,活得久并不是什么本事。谁能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强者。”
“你这话倒是说的不错。”知浅难得地对云宿表示认可,还特别认真地点了点头,“你的确做了许多超出自己能耐范围的事情,令我不禁刮目相看。只不过,有些事情,你做得出来,后果却承担不来。”
“敢作敢当,又有什么我不敢承担?”
云宿孤傲张狂,丝毫不畏惧知浅的强大。
月夏不耐烦再听云宿与知浅斗嘴,于是上前几步与知浅站在一处,说道:“还是开门见山的说话吧。云宿,你到底将花神和花界众人如何了?”
“这个嘛……”云宿故意拉长了强调,“花界的人,被我关押在天牢之中,并未如何。毕竟,他们也是本君的子民,只要他们能够洗心革面,归顺天界,本君自不会与他们为难。至于花神吗,他可是逆贼,待遇便和旁人不同了。”
知浅强自忍住怒气,又问:“如何不同?”
云宿冷笑:“万能神知道的,本君可是千辛万苦,才找到这扰我天界安宁的逆贼。您当真是好计谋,将他藏得严严实实。若不是今日突然瑶池水镜突然勘破了结界,本君当真觉得,再也难寻这逆贼影踪了。”
“云宿,废话少说,梓芜究竟在何处?”知浅的声音抬高了几分,怒意几乎就要克制不住。
只是云宿一点都没察觉到风雨欲来的压迫感,仍然不断激怒知浅:“这么多年,你把花神藏起来,从不像我透漏他的踪迹。如今我把他藏起来,你又来质问我,我为何要乖乖答话呢?”
“好、好、好!”知浅听罢,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已然是怒到极致。她的眼眸闪着耀眼的金色,杀意毫不遮掩地流露出来,“云宿,你应该知晓我的手段,也知晓我的心肠不怎么柔软。当年你诬陷梓芜,又趁他虚弱之时,对他处以酷刑,致使梓芜数万载修为毁于一旦,险些消失于天地之间。那时我说过,在找到梓芜前,会每隔三百年来血洗一次天宫,让你这天帝做不安稳。而我也的确这么做过一次。不过后来,我找到了梓芜。看着他一天天恢复,我也渐渐放下了心中仇怨。本想着,就放你一马,不再来天界大开杀戒了。没想到,你这么按捺不住,竟自己找上门来。我算着日子,离第二个三百年还有些时日。但是,你偏偏要我把它提前吗?若真是如此,那我今日便如你所愿!”
“嗬,你的本性果真是噬杀无情,哪里同‘神’这个称谓沾边了?”云宿哂笑,“我才是天界之主,为何要将天界的命运交到你的手里?是,你说的不错,我这个天帝是做的不安慰,这九天诸神臣服于我的并不多。这都是因为你,弄得天界人心惶惶!我不能忍受,不能忍受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个位置,偏偏还要受制于人!没错,你,万能神,比我强大不知多少倍。可那又能怎么样呢,我能找到你的软肋啊。我一样可以控制你,要挟你,让你不得不听我摆布。你可以去殿外,大开杀戒,随你杀多少都无所谓。你也可以杀了我,让我灰飞烟灭。只不过,你最在意的那个人,你就再也找不到他了。我若是死了,他也一样会消失!”
“云宿!”这个不知好歹的人,竟然敢用梓芜的性命作为要挟。知浅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生生将云宿烧毁!
月夏死死地拉住知浅的衣袖,生怕她盛怒之下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朱儿,此刻我们尚未找到花神,必须按兵不动。若是冲动妄为,只怕花神会有闪失。”
第二百零二章 新仇旧怨(3)
即便怒气席卷,快要变成滔天怒火将人撕裂,知浅的头脑仍然还是清醒的。她知道,月夏的话说的没错。云宿在她面前,虽然此刻只有七成功力,但知浅也可以将他碎尸万段。然后,她还可以将这怒火发泄到天界的许多人身上,可以让这一派祥和的天宫变成阿鼻地狱。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云宿到现在也没透漏过一丝一毫梓芜的下落,他心思那么深,肯定做好了完全的打算。若她真的一时冲动这么做了,怕是梓芜当真会烟消云散。
忍得一时,再做打算。
于是知浅开口问云宿:“你希望我怎么做?”
云宿满意地看着她妥协,然后慢悠悠地说道:“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想让你再次消失罢了。你知道的,只要你还存在一天,我这天帝的位置就坐不安稳。而你若是不在了,天界就不会再有威胁。久而久之,众仙就会把现在发生的不愉快都忘掉,甘心臣服于我。你本来就不该苏醒的不是吗,一直做个浑浑噩噩的小神仙,难道不好吗?你那么希望花神活过来,那就用你自己的命去换呀。一命偿一命,怎么算都不亏!”
原来,云宿心里打的是这样的主意。哪怕她承诺不再与天界为难,哪怕她与梓芜就此归隐,不问世事,他们仍是云宿的心结,解不开,忘不掉。想到这里,知浅忍不住笑了:“哦,这么听来,的确是不怎么亏本的买卖。可是,你确定将来梓芜醒过来,不会为我报仇吗?等他来找你报仇的那一日,就不是你的威胁了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云宿皱起眉头,一脸的怒意。
“若是正大光明的各凭本事,你会是梓芜的对手吗?”知浅笑得格外灿烂,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自己的轻蔑之意,“你若不是因为惧怕梓芜的强大,何至于诬陷他,千方百计地算计他?你若是觉得自己能与他一搏,为何不堂堂正正去竞争。在你心里,不过是因为你畏惧他。这种畏惧见不得光,所以让你不择手段。”
云宿一下子憋红了脸,仿佛被知浅说中了心事。可是骄傲如他,又怎么可能承认。云宿抬高了声音,吼道:“你胡说些什么,我才不会把他放在心上!”
“你看,你连直面自己的恐惧都做不到,又如何战胜他?”知浅毫不留情地戳着云宿的痛处,“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云宿,若我猜得不错,即便我愿意为了梓芜而当场自裁,你也不会放过他的。从始至终,你对他的恨,甚至超出了对我的,不是吗?”
“我……”
“可是你有什么资格去恨他?”知浅的语气愈发咄咄逼人,“你自小长在幕天身边,有他亲自教辅。你是天界的储君,又是高高在上的战神。你的父君和母后,替你开创了无限光明的前途,一切都是唾手可得。可是梓芜呢,他自小就没有父亲,没有享受过一天父爱。落英花神早早地将花界交给他,他还要担负起一整个花界的重任。你不过得知了他的身世,就把他当做你的敌人。可是云宿,梓芜他从未想过和你竞争。你的父君,你的天帝宝座,他一样都没打算去和你争和你抢!但是你多么可笑,自导自演地把自己置身于一场权利的争夺之中。然后你亲手葬送了自己的父君和母后,又亲手让你的宝座变得岌岌可危。云宿,虽然梓芜经历了太多不公平的磨难,但是,你才是更让人觉得可怜的那一个!”
“够了!”云宿彻底被知浅激怒。他的心魔,他所执拗沉溺的一切,都被知浅生生挖掘出来。他从不敢面对的这些事实,如今被知浅赤*裸裸地摆在面前。云宿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暴走,他精心伪装的假面即将被撕裂。
可是知浅却变得那样平静,与曾经在天宫杀红了眼的那个暴虐邪神,简直判若两人。她的眼中是平和的蔑视,甚至还有一丝悲悯,这更加刺激着云宿敏感的神经。为什么,她好像已经得到了救赎,把一切都看开了。为什么到头来,只有他一人濒临疯狂?
“哈哈,哈哈……”云宿失魂落魄般地笑起来,凄厉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渗人,“你以为你此刻装的这样平静,就能骗得过我吗?你心里难道不怕,不怕我把你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那个魂魄,再次打碎吗?我告诉你吧,你心尖尖上的那个人,已经被我施了咒法。他的灵魂正在被一点点地抽离,所剩的时间可不多。你若是再不快点决定要不要自己去死,我可不敢保证,他的新魂魄能撑多长时间?”
月夏看着云宿一脸癫狂的模样,不禁大叫:“云宿,你疯了,你还要作死到什么时候?”
“没错,我就是疯了!”云宿恶狠狠地盯着月夏,“但我不会自己一个人疯掉,我会把你们一个个也折磨疯狂!我要你们和我一同去品尝,什么是得不到的滋味,我要……”
他话未说完,突然一道凌厉的金光打过来,正正地打在云宿胸口。强大的力量将云宿席卷,狠狠地撞在了刻着金龙的柱子上。巨大的柱石立刻出现了几道裂痕。
剧痛袭来,云宿发出一声闷哼,然后从半空中跌落在地。还未等他喘过气来,又是一道金光,再次将他卷起,扔到了宝座之上。云宿跌坐在座子里,喉头一甜,喷出一大口血。他面色变得灰败,身体无一处不痛。知浅的进攻太快、太霸道,让人看不真切。而他,竟然连一丝躲闪的能力都没有。
“你杀了我吧。”云宿渐渐变得平静起来,他裂开嘴笑了笑,牙齿都被染成了红色,“你杀了我吧,随你怎么来杀都好。只不过,你爱的人就要再次从你眼前消失了。你再强大又如何,还不是无能为力?”
知浅闻言,双眼血红,再也无法维持冷静。巨大的恐惧弥漫上来,她根本不敢去想梓芜的魂魄是不是还在。他就是她心底的那个希望和光亮,好不容易寻回,却眼看着要再次消失。若是、若是,再一次失去他,知浅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挺过来。
就在她马上要濒临崩溃边缘时,一个清丽的声音从后殿冲出来,对着知浅喊道:“神尊,我知道主上在哪!”
第二百零三章 新仇旧怨(4)
白芷跌跌撞撞地从后殿跑出来,对着知浅再次说道:“神尊,我知道主上被关在何处,您可以去救他!”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却让人觉得坚定有力。知浅已经有些时日未见到白芷了,此刻看着那个突然出现的身影,一时竟有些晃神。白芷清瘦柔弱,不施粉黛。那张清丽如梨花的脸,依旧楚楚动人。只不过,她看上去精神不太好,面色苍白,唇色也苍白。更令知浅震惊的是,白芷身量瘦弱,但腹部却耸立起来。即使她穿着宽大的藕色外袍,也遮不住那一处隆起。
知浅自己才刚刚生下萸归,她太清楚那隆起代表着什么了。白芷终究还是躲不过,有了云宿的孩子。
看着知浅面色复杂地盯着自己的腹部,白芷苦涩地一笑。只是,她来不及多说什么了,只能催促知浅:“时间不多了,快走吧。”
云宿挣扎着从天帝宝座上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芷:“阿芷,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别那么叫我!”白芷回过头,一脸厌恶。终于到了这一刻,一切都要做出了结。她的心里,不必遮掩,再也不需要伪装出深爱云宿的模样。这个戴了将近五百年的面具,她再也不能忍受了。
“我不是你的阿芷。”白芷说道,声音冰冷,丝毫没有了往日里的温柔旖旎,“我是白芷,是花界的花仙,是花神毓香宫的执事,是花界大将军白芪的妹妹!”
对,这才是她,干干净净,清白无瑕,一如她的名字。
云宿终于回过神。此刻白芷不需要多做解释,他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这五百年间对他爱得深沉痴狂的女人,只是个假象。可笑的是,他自己深深沉溺于这个假象之中,对白芷动了情。他还天真的以为,是自己的魅力,使得白芷投入他的怀抱。
“你是为了他吧。”云宿怒极反笑,只是心口却隐隐作痛。他未想过,自己也会为了一个人心碎,“你心里爱的,始终是花神吧。真是难为你,装作那么爱我的样子,待在天宫五百年。你当真是为了他,什么都做得来。”
白芷仰着头,再也不是怯懦柔弱的样子。她的脖颈挺得笔直,骄傲地如同一只天鹅:“是,为了主上,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对着你诉说衷肠、与你同榻而寝,都让我恶心想吐。但是为了能让主上回来,我都能忍。”
知浅看着白芷慢慢攥紧去了拳头,知道其实她心里根本不像面上这么平静。不过,白芷的出现的确扭转了局势,一时让云宿陷入了被动的状态。
白芷回过头,再也不去看云宿一眼。她道:“主上就被困在瑶池,由云莞看守。瑶池秘境,虽然外人很难进入,但神尊应该可以进去。”
知浅点点头:“我们立即过去。”
说罢,知浅立即转身就走,一刻也不想再和云宿纠缠。月夏见状,也跟了上去
“神尊。”白芷却没有跟着知浅离开光华殿,而是在背后轻轻呼唤了一声。
知浅闻声回头,看见白芷停在原处,丝毫没有一起离开的意思。光束透过殿门,正好打在白芷身上,让她苍白的脸颊染上了一丝金色的圣洁。光影之中,白芷的神情看不真切,但知浅心想,她一定在微笑。
“神尊,请您快去主上身边吧。”白芷在心底轻声说道,她知道知浅能听见,“有您在主上身边,我真的很放心。等他醒过来,看见你一直都在,该有多欣慰。至于我,我就不再出现了。我不希望主上看到我现在肮脏疲惫的模样。我还是有点私心的,希望在他的心里,我永远只是毓香宫里,跟在他身后的那个白芷。”
白芷她,大概是打算在今日,结束这一切吧。知浅心想,白芷真的是一个非常“表里不一”的女子。明明柔软无骨、温柔细腻,偏偏生了一颗无比坚韧的心。
“再见了,白芷。”
在离开光华殿的前一刻,知浅轻轻说道。你在我心里,依然是当年花界那个美好善良的花仙。你从未手染尘埃,从未踏足泥潭。在梓芜心里,你也一样。
等到光华殿内只剩了白芷和云宿时,她缓缓说道:“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了结?”云宿一步一步从高台走下来,和白芷面对面站着,质问,“你打算如何了结?”
白芷笑了:“自然是,一切重归于零,回到最开始的时候。你是你,我是我,互不相干。”
云宿的面部扭曲了几分。他看着白芷,脑海中不断闪现出这几百年里他们相亲相爱的片段。她的演技怎么可以那么好,让他挑不出一丝破绽。这个女人,简直是个疯子!她为了把戏做得逼真,竟然不惜冲出去救他,承受那邪神的攻击;她可以温言软语的开导,化解他的不开心;她可以安静柔顺地伏在自己的臂弯里,乖巧地像只猫。可笑,自己起初丝毫不信任她,可心理防线却被这些举动一点点瓦解。云宿心想,这漫长的一生,他只爱上过一个人。可这个人,不爱他。
但云宿仍然不甘心地追问:“你难道就没有爱过我,一丝一毫都没有吗?”
白芷盯着他的眼睛,表情平静地如同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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