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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影惊鸿-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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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自神伤,如尘将嘴凑到她耳边,叮嘱她道:“到得晚间,师父假意约她出去谈话,你好生守在萧影跟前,一来防着外人或野兽侵袭,二来若师父尚未办完事归来,而他突然醒了,得先行稳住他,编些谎话骗过去,让他以为那个死丫头还好端端活着……”

    吩咐完又重复一遍。

    李宛儿点了点头,惶惑不安道:“徒儿怕师父你敌她不过,被她反噬,那……那……”

    如尘道:“傻丫头,你放心好啦,为师只需略加休息,谅她也不足为虑!”

    师徒两人商量妥当,回来将萧影一加安顿,在旁边寻了株大树,跃上树干无雪之处休息。两人自然不敢当真熟睡,只是闭目养神,严防朱瑶趁机暗害。

    不料朱瑶端坐萧影旁边,以手支颐,有时略加小寐,终是放萧影不下,瞬即便苏醒。一直规规矩矩,一无暗害师徒二人之相。

    李宛儿悄声对师父道:“师父,咱们是多疑了,她人没你想的那么坏。这儿冰天雪地,多一人做伴,总不至于冷冷清清,还是别杀她啦,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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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回 情记心怀永不忘

    如尘白了李宛儿一眼,低声斥责道:“她可是你的情敌啊,你这样心慈手软,迟早要吃大亏!唉,咱们没吃的,能否活着出去尚未可知。杀了她,这大仇可算报了一半,虽生不能杀朱温,死亦难瞑其目,总也能让师父我稍稍安心。”

    两人说话间,不觉天已黑将下来。

    今夜已经过了十五,月亮也一天比一天缺了,淡淡月光,照在皑皑白雪之上,天地之间一片灰白朦胧之色。

    李宛儿倩影隐隐,盈盈朝朱瑶走来,到得近前,说道:“朱姑娘,我师父叫你去,有事和你商量。”

    昏淡的月光下,也看不出李宛儿是何神情。

    朱瑶瞧了一眼萧影,见他仍自闭目不醒,走到他跟前,背着李宛儿,状似温存,又似探他病情。

    过得一阵,她交代李宛儿好生照料于他,依她指引的方向而行,去找如尘。

    李宛儿坐在萧影身畔,一颗心如同吊桶一般七上八下,惶惶难安。一忽儿想到师父一剑下去,朱姑娘这样一个千古玉人,从此便不复于世;一忽儿想到萧影突然醒来,问起朱瑶去了哪儿,该当怎样回言于他?他对朱瑶如此用情,若是骗他说她去了某个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会不会穷尽一生,也要找她回来?一忽儿又想,今日骗了他,往后还有何面目再与他相处?

    想着想着,只觉左右不是人,不由怅然神伤:“我这一辈子要想和二师哥在一起,那是再也休提!”

    眼前忽然浮现自己以后的归宿,不禁吟哦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她将此诗反复念诵了不知多少遍,但觉自己一生的归宿,除了跟着师父修道,在心底默念萧影一辈子,别无其他去处,不觉间泪水已然洒满衣襟,叹气道:“‘半缘修道半缘君’。唉,我李宛儿小小年纪,怎会想到要如师父一般,一辈子做一名道姑?可除此之外,又能如何?”

    朱瑶去了半个多时辰,仍不见师父回来,李宛儿独个儿守在萧影身旁,耳闻风哭树动,雪冷树丛,暗影摇曳,一下子觉得四周布满了獠牙恶魔,随时随地都会扑将过来。

    心里大怖之余,自也为师父担心:“若师父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生办?朱姑娘诡计多端,我武功比她好,可也未必能赢她。万一她和师父都死了,二师哥又不醒人世,这地方怕人得紧,我……我……”一时间不知所措。

    隐约似有人哼了一声,这声音似乎不是如尘,亦似乎不是朱瑶,她惊疑不定,一连转身四顾,还是大着胆子道:“师父,是你么?”不听应声。

    过了一会儿,有个声音道:“师父她去哪儿了?宛儿,是你么?这是在哪儿?”

    李宛儿猛然回头,一眼便见萧影早自坐起,正在张目四顾。想是他哼了一声后,李宛儿疑是师父回来,发声相询,被他听了去,一坐起身,便问师父身在何处?

    她见他醒来,又惊又喜,飞身扑了过去,环臂抱住他脖颈,低声垂泣,竟致忘记他浑身都是刀剑之伤。

    萧影伤口吃痛,啊哟一声叫了出来,她这才慌忙松开手,羞着一张俏脸道:“不好意思,碰痛你了。你觉得怎样,伤口还痛么?”

    萧影不答,忽道:“瑶儿呢,她被她父皇捉回宫去了,是不是?”

    李宛儿正要点头称是,转念一想,若是这样,他定要不依不饶,追进宫去找寻,到那时只怕事情更糟,他非但不能寻到朱瑶,便连他的性命也难以保全。

    略一思量,支支吾吾便道:“她……她自知今生再也……再也难以和你一起,去了……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她……她让我转告你,让你往后勿以她为念,也不用再找寻于她,她去的地方很隐秘,便算一辈子,你也寻她不到的……”

    萧影越听越不是味儿,大声道:“别说了,别说了!你是在骗我,是不是?瑶儿她要走,绝不会在我昏迷不醒之时悄然而去?话不说清楚,她……她怎会这般绝情就走……”他嘴里说着,急得流下泪水来。

    他心里知道,李宛儿既是这么说,料来事情不假。他起先陡听此信息,大脑嗡地一声响,一片空白,心下也是一阵慌乱,茫然不知所措。

    但后来细细一想,萧朱两家是死仇,朱瑶早晚便会离开自己。既然天缘难遂,不如早点分手,免得做下令人无法挽回的事情来,搞得天怒人怨,两人均要痛苦一生一世。

    本来前两日两人在这件事情上便说翻了脸,若非突如其来的那场风雪,两人如今早自各分东西。

    后来两人各历生死,对方均不顾性命,倾心相护,这等情意,不可谓不叫生死相许。

    然而到头来,两人总又到了分手的这一天,嘴里说着:“天缘注定,既然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那便让她去吧。自此天各一方,却是两心相依!”心里还是一阵酸楚,难以自已!

    李宛儿原想,谎言一出,萧影定然会疯也般追问找寻一番。可他眼下的情形却让她大出所料,心里的愧疚之感,也便少了几分。

    他以手支地,颤颤巍巍起身,问道:“怎会才你一个人,师父呢?”

    李宛儿瞧他形容憔悴,甚为虚弱,生恐他站立不稳,连忙伸手挽住他臂弯,关切道:“你还是歇着吧。师父她……她去找吃的,一会儿就回来。”

    萧影道:“天都黑定了,只怕道上遇上老虎豹子,她身边没个照应的人……”

    说到这儿,蓦地见淡淡月光下,自己的左手掌间隐隐透着两排黑字,当即闭嘴不说如尘之事,凑眼到左掌近前看时,不由一声惊呼,颓然坐地,微微往里陷的双目蓄满泪水,朝李宛儿逼视过来,悲怒交集道:“你们……你们怎能这样狠心,趁我昏死之时,对她落井下石。你们已经杀了她,是也不是?”

    李宛儿见他的样子,直吓得容颜大变,羞愧无地,说道:“我劝师父不住,我……我……”话没说完,两行泪水滚了下来,转身奔到一株树下,低声抽泣不已。

    这当儿,萧影胸口气堵,便似呼吸也停止了,一张脸变成了死灰色,险些儿又复昏晕过去。

    喘了一口气,他略振心神,这才凄声问道:“她在哪儿,她被你们杀死在哪儿?”

    李宛儿眉头低垂,缓缓转头,目光再也不敢与萧影对接,伸手朝旁边一指,泣声道:“方才师父叫她过去,这会儿只怕……只怕……”

    萧影亦悲亦喜,眼眸里忽然闪现一丝光亮,挣扎起身,跌跌撞撞朝李宛儿手指方向奔去。

    他之所以心有喜意,那是看到了朱瑶尚有一线生机,便似一个人陷入绝境,霍然眼前现了一丝光亮,得以绝处逢生,自是惊喜无限。尽管这一线希望极其渺茫,心里不停念叨:“总算尚未成既定事实……”

    李宛儿随后追了过去,耳中一遍又一遍传来萧影悲怆的大呼大叫朱瑶之声,令她听了不禁凄泪奔流。

    只听“瑶儿……瑶儿……”之声在雪山上空回旋,四野唯有风动树梢、鸟飞雀起之声传回,除此之外,万籁俱寂,哪有朱瑶的半点声息。

    她心下暗叫不好:“只怕师父和朱姑娘,已然双双死于对方剑下?或是两人遇上了豺狼虎豹,被叼了去?”

    心惊胆战之余,也出声叫唤道:“师父,你在哪儿?师父,你在哪儿……”仍不闻有何声息回应。

    她直将喉咙喊哑了,萧影还在声嘶力竭,兀自不肯罢休。

    李宛儿不禁有些害怕起来,不再喊叫师父,改口叫道:“二师哥,等等我,等等我!”

    萧影倏地转头,气急败坏地道:“她们到底去了哪儿,你有没有记错地方?”

    她奔近前去,娇喘不止,惶然道:“没错啊,师父叫她来这边,到现下差不多一个时辰了。难道她们都遭遇不测了?”双目惨然四顾。

    顿一顿她又道:“你怎么知道师父要杀她?”

    萧影喟然一声长叹,将手掌伸到眼前,盯着两行用眉笔写就的娟娟秀字,朱瑶的音容笑貌,宛然展现眼前。只觉她的一颦一笑,竟是那样楚楚动人,惹人怜,惹人爱,叫人欢喜。

    李宛儿借着月光,瞧他左掌之上,赫然写道:“你醒来后,若不见我,瑶儿必已遇难。天意难违,你我之情,当记心怀,永世不忘!”也不知朱瑶几时写在他手掌之上,料想便是自己叫她去时,她背着身子,伏在萧影身上之时写下。

    想想朱瑶竟有这等先见之明,其心思之缜密,李宛儿当真自叹弗如。

    他大滴大滴的泪水嗒嗒滴在手心,将手心中两行娟秀之字淹映得歪歪斜斜,仿佛朱瑶的倩影飘飘忽忽,一下子就要消失在眼际一般。他大声惊叫:“瑶儿,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泪下如雨,更将手心字迹流淌得了无形迹。

    忽然之间,依稀听得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入耳鼓,他未知是幻是真,失声叫唤:“瑶儿……瑶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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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回 草木虽兵利剑寒

    又一声“影哥哥”传进耳来,这次再没听错,果真是瑶儿的声音。

    他惊喜交集,大声又道:“瑶儿,你在哪里?”

    随即有人应声道:“影哥哥,救我……救我……”

    他拼命辨明方向,哪管身上的伤口会否崩裂,飞一般朝来声扑了过去。

    这时又听如尘的声音怒道:“臭丫头,你往哪里跑!”

    话声甫落,便见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自山梁那边绕了出来,直朝这边奔来。

    如尘远远便见李宛儿,喊道:“宛儿,快些截住她头。这丫头鬼得紧,今日非杀她不可,免留后患!”

    萧影叫道:“师父,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朱瑶也道:“影哥哥,她疯了,她疯了……”

    喊叫间斜目微微往后一瞟,见如尘手中的长剑精光如电,朝自己身后逼了过来,哪敢再说话,只得没命价狂奔。

    如尘边狂追边骂萧影道:“别叫我师父,谁是你师父来着。你再护着这个小蹄子,连你也一同宰了!”

    眼见如尘长剑离朱瑶近在咫尺,萧影心下大急,再加上这次伤势着实不轻,竟然一跤摔倒雪地之中。

    饶是他有涅磐真经疗伤之神效,隔了两三日,这时伤口也有好几处仍自尚未愈合,经这一阵急奔,还摔此一跤,创口又自崩裂流血,好不疼痛。

    然而他于朱瑶生死关头,倒也顾不得身上疼痛难忍,连忙爬起身来,使劲一跃,整个身子便往如尘和朱瑶中间飞去,欲从中将二人隔开。

    如尘见他浑似没见到她手中的长剑,硬生生将身子塞将进来,势必碰到剑刃,忙将持剑之手往后一缩,又要绕过他去追击朱瑶。哪知刚跨出两步,双足便生生给人抱住,半步不能移动。此刻自也不用低头看,抱住自己双足之人,除了萧影,更会是谁。

    当下怒声叫道:“放手,快放手!再不放手,我给你一剑!”

    萧影却无松手迹象,嘴里还在大声道:“瑶儿,你快跑,快跑!”

    如尘气红了眼,威胁朱瑶道:“臭丫头,你若敢逃走,我便一剑刺死他!”

    朱瑶心里担心萧影,早自在两三丈外站定回头,气喘吁吁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好心救你们出来,你非但不肯知恩图报,还乘人之危,赶尽杀绝,要脸不要!”

    如尘见她并不逃跑,脚下又被萧影牢牢抱住,便也不急于上前,回嘴道:“你这臭丫头也没安什么好心。咱们留做三日的口粮,若非你私下里做了手脚,怎地一日便吃了个精光?你分明是存心不良,想将口粮全吃了,向机下手,除了我和宛儿,还怪我不顾恩情?”

    朱瑶冷笑一声道:“那是你爱疑神疑鬼,我是有心饿你们一饿,可也并非你说的那样,想杀你们。我只想你们没气力杀我,那便成了。谁知你见风便是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呵呵……”

    如尘怒不可遏,大声道:“闭住你的乌鸦嘴,连你也配做君子,这天底下便没小人了!我问你,你若非怀有杀我之心,为何在我杀你之前,早自有了防备?哼,你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朱瑶神情甚为得意,说道:“哼哼,我这不叫做贼心虚,而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鬼鬼祟祟招我出来,我还不防着你点么?”

    如尘恨恨地道:“你这鬼丫头恁地狡诈……”

    原来,如尘突然招朱瑶去说话,朱瑶心下起疑,暗中便有了防备,说话之时,总也不近如尘一丈之内,对毒针暗器,自也严加防范。

    如尘倒也怕萧影不择时机,突而醒来,又错过一次诛杀朱瑶的绝好机会,是以一上来便把事情挑明了,料想百招之内,杀死她那是易如反掌,也用不着拐弯抹角,做出偷袭暗算这等不光彩的事情来。

    不意朱瑶为人机智,并不与她真刀真枪碰硬,如尘一剑刺来,她闪身避开,灵机一动,计上心来,大声喊道:“影哥哥,你醒啦!”

    如尘不知是诈,回头一看,哪有萧影?再转过头来时,朱瑶已然远远奔了出去。

    她发声追击,一路上荆棘冰块,纷自向自己身上招呼而来。穿林过树,不是树枝荆棘呼呼反弹过来,便是冰块大如碗瓢,啪啦啪啦自树下砸将下来,弄得她狼狈不堪。

    她心中忌惮,便不敢急追,只能瞅准望实,方敢扑身上前。心下暗暗吃惊:“这丫头当真够机灵,之前猜到我有杀她之心,便在来时的路上设了不少障碍,这些东西虽算不得什么厉害杀着,倒也不无凶险。”

    听得如尘气愤愤地骂了一通,又见她身上的衣服褴褛,被荆棘划破了好几处,细枝绿叶,兀自有几片挂在衣上,萧影和李宛儿忍不住想笑,但于此关口,自是笑不出口。

    他连声催促朱瑶快逃,对方却不肯丢下自己于不顾,仍自站着不动。他心下更是大急。

    便在此刻,萧影忽觉背部一麻,这种麻木之感登时传遍全身,终于摔倒在地,动弹不得。原来他背上要穴给如尘伸指点中。

    朱瑶骇然惊顾道:“影哥哥,你怎么啦?”

    月光淡淡,如尘出手又是极快,她未能看清,疑心如尘已然对他下毒手,这才骇然相问。

    萧影叹气道:“你为何这样傻啊。方才叫你急行逃走,你干么不逃,唉!”

    如尘道:“你这小妖女头脑挺聪明,想不到一碰上情感之事,便也有变傻的时候,嘿嘿!”

    朱瑶见萧影无恙,心下略宽,转身便要逃,早被如尘递过长剑,架在她白颈之上,得意道:“感情这东西,如蜂蜜,亦似毒药,毒药能毒断人的肝肠,蜂蜜能迷惑人的口舌,两样都不是好东西!你今日之死,也可说是受感情拖累。你还有何遗言未尽?念在你对他一往情深的份上,杀你之前,总要容你说几句话!”

    仇人的剑已然架在脖颈之上,此情此景,朱瑶也怀了必死之心,凄然朝萧影道:“影哥哥,我死后,你要好好活着。我今日一死,可说是代父补过。他此生作孽太多,杀戮太重,我死后你们定也不会放弃杀他之念。唉,那也是他自作自受、死有余辜。这件事情,我也不来求你们。只是有件物事,李妈妈临终之时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将它塞进我怀中。想必这物事极为要紧,请影哥哥替我好生存留,不准有那么一天,可用得上。”

    萧影几次三番催运内力,急冲穴道,可内力孱弱,几不可提。心知眼下要冲开穴道救走朱瑶,已然不能;而以言语相乞,要师父饶了她,亦是绝无可能;唯一盼着朱瑶临危之际,再生出个起死回生的妙计,免却此难。听了她的言语,料知她这时一无计策,也抱了必死无疑之念头。

    他心下悲苦,怆然泪下,惨然道:“瑶儿,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

    朱瑶道:“我命数如此,怎能怪得你。”说着伸手入怀,似是摸索方才她说的那件“要紧物事”。

    如尘疑她有诈,连声喝止道:“别动,再动一动,我手中的剑就不容情面了!”

    朱瑶惨然一笑,道:“你疑神疑鬼干甚么,我把李妈妈的遗物拿给影哥哥,不成么?”

    如尘忌怕对方心眼太多,仍是战战兢兢道:“别动!”将剑锋又贴近她肌肤几分,神情专注,持剑绕了半个圈子,剑尖仍顶在她粉颈之上,又道:“你将物事抛在雪地之上,抛远一些,若敢耍甚花样,我一剑便刺死你!”

    朱瑶一努嘴,说道:“哼,你这人草木皆兵,怕我成这个样子,还做人家师父呢!”

    如尘站在朱瑶身后,心想就算你八面玲珑,诡计再多,你只须稍有异动,一剑刺将下去,总可办到。不过为防万一,还是越早下手越好。

    听朱瑶还在缠七杂八说话,便道:“废话少说,快抛过去。再啰嗦,我便先杀死你,再将物事拿出来,倒省了些口舌!”

    朱瑶料定必死,渐渐面目坦然,浑然无惧,淡淡地道:“临死前近他面前说几句话,也不成么?”

    如尘更是心下起疑,决然道:“不成!你抛是不抛?”

    朱瑶不答。

    如尘见她右手微微一动,想是掏出了那物事,自己站在她身后,实难看清,连声催促道:“抛下!”

    朱瑶纤手一扬,有一包物事自她手中飞出,扑的一声轻响,落在雪上。与此同时,只听朱瑶一声细哼,倒在雪地之中。

    萧影悲声大叫:“瑶儿,你不能死……”自知两人今日一别,人鬼殊途,但觉天旋地转,几欲晕厥过去。

    如尘对那物事是何物,心里也不怎么关注,只要它不是毒药麻蛇等害人的东西,那便安心。

    见萧影伏雪大恸,她斥声道:“你嚷嚷甚么?待瞧瞧包中物事,再杀她也还不迟!”

    萧影登时转悲为喜,问道:“瑶儿,你……你怎样?”

    朱瑶答道:“我只是被她点了穴道。影哥哥,看见你这样为我伤心,我死也值了。往后你要好生照顾自己……”

    两人俯身雪地上,四肢动弹不得,嘴里却是温言细语,说个滔滔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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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回 绮梦姗姗女长成

    萧朱均自动弹不得,如尘这会儿倒可放下心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包物事,瞅来瞅去,仍不敢近身去察看究竟。

    李宛儿自告奋勇道:“师父,待宛儿过去验看是何物?”

    如尘道:“师父也非贪生怕死之辈,明知包里或藏凶险,怎能让你以身犯险。还是为师去吧!”

    嘴里这般说,仍自放心不下,走出两步,转头向李宛儿交代道:“若师父有个三长两短,立马给我杀了这小魔女,听见没有!”

    李宛儿微微躬身道:“是,师父。”

    那物事朱瑶说让萧影代她存留,原也与如尘、李宛儿无多大干系,只是好奇心起,包里到底装何宝物,竟让李妈妈这生郑重其事,死都要塞在朱瑶身上?

    如尘这些天一直在想,李妈妈的神情,似是十分熟悉,却又说不出她究竟是何人?这时她留下来的物事,倒是非看个明白不可。

    如尘距雪地上的黄色锦缎包裹两三尺时站定,侧过身去,伸出剑尖将包裹慢慢扒开。方扒了几下,剑尖突然戳到一团软软的物事。她微一用力,便将之挑在剑尖之上,微微抬手,欲看是何物。

    双眼这一往剑尖上看,脸色刷地一下煞白,不禁声叫了出来:“玉儿……”双腿一软,坐倒在地,惨然连唤:“玉儿……玉儿……”

    此刻再也顾不得包裹会有凶险,两下便爬到近前,一把抓起方才挑在剑尖的柔物,凑眼一看,赫然便是当年爱女被人杀死之前穿过的一件绫罗小衫,颜色大小,无不一模一样。

    再在包里一翻,锦裤小帽,无不如前,不禁骇然而视,仿佛现下拿在手里的,不是衣裤小帽,而是当年盈盈可握的小女玉儿。

    她失声又道:“玉儿,妈这些年来想你好苦,你还没有死,是不是……”

    李宛儿见师父霎时神情失常,便似疯了一般,只道她中了朱瑶的妖术,挥剑便想刺死她。却见萧影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说不清的乞求之意,道不尽的哀恳之色,这一剑便没忍心刺下去。

    她抢到师父身前,惊慌失色道:“师父,您怎么啦,中了那小魔女的妖术么?”

    如尘面色迷茫,瞧瞧绫罗小衫,又向向李宛儿,登时欢声道:“玉儿,你果真没有死,原来你长这般大啦!”

    说着竟致热泪纵横,双手伸过来捧住李宛儿杏仁儿般的玉面,仔细端详一会儿,又嘀咕道:“妈经常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见咱玉儿没有死,她一天天长大。先几年她还是蹒跚学步的时候,跌跌撞撞扑到我身上,入我梦来;近几年来到我梦中,她身姿盈盈,已长成了大姑娘。她喊我的那声‘妈妈’,是那样亲切又真实。我心里感觉到,她从来就不曾离开这个世界。可每当梦醒之时,又不得不承认当年血淋淋的事实。这一切都是怎么啦……这一切都是怎么啦……”

    她神志恍惚的一瞬间,将李宛儿认成是她女儿,待神志稍复,终究还是将她认了回来。

    听师父言语说得凄切,李宛儿泫然欲滴,心自猜想,师父痛失爱女,虽然时间过了近二十载,却仍在心中不能忘怀。现下见到她幼时穿过的衣物,更加睹物思人,一时心事潮涌,竟致整个人神思模糊。

    居思晔苑五六年,她每日与师父朝夕相处,不时总能见到师父黯然神伤,问及她也不避讳,尽将思女之情说了出来。

    李宛儿此后便知师父早年得有一女名唤李玉,还在襁褓中时,便给朱温派人暗中杀害了。

    有时师父觉得夜里孤寂无伴,便也来和她们师姐妹同床共枕,谈些心事,教给她们做人的道理。梦里不时也听到师父“玉儿……玉儿……”叫唤不止,醒来喟然长叹,总要难过得好几天。

    她也说过自己觉着玉儿没死的话,只是想之又想,还是说当年真真切切见玉儿死了,还是她亲手抱出宫将之埋葬,更无活在世上的道理。

    这些年来,如尘直将李宛儿、萧影、韩书彦等人当成亲生骨肉般看待。然而,近来萧影、韩书彦双双伤透了她的心,再加上连日来的劳苦奔波,想她心力交疲之下,眼前竟致亦幻亦真起来。

    如尘这时神志复原,虽仍悲痛欲绝,但还是强自忍受,又去探包里还有何物?

    手伸进去,丁零当啷,一手的金银玉饰,样样俱在,比之当年,半件不少,只是有几件玉饰,那日给萧影掌力击中,落在地上有所碎裂。

    她瞧着这几件碎裂玉饰,喃喃自语道:“怎么碎了,怎么碎了,她……”

    蓦地她好似有了重大发现,转头盯着朱瑶道:“何以她要拿这些物事给你?”

    朱瑶道:“我哪知道啊,她又不曾说明!”

    如尘听后收回眼神,悠然神思,半晌跳起身来,激动不已道:“她……她是当年我身边的女侍卫,名字好像叫……叫什么来着这个,唉……”

    负手踱步,沉思好一阵子,才又道:“噢,是了,她叫李孝娣。”

    朱瑶道:“怪不得她临死时在雪地上写了个‘李’字,原来是要告诉我们,她姓李呀。”

    如尘道:“那也未必。我来问你,她这些年耽在你身边,做些甚事?”

    朱瑶道:“嗯,还在我小的时候,她喂我吃奶。我大啦,她便照顾我生活起居,无事不周,直当我亲生女儿还亲呢。没想到她……”话没说完,心中一热,泪珠滚了下来。

    如尘愤然道:“哼,李孝娣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枉当年我见她忠心耿耿,伺候我一应周全,这才巴巴向皇上奏准,赐她国姓。若不是这样,她到死也有名无姓。没想到国破家亡,她便认贼作父,跟了朱温老贼,还服侍得你这小魔女这般周全。气死我了!”

    萧影道:“只怕此事另有蹊跷。若如您所说,她全不顾昔日恩情,何以将小公主那么多年前穿过的衣物,收藏至今?”

    如尘沉吟道:“这事虽说蹊跷,可玉儿这身衣物饰品,那也价值不菲,她拿在身边,吃穿一辈子,总是不愁。更何况前朝圣物,大有收藏价值,这个不用我多说,世人都知道。”

    她顿一顿,又怒目瞪视朱瑶,怨声道:“如今自你之手拿出此物来,定是我那玉儿在天有灵,见报仇雪恨的时机到了,便即现出此物,提醒娘亲为她报仇。小魔女,你这便去地下向玉儿谢罪去吧!”斜身挺剑,直朝朱瑶胸前刺去。

    萧影大惊失色,情急之下,随口便道:“师父,玉儿,玉儿她……来了……”

    如尘怔道:“什么?”

    收剑急速回头,身后却空空如也,哪有什么玉儿?狠狠瞪了一眼萧影,喝道:“你这小子跟了这小魔女,好的没学会,倒学了一身油腔滑调。今日我无论如何也要杀死她,你再计诈百出也没用,还是省省心吧!”

    萧影心道:“如此关口,只有拿玉儿说事,顺口胡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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