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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影惊鸿-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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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她话说完,李妈妈忽而仰头,哈哈大笑一声,冲口道:“天命?两人若是真心相爱,还有甚么仇怨化解不开?”
她双目紧紧盯着萧影,又道:“如今我只想问你小子,想不想娶我家公主为妻?”
萧影嗫嚅道:“这……这个……”他心里恨意未消,心想:“我杀你尚且不及,怎会还来娶你!”随即一本正经道:“萧影断然不娶!”
朱瑶听萧影言语说得这般斩钉截铁,半分余地也不留,原本羞愧着的一颗心登时就火了,切齿大声道:“朱瑶断然不嫁!”
一时之间,两人四目交投,尽是恨意。
李妈妈道:“既然如此,再没有别的好说了!”
闻听此言,朱瑶一双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李妈妈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那个齐逸飞齐公子家境豪阔,人又长得标致,对你也死心塌地,我瞧……”
朱瑶此刻正自心中伤痛,又在气头上,听李妈妈这般说,连声喝止道:“住嘴,李妈妈,我看你平日话都懒得说,今日倒像是个长嘴婆。你自个去吧,不要管我的事情!”
李妈妈连连赔不是,岔开话头道:“眼下你父皇已遣出不少好手,交代下来,软硬要请得公主回宫。这小子既是不识好歹,这当儿你得拿定个主意,是走是归,李妈妈决计不会抛下你不管。若给你父皇派出来的人碰上,只怕公主不回宫,到时也无法自作主张了!”
朱瑶泪目望着窗外残雪,恨恨地道:“本公主不想回宫,他们能拿我怎么办!”
李妈妈登时就急了,说道:“啊哟,我的姑奶奶,你父皇此次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定要逼你远嫁塞北不可。若非如此,李妈妈十几年不曾闯荡江湖,怎么也不敢背着你父皇逃出宫来,拼死也要将这个消息说给公主你知晓。这当儿可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依我看咱们还是逃之夭夭,待日后这傻小子木瓜脑袋想通了,或可……”
说到这儿,忽闻脚步声响,三个容饰怪异的中年男子急冲冲闯进屋来,萧影一眼便认了出来,来人正是当日在茅舍中遇见的木水火三人。
三人原本面色高傲,一见朱瑶面,便即毕恭毕敬,躬身行礼,齐声道:“参见小姐!”
朱瑶横了他们一眼,话声微怒道:“我的事情他都知道了,不用装腔作势,叫我公主就成!”
三人答应了一声,退在一旁,静候朱瑶吩咐。
朱瑶暗暗在骂:“你们三个饭桶,迟不来早不来,偏生这个时候来。如此这般,萧影定当又起疑心,只道我心机叵测,早自安置陷阱于此!”
偷眼瞧萧影,只见他一脸神情凝重,面目如冰,心想当真不妙。
萧影见三人突然现身,便一下子全都明白过来,当日在茅舍朱瑶与木一槁一问一答,她口称他为“将军”,他称她为“小姐”,她又说:“木将军,你与黄爷向来交好,上次我托人带去的信儿,可否收到?”木一槁道:“俱已收悉,黄爷他老人家自有防范,小姐不必挂怀。”此刻这“小姐”变成了公主,这“将军”该当也是个宫中侍卫头儿什么的官职。
他暗道:“原来当日我要前往开封刺杀朱温,朱瑶一路虚与委蛇,一面向朱温通风报信,一面百般阻挠,还与毫州城的官兵演下一出被人劫杀的闹剧。此刻想来,她之所以设下此局,意在托庇于我,要我保护于她,将我引得远远的,以此迁延时日。唉,如此说来,当日惊鸿簪忽然在她发髻之上,定然也是她存心所为;茅舍之局,只怕也是她亲手设下,以致令宛儿对我的误会更深不说,还害得我差点性命不保;婉情之死、杏花村全村人被杀、太湖李府四口人的性命……”想到这儿,再也不敢多想,但觉眼前的朱瑶当真作恶多端,坏到了极致。
果然不出朱瑶所料,萧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双目又向她逼视过来,看样子转眼便要向自己发难。
萧影的一举一动却也被木水火三人看在眼里,萧朱两家的仇怨三人早自有所耳闻,公主的身份一将亮明,无需察言观色,便知萧影今日是敌非友。
木一槁身为皇宫侍卫统领,深知今日倘若保护公主不周,自己的锦绣前程固然不保,除此之外,必将还有性命之忧。当下哪敢有丝毫疏忽,不及公主号令,三人互换一个眼色,抢前几步,皆各横着一根三尺来长的铁棍,严阵以待。
瞧着萧影面上杀气更炽,木一槁心中发慌,嘴里却大声喝道:“喂,小子你想干甚?有我等在此,休想对公主无礼!”
萧影本就怒火冲天,碍于对方毫无反击之力,这才苦苦忍耐,不想木水火三人突然杀到,猜不透后面还会有多少援手,自己正想先行料理了此三人,未想木一槁这般公然挑衅,那是再好不过。冷笑一声,身形一晃,手掌翻处,气吐如虹,一招“血影飞龙”,滚浪般向三人面门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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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回 怒力万钧马股裂
萧影这掌“血影飞龙”一经拍出,木水火三人但见血浪滔天,汹涌而至,大骇之下,闪避不及,急忙运功挥棍相抗。
三人武功自也不弱,孰料举三人之力合抗萧影一人,仍自大有不及,萧影的掌力犹如狂涛骇浪般撞击在三人的铁棍之上,余势未衰,三人只觉身上被铺天而来的巨物一推,身子立时一轻,悬空飞出,砰砰砰三响,撞落在壁下。
所幸三人伤势不重,水火二人向来忠心伺主,这时均怕公主有何闪失,一经跌落,立马跃起,铁棍横扫,扑向萧影。
木一槁原想着能打则打,打不过逃命为要,忠信这种东西,毕竟不如老命要紧。此刻方试得一招,自料仅凭兄弟三人的武功,万万敌不住萧影,本拟向机遁去。但见水火两个兄弟咬牙硬战,与萧影拼上了性命,一时却又难以舍下当年这份结义之情。
当即也不多想,硬起头皮挥舞铁棍,嘴里大声呼喝:“今日为了公主,唯死而已!”棍头直朝萧影面门捣来。
萧影见三人护主心切,浑不理会身上伤势,武功虽较自己大为逊色,倒也暗暗佩服。又见三人情急拼命,棍上的威势自也不弱,不敢怠慢,掌转如意,先行守住门户。
水火二人先前尝过萧影的厉害,方才又中了一掌,面目虽殊勇悍,心下却是大有怯意,边拼命举棍挥向萧影,边大声喊道:“公主快逃!公主快逃!”
李妈妈先前原也知悉萧影武功了得,此刻目睹他掌力这等惊人,不禁傻了眼,张着嘴呆呆站在那里,竟未想到带同公主借机逃离险境。这时经木水火三人警醒,匆匆去揽拾旁边地上散落的珠饰衣服。
木一槁怒容满面,大声骂道:“我的老奶奶,这当儿逃命还来不及,你还顾得上捡拾这些小孩子家的破烂玩意儿。你……他奶奶的!”一时情急,竟也当着公主之面脏话连天。但毕竟李妈妈是公主幼时的奶妈,言语上倒也不敢太过放肆,于此拼命之时,也没忘记收口,将这声“你奶奶的”改成“他奶奶的”。
经木一槁这一提醒,萧影这才边出掌边细看地上之物,只见尽是些金玉饰品,另有几套花色斑斓的婴儿小衫子,饰品工巧精致,民间少得一见,瞧来也只适合婴儿佩戴。
李妈妈边捡拾,嘴里边喃喃道:“性命不要,这可丢不得!”
萧影不禁心下好笑:“这李妈妈真也糊涂,这些东西便算价值连城,难不成比性命还要紧?”
言思间,李妈妈已将东西包好一包,便连被萧影一掌击碎的残珠碎片也没落下一件。她将包裹往衣兜内一塞,便即去拉朱瑶的纤手。
不意朱瑶将手一甩,话声凄楚道:“我不走,你们也不用徒送性命,便给他一掌打死我,一了百了!”
萧影闻言一愕,心想:“她虽颇负智计,可于这生死关头,还卖什么关子?难道我真是对他误会太深,她心灰意冷之下,连性命也不要了!”
正想着,只听外面人声嘈杂,随即便听耶律楚南的声音道:“萧影小贼你听着,朱公主乃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胆敢动她一根寒毛,耶律楚南立刻发兵南下,踏平整个中原。便算今日给你脱逃了去,到时你也免不了一死!”
耶律楚南适才逃出,并未即行回客栈领兵来犯,却找了个隐匿地儿,尽窥屋内情形。见萧影欲杀朱瑶,登时心花怒放:“他两家原来有不共戴天之仇,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当即匆匆前去领兵而至,将个小小的客栈包围得水泄不通。此刻在他心里,大有英雄救美之感。
萧影闻言,心下暗骂朱瑶:“果然有诈!怪不得你不惧生死,却原来在等他来援!”
正自怒发冲冠,瞥眼见门口已是密密麻麻,塞满了契丹兵将,只是他们个个心存忌惮,不敢便此冲进屋内搏杀。
只见一人浓髯飘飘,踏着人众的头顶腑冲进来,正是前几日在道上遇见的侬髯其人。
他落地站稳,二话不说,双手一错,碗口大小的一个大黑球早已运在手心,嘿的一声,摧发出来,黑球直朝萧影扑面涌来。
萧影眼疾手快,立即运起“幻影飞龙”,掌劲迎着黑球接去。
一时之间,只见浓云般的紫黑两道气流撞击在一起,却并不炸开,迅捷形成包裹之势,黑球被紫雾严严包住。
侬髯嘴里叫得一声“糟糕”,只道自己的力道被对方截住,势必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向自己反击回来,直骇得连身滚倒。
岂料萧影手腕一翻,将这团汇集了萧侬两大高手强劲无俦的内力疾贯向右。右边正有木水火三人朝萧影挥棍酣斗,三人浑没在意萧影会有此一着,猝不及防,砰砰三响,被两股气流撞飞墙上,均自软塌塌落在墙角。勉力支撑着想起来,却是再也立身不起,嘴里鲜血狂喷,显然伤势不轻。
朱瑶和李妈妈冷不防也被两股气流刮中,摔扑地上。
李妈妈哼唧着爬起,伸手朱瑶腋下,连声道:“快走,快走,这个老儿武功不弱,恁地脓包,必是斗萧影不过!”
朱瑶道:“我不走,斗他不过,那便让他杀好了!”
李妈妈知她心里怄气,当下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眼下误会于你,日后定有反悔之时,何必为怄一时之气,徒伤了性命!”
朱瑶含泪道:“我就偏不走!偏不走!”
李妈妈一加揣度,心想眼下只有将萧影抬出来,唬她一唬,或可奏效,便道:“你现下死了,自是无牵无挂,可要是等你死之后,萧影这小子待得真相大白,发现误杀了你,他还会独个儿偷生吗?”
此话正中朱瑶要害,心道:“李妈妈此话不假,蒙得一时之冤,日后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到时纵然不能与他结成夫妻,默默心里念他一辈子,自也是很美很美的!”
她人何等冰雪聪明,怄得一时之气,登即如梦初醒,连忙起身,随着李妈妈一起,双双夺门而出。
以萧影的武功,岂容她俩轻易逃出?只是他将朱瑶与李妈妈的言语听进耳去,眼下确也有诸多悬疑未决,自己一怒之下,贸然杀了朱瑶,日后倘使真如李妈妈所言,自己误杀于她,只怕再没后悔药儿可吃。更何况自己对她情根已种,今**她至斯,已是大违本愿,真个杀了她,往后纵得天下释罪,自己此生确也了无生气。
想到这儿,他又想:“唉,便算之前种种,皆属误会,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虽这仇怨不该累及于她,可我再不孝,总不能娶杀害父母双亲大仇的女儿做老婆吧!”
突听屋外朱瑶的声音道:“耶律楚南,你凭什么拦我?”
耶律楚南道:“公主不日便要与我大婚,这儿情势凶险,我放心不下,只好护送你回开封。”
朱瑶怒声道:“痴心妄想!我便是一死,也不会嫁给你这样一个契丹狗贼!”
耶律楚南道:“公主稍息怒气。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做父母的既已给咱们定下了,那便木已成舟……”
朱瑶不忿道:“闭嘴,谁跟你木已成舟了,你再瞎说,我叫影哥哥……”本要说“叫影哥哥杀了你”,但话到嘴边,却再也说不出口,只感心口一阵阵难受,黯然神伤道:“影哥哥他要杀我,再也不会来保护我了!”
耶律楚南大有幸灾乐祸之感,嘿嘿两声笑,说道:“他杀你尚且不及,还会乖乖听你……”
言犹未尽,陡闻头顶风声大作,猛一抬头,只见一个又高又大的躯体头下脚上,自二楼砸将下来,嘭的一声闷响,直挺挺摔于耶律楚南面前。
众人细看时,那人满腮又浓又黑的胡须,正是侬髯。
方才萧影在屋内闻听耶律楚南说起朱瑶的婚姻大事,心头莫名创痛之余,不由怒气横生,掌中真气汹涌而出,直将侬髯劈打得全无还手之力。斗到分际,萧影飞出一掌,正好击在侬髯肩头之上,他粗大的一个身躯登时飞出屋外,落在院心。还好未曾伤及性命,只是重伤,摔在地上一时爬不起身来。
萧影紧随其后,凌空而下,身在半空,飞起数掌,将院中人众荡平一片。见有两骑雄立院心,马上之人威风凛凛,好不神气。他正自杀得火起,当即双掌齐发,中空按落,马上二人登时**崩裂,摔下马来。
萧影人在半空,借下坠之势,随手又在二人的坐骑背上按落,二马陡受生平未受过之重,竟然吃力不住,八腿齐断,暴毙当场。
契丹兵众见此,无不吓得呆若木鸡,半晌方才惊叫出声。
李妈妈只道萧影即刻便会上前动手杀害朱瑶,乘院内惶乱之机,生拉硬拽,带着朱瑶仓皇夺门而逃。
萧影本拟将耶律楚南一并击毙,苦在师父还得着落在他身上,况且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能否全身而退,心里殊无把握。
当下毫无逗留,单足点地,腾空而起,手起处,墙头几名契丹兵卒纷将摔下。
院中兵将见状,纷将发一声喊,蜂拥出门,抬头看时,萧影便似一只巨鹰般掠身而出,直朝远远一株大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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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回 冷月如刀心怅惘
契丹人擅射,见萧影逃了出去,尽皆弯弓搭箭,嗤嗤朝萧影劲射而来。
萧影凌空又一招“幻影飞龙”,一股强劲气流登时遍布周身,那乱射而来的羽箭便似遇上吸铁石般,尽数聚拢一堆,随气流旋转飞舞。片刻之间,尽都托托掉下地来。
契丹兵众见萧影身在空中,周身气流鼓荡飞旋,亦真亦幻,一时之间,尽都看得呆了,弓拉满月,却忘记了射出。待得惊觉,后至的数十支羽箭哧哧破空,迎头飞回,却是被萧影化尽箭上力道,随手掷了回来。
只听惨叫声连绵不断,片刻间有十数人中箭倒地。余人待得惊慌稍定,猛醒发一声喊,纷纷追上时,萧影早自去得远了。
萧影认准了方向,径朝朱瑶追去,一路上都在想:“我为什么要追?追上去杀她么?唉,我纵使不杀她,也该当与她划清界限,再也不与她见面才是。”
但随即一想,心里有许多话尚未问明,总得追上去问个明白。再一想,确也没什么好问的了。想来想去,便连自己也觉着是自欺欺人,真正心里舍不下的,其实是朱瑶其人。
萧影心里一塌糊涂,不管该不该追,总之还是稀里糊涂地追了上去。
追着追着,眼前现出两间破庙,前面两个人影一晃,闪身进了庙门,萧影跟着冲了过去。
还没进庙门,便听李妈妈的声音道:“公主,你平日里机灵百变,今儿这般糊涂,死活不肯逃走,定要等那小子一掌劈了你才甘心,旁人不道你是傻了呢!”
朱瑶泣声道:“我怕他一时激愤,不顾死活,会做出傻事来。”
李妈妈道:“他武功何等高强,便算千军万马之中,尽可来去自若,何劳你为他操心。眼下还是逃命要紧,咱们这便上路吧。”
朱瑶幽幽叹气道:“天意弄人,他对我朱家的仇怨,终究是无以化解,他要杀我替爹妈报仇,那也是天经地义之事,我便让他杀好了!”
见萧影缓缓走进庙门,心中激流奔涌,泪水涌眶而出,把心一横,哽咽道:“你要报仇,这便下手吧!”说完闭目待死。
萧影心下黯然,半晌不语,看着庙外一弯残月冷冷照在漫山遍野的皑皑白雪上,说不出的死寂与凄凉。
朱瑶秀袄加身,仍自冻得牙关打颤,睁眼望着外面冷冷如刀的雪光,怔怔出神,见萧影始终不发只言片语,半晌她又道:“我是父皇的女儿,他作恶太多,你打心眼里便瞧我不起,不肯信我。你与旁人没两样,一知道我是父皇的女儿,便在心中认定我是个恶毒女人。现下你若狠不下杀手,那便快走,自今而后,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说完她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锦绣香囊,正是萧影送她那个上面绣着黄绿鸳鸯的香囊,一咬樱唇,将香囊奋力掷在萧影身上,没好气道:“还你香囊,自此鱼沈雁杳,天涯陌路,你我彼此死活,再也不必相问!”说着珍珠般的泪水涔涔而落。
萧影呆立当场,思绪如潮:“别说她爹与我有杀亲大仇,最恨不过的是,她生性恶毒,荼毒武林正道各大门派在前,投毒暗害我在后。如今她话已说明,这……这样的女人,还是离她越远越好!”
想到两人从今而后,已成天涯孤鸿,声息不再相闻,便也忍不住躬身拾起白雪中的花色香囊,揣入怀中,一声不响,踏雪便行。
蓦地里风声微动,眼前蓝影飘忽,一个美颜少女手舞长剑,翩跹映雪落地。
萧影见这人身形纤纤毓秀,容色清丽出尘,却是师妹李宛儿。
看着她乖巧可人的样儿,憋怒的一颗心不由一畅,登时喜上眉梢,正要上前与之厮见,她却对自己浑不理睬,手中长剑起处,将剑尖指向朱瑶,娇唇一动,怒气上来,这才转眸向萧影道:“你这人当真没心没肺,大仇当前,竟然如此糊糊。你萧家的血海深仇不报,师父的杀夫丧女之恨,竟也抛诸脑后么?你果真是个忘恩负义、卑鄙无耻、淫邪不羁之徒!”
萧影见她现身,心头的喜气毕竟盖不过心乱如麻,此刻被她无端指责,心知宛儿对自己的误会淤积颇深,无以从头一一解释,原本在心中升起的一股暖流,瞬即逝去,双目瞧着她,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宛儿,原来是你。”
李宛儿见他面目冷若冰霜,可见浑没将自己的突然现身当做一回事儿,积郁已久的一颗心立时再难抑制,怒声道:“你这般没良心,今日总算给我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以前我只道你虽然行为不端,但总还念着些师门情谊,呵呵,今日瞧来,你当真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她将一双俏生生的妙目逼视着萧影,皓齿在唇边狠狠一咬,道:“今日你给个选择,你若还顾及师门情谊,便把你身后那两人给我杀了;若是狠心不下,你便……你便杀了我!”说到这儿,竟连眼眶儿也红了。
且说这两三年来,李宛儿虽对上京城中贾府一事耿耿于怀,但对萧影的儿女情丝不可斩断,便是亲眼得见萧影掉进万丈深渊,自知有死无生,仍是痴心不改,在韩书彦的软磨硬泡下,总是严守男女大防,对萧影算得上是情深意笃。即令她与萧影再次相遇,在茅屋目睹他与别的女人在床上狼狈之状,当时恨他入骨,几欲当场昏厥,事后恨意犹存,却在心底安慰自己:“先贤有言,食色性也,男人花心点,倒也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慢慢又即在心底思念起他的好处来。
朱瑶与萧影连日来厮混在一起,李宛儿断断续续一路跟来,有意无意间,将些冷醋热醋暗暗吞进肚里,满心委屈无处诉说。自己百般忍让,陡然见面,嘴里一个控制不住,说了几句难听话,萧影便即没有好脸色给自己看,冷漠神色,直似路人,心中的柔情,登时化成一肚子的怒意,愤情难抑,走上了极端,说话更加不留情面起来。
萧影此刻也是满腹郁火无处发泄,杀了朱瑶,自是狠不下这个心来,不杀之,新恨旧仇交织在一起,心头实是愤懑难消。但觉人世间情情爱爱、仇仇怨怨,全然如同悠悠浮云,人活于世,真是无聊至极。原先自己跟自己打赌,已然输了性命,心灰意冷之下,死志早萌,只想着大仇未报,不可舍生就死,更有师门温情牵绊心间,说到要死,仍觉牵肠挂肚。
听了李宛儿这番言语,他登觉活在世间了无牵挂,狠下心肠道:“宛儿,是我不好,你杀了我吧!”双眼一闭,仰面朝天,两行清泪滚落雪中。
朱瑶和李宛儿闻言,皆是心下大惊,不约而同颤声道:“你……”均自面露关切,迈出一步,却未抢上,两相互视,恨意渐浓。
朱瑶知道萧影一心求死,皆因误会使然,可父皇先前害得他家破人亡,这件事情已然成局,事实无从改变;自己屠戮江湖正道门派一说,在他心底亦成定势,此刻断难以口舌相辩;至于与耶律楚南勾结、投毒暗害于他一事,纯属误会。
想到这儿,她幽幽叹了口气,暗自神伤道:“我在参汤中放的并非毒药,而是‘千虫万蛊啮骨丸’的解药。这些日子以来,我日夜忧心他体内的蛊毒会提前发作,只怕到时欲救不能,自己必将痛悔终生。可若直接说明原委,让他服下解药,他此前已知逼他吞下‘千虫万蛊啮骨丸’的是谁,直接给他解药,这不明摆着承认自己的身份么?唉,没想到我的一番苦心,竟成如今这生场面。眼下他既然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他心里早便恨透了父皇,料定有其父必有其女,我也似父皇一样无恶不作。现下在他心里,已然先入为主,再要将误会分说清楚,他又岂还信我得过?” 思前想后,不禁连连在心底叹气。
便在她恍神自伤间,李宛儿与萧影已然吵开了锅。
只听李宛儿愤愤然道:“好啊,你为了她,弥天大仇都不报了,竟然还说出自寻短见这般没骨头的话来,你当真被鬼迷了心窍么!”剑尖回转,指住萧影,终是不忍递前一步。
如此僵持一会儿,陡然又剑锋回旋,在身侧疾绾一个剑花,借着剑势,她人向前一个飞扑,挺剑刺向朱瑶面门。
尚未等朱瑶拔剑,李妈妈横剑架开李宛儿疾刺而来的一招,嘴里骂道:“好标致的蛮横妞儿!”
她见李宛儿生就一副乖巧灵秀的模样儿,早自心底呐罕,暗骂萧影这小子艳福齐天,惹得公主为他动了芳心,又不知从何处勾来这个漂亮小丫头为他拼命,心里不自禁在发愁:“咱家公主与这小丫头模样儿难分轩轾,纵然日后公主与萧影之间的矛结得以化解,二女争一夫,公主只怕也有不少苦头要吃!”心里这般想着,下手自便毫不容情,一心要为朱瑶除此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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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回 爱到天涯恨亦难
萧影心灰意冷之余,见李宛儿情急拼命,不免为她担心,说道:“宛儿,冤有头债有主,咱们的大仇人是朱温老贼,你用不着跟他们过不去。咱们这便前去开封戮杀朱温,从此之后……从此之后……”想到杀死朱温之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答应跟宛儿遁世隐居么?自己将死之身,怎能去害她为自己守一辈子寡?心底茫然一片,嘴上亦不好做何承诺。
李宛儿愤色不减,怄气道:“大仇在前而不报,枉自为人。今日杀不了她们,我把性命送在这里便了,用不着你在这里言不由衷,虚情假意!”出剑一招快似一招,逼得李妈妈险有不敌。
萧影不知,自当年师门被辱,陷入窘迫潦倒之境后,李宛儿这几年与众师妹在找寻师父之余,痛定思痛,日夜勤加修炼“天人九剑”。这天人九剑本是一门剑术绝学,大成者足可纵横天下,中成者亦当可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小成者那也是造诣非浅。
李宛儿等每日照着师父之前所授剑招勤学苦练,将一路剑式走得纯熟无比,虽不得名师指点,行走江湖,单个儿对阵,寻常少有敌手。再加上那一路“天女散花七仙剑阵”,这几年姐妹间相依为命,联袂闯荡江湖,个个花朵般的人儿,这才不致为人欺凌侮辱。
韩书彦虽是掌门师兄,起初为博得李宛儿的欢心,亦未少为众师妹们奔走劳累。可日子一久,他见李宛儿一门心思只为找寻师父,闲暇时苦心练剑,两人单独相处,总是笑少言寡,对他冷若冰霜不说,还不时提起萧影。
两人也只有提及萧影时,他这才得能与她搭些话头,说起别的事儿,她总是没精打采,提不起兴儿。没说几句,她独个儿便若有所思,呆呆出神起来。
韩书彦见她的模样,立知她又在想萧影,暗地里闷醋吃了不少,照料师门的苦累似乎也成了理所当然,心里的苦楚无处宣泄,自此他一出门,少则数日不归,多则数月不归。众师妹习以为常,倒也不去管他,人人均自心下雪亮,她们这位掌门师兄为人极是怪异,师门若靠他照应周全,极难办到,唯有姐妹们抱成一团,方能立身以自保。
朱瑶陡听萧影又要前去刺杀父皇,心中又是一阵莫名难受,心想:“若他当真下手杀了父皇,到时我非替父皇报仇不可,两人今生注定便只能做敌人了。造化如此,那也强求不来。到时我能忍心下手杀他么?”
想到这里,不禁又设身处地想到了萧影:“他眼下和我的想法一个样子。父皇是他杀父杀母的大仇人,他武功那么高强,今日不下手杀我,已算得仁至义尽,我嫣能再有更多奢望?”但觉之前的种种美好憧憬,尽皆化为泡影,心中不觉愁云密布,天地为之变小,整个人几欲压得透不过气来。
正想得出神,只听一声惨呼,李妈妈左肩中剑,长剑脱手,人亦摔倒在雪地之中,汩汩而出的鲜血将白雪染红了一片。
她见李妈妈左支右绌,早有挺剑向前相帮之意,不料听闻萧影的言语,心中想得走了神儿,竟至忘记出手。
她抽剑疾步上前,架开李宛儿刺向李妈妈的致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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