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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好丈夫-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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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退到林子里,我就把路告诉你们。”
季大雷不回答。只是盯着他,嘶声叫着,“走远点,退到林子里去!”
“……你还真是不怕死。”
楼云笑了起来,他们都退到到处是油的林子里,当然就更不能把他怎么样了。
否则他随时会把火弹爆出来。
同归于尽。
而他楼云,刚才他抱着李墨兰停在在隔火带的边沿,也是防着季大雷。
他看了一眼和季大雷只隔了两步远的楼已。
有他在,他们虽然不至于完全被季大雷胁迫,但唐坊的火弹到底是什么程度,他没有把握。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因为有三个家将在唐坊被围,为防万一,他本来是要抓拿下这一女两男。将来也好从那女坊主手里把几个家将换回来。
没料到这三人却居然有这样自保的本事。
所以他没再坚持,只是瞟了一眼李墨兰脚上的鱼皮靴。
他确认那靴子里没有机关,不会让她的身材平白无故长高半寸。
她绝不是她。
“……我们走。”
他向家将们打了手势,让他们随他离开,楼已压后。
他当然已经摸深了出林的方向。
不需要季大雷的指路。
天色是黎明前的漆黑,桉树林离驻马寺很近,家将们分散着纷纷向寺院东侧门暗潜而去。
山路曲折,他远望着佛寺的塔尖灯光。
眼看着驻马寺侧门在望,楼春追在他身后,低声道:
“大人,楼蟋儿他们从唐坊逃出来了。”
残月扑面,他知道,楼蟋儿就是陷在唐坊的三个家将之一。
两个时辰前,他们暗袭季家小院不成,而被围在东坊。
“季辰虎倒也没有失言。”
他深知其中有季辰虎的掩护,笑问着,
“他们现在在哪里?”
“他们直接从西山道上驻马寺,已经和楼铃会合了。”
“……还算是不笨。”
他眼神一动,“让楼铃来引路,让他们三人去取信吧。”
“是,大人。”
清凉的凌晨山风中,楼春应命时是一脸笑意,楼已听到这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今晚的事情总算开始顺利了……
楼云越过驻马寺墙头,踏进空空的寺奴寮,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楼铃,而是谢国运身边的小厮谢药头。
同一时刻,季青辰离开了秋荻院,终于到达了空明大师的圆止佛斋。
廊板上是六间相连的板屋,她看到了法止僧官的房间里。有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法止和法显都已经在等着她了。
斋里的寺奴打着手式,暗示着这佛斋里还没有外人潜入。
而最后的那间斋房里,佛灯明亮。
她移步走了过去。
当眼看到的。还是空明盘坐在蒲团上,苍老的身影。
“……慧空来了……”
她爬进屋,忍着泪,慢慢挪近到了他的面前。
她感觉到了,这曾经给予过她温暖的老宋僧,确实已经停止了呼吸,
“慧空来晚了……”
她轻轻握住了他冰冷的。还缠着佛珠的老手。
眼泪落在了他苍老脆薄的皮肤上。
“慧空很快就要回大宋了,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在金国买了一座大宅子和十几个田庄。”
她哽咽着。说着她在金国洪灾地贱时,托黄七郎给她买下的户籍和田地,
比起嫁到陈家,她回大宋还有她必然要去办的事情。
“等我去了金国。就把你送回五台山。你高兴不高兴……”
……
隔壁屋子里,直柱灯盆上油灯明亮。
姬墨向法止、法显两位僧官深施了一礼。
“多谢两位大师。”
板屋中,两个寺奴抬出一口旧黑木大箱放在屋子中央,箱盖陈旧的莲花纹铜锁口上挂着一把重锁。
姬墨取出了季青辰给她的钥匙,上前轻轻地开了锁。
团子一样肥胖的法显也盘坐在蒲盘上,看到他手里的宋制钥匙。
这年轻却福气团团的和尚有些皱了眉。
虽然这钥匙应该只有一把,也不是普通锁匠能复制。但他记得两个月前,师兄法止差人去了国守城。
他请了一个铜匠回寺里。说是为了修补重华殿中的铜佛像。
法止以往是不关心这些寺务的。
而他也听说。那国守城里的老铜匠曾经和宋匠学过治铜治锁的手艺。
姬墨揭了箱。
箱中也并没有他猜测的珠光宝气。
堆满的全都是一册册旧佛经。
僧衣磨响,探头过来看的不仅是四面的寺奴、库丁。还有法显僧官。
他看到佛经便惊噫了一声,回头看向了蒲盘上的另一位年轻僧官——师兄法止。
法止生得面色清淡,额头有一颗天生的肉圆痣,正捻着佛珠为师尊默念往生经。
在灯光下,果然是宝相庄严。
“都是梵语佛经。”
法显告诉他,法止僧官似乎早有所知,便也只是点了头。
姬墨看那梵话佛经书页上,不时有几个汉字的旧印章,便也知道它们的来历。
这些佛经,都是老宋僧多年来收集到的流失佛经。
它们本来是中土僧人,经由万里跋涉,从天竺圣境带到中原的。
又经过了战乱,才流失到了海外。
不过,他也在箱子一角看到了两个堆叠在一起的小铁木箱子。
并没有上锁。
他伸手再打了开去。
第一只铁木小箱子里果然是银光满眼,让他吃了一惊。
他也是唐坊里见过无数珍奇的老手了。他一眼就认出,小箱子里是一整套纯银佛器。
粗粗一看,就有银水钵,银摇铃,银佛牌,银香炉座、银泊莲花等物。
更少见的是,这些银器都是古物。
他伸手取了一只,在灯下细看,有一只银摇玲法器上还印着东大寺鉴真**师的佛印。
他知道,这位是唐末时东渡扶桑传法的高僧。
这就是空明给她准备的嫁妆了。
果然不菲。
至于下面第二只铁木小箱子,他只要伸手一拿,就知道里面是上百封的信件。
当然都是大娘子写给空明的书信。
“大娘子说,这些也不带走了,就准备在老禅师面前焚化了。”
正说着,外面的脚步声杂,圆止佛斋外走进了两排的小沙弥,在念着超渡经文。
他们来接空明的法体到前殿佛会,颂经追魂。
法显和法止同时站起,颂了一声佛号。
院子里的火缸前,还堆着空明大师要求焚化的各类遗物,及各院寺送来的祭礼。
而姬墨知道:
十二位老宋僧里,包括空明大师在内,有五位老宋僧是希望归葬山西五台山金阁寺旧地的。另外七位,包括大娘子十分感激的一位不知名老武僧,却并不在意。
按他们的愿望,大娘子早已经把烧化的舍利撒在唐坊外的东海中了。
一念起,一念灭。
无牵无挂。(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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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对面相逢
在她哭过了一场后,老禅师便已入殓。
法显和法止奉着师尊法体到前殿去举行一场往生颂经佛会。而后,才能送到寺后的塔场里焚化。
院子里火缸熊熊燃烧着,天空已经泛白了。
一夜过去。
“国使应该已经进寺了吧?”
空明的遗物已经烧完,寺奴续着火,缸边还堆放着二十几份金、银泊剪成的祭礼。她拿着那只信箱子,来到了火缸前。
“大娘子,这里面的信……”
姬墨轻声问着,开箱时他已经看出信件有些不对劲了。
大娘子的信经常是他送上山的,所以他很清楚她的笔迹,更知道她用的是简体字。
她是为了保密。
而除了唐坊人,只有空明是认得她的简体字的。
“是法止僧官取走了十几封吧。我也不必去问他了……”
她打开了信箱,细细看去,已经知道少了的十二封信件,都是和东海女真的往来生意。
在这些信里面,她可没有骂过赵官家。
为了让空明觉得她和女真人通信实在是无可奈何,她从来都是一边骂着女真人卖马场卖得太贵,一边向赵官家表忠心的。
——楼云看到了对她是有利无害。
姬墨站在一边,看着她仔细地翻着信。
她已经察觉,就算是余下的信件,也可能并不是她的笔迹。
外人也许看不懂她的信件内容,但并不防碍拿走原件。然后照样抄写一份冒充代替。
她的眼睛一转,落在了火缸边的金、银泊祭物上。
二十几份祭物,是驻马寺里有品级的大僧都、大和尚们送来的。祭礼上面贴着白纸哀幅。其上既有扶桑文写就的哀语。也有宋文的哀诗。
“大娘子——”
姬墨看到了那宋文的两句哀诗,贴在了一盆硕大的佛座银莲花上,认得是:
“瀚海焉有死,青山岂有殁?”
落款只有一个草飞的“谢”字。
姬墨哪里会不认得,不由得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道:
“大娘子,是谢十三公子。”
台州谢家的谢国运。也曾经到这佛斋里来祭拜过。
“刚才小人问过法显僧官,五天前,谢十三公子确实已经从平安京城匆赶回驻马寺。”
寺奴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姬墨站在她身边,低声回禀。
季青辰点了点头,法显离开时和姬墨之间的话她早也听到了:
“平安京城混乱不堪,谢十三公子如今还在中殿与各位僧座议事。坊主如果有意来与会。就让阿池引路过去。敝寺上下同感盛情。”
扶桑内乱的消息传来后,不仅是谢国运马上启程去了平安京城打听消息。驻马寺也邀请过唐坊与会,商议应对之策。
只不过,被她婉拒了。
然而,谢国运这个时候回来,却不能不让她突然起了疑心。
空明留给她的嫁妆箱子交给了法止保管,法显不可能天天都盯着。如果法止僧官仿制出大箱的钥匙,再给谢国运一些方便。这五天足够他抄写信件了。
就算是她派了寺奴,监视这佛斋内外。他们也是不会防备谢国运的。
论起来,谢国运和她季青辰的关系,其实比王世强更亲近。
谢国运是空明大师的记名弟子。
他向大师学的并不是佛理,而是画技。
空明大师的画技来自山西五台山,是源自北宋宫廷画院的北宗技法。
谢国运本身精擅的却是南宗技法。
有了这一层的关系,此人当然能随意出入圆止佛斋,而无人多问。
季青辰已经发现,箱中仿制信件的笔迹抄得和她极像,但水力吊装机、火枪、弩机等图纸却明显不够精确。
因为没有唐坊小米尺,尺寸仿得不准确。这也是偷信者必须拿走原件的原因。
“这些仿图就算不准确,却绝不是普通人能画出来。”
分明是个用画笔的老手。
——谢国运。
“坊主。”
走进佛斋的寺奴走到了近前来,传的是阿池的口讯,
“寮主说大师的舍利要今晚才能备好,本应该请坊主到秋获院去歇息。但谢十三公子请坊主去松风居,有要事商议。”
他果然是回来了。
谢国运在驻马寺的十七府客居里,还独占着一座松风居。
虽然他也曾在这圆止佛斋里住过半年。那时她早已经下山建起唐坊,却时常回来。
她的那副画像,他给她画画的地点也不是季家小院,而是这佛斋的廊下。
那时,因为当着空明大师的面,他又正在向空明请教光线折射时的画技,她不好一脸厌烦地对着他。
毕竟,她和法止、法显算得上旧识,但只有谢国运来拜师学画时,空明才刻意召她回寺。
她心知肚明,空明是听说了她和王世强交往渐多,有嫁娶之意,才有意让她结一段方外之缘。
这位老宋僧,是想让她与台州世家谢氏子弟多一些交情,将来远嫁到大宋也不至于孤立无援的。
所以她才忍耐着,有了那副画像。
尽管每次见着谢十三,听着他追在她后面,叫着她“小师妹,小师妹”,她就全身发冷。
恨不得照面给他一脚。
就连她那画像上的题记小品,她也是事先要求他另纸写出来,亲自检查过的。
绝不许出现师兄、师妹之类的字眼。
丑凫之类的奇怪外号,她都忍了。
听了寺奴的传讯,姬墨不由得皱眉。劝道:
“大娘子,他请大娘子过去松风居,未必就是好意。”
“虽然不是好意。但也是有事……”
她沉吟着。想起了那件一直怀疑的事情,道:
“台州谢家把箭楼让给我是没错,但偏巧就被楼云烧了。只怕这件事谢家是提前和楼云商量过的……”
她可没忘记,谢家的背景和四明王家不一样。
台州谢家在东海的生意虽然不及四明王家,但他们家有一位近支叔祖,曾经做过半年的参知政事。
只是他运气不好,正遇上了韩参政在四年前保着新官家登基。
这位谢氏叔祖只能急流涌退。在家闲居。
但有了这位叔祖多年来经营的人脉,他在族中的威望,最近这两代的谢家子弟颇为出色。
他们参加科举有了举子功名的。或是考进了国子监的人,算起来比王家多。
王家全靠了王世强。
他做生意是好手,参与政事也能独辟蹊径。
万一韩参政的北伐计划成功,他直接拨升到御前行走。也不是不可能。
要不是这样。王家这一代眼看着就要被台州谢家盖过去了。
谢国运有抢建箭楼的眼力,实在不能说他没本事。
“火烧箭楼的事?”
姬墨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不仅怀疑这信是谢国运拿走的,她更怀疑,台州谢家有意和泉州陈家联手,甚至是与楼云联手。
而楼云在意的不仅是东海市场,还有谢家叔祖在朝中的份量。
“……他在福建扶持陈家,在江浙扶持谢家。这才是有备无患。”
姬墨只觉得恍然大悟。
这位楼国使对唐坊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了。没有谢国运这内应提供消息,绝不至于如此。
“看来。还是要和谢十三当面说清,让他少管闲事了。”
她把信收回了信箱里,交给姬墨。
“去松风居吧。”
她想起那月光树林里装生蕃的楼国使,向佛斋走出去的脚步不由得有了一份迟疑。
离开月光树林后,她一直压在心底的那一丝疑惑升了起来。
在泉眼边,她果然是错觉吗?
他最后,要带着她一起回去的意思……
“传话给阿池寮主,让他小心戒备,楼云在驻马寺的内应不是泉州僧,也不是他的家将,而是谢国运。”
她的吩咐被寺奴匆匆传了出去。
姬墨也向背通奴等虾夷人传讯,让他们赶向后寺客居。
刚才她和阿池分手,离开秋获院时,她就已经得到了寺奴传讯:
有三个宋人家将潜入寺中,而原来躲藏的女细作也在后寺出现了……
那三个楼府家将当然是从唐坊逃出去的。
“告诉阿池寮主,先抓到那四名家将,再来和我说船的事情吧。”
在驻马寺,他们一定会被阿池抓到。
这样,她去了松风居才能在楼云面前立于不败之地。
“无论如何,要我马上断了给韩参政府的财源支持,却是不可能。” 她每年供给韩参政的金砂,都是通过了黄氏货栈。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暗中说定这些钱的用途:
她要求过,一定要用到内河河道的修复和浚清。
这些年,这项河道工程由王世强亲自主持,她并不担心会把金砂移作他用。
他就算只是为了他提出的马政,就必定需要沟通长江水运和江北边境的运河航道。
甚至,这条废弃的运河河道还能穿过江北边境,与金国境内的旧河道相连。
……
她匆匆走向松风居的时候,楼云因为有了谢药头在前头引路,他已经路过了中殿附近。
在黎明的晨光下,客居附近居然没有一个寺奴。
他看得到中殿僧兵们的骚动,还有驻马寺南大门附近的喧哗。
寺奴们似乎是去正门外迎客了?
他微微皱眉。
“楼公子放心。驻马寺南大门前修有一条面向扶桑内地的盘山大道,可供两头牛车并行。清早来上香的山民从来都是络绎不断,如此骚动应该是有太宰府平氏女眷驾临。”
谢药头人如其声。一口江浙口音极为委婉,长相也是唇红齿白的小画童。
他以往随谢国运去过泉州,当然认得楼云。
但他极有眼色。不称官名而只当楼云是主人家的旧友,引着楼云走过了水泊桥廊。
楼云看到谢国运站在桥头的身影,便知道此行他是后发而先至,终于比那女坊主抢先一步。
谢国运如此悠闲,当然是已经拿到了他需要的信件。
他踏进了绿意苍苍的松风客居。
家将散布四面廊下,小厮们往来奉茶。
改造得厅堂高大的外间,谢国运瞅着楼云的眼神却是分外诡异。他拱手道:
“恭喜楼兄,我今日才得到消息,楼兄已经与顺昌县主订亲了?去年蕃商大会时你和我提起一名女子。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楼云早习惯于谢国运的怪异,并没有在意,谢国运心里转着鬼主意,便也一笑置之。
进了外厅间。他向楼云让了主位。自己在下首陪坐。
楼云也已经从谢药头嘴里知道了空明大师圆寂的消息。几句问哀后,他叹了口气,接了茶,喝了一口今春新摘的雀舌。
辛苦了大半夜,他饮了半盏茶才看向了谢国运,道:
“把信拿来吧。”
去年的蕃商大会,谢国运当然也是参加了的。
那时,他请了谢国运在楼府住下。也向他提起过:
在妈祖正殿廊帘后说起水力机械的女子。他已经差了人在寻找。因为当时谢国运也在正殿中,听到那女子说话的。
所以他才拉上他秉烛夜谈。
以他楼云的推测。那名女子心思细密,举一反三,应该不是寻常人家出身。
她应该是从父兄嘴里听说了两浙路有内河工程的消息,所以才想起可以在长江上游依样画葫芦。
能知道这些消息的,除了宗女别无他人。
谢国运当时还大笑摇头,咬定了宗室坊里的远支宗亲们忙着巴结赵秉谦,忙着在泉州海面和海贼勾结,绝不至于有一人能对千里之外的小小内河工程有兴趣。
至于宗女中。也确有几位女子内慧外美,值得一求,可惜对他谢国运不屑一顾。他今日看到她们在帘后的身影,却也不知道声音是不是她们。
而且她们的父兄贪婪不知分寸,将来只怕还要连累她们。
他居然还劝说,如果想求亲,还是小心探访,慎重为上。
“原来,楼兄找到的就是顺昌县主?”
谢国运在他下首侧坐,眼色怪异,心里却有些为难。
空明大和尚临去前,他是在他榻前的,知道他不放心季师妹现在还没有人家。
他可是拍着胸口保证了季师妹有一门绝好的婚事:
唐坊外面来的大宋国使,他去年就机缘巧合,看上了季师妹。
只要他请了国使进寺,把季师妹参加蕃商大会的事情提一提,再在中间牵线保媒,楼云总有七八分求亲的意思。
就算门第不配,他谢家不是还有叔祖大人?
让叔祖大人收季师妹做养孙女,再嫁给楼云岂不是天作之合?
反正不会叫她再被王家小子欺负的。
——空明大师去得极是安详。
但他谢国运万万没料到,他这两日到中殿去议事的时候,身边的小厮把这几月家里传来的消息细禀了他,他才知道楼云居然已经订亲了。
出使之前就订亲,岂不是只在泉州城查了半年?
他也太急了些。
于是,他斟酌着,想把盘算好的话全都说出来,提醒提醒楼云。
楼云却随意一扫,奇怪道:
“你身边的侍姬呢?怎么只见几个小厮?”
他也进过楼云的后衙,更见过他府里的绝色夷女,所以和他并不避讳这些,听得他这样问,谢国运不由得一声苦叹,道:
“你知道我在这里是拜了空明大师为师的,所以有了一位小师妹。本来她还客客气气,我还像是位师兄。但有次看到我租了两个侍妾后,她眼睛不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我也要害怕她看得不顺眼,给家里告状的……”
楼云听得失笑。
他还没来得及意识到,他嘴里的小师妹就是季青辰时,松风居的院子里突然一静。
他侧目看去,身子就是一僵。
虽然明知如此,但看到季青辰的身影出现在了晨阳中时,他还是沉默了下来。
谢国运不明所以,转头看了过去,季青辰已经直闯进了院子。
光天化日,晨光明亮,家将们有认出她的,正面面相觑,楼已犹豫着转头看向了楼云,不知道要不要趁机捉下。
她已经急步走到廊前了。
谢药头只在追在一边陪笑着,,哪里又敢拦她。
谢国运还着急着她来得太快,打破了他的计划,后寺里,渐渐纷乱了起来。
寺奴们从南大门引着逃难施主们进寺安顿,在水泊桥廊上往来不绝,隔壁的十几座客居里渐渐充满了哭声。
驻马寺大门所在的南面,也隐约传来了似有若无的驻马寺警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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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一屋同檐
午后的阳光静谧。
经历了十天前那一场平氏族人逃进驻马寺的纷乱后,谢国运宽袍披发,在桌前拨墨作画。
他站立挥笔的姿态闲逸,身形挺拨修长,乌亮长发上束着蓝色发巾,披到了腰下,带着三分不在意世事的洒脱不羁。
然而他看着桌上的小铁木信箱,再想起这十天来借住在他松风居里两位贵客。一屋同桅下的楼云和季青辰——他却有些头痛。
他知道,季青辰从来就不喜欢他。
打从空明大师收了他作弟子,这些年,她也越来越看他不顺眼。
所以,他在十天前的打算,本来是想请楼云在松风居里安坐半日。
他会送上一份厚礼,恭贺他与顺昌县主的婚事,说些蕃商大会的闲话,提醒几句小心不要订错了人。
然后,他再去书房,取信交给楼云。
那一百多封信的原件当然在他手上。
楼云早在大半年前就说过这件事。他到临安城来叙职时,拜访过他的叔祖谢老大人。所以他不能不答应。
但只要他拖上一两个时辰,足够季青辰赶到松风居。
如此一来,她怎么和楼云打交道,楼云是不是能带着信离开,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他两边都不会得罪。
如此一来,他才好替这一男一女说和亲事不是?
“公子……”
谢府的小厮谢药头,苦着脸从书房门外探出头来。“大娘子说她吃不习惯杏仁露,她要吃松子露……”
“……”
谢国运放下了画笔,转过头看向自己的画童。默默不语。
半侧的俊面上,谢国运是爽朗大气的眼眉,眉骨棱起,眼窝极深,眼眸隐带着些深蓝黑色,乍一看根本不像个南方江浙人。
要不是他的身形不够魁梧,他看起来倒像个北方混血的契丹男子。
然而谢药头能看出自家公子眼神里的忍耐。
十天前的清晨。公子见到了楼府潜入驻马寺的家将楼蟋儿,知道了楼云到了寺奴寮的消息。让他谢药头去接了楼大人进松风居。
当时,话还没有说上几句。回寺祭拜的大娘子就直接闯了进来。
她一进门,正看到楼大人和公子在外间里奉茶见礼。
按理,楼大人在她面前是不会掩盖身份的。
这本应该是个机会。
她的字画都是空明大师自小手把手教出来的,虽然天赋水平还不如他谢药头。但在情份上。她和公子就是师兄妹。
楼大人那当然就是公子的旧友。
经由公子引介,楼大人可以和季坊主当面谈一谈唐坊和韩参政府的事,还有四明王家的内河工程。
有公子从中周旋,就算谈不拢也不至于翻脸。
毕竟他谢药头都知道,楼大人对宗室一向敬而远之。
但因为唐坊,他却和宗室有了联姻的意思。
蕃商们议论马政、兵政时候,身为宗女的顺昌县主在帘后偶尔说了一句。分明是深悉内河工程。如此才让楼大人刮目相看。
这才有了求亲之意。
只是他家公子万万没料到,季坊主的眼力如此不济。
十天前。她一进门,对公子那是习惯地没好脸色。
她又冷笑着。上上下下把楼大人打量了个仔细,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楼大人的国使身份,
她只向他勉强行了个平常的见客礼。
然后她就直接冲进了书房里,翻了个底朝天。
公子是不敢拦她的,而楼大人却偏偏也闭着嘴,坐在松风居的外间一声不吭。
这位大人,居然半点没有为公子出头,借势和坊主搭话相商的意思。
他还记得当时公子向楼大人的吃惊探询:
“大人,敝师妹虽然生长于海外夷岛,却自小受教于大师尊者。大人在泉州城的官声极好,只要大人表露身份,她是一定愿意把唐坊的各种机械献于大人。凡是大人询问的国事,她也不会隐瞒的。”
公子这话里,已经是在暗示季坊主去过泉州城了。
楼大人那样精明,怎么会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宗室赵秉谦在大理寺的那桩铜镜血案,公子前几日都收到消息,说是大理寺暗暗查到还有十几名远支宗子牵涉在内,和海贼勾结。
大理寺丞正头痛不知要如何向官家禀告。
公子关心的,却是顺昌县主的两个兄弟也在其中。
楼大人应该马上和他们家退亲才行。
更何况,楼大人难道还不明白:
顺昌县主去了蕃商大会是没错,但她平生没出过泉州城,她家兄弟们只顾着在海上盘剥蕃商,哪里能有心思去打听内河工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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