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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家丁-第8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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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不是冰山脸……
易倾南在心里嘀咕一句,回想起某人难得看到的屈指可数的一两次笑容,哪里会看腻,只能越发着迷!
赫连祺眯眼看着那少年向往倾慕的神情,不耐摆手,“小子不知好歹,实在无趣得很,去吧,回去吧!”
“是,殿下!”易倾南巴不得他如此,闻言顿喜,行礼告退。
她这一转身,远处树上原本静止不动的黑影也飘然落下,闪电退去。
“真是个傻小子。”赫连祺捏着茶杯徐徐转动,邪魅一笑,不必回头,便是看清杯上映射出的人影。
这情景,倒是蛮有意思呢……
易倾南脚步不停回了飞鹤园。
与之前的喧嚣光亮不同,此时的园子各处灯光已熄,一片漆黑寂静。
都睡下了?
易倾南怔怔站在园中,半晌才回神过来,没精打采朝主屋走去。
本来今日是向将军主子认错赔礼的,谁想他回来得晚,又被表小姐送宵夜来一挡,再被赫连祺这么折腾耽误,大好的机会便是白白溜走了!
一步步踏上石阶,垂头走到门口,随手一推,更是愣住。
房门却是纹丝不动!
从里面反锁住了!
他……竟不让她进门!
姻缘错 第二十六章 似是故人来(上)
一天一夜,裴夜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不见踪影。
根据随行的摇光所讲,裴夜是下朝之后被急召进宫的,他和玉衡就守在宫门口等着,原想顶多就几个时辰,没料到这一等,一直等到夜幕降临,宫门关闭。
摇光在七星卫中相对圆滑,做事没那么迂腐,眼见情形不对,叫玉衡原地待命,自己先溜回将军府来,与其他同伴商议对策。
在七星卫们看来,主子做事遵循原则,极有分寸,从无随心所欲的行为发生,似这种未曾留言无端失踪的事件,却是破天荒地头一回,是以个个面色凝重,严阵以待,但其队内未设领袖,这些习惯了服从的精英,从来都只听命于主子一人,此刻要自己做决策,却始终统一不了意见。
因为裴宝的飞鹤园管事身份,这事也没瞒着他,摇光一回府就对他告知详情,众人一齐等到月上中天,还没见主子回府,开始着急了。
“难道是因为将军又一次拒婚,皇帝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就把将军给抓起来了,要革职问罪?”易倾南作为级别最低的与会者,小心翼翼猜测。
“拒婚?拒什么婚?”裴宝疑惑望向她。
易倾南吐了吐舌头,敢情大伙还不知道呢,忙将自己在旁侍候听到宁彦辰与容泽礼的对话给简要复述了一遍。
“好你个易小五,你怎么不早说呢?!”裴宝一拍大腿,气急败坏,“这不是故意添乱吗?”
易倾南被训得有点委屈,也不是她隐瞒不报,而是后来又发生了别的事,一不小心给忘了,再说她也不知道结果会这样严重啊!
“就凭皇宫里那些个侍卫的三脚猫功夫,能制住主子?”天玑冷声哼道,其余七星卫们也是听得面露赞同之色。
裴宝瞥他一眼,“你知道什么,我们裴府世代忠良,无有二心,只要是皇帝下的令,不用侍卫上来,将军自己都会束手就擒。”
“这叫做愚忠。”易倾南小声嘀咕,站她近旁的摇光听见了,悄悄冲她点了下头,表示支持。
“去去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儿!”裴宝朝她甩了下手,清了清嗓子道,“要不摇光,你们再去几个人,潜入宫中打探下消息?”
摇光还没开口,众人已经摇头否决,“不行,主子有令在先,我等不得进入皇宫。”这是裴夜早前订下的规矩,每有上朝进宫,随行的七星卫只能在宫门外等候,任何情况下都不得违背。
“可这是特殊时期!”裴宝拔高声音,但没一个人理他,并不奇怪,这些眼高过顶的七星卫们除了自家主子,不会服从于任何人,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甩,何况是他这个小小的管事,无奈之下,只得将任务交代给他能够唤得动的,“易小五,你去!”
“我?”易倾南手指点向自己的鼻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她就是个小家丁,到天京城这么久,还没见过皇宫长啥样呢,一没身份二没功夫,要她去宫里打听消息,这不扯淡吗?
“就是你,等天一亮你就去!”裴宝见那少年一脸茫然,没好气道,“你平日里不是挺机灵的吗,这会儿怎么变傻了,你的干爷爷,还有康亲王,你跟他们交情那么好,不知道去找找门路想点办法?”
“哦,行,我去。”易倾南这下听明白了,原来古代也讲究个拉关系走后门啊,不过她也没忘记凑近裴宝身边补充一句,“那,裴宝哥,我这可是出公差,不是休假,休假的时间得另算的。”
“知道了,大事要紧,你小子还这么斤斤计较!”裴宝气得敲下她的头,“趁还有点时间,赶紧睡会儿去,明早还要办大事呢,你可别给我掉链子,否则我叫你好看!”
“是是是!”易倾南也没敢再耽搁,一个标准的立正姿势过后,转身就走。
这一夜,易倾南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过的,但她几乎没有合眼,就在床上囫囵躺了会儿,眼看着天快亮了,干脆也不睡了,盘腿打坐,练了一轮,感觉精气神都还不错,便起身洗漱更衣,匆匆收拾出门。
好长时间没出过府门,走在大街上,整个人就像是被放出牢笼的小鸟,感觉脚肚子都兴奋得直打颤,但更多的还是担心,将军主子的脾性又冷又硬,真要和皇帝顶撞上了怎么办?
想起前世常在电影电视里看到的,那些拼死直谏的后果,心一下子揪紧了,脚步也变得急促起来。
这样的感觉对易倾南来说很是陌生,她只能归结于是她忠肝义胆,无私无畏,想主子所想,急主子所急,将主子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这样的好家丁,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裴美人他赚翻了!
出门之前裴宝给她一点银子做路费,此时也没打算节省,趁着蒙蒙的亮光在巷口找了辆车,催促着车夫快马加鞭往亲王府的方向赶。
宁彦辰还在睡梦当中,这一日他又借故没去早朝,听说有人求见,眼睛都没睁,顺手在床边摸到一只茶壶,砰的一声掷出去,“不见!”
“可他说他是将军府的人,姓易……”王府侍卫在门外解释。
姓易?
宁彦辰对裴夜身边的人相当熟悉,飞鹤园里除了裴宝是本名,其他都是以星宿名称作为代号,府内也没别的姓易的下人,只除了那个鬼精灵的小家丁……易小五?!
他,来做什么?
“叫他去外厅等着,本王一会儿就来。”宁彦辰来了兴致,翻身而起。
易倾南在王府外面等了一会儿,还算顺利就被带了进去,早听说亲王府里雕栏画柱,异常华贵,可她此时哪顾得上欣赏观看,跟着那侍卫一路疾走,到了地方就拢袖候着,倒也安静本分。
半盏茶的功夫,宁彦辰披着件绣云纹的灰蓝色袍子,长发拢起,嘴边噙着笑走了进来。
“小人见过王爷。”易倾南赶紧上去行礼。
“是你啊,易小五,真是稀客呢,当初本王怎么劝你都劝不动,一门心思要待在你那面瘫主子身边受苦,也不愿跟着本王享福,倔强得跟块石头似的,今日怎想起到我王府来了?”宁彦辰逮着机会,冷嘲热讽数落了一顿,这才状似恍然大悟道,“哦,本王记起来了,你昨儿找本王借钱来着,怎么,这么心急啊,只隔了一天就上门来拿银子了?”
瞧你那得瑟样!小人得志,尖酸刻薄!什么玄虎啊,悬壶还差不多!
易倾南在心里暗骂了好几句,表面则是点头哈腰,卑微客气,“王爷说哪里话,小人今日是有公务来见王爷——”顿了下,她压低了声音,更加谦卑,“请王爷帮忙。”
宁彦辰哦了一声,略微惊讶,又觉好笑,“你,找本王帮忙,还是公务?说吧,什么事?”
“小人……”易倾南眼风瞟了下屋内的丫鬟,以及他身边的侍卫,“王爷,请借一步说话。”
“真是麻烦!”宁彦辰不耐道,还是如她所愿朝众人挥了下手,示意退下,再转头过来,“到底是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事到如今,易倾南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便把裴夜一宿未归的事包括摇光的话原原本本对他道出。
宁彦辰听得哭笑不得,“本王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就这个啊,你们几个是吃撑了没事做,成天跟着裴宝胡闹是吧,那家伙最爱异想天开,敢情这毛病把你们整个园子都传染上了?”
见他不当回事,易倾南忍不住反驳道:“王爷您不知道,将军从来不在府外留宿的,即便是巡视京郊军营时辰再晚,哪怕半夜三更,他也会骑马赶回府里睡觉。”
“府里有金库啊,他非要赶回来,以前可不见他这样的。”宁彦辰说罢看她一眼,有种深思的意味,转瞬即逝,复又转为之前的嬉笑,“裴夜这么个大男人,不就是一晚上没回来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难不成还有人把他给卖了?谁敢啊?”
易倾南可没觉得自己是大惊小怪,她说的都是实话,自从进了飞鹤园,她可知道将军主子就是天天回府,从无例外,“王爷,小人也希望自个儿的担心是多余的,可万一是真的怎么办,将军那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执意拒婚,惹恼了皇上……您跟将军交情这么好,倘若将军有什么事,您也心里难受不是,就帮小人想个办法吧,看怎么才能找个人进宫去打探打探……”
“你小子说得容易,进个宫就跟出门买个菜一样,哪有那么简单的!”宁彦辰蹙眉打断她的话,自己跟容老爷子说事,这小子耳朵挺尖的,暗地都记下了!再说了,他平日里躲都躲不及,从不主动进宫觐见,这会儿要是巴巴凑上去,皇兄若是真恼怒裴夜,这气还不得撒他身上?
如果是今日去了早朝都还好办,见着裴夜不在朝上,随便找个太监聊上几句,旁敲侧击就给问出来了,可他偏偏就没去,躲府里呼呼大睡来着。
保险起见,这进宫的名目可不能跟裴夜有关。
斜睨那少年一眼,宁彦辰忽然问道:“对了,本王记得你以前在戏班子是打本子的?”
“回王爷,那叫编剧。”易倾南冷不防他会问起这个,随口答道。
“编剧,应该很会讲故事吧……”宁彦辰不知想到什么,隐含笑意。
易倾南被他的笑容弄得心里毛毛躁躁的,这位爷的外号可是笑面虎呢,该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要她背黑锅扛罪名吧?
“那是小人的本行。”她低声应道,心里七上八下,上回是在将军府里,他就是陷害也不敢太过分;可这次是在亲王府啊,她自动送上门来,任他搓捏揉按,傻不傻啊!
“那好——”宁彦辰猛一击掌,在她愕然抬起的眸光中笑道,“本王这回就带你进宫,给人说故事去!”
就这样,易倾南不由分说被带去换了身装扮,然后浑浑噩噩跟着宁彦辰出了王府,稀里糊涂坐上了他的专属马车。
其实她对这辆马车并不陌生,当初从青州去往上京,途中上的第一辆马车,就是它了。
跟印象中一样,车厢宽敞得出奇,底下是厚实的软垫,四周散布着缎面靠枕,中央还有精巧的竹制茶几,但色泽与饰物却有不同,显然又是重新装潢过了,更加富美妍丽。
一路上宁彦辰并没闲着,教了她不少宫廷礼仪,对于那听故事的主人公,也对她告知实情。
原来宁彦辰这回是打的曲线救国的主意,他并非进宫面圣,而是去看望体弱多病的皇侄儿,年方七岁的嫡皇子宁恒宣。
这位小皇子生来身子骨就不好,七岁的孩子长得跟五岁孩童一般,白净,羸弱,因为身份的原因,宫里也没个玩伴,皇亲国戚当中最喜欢的就是他的皇叔,康亲王宁彦辰。
宁彦辰平日里也极其疼爱这个皇侄儿,常常是冒着被皇兄看见责骂的危险,进宫去陪他玩耍,还时不时带去一些宫外搜集来的新鲜玩意,逗其开心。
前阵宁恒宣一直生病,最近才好不容易痊愈了,宁彦辰正说带个礼物去看他,可巧,今日冒出来个能说会道的易小五,不就是最好的礼物?
以探视小皇子为名,不显山不露水的,顺道打听下裴夜的消息,这桩买卖包赚不赔!
宁彦辰如此想着,又对易倾南着重叮嘱一番,待马车行至宫门,便带着一身王府随从装束的她下了车,在查检处候着,等待通报入宫。
而旁侧的小门,一名年迈的青衣老太监正挽着个小包袱,从中蹒跚而出,边走边不时回头张望,须发皆白,眼露不舍,在门外的侍卫不耐的催促声,徐缓前行。
“老了,不中用了,也容不下咱家了……”老人喃喃念着,昏花的老眼里挤出几滴浑浊的泪,逐渐行近,忽一转头,见着一张颇为眼熟的俊俏面容,不由得一怔。
这少年,长得怎么这般像那个人……
真像啊!
姻缘错 第四十一章 霸王硬上弓(上)
絮云半掩住一弯明月,树影微微,冷风习习。
夜幕下,房门紧闭。
易倾南张了张嘴,心头一沉,在此之前,她还觉得没什么要紧,只要认个错,道个歉就好,这时却觉得大大的不妙了。
怀着一丝侥幸心理,她轻叩门板,哑声唤道:“将军?将军?”
良久,里间静默无声。
易倾南提高声音再唤几声,依旧如此。
心扑通扑通跳起来,正要再敲,却听得背后一声冷笑,“别做无用功了,将军已经睡下了,你先回你原先的寝室去,等明早把你的东西收好,就回家丁苑去吧。”
易倾南闻言脸色一白,不敢置信回过头来,正对上裴宝那双幸灾乐祸的眼。
“裴宝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字面上的意思。”
易倾南心中一凛,“将军要逐我出园?”
裴宝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本来还想厉声训斥几句,但见少年的脸色在黑暗中竟是苍白得发亮,终是没说出来。
将军虽然没亲口说出那几个字,但依照他服侍多年的经验和默契,自然就是那意思。
所以他对小家丁宣布此事,也算是尽己职责,不足为过。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易倾南喃喃问道。
不就是让福贵来帮自己扫了几回马厩么?居然引出这样大的反应!
“为奴者,非但不安分守己,反而以色惑主,惹是生非。”裴宝一字一顿地说道,眼底尽是厌恶之色,瞧这副可怜巴巴的小样,他是不会同情的!
“我没有!”易倾南直觉分辨。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裴宝丢下一句,再不理她,扭头而去。
没有,她没有……
有个声音在心底叫着,嚷着,只是声线弱小,渐不可闻。
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嘲弄,悠悠在问,真的没有吗?
百般讨好,殷勤侍奉,只是在尽自己的本职,还是……她竟不敢深思!
脑子里已成一团浆糊,不知是谁还添了把柴火熬煮,乱七八糟翻腾,奔涌,让她觉得好不舒服。
怎么会这样难过?
心乱,神浊,她全然忘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只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站了一会儿,便是茫然往回走,一路走过,到处都是黑沉,忽见远处有一丝微光,不由自主朝那处走去。
小厨房里,烛光微闪。
就在她踏进的一刹,夜风袭来,那点光亮瞬间熄灭。
连这烛火也要来欺负我!
也太小看我小五哥!
易倾南气呼呼走进去,摸到火石,加入灯油,重新将烛台点亮,又将之前烙饼的工具一并收拾了,灶台地面也打扫了,做完这些,犹觉不够似的,转到屋后柴房,挥动斧头,劈出一大堆细柴,码得整整齐齐。
经过这一番折腾,周身是汗,口干舌燥,心底那股怨气却是不减。
不当这贴身随侍又有什么关系?
回去家丁苑,跟伙伴们在一起,她一样可以过得很好,说不定还比现在更自由,更有时间精力去打理她在府外的事务!
只是出了园子,找回圣焰令的机会便是少之又少了……
想想又有点郁闷,这没眼力的裴夜,她可是全心全意在服侍他啊,就因为一点点过错,竟然要赶她走?哼,像她这么优秀尽职的属下,看他往后去哪里找!
他不要她,将是他最大的损失!
“可恶的裴美人……”易倾南低咒着,有些口渴,又没喝生水的习惯,在那柜架上随意一摸,想着找茶壶,不想却摸到只酒壶,晃了一晃,里面尚有大半壶酒水。
若是以往,她铁定是对此避而远之,但这个时候,正是她懊恼烦闷之际,想着某人冷峻的眉眼,想着那紧闭的房门,脑袋昏昏,也不管它是酒还是水,竟鬼使神差地,仰头灌下一大口!
好辣!
这一大口酒水刚一入肚,便重重地打了一个酒呃,但觉一股热力从胸腹升起,直冲头顶,熏熏然间,什么闭门,什么出园,什么烦恼,什么担忧,全都抛在脑后,只是觉得热,火辣辣的热!
本是试着饮上一口,却无意发现了妙处,哪里还放得下?
摇晃着酒壶,再饮一口时,易倾南已是双颊晕红,双眸润润透出酒意,傻傻笑起来。
她自进府以来,终日混迹于少年当中,一直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后来调进了飞鹤园,便更是如此,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开怀畅饮!
反正是要走的人了,她还顾忌什么,这最后一夜,就让自己好生放松一下,喝个痛快罢!
不知不觉,这大半壶酒便是都倒进了肚子。
即便如此,她还不知足,甩开空掉的酒壶,又慢慢起身,再去寻找。
在架上摸了半天,总算又摸到了,这次却是个庞然大物——一坛尚未开封的酒水。
已有醉意的易倾南,在连续晃了晃头,成功把自己饶晕后,借着烛火的光亮,小手指着酒坛上的红纸黑字,含糊地念:“青——梅——酒。”
呃,就是一般的果酒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扯开泥封,倒酒入碗,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小五童鞋已全然忘记,这正是裴宝当初从府外特意弄来的两坛之一,名为青梅酒,实际却是参茸酒,而那酒壶里的,则是上回裴夜喝剩的,差点被她用来腌肉去腥,却被裴宝挡了下来的那部分。
“唔,好难喝……”易倾南一边嘀咕,一边又灌下好几大口。
胸腔里像是点燃了一把火,烧得旺旺的,越喝越是口渴,她皱眉又喝了几口,一碗酒全都喝下肚去,看着空空的碗底,纵是神智不清,却终于停了下来。
嗯,自己不胜酒力,这果酒浅尝即止,不能贪杯。
不能贪杯啊,贪杯会坏事的……
易倾南揉着额头,摇摇晃晃站起来,眼神有点散,不过还好,还能找准桌子的位置,摸过去坐下,盯着上面的水壶看了半晌,总算是认清了,抓过来一饮而尽。
还是水好喝啊,比那什么青梅酒好喝百倍!
头越来越重,越来越沉,易倾南又打了个酒嗝,趴在桌上便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也许就是一瞬,她突然醒了。
之前出了一身汗,此时全黏在中衣上,说不出的难受,不行了,她要洗澡去。
易倾南吹熄了桌上烛火,晃晃悠悠往外走,此时子时已过,园子里一片漆黑,她又是醉酒之人,走得东倒西歪,意识渐渐迷糊起来。
洗澡,先得准备换洗衣物。
易倾南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摸回了寝室,在柜子里翻找出外服中衣,还有束胸的布带,一股脑抱着,本想从窗口一跃而出,谁知手脚无力,竟一骨碌从窗台上摔了下去!
窗台不高,她又有点身手,人没摔着,只半晌爬不起来,
坐在地上想了许久,总算想起自己是要去洗澡,于是捞起地面散落的衣物,迷迷瞪瞪又往前走。
一路倒也通畅,也算她运气,澡堂里安安静静的,半个人影都没有。
易倾南神识昏昏,勉强打来大半桶水,也不管冷水热水,胡乱洗了洗,便套上衣服,长发随便披散在肩上,又抱着换下的脏衣,原路返回。
也该她倒霉,刚出澡堂,却又摔了一跤,这下比刚才摔得厉害,直摔得个七荤八素,险险吐出来。
经此一摔,头更晕了,走得愈发不稳。
从澡堂到寝室的路是她走熟了的,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但不知是因为脑袋昏沉,还是脚步虚浮,只觉得比平日里多走了好几倍的路,绕来绕去,如陷迷宫。
咦,她的寝室呢,到哪里去了?
易倾南努力睁大眼睛,辨别着方向,不经意间瞥见前方一扇窗户洞开,不由得一喜,这不就是嘛!
不曾细想,她先将一包脏衣扔进,再翻身而上,钻入其中。
这窗户,好像变大了点。
还有这床,也变大了,大了不少呢。
整间屋子都像是变大了呢……
易倾南眨眨眼,正待好生看看是怎么回事,忽然对上一双冷光闪耀的眸子,尽在咫尺,触手可及。
是看花眼了吧?
易倾南挥了挥手,想要挥去眼前的幻象,却见光芒一闪,烛火燃起,映出一道高伟挺拔的身影,居高临下站在床前,那烛光,就在他的大掌中起伏不定。
易倾南瞪大眼,看得目瞪口呆。
做梦了吧,她居然看见裴美人了,还在自己的寝室当中!
“这是我的房间!”她仰头,宣告所属权。
裴夜面色微怔,并不说话,只默然看着她。
这样的神情让易倾南很是不爽,不是对她闭门不见吗,不是要逐她出园吗,既然都做了决定了,干嘛还跑到自己寝室来,是来看她的笑话吗?
“你出去,我要睡觉了!”她四脚八叉倒在床上,小脸上忿忿不平,“你放心,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不会缠着你的,我明早一定搬走,不仅要搬出飞鹤园,还要搬出将军府,打死都不回来了——”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打了个大大的酒嗝。
裴夜侧了侧头,蹙眉道:“你喝酒了?”
“是啊,我喝酒了,那又怎样?”易倾南呵呵笑起来,“今朝有酒今朝醉!酒可真是个好东西啊,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你愁什么?”裴夜在她头顶上发问。
“我愁什么?哼,我才不愁呢!”易倾南腾地坐起来,啪的一拍床榻,指着他道,“告诉你,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易倾南才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我要去发现更多更大的森林!我要走得远远的,远远的……”远得再也不能见面了。
忽然觉得眼里有些又热又涩的东西涌出来,她伸手去抹,却是越抹越多。
“易倾南?”裴夜挑眉念道,缓缓摇头,“不如易小五好听。”
“你懂什么,易小五就是让你们欺负的,让你们嫌弃的,笑面虎,花孔雀,还有你这个裴美人,一个个都欺负我,嫌弃我,我不当易小五了,我要做回易倾南,我要赚大钱,我要做大人物,我要青云直上,步步登天,到那个时候,谁还敢瞧不起我?!”易倾南红着眼眶低吼,小拳头使劲捶着床板。
“裴美人?我是裴美人?”裴夜看着她的表情动作,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无奈揉着眉心,“尽说胡话,我几时欺负过你,嫌弃过你?”
“还说没有,你都要赶我走了!你还把我关在门外!”一想到这个,易倾南就烦闷得想杀人,怒气冲冲瞪着他,“裴宝哥说的,难道不是你的意思吗?铁石心肠的家伙,你脑袋里进水了么,我这么好的下属,竟然要赶我走?要赶我走?”越说越气,手指都是不住颤抖。
“我不过是想冷你一冷。”裴夜轻轻叹息。
“你要赶我走!你就是要赶我走!你这混蛋!坏人!就知道凶我,就知道骂我,就知道罚我!我不喜欢你了,我讨厌你!你听到没有,我讨厌你!再也不想看见你了!”易倾南酒力上涌,情绪高涨,直气得哇哇大叫。
“你喝醉了。”裴夜扣住她的手,平静陈述事实。
“我没醉,我还要喝,喝酒可以壮胆,可以把平时不敢说的话都说出来……”易倾南喃喃低语着,眼神醺然,两颊晕红,忽而吃吃笑起来,“你听见没有,我刚刚在骂你在吼你呢,我平时哪里敢啊,可是我现在可以随便说,随便吼,这就是喝酒的好处,你懂不懂?”
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眼底却是一片迷惘,“我骂了你耶,可是你怎么不生气?你平日那么喜怒无常,冷若冰霜,赫连祺说你就是座冰山呢,你怎不生气?”
没等裴夜开口作答,她又一敲脑门,自顾自说起来,“哦,我知道了,我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难怪脾气这么好,任我吼骂!呵呵,原来是在做梦啊!”
一定是在做梦!
要不然她的房间怎么会变大,变得就跟他的寝室一样大,连室内摆设都是一样的,还有这床啊,也跟他那张黄花梨的雕花大床一模一样!
这梦真好啊!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平日里你是主子,你欺负我,在我的梦里,就该我当主子,就该我欺负你了!”易倾南心思笃定,兴奋得双眸发光,猩红如火,对哦,不仅要骂他,还能打他,“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知道吗?”
小手高高扬起,却又低低垂下,落在他英挺的俊脸上,掌下温热的触感,令得她浑身酥麻,如被电击一般,脑子里顿成空白。
“我怎么下不了手呢?”易倾南偏头想了一会儿,突然眉开眼笑,凑近过去,“我不打你,我要非礼你……”既然是在做梦,便无须顾忌,不必害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尤其是在现实生活中想入非非却不敢做的举动。
小五哥要翻身做主人了!
裴夜唇角一扯,正待说话,忽见那少年朝着自己猛扑过来,颈项一紧,接着面颊微湿,被亲了个正着!
姻缘错 第四十二章 霸王硬上弓(下)
啪嗒!
易倾南退后一步,拍手大笑,“哈哈,我亲到了!我亲到了裴美人!”她欢喜得有些得意忘形,却没注意到,眼前男子的黑眸蓦然变得深幽起来。
“不许再叫裴美人。”裴夜举袖抚过面颊的湿意,声音一如既往的冷,还有丝辛苦压抑的东西,强自镇定。
“凭什么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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