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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半夏-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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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 Remember Me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
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惊鸿一般短暂
如夏花一样绚烂
“很多年后,我独自走在那条路上。
上坡,第四个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左转,
在木质电线杆后面,灰色墙内伸出的枝丫飘着淡淡的月桂香气。
我站在那儿,仰头看着某个房间的一点灯光,然后流泪。
金色的花缓缓飘落在时光深处,我静静地想,还有没有人知道,
就在这里,在那年夏半的时候,曾经有两个人,是那么竭尽全力地想要幸福,
是那么不顾一切地狠狠相爱过。”
谨以此书纪念那遗失在1999年的少年往事
九夜茴
我不知道我会停在哪个路口,
但我知道,
不管我在哪里,
都有一盏灯在静静地等,
每一夜,
每一夜。
自序
只要我们记得,他们就还开着
在这个微雨夏夜,提笔写下这行字的时候,我与如风、如画已经结识十余年了。
第一次知悉他们的故事,我才念中学。在台湾亲戚带来的港版杂志上,我读到了如画写给如风的一封信,或者说,是一封遗情书。信很简单,一个女孩子淡淡地诉说着一段少年往事,醉梦江湖。直到落款处,我才发现,她的信寄送地址是天堂,收信人是弟弟。这个故事突然就感动了我,让我第一次动了拿笔写作的念头,随之诞生了我人生中的第一部小说。我还记得我是写在一个红底白色波点的笔记本上的,扉页是它的名字——再爱我一次。而那时的我,完全不会知道,我将与他们有多么深、多么久的缘分。
第一次公开发表文章,依然是如风与如画的故事。总是忘不了他们,总觉得还有很多可以诉说。那年夏天,我在稿纸上陆续写下了少年、宿命、守护、爱这样的字眼,于是如风、如画就又来到我眼前。这个故事叫作“弟弟,再爱我一次”,当年在天涯连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彼时笔力尚浅,全凭着一股子的真挚去实实在在地打动人,但也好,总算让很多人记住了他们的名字。这小说便是《花开半夏》的前身,这次再版,也将首次刊出原稿。
而到《花开半夏》时,已经是我第三次记述如风、如画的故事了。这大概源于我对青春近乎偏执的迷恋,以及对少年江湖事的一往情深。年少的光芒与成人世界的灰暗交织成了他们的命运,犹如凛冽的风,犹如娇艳的画。《花开半夏》被称作残酷青春的作品,是的,我的确在用力地描写一段青春怎样发生又以怎样残忍的方式消逝,我的确在深深地思索成长中有多少罪与罚、多少苦难和救赎,我的确在慨叹时光的强大和不可逆,我的确听见宿命的强音,并一一记录它的音符,我的确在表述爱并单纯地相信着它。然而,其实我最终有的是小小的私心。我不想让他们就这样消失,不想让明明那么鲜艳又悲伤的夏天,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被人们忘了。
最初做《花开半夏》的影视,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的。制片人婉姐(李小婉)对我说,读这本书的时候,她哭了无数次,一边哭一边坚定地觉得,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两个孩子的故事。拍戏时我去厦门探班,申申(林申)和沁沁(李沁)两位主角入戏太深,不愿辜负了这样一段感情。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来成就这个故事,带他们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如今,这部作品即将化为影像与大家见面了,而小说也完成了十几年来的第十几次修订,再次出版。
感谢所有为之守护、陪伴、纪念、付出、落泪的人。
感谢如风,感谢如画。
生如夏花,他们却只花开半夏。
但请相信。
只要我们记得,他们就还开着。
九夜茴
2012年夏至于北京
引子
叶向荣走进警局大厅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女警察领着一对小孩往外走,她一边叮嘱着“要听阿姨的话”,一边停下来朝叶向荣行礼。而那对孩子显然不懂叶向荣的官衔,仍然自顾自地说话。小女孩绑辫子的丝带松了,小男孩踮起脚替她系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呵呵地笑了。
那样童稚的笑容,让叶向荣狠狠恍惚了一下。他径直走过去,蹲下来看着他们问:“小朋友,你们多大啦?是姐姐和弟弟吗?”
小女孩有点儿羞涩,小男孩抢前一步挺着胸膛说:“我十一岁,姐姐十二岁!”
“他们是前一阵走私案犯留下的孤儿,今天联系好可以收养的福利院了,正要送过去呢。”女警察在一旁毕恭毕敬地解释说。
叶向荣点了点头,摸摸男孩子的头说:“要听话,好好念书,姐姐要照顾弟弟,弟弟要保护姐姐。”
小男孩看着叶向荣,转了转眼睛,突然指着他说:“你有枪吗?”
叶向荣一怔,下意识地摸入怀里问:“干什么?”
“给我吧!”小男孩大大咧咧地伸出手。
“为什么要枪?”
“有枪很厉害,这样就再没人欺负我们了!”
女警察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忙拉住小男孩说:“哎呀,这孩子!怎么能要那种危险的东西呢!乖乖听话就不会被欺负!”
“我们之前很听话啊,可是照样被欺负。”
小男孩嘟起嘴,看女警察的眼神有点儿怀疑和冷漠。叶向荣看着他,紧紧握住他的肩膀说:“小弟弟,记住,如果有人欺负你们,可以来告诉我,发生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我的名字叫叶向荣。”
“找你就行吗?你帮我们?”小男孩专注地看着他问。
“嗯,找我就行,我帮你!”叶向荣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小男孩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女警察看了看门口,有些为难地对叶向荣说:“叶队,车已经来了。”
“走吧小弟。”女孩子很懂事,伸手拉住恋恋不舍的男孩,向叶向荣鞠了一躬说:“谢谢您。”
小男孩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看他,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突然大声地喊:“找你真的行吗,叶向荣?”
“真的行!找叶向荣!”叶向荣朝他挥手,那小小的身影在他脑海里与另一个身影重叠起来,令他禁不住心酸。
送走那两个孩子之后,叶向荣去了局里的档案室。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刑警队叶大队长总是爱去档案室遛一圈。有人说那里记录了叶队手里办过的最大的西街码头“10·29”案,所以他喜欢在那里寻找力量;也有人说那是让他声名显赫的案子,所以他喜欢在那里标榜荣誉。
不管是寻找力量还是标榜荣誉,那个震惊海平市的大案都是带着历史的厚重感而真实存在着的。
叶向荣望着那一排落了些尘土的整齐档案盒,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其实来这儿并不是个舒服的过程,每次想起那些化为简单干瘪文字的往事,叶向荣都觉得自己心底某个地方硬生生地疼起来。
随着档案一起被尘封埋葬的,不仅仅是他为之奋斗十多年的鲜活青春与生命,不仅仅是海平最大走私贩毒案的侦破,还有令他至今也无法释怀、曾经在他眼前真实发生又真实泯灭的故事。
阳光照射着尘埃,扬起了搅乱光阴的迷雾。叶向荣闭上眼睛,仿佛还能见到那个满身雨水的小男孩怔怔地看着他。那目光并没有因为岁月的累积而模糊,反而穿过绵长久远的时光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里,让他永生不忘……
Chapter 2 十二岁。。。。。。遇见
即使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即使重新选择一百次,
也许他们还是会期盼,
在十二岁那年的那场相遇……
约定
说起叶向荣的履历,在那个轰轰烈烈的西街码头“10·29”大案之前,他最先其实是从祥叔的案子崭露头角的。
那时候他是刑警队的栋梁之材,年轻有为,跟了不少大案要案的专案组。他干得也格外拼命,事无巨细地一直坚持在最前线,盯点撒线都亲力亲为。在他心里一直有一种坚定的信仰,他站在正义的一边,而他所面对的,毫无疑问是邪恶的。
或者说,应该是邪恶的。
那一年祥叔折腾得有点儿不像话了,狂妄的结果就是接二连三地出现小纰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只有一双眼,只能望着前面。不管做什么事情,不管得意还是失意,都要记得看看身后。百密仍有一疏,而这一疏往往决定胜败。就像小伤口亦会致命的道理一样,祥叔也在不知不觉间走向末日。
总局已经安排好了收网的时机,逮个最终现场是必不可少的。线人的消息,左右不过这两天,就快有动静了。一般传来的话总有点儿含糊,祥叔混这么久了,老东西老奸巨猾,鼻子灵得很,叶向荣他们也吃过暗亏。但这次线人很肯定,所以局里更加重视,几个点都是三人值班,叶向荣直接盯最要紧的a点。
a点在海平市临海的地方,那里最早只是一个小渔村,后来随着海平经济的发展,慢慢成了个热闹的地方,因为挨着海平最大的祁家湾码头,所以龙蛇混杂。但是贫富之间的差距在那儿画了一条不着痕迹的线:既有新盖起来的公寓楼,也有几十年不变的低矮民房;既有衣冠楚楚的新贵大款,也有仍靠出海讨生活的渔民。
快入秋了,天气却还带着夏末的余热,天闷热得像憋在罐子里,傍晚前下起了雨。
a点只剩下了叶向荣和一个新来的刑警,和他一起的老搭档吴强去和女朋友约会了。那家伙三十多了,典型大龄剩男,这主儿也是个玩命的,之前的女朋友都因为工作的原因吹了,这次好不容易谈了个能谈婚论嫁的,是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放过了。吴强临撤之前,拍着叶向荣的肩膀一脸了然地说:“老叶,我知道你最爱的是案子不是女人,你喜欢祥叔胜过东歌的小姐!所以我保家你卫国,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了!”
“妈的,搞个屁呀!”
想到这里,叶向荣狠狠吸了最后一口烟,抬手扔烟蒂的时候,目光被楼下垃圾堆前一个淋着雨的小小身影吸引住了。
那是个游荡在这儿附近的小男孩,叶向荣已经看见他好几天了。显然他是孤儿,不管什么原因,总之是被父母和社会抛弃了。这在海平市并不特别奇怪,处于经济高速前进、道德缓慢倒退的年代,两者之间形成了足够的空间承载这样的人生,叶向荣已经看过太多了。这是世界的问题、政府的问题,甚至上帝的问题,但不是叶向荣的问题。他一个刑侦警察,管不了这么多。
只不过那个在雨中固执地寻找食物的孩子,有着坚强却单薄寂寥的影子,那影子像一根刺似的扎在了叶向荣的心里,时不时地拷问他的良心,让他难以忍耐下去。
叶向荣瞥了眼对面筒子楼仍半掩着帘子的窗户,已经三天了,还是没有动静。他又转头看了看楼下的小男孩,终于还是叮嘱了新刑警两句,拿起伞和饼干跑下了楼。
叶向荣走到小男孩的旁边为他撑起了伞,孩子很警觉,瘦削的肩胛骨一耸,马上转过了身,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吃吧,别捡那些脏东西。”叶向荣把手里的饼干递过去。
小男孩有些犹豫,但眼睛始终盯着那半袋威化饼干,咽了口唾沫,还是小心翼翼地接了。
“你叫什么名字?”叶向荣看着小男孩问,小男孩狼吞虎咽地吃着,原本冰冷的眸子里闪出了小孩子眼中应有的幸福感。
“魏……”小男孩咬字不清地说。
“姓魏?名字呢?”
“不记得了。”
“家在哪里?”
“不记得了。”
“那怎么到这儿来了?”
“被骗子骗来的,我跑出来了。”
叶向荣皱了皱眉,人贩子他也抓过不少,这些人最可恶,一个人就能毁掉几个家庭,有的小孩从海路被运走,在船上就可能被折腾死。这些人简直丧失人性,令人发指。叶向荣看这孩子也不像完全无家可归,摸摸最近抓的人贩子的底,没准儿还能找到小男孩的家人。
“还有吗?饿……”转眼间那袋饼干已经见了底,小男孩向叶向荣伸出了手。
“有,等我上去再给你拿……”叶向荣指指楼上,就在那一瞬,他突然愣住,a点那道半掩了三天的窗帘严严实实地拉上了,这和线人提供的暗号一模一样!
叶向荣下意识地向楼内跑去,他跑了几步又慌忙折返回来,一把拉住小男孩焦急且严肃地说:“我现在有事,必须走了。你听着,这两天哪儿都不要去,就在这周围等着我,我会来找你,送你回家!记住了,我叫叶向荣。”
小男孩格外认真地听着他说话,仿佛字字句句都刻在了心里,他使劲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等着你,叶向荣。”
“对!记住了!”叶向荣迅速站起来,把雨伞塞在小男孩手里笃定地说。
在风雨中叶向荣高大的身影透着一种坚定,小男孩摸着那把尚带体温的伞,觉得这个男人真的会带着自己找到家,记忆中几乎不存在的幸福也即将到来。想到这里,他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怯的笑容。
可是小男孩的想象很快被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他惊恐地抬起头,看见旁边一幢住宅楼三层的窗户猛地打开了,暗蓝色的窗帘被风雨吹散。一个人从窗户里跳了出来,落地时显然崴了脚,但仍疯了一样跌跌撞撞地朝巷口跑去。
然而他的奔逃还是失败了,随着又一声枪响,他的小腿被击中,扭成了不自然的形状,子弹入肉的声音在小男孩的耳畔被无限放大,要命地清晰,红色的血和雨水融在一起,一直缓缓流淌到小男孩的脚边。
小男孩早就扔掉了手里的伞,他捂着耳朵蜷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血腥的场面。顺着刚才的枪声,他在那个有暗蓝色窗帘的窗口看见了另一个人,那个人还是那么坚毅,只是他的手中稳稳地握着一把手枪。小男孩知道的,那个男人刚才告诉他,他叫叶向荣。
小男孩颤颤地爬起来,顺着墙根飞快地向远处跑去。风雨浸湿了他的衣裳,却怎么也冲不去空气中那股浓浓的血腥味……
Chapter 3 弟弟
那天之后,小男孩还是怀着恐惧去那个垃圾堆附近等叶向荣了。但是他没有站在明处,枪声与血腥对他的刺激十分深刻,他害怕自己也会突然面对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可他又不甘心失去这个机会。叶向荣给他的承诺太美好了,从来没人跟他说过,他还可以回家。
然而他等了三天,直到把夏末的最后一场大雨等完,直到闷热的空气变得冰凉,他也没能见到叶向荣的身影。
在第三天的傍晚,他几乎站立不住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到了他的面前。他半惊半喜地抬起头,却没看到他想象中的面孔。一个老奶奶站在他面前,脸上的皱纹很深,她笑着说:“孩子,别站着啦,累坏了。”
小男孩失望地摇摇头,继续往远处望去。这个老奶奶他认得,也经常在垃圾场捡东西,偶尔还会给他一些吃的。
“在等谁啊?我看你站在这里好几天了。”老奶奶问。
“等叶向荣。”小男孩仿佛自言自语。
“叶向荣?哪个呀?”老奶奶边扒拉开垃圾边问。
“他说送我回家。”小男孩有些向往地说。
“你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吗?”老奶奶扭过头问。
“不知道。”
“那他怎么带你回去?”
“不知道……”
“唉……”老奶奶叹了口气,“别是骗子啊,这年头什么人都有,谁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听她这么说,小男孩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天的血迹,身体抖了抖,仿佛失了力气一般,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没地方去了吗?”老奶奶弯下腰说。
小男孩含着泪点了点头。
“可怜啊,要不……跟我回家吧。”
“回家?”小男孩茫然地看着她。
“回家吧,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有个地方睡,有口饭吃。”老奶奶费力地直起身,一只手拿着两个空饮料瓶,一只手伸向小男孩。
老奶奶的话似乎充满魔力,小男孩不自觉地握住她的手,两人慢慢地前行而去。走到巷口的时候小男孩回了一下头,在那个约定的地方,叶向荣最终还是没有出现。
小男孩对家的第一印象不是老奶奶那间古旧的小屋,而是那个看到他们回来就迅速从小屋里跑出来的女孩。
女孩的眼睛干净美丽,雨水打在她的睫毛上,一滴滴地滚落,就像流泪了一样。可女孩丝毫不在意,只是一眨不眨地、温和地盯着他瞧。
“奶奶,这是谁啊?”小女孩指着小男孩问。
老奶奶有点儿咳嗽,呛着声说:“好几天了,一直在垃圾堆那边,太可怜啦,一起过吧,好歹是个男孩子。”
“你叫什么?”小女孩丝毫不嫌脏,紧紧拉住小男孩的手说。
“魏……”小男孩怯怯地回答。
“魏什么?”
“不为什么!”
小女孩“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明媚的笑脸仿佛雨后的彩虹。小男孩从没看过这么温暖好看的笑颜,使劲瞪着眼睛,生怕错过她一点儿表情。小女孩凑到他眼前说:“不是为什么,是你叫魏什么!”
“不知道……不记得了。”小男孩惭愧地低下头。
“那叫如风吧,魏如风!我叫夏如画,你听,很合适的!”夏如画又笑了起来。
小男孩怔怔望着她的笑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先来洗洗脸!”
夏如画拉着魏如风进到屋里,自个儿冒雨跑到院子的缸里舀了半盆凉水,又颤巍巍地拎着暖壶兑了半盆开水。
魏如风很久没洗过脸了,在她的注视下,有点儿别扭地把那盆清水都洗浑了。
可夏如画一点儿没察觉魏如风的小小尴尬,反而很兴奋,捧着他的脸,抹开眉间鬓角的泡沫说:“这里,这里还没洗掉。”
魏如风洗了三盆水才彻底干净了,夏如画很满意地看着他。魏如风脸有点儿红,偷偷瞟她一眼,指着她的脸说:“你……那儿碰脏了。”
“哪儿?”夏如画拿袖子蹭了蹭脸。
魏如风摇摇头,夏如画说:“我瞅不见,你帮我擦掉。”
说着她就闭上了眼,魏如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用指肚去擦她的右眼眼角,那里有一个小黑点。可这一下并没擦掉,魏如风又凑过去吹了吹,还是没掉。
夏如画“咯咯”笑起来说:“痒痒!”
“就在眼角,你揉揉!”魏如风着急地说。
“那个啊?”夏如画如梦方醒,“那个是痣,擦不掉的!我生下来就有,我奶奶说,那叫泪痣,所以我爱哭,要流好多好多眼泪。”
魏如风似懂非懂,夏如画有点儿小小的沮丧,使劲揉了揉眼角说:“不好看吧?”
魏如风连忙摇摇头。那颗痣隐在她眼角下,确实有点儿像泪滴,也许别人有,魏如风觉得不好看,但是夏如画有,他就觉得好看。
Chapter 4 夏如画乐起来
高兴地拉着魏如风走进屋里,就像献宝一样地把自己的东西摆给他看。
“你看这是我的娃娃,奶奶从垃圾场捡来的,别看她少了胳膊,可还是很漂亮对不对?她叫莉莉,你也可以和她玩。还有……喏,这是我的皮鞋,好看吧!也是奶奶捡的。稍微大了点儿,但我长大一些穿就好了!你看还有红色的蝴蝶结呢!不过这个不能给你了,你是弟弟,不能穿女生的鞋!”
“弟弟?”魏如风抬起清亮的眼睛说。
“是啊!你刚刚来啊,所以就是弟弟,我是姐姐!”夏如画理所当然地说。
“可我比你大呢?”魏如风有点儿不服气地说。
“不可能!你看你个子还没我高呢!不信咱俩比!”夏如画站起身,挺直了腰杆说。
魏如风偷偷瞟着他们的肩头,不好意思地别过了脸。他向四周看了看问:“你爸爸妈妈呢?”
“没有了,出海去就没回来,你的呢?”夏如画撇了撇嘴说。
“我不知道,也没有了吧。”魏如风茫然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还有奶奶,现在还有你!你也是!有奶奶,还有我!”夏如画拍了拍床边,笑盈盈地示意他挨着自己坐过来。
魏如风愣了愣,然后毫不犹豫地蹿上了床,紧紧挨着夏如画坐下了。
晚上,夏奶奶在原本不宽敞的小屋子里挂了条帘子,魏如风睡原来夏如画的小木床,夏如画和奶奶睡在另一边。
上床的时候,夏如画揭开帘子对魏如风说:“害怕吗?害怕就到我们这边来!”
魏如风揪紧了被子摇摇头说:“不怕。”
夏如画“哦”了一声转过身去,狡黠地转转眼珠,想吓唬他一下,又突然从帘子那边钻了出来,大声地喊了一嗓子。魏如风吓得缩成了一团,背靠着墙惊恐地看着夏如画,清秀的小脸变得惨白。
夏如画没想到他会吓成那样子,内疚不已,忙爬到那边安慰他说:“不怕不怕,是我不是鬼!”
魏如风抿着嘴唇,闭紧了眼睛,他想起了不久之前的那声枪响,还有和血混合在一起的那场大雨。
夏奶奶训斥了夏如画两句,又拍了拍魏如风,这才慢腾腾地上了床。夏奶奶很满意,夏如画的父母死得早,她不知道能看护孙女到什么时候。现在家里收养了魏如风,对她来说只是添副碗筷的事,对魏如风却是养育恩情。虽然现在他还小,但在这里,只要能出海就能讨生活。夏奶奶身体向来不好,所以才和夏如画过得这么苦,而魏如风以后能出海了,就算她不在,夏如画也不至于没了着落。老太太想着,安心地睡了。
这边魏如风却睡不着,他躺在床上,终于有了家的踏实感。突如其来的幸福,让他既兴奋又惶恐,他生怕有一天眼前的一切会消失不见。小时候人贩子承诺他糖果,结果他从家里被骗到了完全陌生的海平市。从人贩子手中辗转逃出来之后,叶向荣承诺带他回家,结果却失约。如今,帘子另一边慈祥的老奶奶和笑容漂亮的小女孩承诺他一起生活,他不知道会不会再次失落。
晚上屋里一片漆黑,夏如画听得仔细,知道魏如风来回翻身,她悄悄地把手伸到他那边,小声说:“别害怕,把手给我,我拉着你睡!”
魏如风开始并没有反应,夏如画的小手在被窝外面有点儿凉了,她委屈得刚想收回来,魏如风却轻轻地拉住了她。夏如画很开心,偷偷笑了,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满足地闭上了眼睛。而魏如风也终于放松了下来,手心传来的温度让他觉得,这个女孩是一定不会骗他的。是夜,他们相识的第一晚,就这样手拉手地睡着了。
那年,夏如画十二岁,魏如风不详。
在魏如风住到夏如画家之后的第三天,叶向荣回到那个垃圾场来找他了。可是他没能找到魏如风,向周围的人打听了一下,谁也没注意这么一个脏兮兮的流浪儿,稍微有点儿印象的也只是说,这两天都没怎么见到他了。叶向荣想了想,没准儿小男孩那天看见了逮捕现场被吓跑了。他只好叮嘱一下负责那片的警察,如果看见类似的流浪儿再通知他,后来时间一长,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当时的叶向荣根本不会想到,再见魏如风的时候将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叶向荣之所以没能遵守约定按时把魏如风接走,是因为这些天都在突击审查祥叔的那个案子。那个案子其实一点儿都不麻烦,甚至可以说非常顺利,当天运毒的甲犯很痛快地承认了是从祥叔名下的金宵练歌房拿的货,因为逃跑而挨了一枪的乙犯和甲犯的口供完全吻合。就在吴强他们都欢呼庆贺的时候,叶向荣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苦苦思索了一晚上,从最初开始,线人的消息拿得很准确,正是他们需要的人赃俱获那种——案发时间很恰好,正是他们打算收网的时候;毒品数量很恰好,正是可以判重罪,即便不是全灭也至少重创的克数;甚至连乙犯逃跑的时机都很恰好,还没等警察这边喊“不许动”呢,他就先掏出了家伙,“呼啦啦”掀了毒品的袋子,从窗户跳下去了。
这一切就像……就像是被谁精心设计好了一样。
叶向荣凭借自己多年来的探案直觉,还是在这表面没有丝毫纰漏的审查中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第二天一早起来,叶向荣就奔向警局,刚一进去就迎面遇见整理完笔录正准备回家的吴强。
“够早的啊!带早点没?我快饿死了!”吴强摇摇晃晃地冲叶向荣摆摆手说。
“正好。笔录做完了吧?你拿给我看看,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叶向荣一把扯住他,就往楼上跑。
“哎哎哎,什么问题啊?你先让我把饭吃了……”
吴强被他拽得跌跌撞撞的,两人进到屋里,吴强甩开叶向荣的手,揉着肩膀说:“老叶,你别总怀疑行不行?我跟你说,我弄的笔录,这案子绝对没问题!”
Chapter 5 做笔录
“我就想跟你说这个,你做笔录时感觉怎么样?”叶向荣扔给他一支烟说。
“顺啊!”吴强点着了烟说,“没费太大劲儿,两人说的都对上了。”
“有出入没有?比如描述事件的顺序。”
“没有啊……”吴强说着突然顿住了。
“你不觉得这是一份完美笔录吗?”叶向荣把本子往桌上一放说,“比咱们的教材都标准!可是,对于两个毒贩来说,其中一个还因为逃跑被打伤了腿,这未免太严丝合缝了吧?”
“你的意思是……”吴强沉吟起来。
“好比说咱们想要一个蛋糕,刚想去定做,马上就有一个蛋糕出现在咱们面前,甚至连口味都是咱们喜欢的那种,那么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想?”叶向荣认真地比画着说。
吴强看着叶向荣圈成圆形的手指,眼睛一亮说:“有人故意送给咱们的!”
“就是这样!”叶向荣一拍手说,“我的直觉,祥叔之后还有一条鱼!”
“会是谁呢?如果你分析得对,这人很不简单啊!既了解我们的动向,又熟知祥叔的做事规则,还买通了那两个犯人拼命,真狡猾啊!用我们的手为他干事,坐收渔翁之利啊!”吴强狠狠一捶桌子。
“我昨晚想到这里就进行不下去了。”叶向荣掐了烟头说,“祥叔栽了跟头,得利的人太多了,咱们即使发现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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