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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霜-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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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车转进许霜降家的那个路口。
“哎,好像是我爸。”许霜降倏然瞪大眼睛,盯着小区门口站着的一个人辨认,惊呼道,“真是我爸。”
灯柱下,许满庭用羽绒服的帽子遮着头发,翘首张望,见一辆车慢慢驶来,在大门外要进不进的,也不靠边,就打着灯停在他前面一点儿。
许满庭先是没在意,后来就疑惑地连盯几眼,人虽没走过去,脖子却不由自主探长了,直往黑乎乎的车窗里看。
“我爸呀。”许霜降哀叹道,半埋怨着,“这种天气还出来。”她连忙松了安全带,语速极快地说道:“林虞,我下车了。哦,你前女友的妹妹要是寒假里有兴趣上口语班,你可以把我电话给她,约个时间来上体验课,不想上也没关系的,谢谢你啦,回去开车慢点。”
“宝姐姐。”林虞叫住她,“让叔叔上车,我开进去送你们到楼下。”
许霜降扶着车门,回头笑道:“不用了,进去没多远。”
冷风呼啦啦地从车门缝隙中灌进来,卷进一些棉絮般的小雪晶儿,落在许霜降的手背上,冰得沁凉。许霜降急忙跳下车,小跑着奔向父亲。
“霜霜,是你啊,”许满庭定睛一瞧,惊喜喊道,“慢点,小心地上滑。”
“爸爸,你出来干什么,我不是说快要到了么。”
“霜霜,你怎么不戴帽子,快点戴上。”
父女俩都在相互怨着,林虞从车上下来,绕到后备箱,取了一把大伞。
“霜霜,这谁啊?”许满庭压低声音,瞅着那穿着紫色薄款羽绒外套的男青年。
许霜降未及回答,林虞拿着黑伞跑过来:“许霜降,拿把伞去,给你和许叔叔撑。”他顺势朝许满庭礼貌地笑了一下。
许满庭受了这一声许叔叔,忙推笑客气道:“不用不用,谢谢你送霜霜回来,我们走进去几步路就到了。”
“林虞,真不用。”许霜降跟着摇头道。
细细的雪花夹着雨丝在小区大门口这个开阔处回旋着飘卷,林虞没多说,将伞直接递到许霜降手中,转身告辞:“再见啊,你们进去慢点。”
“林虞,你拿回去,”许霜降急道,“我怎么还你啊?”
“我车里还有一把,你那把以后有机会碰到再说。”林虞回头一笑,迅速钻进了车里,不一会儿,就闪了闪车灯,调头开走了。
许霜降无奈,目送着林虞离去后,打开了大伞:“爸爸,我们回家吧。”
“霜霜,他是谁啊?”
“我同学,他给我介绍两个学生,我请他吃了一顿。”
许满庭唔了一声,叮嘱着女儿:“下一次请人吃饭,最好安排在中午,现在天冷了,夜里回来晚一点点,就跟深更半夜一样,你妈要急的。”
“嗯,”许霜降乖乖地点头,“今天也是赶巧。”
父女俩边走边在伞下絮絮说着话,迎面突然响起一声:“满庭,霜霜。”
“妈?”许霜降将伞举高,往前瞧,林**的另一边,隔了几步远,可不正是她妈妈么。宣春花穿着厚厚的外套,撑着一把伞,提着一个手包,胳膊底下还夹着一把折伞,完完全全是一副出门的正规装扮。
“妈,你怎么也来了?”许霜降拖着腔娇声哀怨道。
“怪你爸。”宣春花走过来横了许满庭一眼,噼里啪啦地说开,“你说你爸什么记性?说是下来看看,我左等右等不见回转,就知道他逛出去迎你了。他下楼又不拿手机,外头黑漆漆的,万一和你错过怎么办?我给他送下来,发现外头还有雨夹雪,他也不知道上来拿把伞再出来等,害得我又爬上楼取伞。”
许满庭嘿嘿笑着,待宣春花话停,才说了一句:“边走边说,外头冷。”
“嗯,快点回家。”宣春花念叨着,“今天这天气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又南下了。霜霜,你冷不冷?”
“不冷。妈,以后我晚上回来,你们不用出来接。”
“就几步路,顺便呼吸点夜里的新鲜空气,老闷在家里也不好。”宣春花不以为然道,关问不停,“霜霜,今天和谁吃饭?是你们同事吗?怎么选到今天,又是风又是毛毛雪。”
许霜降无奈,把刚刚和许满庭汇报过的情况再说一遍。
“哎呦,你同学啊,请顿饭应该的,下回找个好天气,你看都下起雪来了。”
小区里几乎没人走动,一家三口撑了两把伞走回家。雨雪小而密,落在树冠上,发出了莎莎莎的轻响。风斜斜地从伞面下扑到人身上,十分阴冷。
许霜降被父母一左一右地围护着,恍如幼年时光。
“总算到了。”宣春花打开门,急急招呼女儿,“霜霜,去洗个热水澡,别冻到了。”
等她全身热乎乎地回到自己房间,桌上已摆了一杯热乎乎的牛奶。宣春花和陈池一样,总是撺掇着许霜降多喝牛奶,不管她是否喜欢。
许霜降估了估时间,给林虞打了一个电话,没人接,她倒是急起来,夜深路滑,可别出什么意外,她再拨了一遍,随后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到家请讲一声。”
林虞没几秒就回拨过来:“宝姐姐,没事,我到家了,车库信号不好。”
“那就好。”许霜降刚要挂断,忽地想起来,“你的伞……”
“放在你这儿吧,遇到了再给我,不给也行,我伞多。”林虞笑道。
也只得如此,许霜降和林虞略聊两句就挂了。
她推开窗,屋内的光线泄到外面,照见了浓黑夜色中的点点小雪花,如细碎绵密的柳絮花儿被风呼啸着舞在空中,天地间除了风声外,便只余一片不停歇的雨点声,竟像是冻雨。
不知道为什么,许霜降听出了万物静默。
她拨了陈池的电话。今夜,她的电话好像都不太顺,听筒那端响起的是一个柔和的自动回复女声:“你好,对方不在服务区,我们会尽快短信通知对方。”
陈池可能手机没电了。
今天他们已经通过话了,在许霜降练完车赶去上课的间隙,陈池下班前给她电话,他晚上有个饭局。
许霜降没什么紧要话,所以也没强求一定要打通,她只是怏怏地瞧了一会儿窗外的风雨,见雪花始终大不起来,她身上只一件睡袍,差点要被吹出鸡皮疙瘩了,于是就关了窗上床。
妈妈的热水袋捂得被窝里暖烘烘的,许霜降习惯性地侧卧,团成一只大虾样,闭上眼睛,起先醒着,但她依旧静静地团着,啥都没想,很快就熬不住入睡了。
寂寞原来确如雪。(未完待续。)
第319章 人生第一笔工资的去处
雪终是没有积起来。
却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的阴雨,害得许霜降周末两天去给人上课,受足了被风雨吹打的苦。
下午四点半,教室里学生陆续离开,她抓起讲台上的保温杯喝了几口,将甜润的茶水抿尽,把那一坨泡了一天的胖大海留在杯底,准备回家继续冲水泡。
周末的课一上三小时,连续两天,到现在她的嗓子就像抽紧了似地,不自觉要咳两声清清咽喉。
“霜霜,上完课了吗?”陈池打电话过来。
许霜降的嘴角倏然弯起,娇声道:“你是下课闹铃啊,掐得那么准。”
“想我老婆了嘛。”陈池调笑道。
陈池现在回家的正常频率是两个星期一次,不过这周他回不来,有客户到他们工厂考察,大老板让几个中层经理周末作陪,好好逛逛杭州城。
许霜降酸得不得了:“雨中西湖怎么样?”
“冷死了。”陈池逗趣似地在电话那头吸气,“一群大男人,弄两艘乌篷船,在湖上嘎吱嘎吱摇。你去试试那滋味?”
“我不用试,小学三年级我就去春游过了。”许霜降略带得意地回道,她目光一转,笑问道,“有没有遇到白娘子?”
“太冷,白娘子被许仙藏家里了。”陈池煞有介事地答道,“只看见了一个喜欢唱绍兴戏的船夫大叔。”
许霜降乐得直笑。
“我家娘子今日可好?”陈池怪腔怪调地冒出一句。
许霜降笑得快抽气:“你说的什么呀?”
“唉。”陈池长叹着惋惜,“没跟大叔学好。”
“不和你说了,我要坐车去了。”许霜降拎起她的大包,刚出教室门口,又哎呀一声,嗔怪道,“你害得我差点忘掉伞。”
“路上小心。”陈池交代道,“回去多喝水,你的嗓子听上去有点沉,明后天多休息,要是天气不好,就不要去练车了。晚上我不打电话了,晚饭可能会结束得迟,你早点睡。”
许霜降温顺地嗯嗯点头。
一下到底楼大厅,电梯门方打开,就卷进一股寒气,许霜降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拢了拢衣领。大厅里,黄色的大理石地面上但见一串串杂乱的脚印。出入往来的人们鞋底沾染的灰尘混着雨水,地上被不停地踩踏出了浆黄的渍痕,保洁阿姨辛苦地拖着地。许霜降瞧了瞧自己的鞋,尽量沿着干爽的边缘绕过去。
大约是星期天的缘故,即使是天气湿冷,仍有很多人出来活动,公交车站牌下,等车的人有好些个。
车来后,大家纷纷收伞,难免挨挤着贴到别人冰凉的衣服外套,许霜降的头顶不仅淋到了雨,还滴到了一滴自别人伞檐落下的硕大的水点,激得她头皮一阵紧缩。
公交车的踏板脏污得不能看。
车厢内开了空调,一车子人蒸腾起的潮润暖气瞬间扑面而来,闷得许霜降反胃。她微皱着眉头,艰难地挪到车后部,找了一个空隙,扶着别人的座椅靠背站定。
车窗玻璃关得严严实实,雨水顺着玻璃淌下,留下一条条曲曲扭扭的水痕,将外面的车辆行人店铺映得斑驳混沌。许霜降将她的折伞用力捏拢着,免得蹭湿旁人。她的手心里湿漉漉的,此时也没得办法,只好默默地望着面前看起来不怎么干净的窗玻璃。
雨天拥挤的公交车总是那么难熬,能把一个几分钟前还清清爽爽的姑娘瞬间整得狼狈,就比如她。
车子刹了一下,许霜降的鞋面上被人踩到一脚。
她往身旁的人瞧了一眼。那是一个与她年纪仿佛的女子,披肩发微卷,脖子里围着花丝巾,穿着绿色的羽绒服,兀自在和女伴热烈地谈着某个同事去年到马尔代夫旅游的费用行程。
许霜降诧异于这个女子的语调竟然没有丝毫停顿,莫非踩到人,自己会毫无所觉吗?
她有些疑惑,不确定,当然也非常心疼脚上的这双雪地靴。
严格来说,这是许霜降拿到人生第一笔工资后给自己置办的头一双鞋,价值相较她的工资来说,很不菲很不菲。
她兴奋地把工资分成了四份,要给家里四个人都买一样东西,钱到账后她自个欣喜了半天,绞尽脑汁琢磨了半天,捂不满七十二小时就几乎尽数花光,最后只留了几百,吓得她赶紧把余钱冲了交通卡和手机话费,唯恐自己脑子一热,啥都不剩了。
许霜降的鞋可耻地占了大头,剩下的钱给爸爸买一件毛衣,妈妈一条羊毛裙,给陈池看中的一套春季新款薄呢西服却再也买不起了。许霜降一度想,就先给陈池买一双厚毛袜子,表表心意,等下个月凑足钱再说。后来她良心怎么都过不去,杀回给爸爸买毛衣的店里,又挑了一件毛衣给陈池。
爸爸妈妈喜滋滋批评她乱花钱的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两件事。
第一件事,她赚钱了,但已经花光了,所以下个月她还得厚脸皮吃爸妈的。
第二件事,绝对不能透露给陈池一星半点儿,她把公婆给忘了,想当初婆婆汪彩莲还给她请人裁布做花裙。许霜降自责着,却也无计可施,新办的工资卡上真是被她用得只剩几元几分零钱了,交通卡和话费又没有让她反悔提现的功能。
她只好悄悄地在她的秘密小本本上记了一笔,准备下一个月给公婆买东西,时间恰也刚刚好,可以充作新年礼物。她怕陈池回家翻到,记得相当隐晦,用了一些符号,只她自己看得懂。
占了许霜降工资大比重的这双雪地靴,在许霜降心里,由此变得更贵重,因为它,许多预算都被无奈地砍掉了。
许霜降有很多姑娘都有的娇弱,冬天里脚凉。小时候不流行靴子,保暖措施不到位,她曾经长过冻疮。回国后,家里没有暖气,室内室外同温,偏偏她的生活怪癖多,夏天每每将空调开得像冷库,冬天再冷,都不愿开空调,对陈池振振有词道,暖空调吹得她头昏。所以夜里,陈池常常默许她把脚放到他的小腿肚强行取暖。
当然,没有陈池,还有妈妈的暖水袋。因此,在冬天,许霜降不虞夜里脚冷,但白天,她得给自己的出行做好保暖措施。
雪地靴就这样买来了。
到目前为止,她穿不满三四回。今天早上,雨停了,她以为不会再下,弃了那双当做雨鞋穿的翻毛皮靴,换上了这双更暖和的羊绒皮雪地靴。
上完课下楼,她万分小心地找干净地方走,很护着她的新鞋。
哪知外头就下雨了,更哪知被人无妄地踩了一脚。(未完待续。)
第320章 冷夜寒雨
许霜降暗叹一声,想着这一脚不算是吧嗒一下硬硬生生踩实在了,是旁边的人跟着车子晃动,人往后倒,收不住脚,在她鞋面不小心垫了一记,回去及时用干布擦拭,不一定留下污迹。
她不作声地瞧着窗玻璃,耳边是那两个女子叽里呱啦的八卦,已从马尔代夫转到另一个同事去过的普吉岛,比的仍旧是团费和游玩项目。
雨天车多人多,路况不好,电动车上的人穿着雨披,在公交车边上开着,车子走走停停,和电动车的速度差不了多少。
公交车又刹了一下。
许霜降的鞋面又被踩上一脚。
那绿衣女子连头都没回。“明年夏天,我和我老公也想出去旅游,我老公想去巴厘岛。”一句话磕绊都没有,极其流畅地说完整了。
许霜降心火猛窜,脱口问道:“你准备踩几回?”
那女子顿了一下,没搭理。倒是她同伴是面朝着许霜降这个方向站的,闻言莫名其妙地瞧了许霜降一眼。
“我跟你说啊,我老板去过巴厘岛了,他说……”那女子接着说道。
就是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许霜降,她提高声音抢道:“你有空呱啦呱啦地说个不停,踩了别人不道歉的吗?”
“我说话关你什么事?”那女子侧脸横眼过来,终于搭腔。
“不关我事,但你踩了我一次又一次,连说句对不起都不会吗?”许霜降质问道。
“我没觉得我踩你。”
许霜降差点气笑,她平生最恨这种犯了错还装无辜的人:“你踩到别人脚上,和踩到地板,感觉是一样的吗?第一次我忍了,第二次你还踩,连句道歉都不说。”
“人这么挤,踩到怎么啦,至于这么磨磨唧唧嘛。”
许霜降不会吵架,一气就语无伦次,逻辑思辨能力严重退化,当下只能跟着对方的说词反驳,声音都快抖颤起来:“谁在磨磨唧唧?”
“好了好了。”那女伴打圆场道,实际观她神情,是已经从许霜降和绿衣女子的对话中猜出了事情始末,但对纠葛原因采取回避态度,语气里就是在帮腔拉偏架。
许霜降也最讨厌这种明知有错还合伙鼓噪以为同仇敌忲的无德行为。
“好什么好?她踩了别人,一次又一次,不道歉还有理了?”她怒火中烧,但是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
“不就踩了你一下吗?你不想别人踩,你坐什么公交车啊?你自己开车啊。”
许霜降气得一时噎住,就天生有这种人,无理也要强犟嘴,用这种可笑俗气的理由和人顶。刚刚听她们说话,貌似周末加班的办公室小白领,不说是否大学毕业,至少也该读书识字,居然和传说中村里滚地的泼妇用同一种说词。
她憋了半晌,才找出话驳道:“坐公交车怎么了?坐公交车的人就活该被你踩?”
车厢里静悄悄地,这么多人,没什么声音,就只听到她们两个的争执。
“有本事你坐小车去啊,一个人宽宽敞敞的,谁也踩不着你。”
许霜降双眼喷火,把伞骨捏得紧紧的,死命克制着自己不去推搡那女子。
一些人喊着“让一让,让一让”,自顾自地挤到车门处,准备下车。
那女伴扯着绿衣女:“我们去那儿坐。”她二人找了另一侧刚刚空出来的座位坐下。
公交车到了一站,下去不少人。不知什么时候起,外头黑了下来,车厢内亮起了灯。许霜降周围空了一些,她低头检查鞋子,因为是双新鞋,今天她一路走得很小心,可此刻在车内并不明亮的浅白光线下,都能明显瞧见黄色反绒鞋面上一块深色的污迹。
“没素质到这程度,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气不过,抬头狠狠瞪向那绿衣女的方向。
“你有素质了,还没完没了了,德行。”绿衣女呛道。
许霜降根本就听不懂德行是什么意思,反正不像好话,她气不打一处来:“你有病,反射弧长,踩了别人连点反应都没有。”
“你才有病,废话篓子破事多,赶紧治。”
“好了好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啦。”那女伴劝着,换了柔和的语调假意问道,“我们还有几站下车?”
“两三站吧,没注意。”绿衣女降了声调,但仍能听出里头那股子气劲儿。
许霜降使足了全身力,僵着肩膀让自己死盯在玻璃上,她怕自己一扬手,把折伞扔过去。
但她不能说了,她的声音后两句真地出现颤音了,再压不住火,难道还能在鸦雀无声的公交车内吵一路,难道还能扑上去扭打?她板着脸,咬住唇,望着玻璃窗上自己的眼睛,安慰自己,和俗不可耐的人争吵,自己也会变得俗不可耐。
那两个女子一会儿就说起别的事,继续热热络络。
许霜降沉默着,心里如一团火烧。
她冷冷地瞧着她们到站下车,打起伞,一会儿就被其他人挡住,很快就走出了她的视野。
又过了一站,她也到了。今天她气昏了头,下车前没先探头看一眼,结果才跨下踏板,一辆自行车就从后方骑来,车上的人套着雨披,也许看到街沿站牌下无人等车,竟然没有怎么减速,径直在公交车内侧道骑行。
“哎哎哎。”那人扭着车把手急叫道。
许霜降猛吓一跳,定在原地不敢动,自行车擦着她边上骑过去,湿哒哒的雨披边缘拂着许霜降的胸前衣服掠过去。那人头也不回,调整好方向,继续往前。
许霜降顿半拍回神过来,撑开伞,走上街沿。
她走得很慢,抹了抹胸前衣襟,低头瞧了瞧雪地靴,很憋屈也很疲惫。
街上的车都亮起了车灯,路灯也亮起来了,行道树下走着的她处在昏暗里,抬伞仰望,白蒙蒙的雨丝在路灯最亮的顶部密集飘扬着,看起来寂寞又勤快,只管着自个刷刷下,不问是非烦恼。许霜降侧头望去,一街的车灯在冷夜寒雨中飞驰。
远远地,她认出她爸爸撑着伞来接她。那熟悉的身影,微急的步态,让她蓦然鼻尖有股酸热。
可她希望,那是陈池。(未完待续。)
第321 渊源
许霜降恢复得快。
公交车上的争执在许满庭陪着她走到自家小区大门口时,就在心里化解得差不多,回到家被宣春花欢欢喜喜招呼到四菜一汤袅着热汽儿的饭桌边,更是和父母一丝儿也没提,犯不着让她妈妈在餐桌上气愤地帮她声讨,吃得不舒心。
晚饭后,她将雪地靴拿到阳台擦拭。
宣春花跟过来,一瞧女儿蹲在撑晾开的伞边抹鞋子,伞骨尖都快戳到许霜降毛衣了,当即啰嗦道:“霜霜,拿个小凳坐着,脚不酸呐?哎呀,把伞收起来,这么挤着不方便。”
话是这么说,宣春花抬手自己就收了伞,又忙不迭将花架下塞的黑漆小木凳拎出来,推到许霜降面前。许霜降抿嘴一笑,坐到了小凳上。
“做事情毛里毛糙。”宣春花嗔怪道,转头瞅到花架边挂着的另一把长伞,夸道,“霜霜,你这把伞什么时候买的,质量好。”
许霜降抬眸一瞧,正是林虞给她的那一把黑伞。
“我借的。”
这一瞅,提醒了许霜降。这伞也不知道啥时候有机会还给林虞,他介绍过来的学生也只是他的亲戚朋友,又不住一起,转托不方便。即使她和林虞哪天刚巧碰见,但她总不能时时把伞带在身边吧,一忘二忘,伞就要归她了。
许霜降不习惯占着别人东西,她盘算着怎么把伞还给林虞。这当口,她低头刷着刷着鞋,视线触到身下的小凳,不由想起这小凳和林虞貌似也有点渊源。
初中有劳技课,许霜降的作品就是这小凳。
劳技课挺有意思的,总共安排四个星期,每星期一个下午,学生可以自由选择编织、绣花、结绳、木工等课程,学生们只要在学时内完成一样作品就算通过。学毛线编织的,交出一条至少一米五长的围巾,学绣花的,交一条有花有叶的布手绢,学结绳的,搓出一条五米长的麻绳,给物品打两种结,学木工的,整出一只能坐人的小矮凳。
大家很喜欢,每次到了上劳技课的下午,就像提前放学去玩耍。
宋晓燕学了绣花,许霜降选了木工。
许霜降这选择,不是被老师调剂的,是宣春花帮她选的。她那一阵子看黑板写作业总是眼睛发干发涩,平时滴着眼药水。宣春花心忖,打毛线勾花绣花什么的活虽然适合女孩子,但眼睛需要长时间盯着一个小地方,不太适合许霜降当时的眼睛保健要求。结绳吧,听说还要搓麻绳,女孩儿家的手娇嫩,也不宜做。权衡下来,还是木工好,就只要拿个小榔头把几块木板钉出个四方小矮凳,她家囡囡这点力气是有的。
许霜降自个也愿意学木工。劳技课做出的作品都可以拿回家,她喜欢拿个木凳回来,给妈妈坐着择菜,给爸爸坐着洗脚,给她坐着逗玻璃缸里的小金鱼。自幼年起她就有自己的专属小矮凳,陪着她多少年了,小时候给她吃饭用,后来大一些,就放在门口给她换鞋用,可惜在两年前一个电表跳闸的晚上,被许满庭垫脚查保险丝给踩坏了。宣春花扔的时候,许霜降还难过了一会儿,毕竟和矮凳处了十来年,还挺舍不得的,她一听木工课程要做凳子,立即就跃跃欲试。
许满庭答应她,要是给家拿回个亲手做的新矮凳,他就负责亲手刷木漆。
木工课上,许霜降是唯一女生。
老师是民间美术协会里做刨花画的老爷子,被邀请来给他们这群学生娃指导做凳子,画风确然不对,但老爷子乐呵呵地,第一堂开课,发了每人一块凳板四条凳腿,足够大足够长,对学生们说:“你们自己估着办,嫌大了就锯掉一点,再磨磨光,嫌小了没办法,要是觉得大小长短合适,就这么用也行。只要最后一堂课把凳腿卡进凳板上组装起来,每人在我面前坐一坐,凳子不散架,你们就过关。”
男生们普遍愿意多干活,老师说完,他们就扑哧扑哧地抄起锯子,来回锯凳腿锯凳板,忙得不亦乐乎。许霜降丈量了一番,也想截掉一段,不然四条凳腿一按上,一堂课就完工了,剩下几堂课会没事做,太闲了不好看。
男生们第一堂课时很好心,纷纷对她这个唯一的女生说过:“宝姐姐,你在木头上把线画好,我们每人给你锯条腿截条边,你最后组装,省点力气。”
许霜降真心地感谢了大家,在自己的凳腿凳板上做好标记,观摩着同学们练习使用锯子,很积极地给大家打扫地上的木屑,第一堂课过得挺开心的。
又一星期过去,第二堂课开始,却没人帮她。
那一天,她过得非常糟心。
上午最后两节课进行化学测验,真难呐。许霜降认认真真地做下来,对着最后一道大题冥思苦想。那一题涉及到元素周期表,她在心里背了又背,甚至在草稿纸上依次写到前二十位,确保没错才敢演算做题。等她写完,她吁了口气,对着题目又快速审了一遍,感觉自己把这道大题的分全拿到手了,这才急急把试卷翻回去检查,前面有几题在解答时很没有把握,这会儿有时间就要再斟酌斟酌。
时间到,铃声响,许霜降遗憾地放下笔,有道选择题她死活不确定,只得任它去了。
老师站在讲台上,同学们纷纷离座交试卷。许霜降站起来,拎起自己的卷子,习惯性地瞄了一眼名字,这就准备交上去。同桌宋晓燕已经从另一侧过道往前走了,后排林虞被她挡着,等在她身后,眼睛瞄向她的考卷。
就在一刹那间,许霜降的心如坠冰窟。那年纪,也就读书是他们生活中天大的事,其他事还轮不到他们思谋忧虑,也因此,测验成绩总能勾起学生的情绪起伏,不管自个情不情愿承认。许霜降突然察觉的这件事正和测验有关。
她千辛万苦做出的最后一道大题,没有做在考卷上,而是做在草稿纸上。
学生对考试最恨什么?一恨做完试卷没写名字,二恨答题卡填错一格导致全盘答案移位,三恨试卷反面有题竟然没看到,最后才恨智力欠缺答不出题。
许霜降是答得出的啊,也不需要填答题卡,就只要直接写在试卷的题目下空白处。这是最后一题,正好在试卷反面的左半版结束,右半版留足了空间给他们答题,可她竟然不知不觉写在老师好心发下的草稿纸上了。
那是一道二十分的大题,许霜降的心揪得都不知道怎么疼了。(未完待续。)
第322章 背后的笑声
许霜降脑中空白一秒,没啥办法,咬着嘴唇,拿起草稿纸,走到讲台边。开始还不敢讲,谦让了两个同学后,瞧着老师的目光朝她投过来,才嗫嚅道:“老师,我把最后一道做在草稿纸上。”
说完,她把试卷和草稿纸都给老师呈上,忐忑无措。
林虞站在许霜降身后,惊讶地瞥向她的草稿纸,暗地大大可惜。之前他瞧见许霜降最后一题下也空白着,感觉挺安慰的,这题把宝姐姐也难住了,却原来她会做,做到别地儿去了,难怪她刚刚木愣愣地发傻,换谁都得傻住。
老师垂下眼皮瞄了一下,有两秒钟没吭声。这道题许霜降要是没做对,啥事都没有,光收试卷就行。为难就为难在许霜降做对了。
老师觉得特惋惜,这次考得比较难,试卷收上来,目前粗瞄之下,只看到三个人把最后一题完美地做对了,许霜降是其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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