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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霜-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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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过马路,径直走向对面停的一辆车。“走吧,想吃夜宵可得等一会儿,我现在饱得不行。”
驾驶位上的年青小伙没接声,侧着头隔着玻璃望向酒店门口。
曹嘉奕歪着脑袋也探身瞧了一眼,恰见陈池搂着许霜降正要进酒店。大堂正门前,喜庆地架了一座鲜花拱门,那一对新人,在夜色里被灯光照耀着,十分引人注目,男的器宇轩昂,女的姿容秀美,遥遥看着就让人觉得非常美满。
“其实你包个红包,跟着我一起去吃,我姨妈也不会把你赶出来。”曹嘉奕调侃道。
“工资还没发,拿什么包红包?”年青小伙笑道,转回头,眼望前方,发动了车子。
“装吧,自己抠门,老同学结婚,知道了假装不知道,就为省个红包,你要是真心想去讨杯喜酒,完全可以问我借钱嘛。”
“你表妹可没有下帖给我,我不请自到,脸皮要多厚。再说,红包嘛,能省则省。”
“也不能怪我表妹,你们班听说都多少年没聚了。”
“你听谁说的?”年青小伙笑问。
“那什么晓燕,是你们班的吧,她来了。”曹嘉奕说着轻嘶一声:“我姨妈差点想让我送她回家,幸亏她说有人来接她。”
“哦,林妹妹啊,你表妹同桌。”
“林妹妹?怎么起这个雅号?人看上去很利索的,没半点弱柳扶风样。”
“那是被宝姐姐衬的,你表妹当年在班上号称宝姐姐。”
曹嘉奕忍不住笑出来:“她当年是个小胖妞,我今天一见,也吃了一大惊。”
“现在,宝姐姐变成了林妹妹。”年青小伙牵起嘴角,“刚刚要不是看见你和他们说话,我也认不出,苗条了不少。哎,你那表妹夫还靠谱吧,别是把宝姐姐饿瘦的。”
“初看还不错。”曹嘉奕点头道,“挺爽直的。听我妈说,我姨妈一开始不答应,后来拗不过我表妹,就松口了。”
“宝姐姐待人挺执着的。”那年青小伙一笑,迎面一辆车开着远光灯驶过来,他眯起眼咒了一声,“傻蛋,会不会开车?”两车交错而过,他微微偏头斜了一眼,再转回头时默然下来,路灯射进车窗里,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显得人有些神情微渺。前排的小胖妞是挺执着的,当年不知为件啥小事,后半学期都没怎么搭理他。一晃居然嫁人了。
正被谈论着的许霜降和陈池辞别了父母,到了酒店的一间豪华套房。
宣春花和许满庭来不及给女儿女婿准备婚房,早早就订下这间房。陈池其实不太在意这些,他更喜欢入住许霜降的小闺房,不过宣春花爱女心切,坚持如此。
陈池洗完澡出来,赫然见许霜降披散着头发,坐在床上,被面上全是红包封,她手里还抓着一摞现金纸币。
他勾起唇角,坐到床沿,笑咪咪望着许霜降,慢条斯理戏谑道:“胖妹妹,良辰美景里,你在数红包?”
许霜降十分羞赧,陈池敬酒时长辈给了红包,她如今正在拆开看,她这样儿确实急切了点。她嚅嚅解释道:“我妈说,这是亲戚们给你的,让我们自己留着。”
“那你留着。”陈池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梁,“数好了没有?把它们收掉,去洗手。”
“我犯了一个错误。”许霜降小声说道。
“什么错误?”陈池笑容满面,每当许霜降用这种口气说话时,那必定是一个分好几个段落的长故事,她要从头讲起。
“我妈说,我们成家了,以后人情往来也要学点,别人给你多少,下回人家小孩结婚,她要添点再还回去,所以让我们记下来。”
“然后呢?”陈池笑道,他已经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许霜降捻牌似地拂着一溜红包:“你看,红包上有名字的,我想趁现在有空,就做个表格,明天回家给妈妈。”
她再摇摇手中的一摞钱,无限懊恼:“我拆了三个,数额都一样,就想不到要记了,光把钱从里头抽出来,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拆得差不多了。”
她骨溜着眼睛问陈池:“怎么办?一笔糊涂账,只有总额。”
陈池瞅着许霜降,低低地笑出声:“胖妹妹,我给你扛下,明天我向妈妈承认,是我没有记清楚,我相信妈妈总有办法的。”
许霜降哀叹一声:“只好这样了,妈妈不会骂你。”
陈池被逗得不由挑眉,许霜降让他背黑锅如此顺水推舟,他想象着明天她一声不吭挨在他身边让他顶缸的样子,忽然就觉得,他们这个小家庭真地要由他担当了。
许霜降压根儿没注意到陈池柔和的眸色,她一边俯下腰收拢红包封,一边不可思议地叽里咕噜:“我今天发现经济学上解释不通的一个怪现象,你给我分析分析,为什么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能折旧,就红包不能?每次还要加一点儿哎。”
陈池的情意绵绵被许霜降的言语冲击得硬生生拐了方向,他思路快,手脚也快,脱了鞋直接上床盘坐,亲自出手帮着她捡起四处散落的红包信封,口中一点儿不含糊地给她分析:“古董也不能折旧。人怀旧,旧物就增值,同理,人长情,人情就增值。”
许霜降敬仰地望着陈池,似乎在消化他的话,手中却不动了,留陈池一人麻利收拾床铺。陈池瞥一眼她,憋着笑意提醒道:“许同学,这领域你刚刚涉及,现在大概还驾驭不了,别把脑袋想疼了,去洗手。”
许霜降嗔怪地瞧着他,明显不服气,可是片刻过后,她忽而长叹一声,愁闷道:“我好像是驾驭不了。这么快我们俩就有人情帐了,人情要增值,我知道要考虑通货膨胀率,可却没有基底数。这只是第一起啊,实在太可怕了。”
陈池毫不掩饰地乱笑,他将她的手臂捞过来,把红包全数塞到她手中,包着她的手,眨眨眼道:“霜霜要学做我的管家婆了,我看好你。”(未完待续。)
第241章 八月夏天
许霜降学做管家婆的第一件事是每天给陈池做午饭。
多年后,两人追溯往昔时,一致认定许霜降的厨艺就是在这年的八月里得到了极大锤炼,从而奠定了日后反超陈池的坚实基础。
八月,他们飞抵比利时。陈池每日去学校帮教授做事,十足像个赚钱养家的丈夫,许霜降则窝在公寓里,非常有贤妻的模样,她等陈池出门后,收捡收捡早餐的餐盘,拾掇拾掇房间,把两人的衣物都洗干净,兴致来时,自个跑出门去逛超市,买些菜回来给陈池准备午餐。
许霜降带过来两本菜谱,都有精美图案的,看着哪盘菜流口水,就变着法儿搜罗食材,或者寻找替代食材,瞎鼓捣着做出来。
她现在知道陈池的开放式厨房的坏处了,八月里天气原本炎热,做一顿饭,房间里瞬间火烫,体感温度更是立即提升了一两度,陈池给她挑的薄珊瑚绒拖鞋都快穿不住了,经常站在灶台边流汗。但她从不马虎,十一点半陈池归家时,两菜一汤总是备齐的。
陈池人在外面,没法给她及时指导,但他很能把控重点,牢牢记着安全比美味重要,于是聪明地给许霜降设了两条原则。一,任何菜在起锅之前都必须闷煮一会儿,务必保证熟透。二,任何调料只能放在匙中,手腕轻抖一抖洒下去,再抖多就没必要。
许霜降初初掌勺,心有惴惴,十分老实地贯彻陈池的原则,这导致她做出的菜都有点儿像炖菜,而且口味甚是中庸,很没有特色。陈池却对她的每一道菜都大肆褒扬,从没有嫌弃的时候,赞得许霜降信心大增,连晚饭都想一并揽过来。
不过,晚饭是陈池的专场,这是他给许霜降教学示范的时机。
“霜霜,我回来了。”他进门把脚一勾,门在背后阖上,双手便拢住许霜降,吧唧一下亲在她脸上,眉开眼笑道,“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回来了。能说这句话的人都是幸福的人。
陈池小时候,玩得满身脏污,弄得一条汗痕一条土痕,跑回家去,头一句必然高喊:“外婆,我回来了。”
许霜降小时候,背着小书包,坐在自家门口的小矮凳上温书,听到她妈妈急匆匆下班回家的脚步声,抬头糯糯的一句:“妈妈,我回来了。”
这个八月里,每一天从学校出来,陈池都是脚下生风,沿路瞧见相识的人,也不过含笑打个招呼,从不会停留太久,他的青灰软壳蟹盼着他回家呢。许霜降给他开门的一刻,总是陈池明灿的笑脸和迫不及待的那句“我回来了”。
陈池做饭时,许霜降是必须要守在一旁的,她专司打下手,比如递个调料瓶、扯张纸给陈池擦擦汗,以及尝尝味道。陈池常常发笑,因为她就像一个赶不走的小可怜,他做菜正专注时,一转头就发现她眼巴巴在旁边等着,但凡他说了话,她接上茬后就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就像他们在舅舅家那些天一样,一俟他回来略略有空,她就要向他汇报她一天的活动情况。
等到坐在松木桌边吃饭时,许霜降通常已经说完她自个了,她开始关心陈池:“今天累不累?多吃点啊。”
松木桌,白瓷瓶,瓶里每一天都有花。若是陈池买花,则千篇一律是玫瑰,待玫瑰落瓣了,许霜降喜欢自个去挑,往往腻歪了玫瑰,她更愿意在白瓷瓶里插独支康乃馨或者金黄向日葵。
而入夜后,两人熄了灯,打开窗户,欣赏对楼的灯光、巷子的夜色,还有那必须站在一个特定位置才能看到的星空。
“霜霜,我换个地方吧,找一个前面没有楼房挡住的公寓。”陈池喃喃在她耳边低语。
“不要,我喜欢这里。”
许霜降真的很喜欢,她住惯了,陈池这里闹中取静出入方便,最关键是,这个房间里有很多他们的温馨回忆,伴着他们从初相识到现在,她舍不得搬离。
陈池体贴,临行前买了一把绣面团扇,压在箱底带了过来。他的公寓里没有空调,没有电风扇,夜晚即使降温,仍有些热。他就执起团扇轻摇,许霜降有时会低声嘟囔:“中看不中用,没有蒲扇风力大。”
“憨大,是谁说蒲扇不平整,会把衣服压出折痕?”陈池发笑,“又是谁说,这里的夏天一会会就过去,带扇子没有用?”
“是我。”许霜降在陈池面前越来越无赖,“错了不行吗?”
“行,胖妹妹犯错永远行。”陈池想也不想就接道,手里继续勤快地给她扇风。
讲故事依然是睡前必须的流程,陈池会接上晚餐时未尽的话题,给她讲他在外面凑巧遇见的人,若是她好奇多问几句,则还会搬一些同学朋友间的八卦趣事给她听。当然,他的童年故事集从来就没有断过,如今已经有声广播连载到了他小学毕业阶段。之所以连载得这样慢,是因为陈池也想听许霜降的成长故事,两人经常穿插着讲。
只是不公平的是,陈池说得风趣幽默,他的小伙伴们的名字都能让许霜降耳熟能详,轮到许霜降却只是寥寥几句,甚为干巴。偶尔陈池为她打抱不平:“那孩子谁家的?怎么这么坏,把肥皂泡故意吹在你裙子上?”
“忘了。”许霜降理所当然道。
几次一来,陈池忍不住就爬起来,抱了电脑搁在枕头上,重新欣赏他翻拍的许霜降童年照。“你瞧,你一直是那样的。”他指着那穿着花罩衣围着口水兜的墩娃娃笑,“心宽。”
许霜降迟钝,过了好些时候才会缓缓反应过来,胖壮小孩被人说心宽,可不是什么好听话,当即不依不饶:“你就会欺负我不伶俐。”
陈池笑得喘不过气来,胖妹妹小时候没跟到他是对的,就凭她吃了亏还茫然的样子,他怎么能看得过去?不是为她天天找人打架,就是烦不胜烦,早早将她踢出小团队了,哪还有如今的机缘?
许霜降闹腾时,陈池乖乖求饶的效果不太好,他就会用哼歌来安抚。每当此时,许霜降特别安静地窝在他身侧,一声不出。
灰色的窗帘将幽巷和路灯隔绝在外,在暖风醺醺的夜里围起了一个小小而宁馨的房间,窗户关拢着,室内也许还要暖热,许霜降有时候仰躺着望向天花板,有时候侧卧着朝向窗下的老藤椅,她耳边的几根细碎发丝,会随着陈池扇子的轻挥扬起,在暗夜里,梢尾有规律地来回晃悠,自得其乐。许霜降白天里被暑气蒸腾过的躯干肢体筋络血气,于此时忽然就清凉了。即便陈池的体温似乎高过她,她也极其温顺地贴着他。
“我哼的是天籁吗?”陈池禁不住调侃。
“不是,是失败的催眠曲。”许霜降轻笑,“我一直想听下去。”
陈池说得没错,整个八月都是他们的蜜月佳期。
公历八月,农历七月,七月流火,由盛热而渐凉。任何一事、一物、一种情感,浓至极时,以后再无出其右。
这就是陈池和许霜降的八月夏天。他们刚刚学做小夫妻,离了故土,来到异国异乡,没有父母亲友出谋划策给意见,整个世界是宽广而自由的,他们在遥远的地方占了一个温馨小角,彼此相依,眼中心中只有对方,唯剩对方,每天快快乐乐地守在一起。
许霜降梳理往事时,才倏然醒悟,大起大落的人生巨变能在当时就看得见那尖锐的拐点,而看似寻常、没有跌宕起伏的普通生活也会有弧弯,在不经意间早已铺设了偏离的轨道。
但她找到那个切变点时,她无数次地懊悔,能不能让她回到过去,做一次修正?
那只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六,没有任何大事发生。(未完待续。)
第242章 核桃熟了
顾一惟后坡的核桃成熟了。
他一个人费了老大劲,天微亮就爬树打核桃,又弓着腰满地捡了老半天。同学们朋友们都要吃新鲜核桃,他来不及堆沤脱青皮,套了两副手套直接剥,一直忙活到很晚。
第二日一早,他将一部分朋友们的订单按需求量包裹好,临行去镇上寄送前,他稍稍犹豫,将给家里弟弟吃的三斤核桃也密密包好,一并拿上。
快递收发点还是只有一个姑娘守在桌子后。
那姑娘虽然闲下来老是捧着手机,有生意上门时做事却麻利。
“这么多件?你这样包不行,外面最好再套个纸板箱,我给你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旧纸箱,要是没有,我这里还有新的,但要花钱买。”姑娘说着就往身后那堆旧纸箱中翻。
顾一惟的视线也跟着在搜寻,但地方太窄,视野里总是避不过那姑娘的本白包臀露脐短裤,还有她一倾身,短装宽松套头t恤就缩起少许,露出了一大截丰满腰肢。
顾一惟硬生生让自己的目光集中在那姑娘的手上,十指纤纤,涂满深紫色的指甲油,搭在一个被扯破的小纸箱上,有一种特别锐利的反差感。
他只好转过脖子,望向门外。街面上只有寥寥几个人顶着大日头在行走,阳光白花花地,无处不在。
“看看这几个合不合适?”姑娘一返身,哗哗地把几个大大小小的旧纸箱堆到桌边地上。
顾一惟回神过来,忙不迭道:“谢谢,谢谢。”
“你把东西装进去,我给你用胶带纸封起来,你们封不严实。”
那姑娘甚是热情,顾一惟也不反驳,按着每件包裹的体积,捡了合适的箱子放进去。那姑娘爽利,和他一起蹲在地上,一股香粉味瞬时直窜顾一惟的鼻下。
这一蹲,她松糕鞋上光裸的脚板就露在顾一惟的眼前,那十个脚趾头竟然也齐齐涂上了指甲油,不过换成了鲜艳的大红色。不独如此,她圆润的一双膝盖并着,丝袜未穿,腿弯处的一个微肿的蚊子包也红出一个小圆块,在白腻皮肤上甚是鲜明。
顾一惟默不作声,敛眸盯向地上的纸箱,手中用力将纸箱板阖上。他的鞋头抵着纸箱角,那是一双老式的解放牌黄球鞋,在大热天里穿着骑摩托车要比凉拖安全,比运动鞋轻便。顾一惟平时也经常穿着它下地,刷洗过一次,可能方法不得当,晾晒后在鞋头处留下了一道弯弯扭扭的黄白色弧形渍痕,再也褪不了,十分醒目。
姑娘却是一眼都没瞟顾一惟的鞋,也没多打量他那因骑车磨损翻出毛边的牛仔裤脚,她专注着自个的工作。
“你填单写地址。”姑娘快言快语吩咐道,伸手将纸箱挪到她脚边,骨碌碌把它转了一个圈,冲着站起来的顾一惟仰头道,“把桌上的记号笔拿给我。”
顾一惟依言在桌上找,桌上只有一部手机、一本登记薄、几张空白的快递单和一个台秤,登记薄上确实搁着一只圆珠笔,不过那笔套上系了一根小细棉纱绳,看架势,绳的另一端似乎被栓在抽屉柜里。
“没有记号笔。”顾一惟说道。
姑娘眉头微皱,肯定地说道:“有的,我就放在桌上,你再找找。”随着话音,她原本弓着的腰挺起来,耸起脖子望向桌面,涂着指甲油的手连挥两下,示意顾一唯快找。
顾一惟再次扫视桌面,在台秤下一摸,果然摸到了一支记号笔。“给。”他伸手递过去。
姑娘的大圆领低胸t恤在他居高临下且面对面正视的情况下,实在挡不了多少春光。她自己似乎浑然不觉,接过笔,再也不管顾一惟,刷刷地涂抹掉箱子上原先的标签,而后扯了胶带纸,层层绕着纸箱转。
顾一惟木着脸,低头弯腰,趴在桌上填单。不想那姑娘半途又要找美工刀割断胶带纸,她这回没让顾一惟找,自己起身拉开了抽屉。顾一惟手中的圆珠笔系绳被连带着扯动,他手一抖,松了笔,下意识抬眸看过去。
那姑娘的大圆领极松垮,弯着腰翻抽屉,堪堪正对着同样弯着腰的顾一惟,一览无余。
顾一唯愣了半拍后,扭转身,从地上的麻布袋里捞出了又一个包裹。
两人忙了大半个小时,总算差不多。那姑娘以掌扇风,吁了一口气,正要一一称重算价钱,眼睛瞄到地上敞开口的麻布袋:“哎,是不是还有一包?”
“嗯……这个地址还不是很清楚,我要问过了才寄。”
“那其他的,你今天寄不寄?”
“寄,现在就寄,这包我可能等会儿再寄。”
五分钟后,顾一惟把麻布袋卷着最后一个包裹,走出了快递收发点,径直走向另一头的网吧。
他在网吧里发了信息,坐了半个小时,手头活多,实在等不起,才抱着包裹出来。
“哥,你怎么回来了?吃过饭没?”顾二勤听见门外的摩托车声音,出来见到顾一惟就嚷道。
“还没,爸妈在吗?”
“不在,爸跟李老师约好去他那山里头小学检查校舍,九月要开学了,他说有空还要走几个学生家,看看还来不来读。这几天都回不来,妈下地摘瓜去了。哥,我们都吃好了,只剩一碗冷饭,天热,妈没做啥菜,我给你掺点水,你就着酸豆角凑合一下吧。”
“好。”顾一惟将包裹递给弟弟,“给你的,鲜核桃。”
“嗨,我昨天还在算日子呢,姑妈家的核桃也该能吃了。”顾二勤欣喜地接过,转眼苦起脸,“哥,妈不准我再去看同学,逼着我在家温书。我想帮你去打核桃,都没借口。”
“妈叫你温书,你就温书,打核桃又不费什么力,我自己能行,她现在就指着你了。”
顾一惟大口咽着水泡饭,听到他弟弟大呼小叫:“哥,你包得也忒扎实了,里三层外三层,拆起来真够麻烦的。”
“路上怕散了。”顾一惟米饭吃在嘴里,声音含糊道。
他从家里出来,回去后一口气没歇,到鸡棚看一圈后,转到后坡继续打核桃捡核桃,这一天因为寄东西浪费了一上午,开工较晚,深夜里他还蹲在大门口的场地上,借着堂屋内那盏灯,不停地剥青皮。
天蒙蒙亮,他已起床。碾了玉米粉,拌了鸡饲料,装了鸡喝的水,投喂下去,而后又到林下的黄连地里瞧了瞧,阳光已星星点点落在树叶间。
顾一唯感觉树距挺大,他思忖着这些天日头辣,会泄了强光照进来,于是在各棵树干上爬上爬下,在林间绑了两层遮阳幕,上半晌忙得汗水长流。
随便扒拉几口饭后,顾一惟提上大麻袋,出发去镇上,麻袋里分装着朋友们的剩余订单包裹。这一回,富余的核桃比较多,顾一惟略略沉吟,临行再取了五斤扎成一个包裹。
镇上的快递收发点里,那姑娘都已经认识顾一惟了。
“你又来啦,今天还有这么多?”姑娘一边给他找纸箱,一边唠嗑,“你是在网上卖核桃吧?每天跑来跑去寄,能赚钱吗?”
“不赚什么,都是寄给朋友。”
那姑娘就撇撇嘴:“那没意思,还不如直接让人家来收干核桃,省点力。”
顾一惟笑笑,没接话,拿着姑娘给过来的箱子装包裹。
那姑娘却话多:“外头人其实也蛮可怜的,新鲜的吃不着。”她有点幸灾乐祸,“越吃不着,越想吃。”
两人跟昨日一样,配合着打包,最后又剩了一个包裹。“这个寄不寄?”姑娘问道。
“不寄,过会儿再说。”
“行。”姑娘古道热肠,叽叽呱呱惋惜道,“你该提前就问好地址的,这天儿跑一趟热死了。”
顾一惟嗯了一声,抱了五斤重的核桃包裹,仍往网吧走。(未完待续。)
第243章 现代版的结发夫妻
星期六,陈池休息在家。
原本要赖床的,不过许霜降要帮陈池做件事,她一早就违逆陈池意愿,兴冲冲地起床。
陈池支着手肘,撑起半边身子,特别无奈地看着她团团忙碌。
“霜霜,为什么这么贤惠?”他的声音还有点刚睡醒的沙哑,半眯着眼,慵懒又蛊惑,“把窗帘拉上,过来再睡会儿。”
许霜降不搭理他,自顾自将一张野餐用的薄塑料台布铺在地上,摆了椅子上去,又翻箱倒柜将陈池的电推剪找出来。
“给你两分钟的时间,再不下床,我自己出去买菜了。”
两秒钟不到,陈池就腾地下了床。
“过来坐。”许霜降满意地拍拍椅子,脸上带着计谋成功后的狡黠得意,还有丝取笑,“你不知道我不可能现在出去的吗?这么早,超市都没开门呢。”
陈池瞪出眼睛,似乎刚明白过来,而后转身要往床边去,却被许霜降一把拉住:“哪里去?”
“你也知道很早?”陈池反手抱住她,哀怨道,“有这么早开工的理发师吗?”
许霜降确实理亏,赶紧安抚道:“你都已经起来了,就让我现在就剪了吧,待会儿天热,碎头发粘在皮肤上不舒服。”
她把陈池拖到椅子边,摸摸他的胸膛,弯起嘴角讨好道:“我给你用我的毛巾围在脖子里,你的毛巾颜色深,头发茬子落在上面看不清楚,清洗不方便。”
“逗你玩的,怎么就割地赔款节节败退了呢?”陈池拧拧她的脸颊,笑得促狭。
许霜降刚要虎起脸,陈池就自动坐下,一副英勇就义样,眼一闭,深吸一口气:“来吧。”再睁眼,甚是可怜地说道,“霜霜,夫妻一体,你一定要记得,我的形象也是你的脸面,别的我就不多说了。”
许霜降计划给陈池剪头发之前,雄心万丈,真要开始时,却不敢下手了。
陈池等了半天,不见她动作,突地笑出声,青灰软壳蟹每在关键时刻就瑟缩不动了。“拿来,”他伸手道,“我给你演示。”
许霜降不是男生,不知道男生出门闯世界,看似比女生潇洒少顾忌,其实多少也有不方便之处。尤其对于不走艺术路子的男生来说,头发时不时要长长,简直令人愁闷。
这不,陈池做新郎时洗剪吹的那发型,到了八月里,有了重新修剪的必要。许霜降这才知道,原来陈池以前都是拿电推剪自己料理的。
这地儿,人工服务项目顶顶昂贵,这才有男人的业余才艺从泥瓦工、管道工、园艺工一直涉猎到修车匠,而女人们的修行体现在家政和布艺上,弄不好,管道园艺也一并照拂了。瞧许霜降自个儿,挺娇柔一姑娘,不也备了一盒自行车修理工具吗?连补胎的原理都懂了。
所谓的能干,少部分是天生,大部分是环境所迫。
许霜降听完陈池在理发技能上的成长史,万般心疼。陈池初来时准备不足,根本没想到在国内先去理发店当个学徒,培养点理发技巧。
“那你怎么办的呢?”
“找同学互帮互助,你剪我,我剪你,互相探讨,几次一来,大家都会了,后来自己照着镜子,也不用麻烦别人了。”陈池靠在床头,专注地给他们的婚礼现场照片做美工编辑,嘴里说得轻描淡写。
许霜降倚在他身边,当时就自告奋勇请求道:“要不我来试试,以后我给你剪。”
“好啊。”如胶似漆的蜜月里,陈池还没有驳过许霜降,习惯性就应了。
于是,就有了星期六早上这一出。
“很简单的,照我这样做就行了。”陈池反手就在自己头顶推了一条发纹。他对许霜降十分纵容,胆子又奇大,既然她对理发好奇,那就让她在他头上试验,见她胆小不敢动手,他还示范鼓舞上了。
“哎呀,你怎么看都不看就随便乱剪呢,万一不好补救怎么办?”许霜降反倒急了,摸着那条浅浅纹路左看右看。
“开始。”陈池笑着下令,“怕什么?剪不好,不还有我吗?再不行,我也敢顶着脑袋出门,我家胖妹妹给做的行为艺术,我骄傲。”
许霜降噗地一笑,定定神,小心翼翼地把电推剪放到陈池头上。
“疼吗?有没有伤到头皮?”她摒着呼吸问道,手指拨着陈池的发根,细细地检查她剪下的第一条纹路。
“霜霜,”陈池好笑不已,一把将许霜降扯到膝盖上抱着,“你把我一早拖下床,就是要给我做头顶按摩是不是?”
两人笑闹一阵,许霜降继续。
陈池端坐着,任由许霜降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她的动作细致轻柔,认真得稍嫌啰嗦,推一剪子,就要前前后后来回看,流程上也有些颠三倒四,剪着剪着就去顾那些碎发,拍拂着他的耳后脖颈。
陈池久久不语。
窗外,楼下的行人路过,自行车骑过,小巷渐渐随着阳光一起苏醒,外面的声音透过窗缝钻进了他们的房间,但他依然能清晰地分辨出她清浅的呼吸声,他甚至能从她的呼吸声中知道,她这一推剪下去,好像只是堪堪满意效果,正琢磨着或者迟疑着要不要给他再修补修补,他还能知道她总是看那些小头发茬不顺眼,非常懊恼她没法全部清理掉。
“霜霜,我总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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