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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霜-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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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辞职不做了?”陈松平极意外。
“不是,”陈池黯然摇头,他离婚了,买房子不用考虑许霜降的因素,地点就无所谓了,“买了先放着,以后你们年纪再大点,我总要经常回来。”
“我和你妈妈不用你老挂在心上,我们两个挺好的,你工作在外面,房子要买来能现住,租着别人的房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你也别想这么多以后,我们老了你如果回来看我们,自然住家里,我们的房子本来就要传给你的,你在这里另外买套不住的房干什么?”
陈家的房以后是给陈池的,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陈松平从来没有如此明确地在陈池面前说过,他一向叫陈池去拼去闯。社区里以前有户老同事家闹架,儿子想让父母早点把房本的名字改成他的,父母半伤心半迁就,邻居们议论纷纷,背地里劝父母不能改,改了房子就成儿子的,到时候儿子有名目把他们赶出去租房子。陈松平曾不咸不淡地在陈池面前亲口点评道,惦念父辈那一点薄资的男儿,不是有志气的好男儿。
可是,这时陈松平突然像别人家溺爱孩子的父亲,温情无限地提前许诺。陈池愕然地盯着父亲平淡中慈和的眉目,老半天才适应过来,他默默地将那股莫名涌上喉咙的软涩咽下去,展颜道:“那你们跟我去住。”
“再说再说。”陈松平仍是那句话。他瞧着陈池殷切渴盼的表情,笑一笑说道:“以后我和你妈只剩一个的时候,总是要跟你的。”
“爸,”陈池一愣,当即不满道,“你说这些干什么?”
“生死之事,人人避不过,有什么好忌讳的?”陈松平豁达道。
栏杆外,一阵风来,卷起了父子俩的衣角。
“爸爸这辈子,也没有和你爷爷奶奶在一起很多日子。你奶奶过世早,你爷爷和你大伯住,爸爸十六岁就离开家了,后来正巧有个机会,单位送我去上海进修,进修完了就派驻在那边。”
陈池惊讶地望向父亲,他从来没有听过父亲讲过这段往事。
“那时候我和你妈妈才认识没多久。”陈松平望着天边,眼角细纹都似乎柔和地舒展了,声音悠缓:“后来我想,你妈妈怎么办呢?你妈妈随我调动是很困难的,我就打了申请,换到了她的单位。”
“山里的厂,一开始是妈的单位?”
陈池从没有想到,父亲和母亲,竟然有年轻的爱情。他从小,能记得的就是父亲板着脸指着墙角叫他站过去,妈妈在爸爸背后抽隙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先服帖下来。这种印象深刻得贯穿了他整个童年记忆,让他一时调适不了,他默不作声地瞅瞅父亲,想从父亲清癯的面容里找出那遥远的荡气回肠。
“爸爸这辈子,算下来,和你妈妈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这在当时是没有想到的。”陈松平的叙述始终从容,似乎多少年都这样波澜不惊地经过了,“这其实也正常。一个人,除了从出生到成年的这段时间和父母在一起,组建家庭后,就和另一半在一起。”
“人,相伴最久的,不是父母,不是孩子,是自己找的另一半。”陈松平侧转头,温和地注视着陈池。
陈池回望着父亲,怔忡想问,另一半走了会怎么样,却问不出来。
“霜霜这个媳妇,我很中意,”陈松平轻叹了一口气,“我第一眼见到她,就想这个姑娘性格肯定不差,后来果然觉得她为人细腻,心地单纯,配你很好。你妈也喜欢霜霜,我们到你那里住过半年,你妈回来说,这样的媳妇,就是一直住在一起,也能和睦的。”
陈池垂着眸,掩去眼中那抹涩楚。
“本来我想和你妈去她家瞧瞧她,劝劝你们,但我看你不想我们父母掺和,你妈现在又动手术了。”陈松平又是一叹,“过日子始终是你在过,夫妻相处更是只有自己才知其味。”
“陈池,你第一次成家时,爸爸妈妈总想给你掌眼,以后……你自己想想清楚,爸爸妈妈就不发表意见了,但我们希望你好,不误人也不误己。”
“……嗯。”
秋风融在一街的金黄阳光里,裹上栏杆,却裹不过来那街边的糖炒栗子香。陈池挑眸望去,他曾哀叹年年秋天里要记得一件事,必须给她买一回糖炒栗子,她曾哀叹年年秋天里吃了他的糖炒栗子,就要记得给家里的床铺与他的衣服换季。
却原来他们的年年,只得这几年。
黄昏,晚饭送到病房。
“这个鱼大,我吃不了这许多,你和池儿分了吧。”
“你吃,医院的饭菜陈池吃不惯,点把东西也吃不饱,待会儿我和他到外面吃,你把汤喝了,鱼也吃,能吃多少是多少,小心刺。”他的父亲絮絮叮嘱不停,想了想,拿了一双筷子把鱼夹出来,“你一只手吃饭,还是我给你挑刺。”
陈池看着母亲坐在床上,父亲坐在床沿,围着床边柜上的几小碗饭菜,地用饭。父亲认真地挑鱼刺,他的动作不是很灵巧,肯定也已比不上他在许家熏陶过的技巧,但却非常细致,慢慢捋下一筷子鱼肉,反复再瞧一遍才放进母亲的米饭上面。
陈池帮不上忙,坐在床尾看着看着,神思有些飘散。许霜降总体上生病少,有就是感冒,在家里吃药养养就能好。他故意谑过她是个壮犊子,小时候底子打得好。今年春天她病了一场,迁延许久,起初他正好出差,她一个人拖着病体往返医院输液,身边无人照顾。他回来,她避去了娘家,后来他去接回来,她也只是每天静静地睡,吃着他下班带回来的外卖,好吃不好吃都不发表意见,就这样渐渐好了。她从来没有向他描绘过病情,也没有向他讲述过高烧那几天怎么吃怎么过的。
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对他沉默?
第564章 失败的爱情
“啥?”
“你哥哥离婚了。你别傻不拎掂地老问嫂子怎么没来。”
“这……不会是真的吧,怎么可能呢,哥和嫂子,那是好得不得了的啊。”顾四丫惊得语无伦次,在视频里,眼珠子都鼓大了,“妈,啥时候的事情啊?”
“上半年六月。”陈松安再次叮嘱道,“你打电话慰问小舅舅小舅妈,就好好慰问,别提你霜霜嫂子。今天你打电话前,你舅妈本来挺高兴的,被你愣不隆咚问一句,后来就不怎么笑了。”
“难怪,”顾四丫回想着,“我说我在问哥,嫂子一个人在家过国庆节,过得好不好,你就突然插进来问我在学校里干啥。难怪哥也没回答我。”顾四丫消化了半晌,仍觉得无法接受这事儿:“哥六月就离了?我咋什么都不知道?”
“要你知道干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喜事。”陈松安瞪着女儿,忽地探问道,“你们也常联络,池伢平时没说起过啥,比如他和霜霜怎么怎么地?”
“哥能说啥,他每次提到嫂子都是好话。”顾四丫嘶地一声,歪着头想起过年时许霜降才待到大年初二就先走了,现在回过头来想,倒是不寻常。还有,过完年她到他们那儿去参加学术研讨会,也没见过许霜降回家住,就只有在临走短短碰了一面,她事后告诉陈池说嫂子出差回来了,陈池似是很意外。顾四丫想着,许嫂嫂出差的行程,照他哥一贯教育她的那份谨慎周全,不该早就了如指掌吗,他意外个什么?莫不是那时他们分居了吧?
“我在想,你哥和霜霜是不是早就闹矛盾了,为了不让咱们家里人担心,就一直隐瞒着。你想想,霜霜今年过年来才待几天?”陈松安也这样说,长吁短叹,“这么好的一对儿小夫妻,怎么说分就分了。”
顾四丫使劲回忆着她和陈池之间的联系,还能记起来他说过今年准备休年假带许霜降出去玩,喃喃地不知说啥好。
“你小舅舅小舅妈对谁也没说,只是我们自己家里人知道。我们小区那些老婆婆们,整天没事干,大太阳底下溜着弯闲扯,要是她们听到一些风声,不出一天半天,就能传得沸沸扬扬。你知道的,你小舅舅最烦这些。唉,你小舅妈不让说出去,大概是想你哥哥和霜霜一向好,吵吵后还能有转圜,要是这里嚷嚷开了,以后你哥哥再带霜霜回家来,那些碎嘴巴的人七瞅八瞅还要来打听,弄出尴尬来。
“妈,停,停,”顾四丫受不了她妈这嗦,直截了当问,“哥和嫂子到底是吵架还是离婚?”
“离婚,离婚证都领了,你说是不是离婚?”陈松安唉声叹气道,“他们离了四个月了,都小半年了,我看这情势,静悄悄地没声息,这婚就像离定了。”
“领证了还不叫离定啦?”顾四丫嚷道,“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离的?”
“你小舅舅小舅妈都没怎么说,听说是性格合不拢。”
“他们都结婚好几年了,现在才合不拢?”顾四丫不信。
“你没结婚你不懂,”陈松安白了女儿一眼,“两个人的性格脾气都是要一起过好多年才能摸透的,结婚十几二十年过不下去要离婚的,我们小区就有几家。我和你爸爸的性格就合不拢,我们陈家屋里的人个个干脆有主见,办事利索,你爸就慢吞吞的一副性子,做什么都拖,年轻的时候还好点,越老越不勤快,楼上滴水都要等我回家去理论,他自己都不管的,还劝我不要生闲气。”
“妈,现在不是说你和我爸。”顾四丫忍不住打断,“说我哥呢。”
陈松安想起侄子,又叹一声:“我抱你哥都比抱你多了几年,池伢真是我从小看到大,他的性格是好的呀,出入谁不夸,霜霜也好,温温柔柔的,叫人打心眼里喜欢,怎么会弄成这样?”她吸着气兀自琢磨,“他们结婚有几个年头了,老不生孩子,会不会……”陈松安突地住了口,想到自家姑娘未婚,可不宜讨论这些。
顾四丫却利落接口道:“不孕不育可以看医生,用得着离婚吗?”
“你懂什么?”陈松安瞪着女儿,“不说了不说了,你哥最近心情不好,他以前脾气多爽的一个人,这次回来,我看他笑起来也牵强。你说话注意了啊,别没大没小不知轻重。”
顾四丫左思右想,不敢去问陈池。
在学校宿舍里转了一圈,委实平静不下来,顾四丫想起了陆晴。
一开始她犹豫着说不说,直到寒暄过后,陆晴问起了陈池:“我们公司有些人在国庆节前一天就请假了,拼拼凑凑都休了十多天出国玩,陈哥出差的行程上本来好像说要在国庆节前回来的,也没进公司,他是不是去什么好玩的地方旅游了?”
“没呢,我舅妈动手术,我哥回来照顾我舅妈。”
“陈伯妈怎么了?”陆晴立时关切道。
“手上长了个包块,已经切除了,还好明天就出院了。”
“啊,包块?要紧吗?”
顾四丫将舅妈的病情如此这般讲了一大通后,听到陆晴说:“陈哥真孝顺,咦,怎么听起来都好像只有他前前后后在忙碌,你嫂子没跟着去看望啊?女人照顾女人,不是更方便吗?”
“……”顾四丫再也憋不住,“啊,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怎么了?”陆晴一转眼珠子,笑起来,“让我猜一猜,难道爱情不足以让你嫂子心甘情愿去给陈伯妈端屎端尿吗?也难怪的,婆婆和妈妈总是隔了一层的。”
“不是,不是,”顾四丫猛摇头,贴近了屏幕说:“你不知道?我以为你和我哥在一家公司里,或许会听到点风声。”
“什么呀?什么风声?”陆晴屏气问道。
“你相信吗?我哥离婚了。”
“啊?”陆晴愣住,忽地抬手蒙住了嘴巴,露出一双眼不停转圈打量着屏幕里的顾四丫,声音捂在掌心里,颇有点辨不清,“真的?”
“你也不相信吧?我哥和我嫂多好呀,”顾四丫哀哀叫着,“我刚听到的时候,完全傻了。我哥和我嫂子谈恋爱,都是我见证过的。那时候我在大学里,你有没有印象?我还说起过我哥,我还帮我哥出过主意,小晴儿,你有没有印象?”
“……唔。”陆晴瞄着激动得手脚乱舞的顾四丫,慢慢应了一声。
“你看,你也记起来了对吧。”顾四丫仰天长叹,脑中闪过当年陈池追许霜降时的片段,她哥遮遮掩掩却又忍不住喜悦向她透露点消息,反过来又恶狠狠威胁她不要乱说,把许霜降保护得像全世界都要去吃了他女朋友似的。
男人怎么追女孩,顾四丫虽然还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可她心里早有谱了,那是她从她哥身上看来的。校园里约出去玩再早晚在楼下送盒饭那一套,她可看不上,起码得像她哥一样,束起围裙自己做饭,买米买肉永远不忘买布丁。
“啊,”顾四丫大叹着,一脸想不通,瞧向屏幕里的闺蜜,“小晴儿,你不知道,他们俩就是走在我前面的婚姻模板,我跟我妈说了,找不到像我哥对我嫂子那样好的男人,就不要拉过来给我相亲。可是现在,他们离婚了。我还怎么相信爱情啊?”
陆晴慢慢地放下了手,咬住唇侧头思索,半晌说道:“爱情永远是可以相信的。失败的爱情,终归不是爱情吧。”
中午时分,陈池在医院门口买了几只水晶梨,眯眼望向远处的糖炒栗子摊,手机响了。
“陈哥,我听芳怜说,伯妈开刀住院了。”陆晴细柔的声音在电话那端絮絮道,“伯妈现在怎么样?芳怜说,陈哥你没日没夜照顾在病房里。”
陈池不由推开笑意:“我妈已经好多了,只是个小手术,做得很成功。黛茜,谢谢你关心。”
“我只是打个电话问问,这是应该的呀。”陆晴翘起唇角,“伯妈手术顺利,那真是太好了,陈哥,你就可以放宽心了。”
“嗯,是的。”
“陈哥,芳怜说伯妈现在住的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有时候探病的人多,来来往往影响休息,我有个亲戚的亲戚,正好和这家医院里的一个医生认识,你要是想转单人病房的话,我可以试着托他给伯妈留意一下。”
陈池一愣,连声感激道:“谢谢,谢谢。前几天我妈刚动完手术,我看那环境太吵,确实是这样想的,不过床位紧张,一时半会轮不到,现在倒用不着了,我妈明天就出院了。”
“我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最要紧就是头几天了,”陆晴惋惜道,旋即嫣然一笑,“伯妈康复就最好了,回家比医院舒服多了,伯妈可以好好调养,陈哥你也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芳怜说她跟你视频,都觉得你瘦了呢。”
“这丫头,什么都说,才几天哪有这么夸张?”陈池摇头笑道。
“照顾病人是很累的,我以前跟着我妈给我外婆看看盐水,就有体会,单单坐着就被医院的味道闷得受不了呢,更不用说像陈哥你这样白天黑夜都陪护,陈哥,你一定要注意休息。”
“哦,还好,我爸爸和我轮换。”
“陈伯伯好吗?陈伯妈生病,最急的就是陈伯伯了。”
“是,我爸他年纪大了,我让他回去休息,他总是不肯,还好他身体一向康健,这段时间撑下来了。”
“陈伯妈出院后,陈伯伯可以轻松一点了,陈哥,你要让陈伯伯也补一下,吃点保健品什么的。”
“对的,”陈池连忙点头道,“黛茜,要不是你说,我都想不到这层。”
“哈,男人忙的事情多,心也粗一点。”陆晴俏皮道,“我妈说的。”
陈池不禁笑出了声。
“陈伯妈要是多生了一个女儿,陈哥,你这回有商有量就要好很多,我们独生子女最怕爸妈生病了,遇到事都不知道找谁分担一下,只有自己扛着,有时候压力特别大,真宁愿他们平平安安,钱呀什么少赚一点倒没关系。”
“是啊。”
“现在伯伯伯妈都好,陈哥你不用担心了。对了,陈哥,假期结束后,你会再请几天假吗?”
“看情况,公司事情多,应该不会延太多天。”
“真是辛苦。”陆晴话中盛满同情。
陈池笑起来:“公司那边怎么样?大家过节都很开心吧。”
“开心。”陆晴的语调欢快起来,像百灵鸟唱歌一样,“陈哥你节前没进公司,把我们这些人愁的呀,不知节假日的现金补贴还发不发。”
她叽叽叽地讲述着同事们的小趣事,这通电话便打了有一刻钟不止。
陈池放下手机,因笑了几回,眉间郁色去了不少,仰头望望天色,但见蓝天白云朵,被暖秋的风推移着,大团大团地似软棉絮般,柔柔悠悠又迅捷地罩过来,他呼了一口气,抬步往医院走。
第565章 访客
汪彩莲出院后没两天,国庆假期结束,陈池不得不回去上班。
他现在两头忙,父母这边每时每刻牵挂着,自己这边要搬家寻新住处,中介一会儿约他看拟租的房子,一会儿约他看售卖的房子,陈池下班后都来不及在路上解决晚饭,便要和中介会合,到处转。
周六上午,陈池在家,虽然房子还没找到,他也准备着手打包整理。
他在屋子中转了一圈,怔怔半晌。
自从许霜降走后,陈池独自生活在这套房子里,早出晚归,慢慢地似乎也过下来了。这屋里的陈设仍有她的痕迹,他几乎没有去动过,就像在一堆机关中居住,有意识地收敛着自己的活动范围,只在必要的空间内坐卧起居。
许霜降留下的生活痕迹,和他安安泰泰地共处了几个月,这上午,被陈池打开柜子一一查看,便又清晰无比地逼迫到他眼前。
许霜降给他留了很多东西。那些锅碗瓢盆,各式各样,有的是丈母娘给的,有的是她陆续添置的。柜中有好多好多床被子,真空袋外附着她手写的标签。那些窗帘台布靠垫,却不知哪样是房东提供的,哪样是她买来的,只有问她才清楚。
陈池一件都没有装箱。打开,默默关上,一上午,他就只会做这件事。
他在五斗橱的抽屉内壁上发现了一张干洗店的收件凭据,上面写着男女外套各一,取件日期是在六月里。
六月,他们闹着离婚,她竟然还愿意给他的衣服送洗。
陈池盯着这灰色小条,估着日期回想那天他们在干什么,吵架?冷战?好像是他的工作日,他在上班,她不知在家干什么,自她从顾一惟的公司辞职后,白天她经常神龙不见尾,他根本管不住。
陈池失神片刻,便想把纸条扔到垃圾桶中去。他走了两步,心中一动,低头再细看,凭据按理该交还洗衣店,现在还留在抽屉里,莫非许霜降忘了去取衣服?
门铃叮铃咚咙地响起。
陈池猛抬头,这一刻,他差点以为许霜降正好回来取衣服了。她记性好,总会想起来的,她做事有始有终,想起来后一定要过来拿纸条取的。
门铃继续叮铃咚咙地响。陈池一步跨出,旋即记起自己早上订了午餐外卖,注明了十一点以后送,这时间,大概是外卖送来了。
他吸了一口气去开门。
门外,陆晴笑盈盈。嫩黄大翻领紧身衣配深驼色羊毛短裙,外罩一件短外套,小皮靴细长腿,手里拎了一个纸箱,像是水果批发市场售卖的整箱水果,俨然是一副上门做客的模样,眉目闪亮:“陈哥,你在家啊。”
“哦……”陈池愕然,迅速扯起笑脸。
陆晴笑得热情又含蓄:“我以前有个宿友,约我出来办件事,正好在附近,事情办完,她送了我一箱猕猴桃,我一个人哪能吃得了这么多,就想过来看看,你要是在家的话就送给你,省得我这么重地拎回去。”
“我不要,哦,我不太吃水果,你自己吃。”陈池着实意外,说得都有点张口结舌。
“你不太吃水果?水果要常吃,对身体好呢。”陆晴含笑睁大了眼睛,娇俏着埋怨自己,“我手机没电了,不然提前打电话问你要不要。陈哥,我提都提上来了,你分走一点份量吧,我提回去好轻一点。”
陈池望着门外拎起水果纸箱笑微微的陆晴,顿了一秒,朝门内退了一步,绽笑道:“请进,请进。”
陆晴的小酒窝儿就深了,笑容越发明媚。跨进门槛内,下巴抬起十五度的角,略仰脸,打量着玄关的吊顶,视线延伸向空静的客厅。忽而触及陈池的目光,便抿住了唇,像生涩的客人那样拘谨又知礼。
“要脱鞋吗?”
“不用不用,直接进来吧。”陈池说着,意识到自己穿得十分轻简随便,光着脚板和小腿,只穿了件家居灰t恤和黑蓝短裤。他敛眸扫了自己一眼,再抬眼,陆晴已脱了小皮靴,露出一双脚,着了裸肤色的薄棉袜,俏生生立在地上,低眉朝鞋架上轻瞥,神色略窘,好像在等主人家安排。
鞋架上只有陈池的皮鞋和大拖鞋。
许霜降当日拿走了她的所有衣物,出门时走在陈池身后,换鞋后连拖鞋都装袋带走了。陈池当时满腔冷意,候在门外没看见,慢慢地过了几日才醒悟到这一点。
他还特地翻过鞋柜,许霜降确实连拖鞋都没给他留下。
不过,即使她的拖鞋还在,他也只会收起,不可能让别人穿,她不就耿耿于怀这些吗。
“黛茜,你真的不用脱鞋,我这地板脏,而且凉。”
“没事儿。”陆晴扬起眉,眸底带笑,毫不在意,轻盈地踩了袜子走进来,起落间好似有学过天鹅湖的舞蹈功底。
“猕猴桃先放在这里。”陈池指着桌子,客气道,“不好意思,家里有点乱,我给你倒杯水。”
他匆忙转进厨房,瞄到凌乱的水槽和灶台上烫牛奶的小t锅,才想起他今天还没烧开水。陈池转身想开冰箱,却见陆晴翘着嘴角跟到了厨房门口。
“哦,没热水,你喝冰饮料吗?”他尴尬道。
“陈哥,你别忙了。”陆晴弯眉道。
陈池打开冰箱,随即又关上。他的冰箱很空荡,只有牛奶。“饮料也没有,我还是烧水吧。”
陆晴噗嗤一笑:“陈哥,你还是别忙了,我不渴。”她说得俏皮,“要是渴了,不还有现成的猕猴桃吗?”
“呵,是啊。”陈池轻笑点头,招呼道,“黛茜,那你到客厅坐一下。”
陆晴依言回到桌边坐下,并着膝盖,小腿斜后,十分的淑女。一双眼睛瞧向陈池,扑闪扑闪地煞是灵动。
陈池拉开对面的椅子,也坐了下来,顺势抬眉瞧向她。
陆晴无端静了一瞬,张口就问:“伯妈好一点了没有?”那双笑眼便拢起了轻忧。
“好一点了。现在在家里调养着,已经拆线了。”
“那囊肿的结果……”陆晴问得小心翼翼,身体也不由向前倾,脸上满是关切。
“手术后的化验报告昨天出来了,没什么问题。”陈池呼了呼气,含笑道,“黛茜,谢谢你一直关心。”
陆晴自从得知陈池母亲住院后,这段日子便常常问起。汪彩莲住院时,她自告奋勇要托关系争取转到单人病房去。虽说那时已经快出院,用不着转病房,陈池却十分感念。他回来在机场路上,陆晴就第一时间打电话慰问,这几天上班时在茶水间遇到,也会问起陈池妈妈的近况。陈池此刻这一句谢,十分恳切。
“陈哥,你不要和我客气呀。在工作上你一直帮我,我都没有帮上你什么。”陆晴柔柔说道,“伯妈恢复得好,大家都开心了。”
“嗯。”
桌上的娟玫瑰已落了一层灰,花瓣看上去没那么鲜亮了。陈池和陆晴各坐一边,中间隔了陆晴带来的绿色弥核桃纸箱。一个话题结束,陆晴抿着小酒窝,半垂眼睑,瞟到了娟玫瑰上,很稀奇地俏声问道:“咦,这花好看,真的假的?呀,做得这么逼真,我就说花瓶里没有水还开得这么好呢。”
陈池落眸在花上,滞了滞,转开话题问道:“黛茜,今天约你出来的那个宿友,是和你去年住过一段时间的方小姐吗?”
陆晴不意陈池会提这个,眼睛一转,答道:“不是哎。是之前我合租认识的一个女孩。”她咯咯地笑起来,解释得格外详细有趣,“我那个宿友,和我关系很好,她今天要去相亲,介绍的人是她的领导,好像对方那人是领导的一个亲戚,她领导以前把那人给她单位另一个同事介绍过了,没成,据说那人不怎么样,我宿友不好明着拒绝领导,所以叫我过来,万一不中意就给我个信号,让我去救场把她拉走,免得大家太难堪。”
“是这样啊。”陈池接着闲聊,“那你宿友相亲得怎么样,用到你去救场了吗?”
门铃又响。陈池猜想这回是外卖送到,他交代一句:“我去看看。”便起身走向门口,显然并没有很留恋陆晴宿友相亲故事的结局。
陆晴不用再绘声绘色讲下去,也不见遗憾,噙起酒窝儿,视线随着陈池的后背,待他去开门,她便嫣然一笑,转头打量客厅,在两道打开的大小卧室门口扫了几眼。红木地板一直铺进去,里面更是幽静。那卧室的玻璃窗定是敞开着,天光从外面照进窗户,倾泻到房门口,和客厅方向照过去的白日光相遇,在进门处的地板上映出了一片比别处更加滑亮的光影。
“大哥,他们人不在啊?”
自打隔壁装修换了门后,这层住户都没有了原装门,连着门上刷好的门牌号码都没有了,偶尔有几个新手快递小哥会敲错门。
“我不清楚,要么你再敲一下。”陈池回道,顺手待要再关门,侧身望回客厅方向,里面没有一丝儿声响,他不知何故微顿,拉着门把手沉吟不动。
隔壁吱呀一声:“谁?”
“你的包裹。”
廊道里响起了别人的对答,陈池敛眸手腕略收,便要将大门关起。
“等等,等等。”
这回可真是他的午餐外卖送到了。
他收下,外卖小伙转身走了,隔壁的快递小哥要从他门前走廊经过,陈池拉上门,再返进客厅,却见陆晴不在桌边了,厨房有水流哗哗声。
“黛茜,”陈池探到厨房一瞧,惊道,“你怎么……帮我洗碗?”
水槽边,陆晴扭身回头。
第566章 不要讲给别人听
一个人的日子会时不时发懒。
陈池昨天晚上吃过的饺子汤碗、今天早上喝过的牛奶杯,原本都搁在水槽里,想等盘盏积聚得再多一点,一次性洗一槽。现在都被洗净捞出,光光亮亮摆在台面上,旁边还多了一个泡菜坛。
陆晴依着水槽,手中捏着蓝白格子棉方巾,那涂着透明浅粉色美甲油的手指尖益发娇润醒目。
“我正好想洗一下手,顺便把碗冲了。”她笑着,“在家的时候,我妈经常叫我洗碗,我都习惯成自然了。”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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