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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霜-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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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亏没下雪,但这里比我们家那儿还要阴冷,你觉得吗?”
他抬眸望向许霜降,她脸色冰冷鄙夷,站在那儿,浑身长满了刺。
陈池坐了下来,狠狠地搓了一把脸,双手插到头发里,低头盯着地板。
许霜降转身向外走。
“霜霜,”陈池抬头叫住她,“我们之间争吵,就在我们之间解决,不要把别人扯进来。”
“是别人要挤进来。”许霜降突地拔高声音,“你以为我要浪费精力去扯一个不相干的人?”她气得胸膛都要炸开,说话讥诮,“也行,要不你先把地址报给我听?我把她扯过来,你们两个索性在我面前见光畅聊,省得这么辛苦,发几个字过去,就像几辈子没说过话似的,回来一大段。”
“霜霜。”陈池不禁闭了闭眼,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我给你解释。黛茜这样叫我,只是因为我们是熟人,四丫叫我哥,她叫我陈哥,就只是很普通的称呼。昨天她发消息给我,说她前一天已经回来了,我那时正好在机场,所以她就知道了我昨天回来。大家都是一个公司的同事,也是同乡,说起行程,是很正常的事。我想通知你,但你拉黑了我,整整一周音讯全无。”
他的声音有点疲惫:“霜霜,能不能不吵了?聊天记录是我昨天在机场删掉的。你原本就在瞎疑心,我怕留着那些,你更不知道要想成什么样,所以当时就删了。但我向你保证,我和她只是工作交流,真的没什么。”
“工作交流?还没到上班工作时间就开始频繁交流?连父母都见了?”
“霜霜,你明明知道事情不是这样。”陈池满脸无奈,“别这样说话。”
“那要怎么说话?嗲着声音叫陈哥?”许霜降不屑道,“下点小雪就嘘寒问暖?你遇不遇到雪,用得着她来幸亏?”
陈池颓然叹气,沉默地瞧着地板。
许霜降死死盯住陈池,过片刻,慢慢说道:“我以前拿到过你的手机。”
陈池一愣。
“你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她沉声道。
陈池皱起眉:“你希望我解释什么?”
许霜降嗤笑,转身就走。
“霜霜,”陈池一个箭步拦住她,“那都是些小事。”
许霜降倏然抬眸,咬住唇,一言不发。
“你答应我,不激动,不乱发脾气,我好好说给你听。”
“我乱发脾气了吗?”
陈池叹了一声,妥协似地答道:“没有。”他稍顿,整理了一下语句,开腔道,“霜霜,黛茜在意大利遇到了一件比较不好的事,公司丢了一些现金,她受了怀疑,心情不太好。她是四丫的同学,于情于理我不可能漠然视之,我跟她讲,清者自清,安心工作,过一段时间拿工作业绩说话,这些都是很普通的安慰话。”
陈池觑了许霜降一眼,见她板着脸没有任何反应,没有暴跳如雷,暗暗吁口气,继续说:“你知道她不是本地人,在这里无亲无故,出差要好几个月,她去意大利前把房子退了,回来时大包小包,居无定所。”陈池顿了顿,“我有车,聊天里约时间是因为她搬家,我帮她开一趟。”
“你帮她开一趟?一趟够了吗?”许霜降的面色不辨喜怒。
“两趟。”陈池叹道,极是苦恼地更正道,“她搬了两次。”
“包括你们从意大利回来那天吗?”
陈池稍怔,点头承认:“她在意大利住了几个月,东西很多。”
果然同机回国,果然特地开车帮陆晴安顿,许霜降直直地望向陈池,轻声问:“东西很多?怜香惜玉了?”
“霜霜,你答应我的,好好说,不乱发脾气。”
“凭什么?”许霜降盯牢陈池,眼眶渐渐发热,“凭什么?凭什么我在家里给你收拾行李,洗衣服,你去给她搬东西?”
“霜霜……”
“凭什么我们的家,我要一个人搬,你去给她搬东西?”
“霜霜,那时我……”
“你知不知道在三十七八度的高温下一趟趟搬家是什么感受?你知不知道被人催着赶着走是什么感受?你知不知道收拾别人留下的垃圾是什么感受?你知不知道处理别人的脏旧破垫子是什么感受?你知不知道就在这里,就在这里,”许霜降气得手指发抖,“我妈蹲在地上给你擦地板?”
“霜霜。”陈池慌忙靠近,试图抱住她。
“走开。”许霜降猛地推开他,旋风般冲到她的床头柜前,将装在无纺布袋里的包蛮力扯出。
这包是陈池头一回去意大利出差买给她的,这是奢侈品,她上班用,平时很珍爱,即便再累都不会将它放到地上,只要带着它,一定会挎在肩膀上或者提在手上。组培中心的办公室还没建成前,她去苗圃,只能把包放在管护房,每一次她都要把小范那张办公桌周到地擦了又擦,才会把包放上去。年前他们去陈池父母家,预计要走好些天,她便将这包用皮具油护理了一遍,套在袋子里遮灰,想着年后回来继续使唤。
性情温和的人发怒,像头蛮牛。
有多喜爱,就有多憎厌。这个包的待遇比许霜降弃在陈家的那个包还要凄惨,许霜降看也不看,直接将它甩走:“凭什么,我的东西要给她先过眼?凭什么,我要接受她的审美观?”
第507章 你也是我的眼光
包骨碌碌地贴着床褥飞了一条对角线,去势猛,到另一边床角刹不住,翻滚到地上,直接滚到陈池脚边。
陈池下意识低头,再抬头,恰见许霜降冰寒着脸拿起床头柜上的首饰盒。
“霜霜。”陈池急喝道。
“这是不是也是她给的意见?还给你。”
许霜降手起之间,暗银灰的小盒子砸向大床,迅捷地在床沿弹跳一下,噗地落到地板上。
陈池终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小盒子掉在他面前。他滞了一秒,躬腰捡起,拂了拂盒子外壳,打开盒盖,里面的钻石戒环还好好地卡在缎布中,在灯光的照耀下,戒指静静柔柔地折射着五彩光芒。
这只钻石戒,陈池遗憾了五年。买回来,许霜降戴了一天,对他说,戴着做事情不方便,从此她藏了起来。她又说,过年了房子里没人在,容易招小偷,于是把戒指拿回娘家,放进她的闺房。
陈池今天去探望岳父母,顺便打探许霜降是否有消息,想着戒指意义不一般,或许能让她高兴,便带了回来,特意摆在她的床头柜。
她却扔了。
陈池慢慢抬起头来,隔着床望向许霜降。她梗着脸,没有丝毫心疼之意。
他默默地把首饰盒放到他这侧的床头柜,再走过去弯腰捡起包,一并放着。
“你扔了戒指。”陈池盯住许霜降。
许霜降毫不认输地回瞪着他。
“你不问情由,一走了之,随便找一个借口搪塞我爸妈,拉黑我还不够,还屏蔽掉我爸妈的手机。”陈池的声音终于透出怒意,“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有什么事非要这样在新年里不辞而别?为自己一点捕风捉影的疑心,你一走一个星期,一句交代都没有。你有没有想过,我每天都在报警和等待中煎熬?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了配合你的说词,两边父母那里说假话,一旦被识穿,他们老人家要怎么担心惶恐?今天我去你爸妈家,你为什么连你自己父母家的电话都不接?”
“我在飞机上,关机了。”许霜降下意识回答后,越发恼怒,回呛道,“谁要你到处打电话?你不忙吗,聊天聊得火热,打探也跑得勤快。”
陈池默然瞅着她,半晌沉声道:“霜霜,我记得你说过,我们大家都是成年人,做事要对自己负责。你这一个星期,是对自己负责,对家人负责吗?你一点都体会不到吗,你一个星期音讯全无,到今天,假期的最后一天,我是怎么煎熬的?你迟迟不回,我扛到天黑已经扛不住。”
“扛不住?你滔滔不绝诡辩就是扛不住的表现?煎熬?”许霜降上下一瞄陈池,头发不蓬乱,胡茬没乱冒,上身毛衣下身西裤,用她妈妈的形容词,就是穿得三清四秀,这叫煎熬?她嗤之以鼻,有她在山上每天吃不饱饭洗不了热水澡煎熬吗,十个人一桌分两块小豆腐乳当早餐,电热水壶烧一壶又是喝水又是洗脸,开个暖风空调要撑到晚上十点以后旅馆老板亲自进门启动,夜里她又饿又冷缩在窗帘后看空无一人的大街黯然伤神,她千里迢迢找个高山之巅默默疗伤,她叫苦了吗?
许霜降当即尖声讽道:“有保险你煎什么熬?你怕保险用不上是吧?”
“许霜降。”陈池脱口高喝道,见她明显一愣,他的目光紧凝在她脸上,终究还是摒下气,语调降低,肃脸澄清:“我再说一遍,我和黛茜没什么。”
这么多年来,许霜降从来没有在陈池口中听到他连名带姓叫她,除了他们第一次约会去看郁金香,可是那会儿他是笑嘻嘻叫的,看完郁金香他就自说自话改口叫霜降,再不久总是亲昵呼她小名霜霜,婚后软语温存时就唤她胖妹妹。
现在他叫她许霜降,叫别人黛茜,她有个不常用的名叫苏西,他指不定早就忘了呢。
许霜降怔住后,突然迸出大喊:“我不要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不要听到你说你和她怎么怎么样,不要一天到晚在我面前提这个小偷的名字。”
“霜霜,话不要乱说。”陈池蹙眉喝阻。
“不是你说的嘛,她偷东西被人怀疑,”许霜降嗤笑道,“只许她做不许我说?”
“我没说她偷东西,我只说她受到了牵累。”
许霜降更炸,口不择言:“这就心疼了?她不偷,清白,怎么会不牵累别人牵累她?她就是小偷,不仅偷东西,还偷……”
“许霜降。”陈池厉喝。
这一道声音非常大,震在房中。隔了一张床,震到许霜降耳边。她滞住,陈池的表情那样气愤、不敢置信,好像她即将从电视剧八点档的长舌妇嘴里模仿的词有多不堪入耳似的。
“难道不是吗?”许霜降蓦然拔高声音,扯起床上的枕头就朝陈池扔过去,自己都不知道在叫什么,“你的眼光就这么低俗?小偷你也不介意?”
快速飞来的枕头如一道黑影直扑陈池面门,他出于本能挥手一格,枕头在半空中折向墙壁,再擦着墙掉下来。
陈池瞥过去,这只可怜巴巴的枕头歪歪斜斜躺在地上。虽说是许霜降自个用的,他却经常要揪一揪摸一摸。许霜降夜里喜欢滑到枕头下睡,他练就了一个习惯动作,半夜惺忪迷糊间总要自动去摸索她的枕头角,看能不能摸到她的头。如今这一角的棉布直方边完全铺在地上了。
陈池转向许霜降,但见她脸色涨红,双眼圆瞪,喘着气据守在床那侧。
“你也是我的眼光。”他沉声道,转身走出卧室。
背后短暂地沉寂,骤然爆出一声尖凄的“滚”,陈池脚步一顿,继续拐进小书房。
紧接着没多久,卧室的门砰地一声,被大力掼上。
陈池坐在书桌前,闭上了眼睛。
房内,许霜降失去自控地爬上床,抓起陈池的枕头往门上扔,又野蛮地扯起被子,还朝门上扔。印有圆圈圈的浅灰大羽绒被拖拖拉拉地,飞不到半中央就乱七八糟撒到地上,铺得到处都是。
许霜降下床,红着眼拎起被子,又使出全身的力气扔回床中央,盯着逆来顺受软趴趴的被子,忽地呜咽一声,奔到床沿,扯了一个被角拍灰,拍着拍着就扑上去抖着肩膀哭。
第508章 谁夸过卿卿聪明
夜里,许霜降合衣醒过来,冻得身体微颤,尤其是那两只脚,只穿了薄棉袜露在空气中,好像已经冷僵成石块了。手机显示的时间是十一点半,她茫然地转了转硬硌的脖子,对着天花板发呆,慢慢地算出她这样睡了两小时了。
周围静得出奇,就像书中形容的那样,能听到冬夜雪花落地的声音。许霜降犹豫刹那,放弃了继续睡下去的懒惰想法,待身上蓄了一些力量后缓缓撑手坐起。
刚醒过来的肌肉关节,就像被蛮横拆开又胡乱组装过,全身都是拧巴的,根本不能得心应手。
她傻愣愣坐在床上,脖子微微转动,扫到地上的行李箱,记起里面还有大半是旅途中换下的脏衣服,窝卷在一个塑料袋里。她的目光又定定地移向门口,陈池的枕头一半靠着门,一半躺在地板上。
许霜降盯了半晌,视线逐寸沿着门框扫描,来回仔细地观察了两遍,没看见木皮有裂缝,微微松气。然后,她的视线落回到床上,身下的羽绒被皱巴巴惨不忍睹,她旋而想起,先前扔到地上时沾染的灰尘都没有拍尽,她刚刚相当于睡在垃圾中,并且,依陈池的个性,他昨天回来肯定撩开被罩就直接睡,没经过晾晒通风。
很快,许霜降意识到,她竟然还在操心被子够不够干燥洁净、门框有没有被她掼坏、会不会对房东不好交代、脏衣服还没有洗这类鸡毛蒜皮的家务事,在今夜这样的争吵氛围中,她又气又累小眯之后稍稍回了一点力气,整个身心就自动被她的主妇思维侵占。这发现让许霜降愈发为自己难过,披头散发坐在被子上半晌黯然。
房门打开。
客厅里只剩了一盏壁灯,陈池坐在客厅沙发上,身上什么盖的都没有,看上去像靠着闭目养神。许霜降的开门声惊动了他,他立即侧头望过来。
“还没有睡?”陈池的声音温和了。
许霜降抱着一大团衣服径直从他面前经过,恍若未闻。
“霜霜。”陈池唤道,见她全无反应,他抬手揉了揉脸,跟到洗漱间。
许霜降寒着脸将衣服浸到洗脸池里。
“霜霜,已经很晚了,衣服明天洗吧。”陈池站在门口,透过玻璃镜子瞅着,她眼眉都未掀,他伸手轻轻搭到她的肩膀上,再劝,“霜霜,别洗了。”
“拿开你的手。”
镜子中,陈池愕然无奈,许霜降怒目瞪视,眼看着生龙活虎又要发起第二波。
“霜霜,我们别话赶话地吵了。”陈池顺从地收回了手,声音软和道,“我们好好地谈一谈,我平时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一样样指出来,我会改,你也别这样凶。”
“原来是我凶,比不得别人温柔是吗?第一条理由找到了。”
陈池见许霜降满面讥嘲,不禁头疼道:“霜霜……”
许霜降截断道:“想谈,好。排在后面,等我把衣服搓好放到洗衣机。我的事向来自己做,不要谁帮忙,也没有谁帮忙,所以,你,”许霜降一挑眉,对着镜子直直盯向身后的陈池,“排到后面去。”
“霜霜……”
许霜降转向陈池,猛地将手中正搓的衣领往下一拍,水飞溅起来,弹到她的胳膊上脸颊上,弹到镜子上,大颗大颗水滴瞬间淌下几道水痕,弄得镜面斑驳不堪。
“你听不懂吗?为什么非要在我做事的时候干扰我?你可以没完没了谈,我就要完不成这些该死的没完没了的家务活。”许霜降愤怒地又一拍水池里的衣服。
更大的水花溅起来,在灯光下银光点点,散开一大蓬。许霜降的整只手掌拍进了肥皂水中,半只袖口被打湿,手腕处一片粘腻冰凉,过一两秒,听到洗脸池的大理石台沿滴答滴答地往下落水。
她额上也有一滴水,慢慢流向眉间。
“……我来帮你洗。”陈池低声道。
“你洗过自己几件衣服?我的衣服你洗过哪一件?以前不敢劳驾你,现在更劳驾不起,别挡在这里。”
陈池望着她,终于默默地退了出去。
又是一道掼门声。
许霜降猛地转身,抬起胳膊狠狠地捋向眼眶,将那恼人的水珠全数擦到衣袖上,再抬眸,镜面上都是凌乱的密密麻麻的水点水痕,她死命地盯着自己的脸,在花花点点的水珠中,那张脸模模糊糊,怒意横生,竟似有些狰狞。
她渐渐悲哀,渐渐无力。
她会砸东西了,掼门了,骂人了。
所有的癫狂都比不过陈池看着她癫狂时静静的那句话,你也是我的眼光。
洗衣机的转筒转起来。许霜降走到客厅沙发前,隔着一张茶几,声音平板疲软:“我吵不动了。”
陈池抬起头,神情看似也很疲惫,他打量她几圈,诚恳道:“霜霜,我真的和别人没什么。”
许霜降沉默片刻,脸上浮起一丝说不清的神色:“陈池,你夸过我有些小聪明。”
“我说我以前拿过你的手机,可是,”许霜降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陈池疑惑的表情,缓缓道,“我从来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
陈池显然愣怔。
“我套出了你的锁屏密码,”许霜降嘴角微弯,似哭似笑,“可是我从来不敢看。”
陈池表情意外,听她说下去。
“只有今天晚上,我正大光明向你要求,你提前删了记录,被我的话误导,以为我已经看过,就自己向我坦白你安慰过她,你和她约过时间帮她搬家。”
“你说你们之间都是正常的工作交流。”许霜降的眼珠乌黝黝地盯住陈池,一字一顿问,“为什么,你自己觉得这些事有必要挑出来向我解释?”
“霜霜,”陈池懵然,嘴唇翕合,半晌才找到逻辑切入点,“不,是你要我解释的。”
“……是吗?”
陈池眉心锁起,瞧向许霜降,春节前她一直好端端的,一切无异常,他完全料不到她竟然闷着疑心这么久了:“你老早什么时候想要我的锁屏密码?”
许霜降不理睬,反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她胸口抽紧,没有办法直白地问下去,仰起下巴,眨了眨眼,不带一丝火气地问道,“她的工作是你帮她找的?”
“霜霜,当时我公司里有个工作机会,黛茜是四丫的同学,正好……”
许霜降摇摇头:“在顾芳怜家,我已经听过了,不要再说了。”
她的鼻腔里有些酸,她还记得她找工作换工作的那些日子,上一家做首代的单位里有个史经理,使着她东奔西跑给人办私事,报销一顿饭钱都特意打电话来叫她下不为例。她还记得顾一惟面试她时轻轻巧巧抛出的问题,如果我们这里拒绝了你,对你是不是一个小小的挫折?她那时候保持住微笑,自己难受了一番就过去了。这大半年,她在公司里工作得忙碌,也有些成就感,年底拿了一笔小奖金,但她知道,她像是被什么刻在心间留下了一道印,以后都会唏嘘怅惘。
第509章 有女优雅在云端
许霜降瞧着陈池,这一天一夜真是长,飞越千百里,回来就是歇斯底里吵,撑到此刻,她的头胀得仿佛不断有绵针在头皮里随意游刺,眼神也凌厉不起来,更遑论像之前那样抬胳膊大开大合摔东西,或者调动肺活量大吼大叫。
她颓了。
“陈池,你给她找工作。”
“你和她一起逛街。”
“你帮她搬东西。”
“你给我一个理由,让我相信你。”许霜降木木地望着陈池,语气幽幽,“或者给我一个男人,让他送我一份工作,让他陪我去逛街,让他给我搬东西。”
“霜霜,平时我工作是很忙,疏忽的地方……”
“等我试过这样纯洁的友谊后,我就相信你。”许霜降不待陈池再说,掉头走向前去。
陈池一急,隔着茶几却是不敢猛力抓她胳膊。许霜降走到小书房门口,转身平静地交代:“我进去拿晾衣架。”
这是陈池晚上回来经常待的地方,许霜降对他,有了界域观念。
陈池一怔,没料到许霜降的话题转得如此突兀。他下意识唔了一声,便见她进去了。
“霜霜,我来。”陈池跟上去,连忙把争执放一放,帮着许霜降挪开靠墙的那棵金桔盆栽。
说来也喜人,作为新进员工福利搬回来的这株金桔,许霜降和陈池都无暇照料它,偶尔许霜降做饭时会留出一点淘米水浇给它,后来陈池占用小书房,许霜降忖着它放在客厅无人欣赏也是浪费,便把它拖进小书房,给陈池添点绿色。乏人关心的金桔竟然自己开了几朵花,天凉后,挂了三四个小青果,等许霜降年前发现时,小青果转成了黄橙色。宣春花会说话,断定女儿女婿的日子来年更福旺。许霜降和陈池回陈家过年时,还牵挂过它会不会渴。
她默不作声地使力将陶土盆转了半个圈,免得挂果的一根枝和陈池的毛衣接触到。
陈池则把盆后的折叠晾衣架拎了出来。“我帮你晾。”
“不用。”许霜降接过晾衣架,抬眸道,“你去看看戒指有没有摔坏。”
这会子陈池总是跟不上许霜降的思路变化,但是许霜降交代他做事情了,他放松不少,浮起笑意道:“没有,我看过了,钻石摔不坏。”
“你收好罢。”
陈池眉一跳,目光在许霜降脸上打转,温声道:“还是你去收,你收东西仔细。那好,我收,放床头柜抽屉里,还是放衣柜抽屉里?”许霜降望着他没接腔,看起来面部表情有些迟钝,非常困倦,目光也暗淡,陈池忙自己接道,“那我先放床头柜抽屉里,你要是不戴的话,周末我们拿回爸妈家去。”
许霜降微蠕嘴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她真是说不动了。
陈池进了房间,过了五六分钟,再转出来,一瞧客厅中只有支开的晾衣架,许霜降不见身影,心就一急,快步走到洗漱间,见她立在洗衣机边等待,暗中不由吁气。
“霜霜,戒指放好了,我把床铺也整理好了,晚上有点冷,我开了空调,定时两个小时,房间暖了它自己就关了,不会太闷。你先去睡,我来晾衣服,待会儿门窗灯这些都我来关。”
许霜降听着陈池这般殷勤,没什么反应,一直半垂眼睑,盯着洗衣机显示屏上的剩余作业时间,良久才低声道:“……你去睡吧。”
陈池觑着许霜降,立在一旁陪着她等。洗衣机的转筒一下一下地滚动着,声音规律而枯燥,让这个几平米的小空间显出一种奇特的安静。
“霜霜,”陈池组织了一下语句,好声好气道,“我确实没有和谁怎么样,真的只是一般同事之间的往来。那个工作是因为公司正好要招人时四丫提起了她同学,我想毕竟是同乡,就让她来试试。逛街也不是特意的,是大家抽空出去市容观光,顺便买了点东西。搬东西是因为看到她东西多,举手之劳帮了一下而已。”
“她坐我们的……你的车了?”
陈池一滞,洗衣机进入脱水准备阶段,有短暂的一段停顿无声间隙,静得出奇。“嗯。”他的回答显得很清晰。
陈池还想说点什么,比如帮忙搬东西总要把人载上的,他正思谋着如何说得平淡,但洗衣机的滚筒适时地高速运转起来,声音骤然尖锐。陈池稍一犹豫,便没有跟洗衣机去抢高声。
两人齐齐面对着一台吱吱抖颤的洗衣机。
过半晌,陈池伸手去拂许霜降的发梢,未触到她的肩膀,她却恰好别过身,弯腰去取脸盆。他瞧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指,再瞥向背对他拾掇着肥皂盒洗衣液的许霜降,慢慢缩回了手,不为人知地叹了一口气。
洗衣机终于长吱一声停住了。
“霜霜,我来吧。”
许霜降充耳不闻,自顾自把衣服捞出来,她其实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陈池的行李都清理好没有,他那些路上的脏衣服怎么办的,但板着脸终是没有问。
陈池积极地拎起许霜降一件打底衣。
“别动,”许霜降低喝道,“我自己来。”
“两个人快点。”
“我自己来。”许霜降一把抢过。
陈池避了锋芒:“那,我去洗漱了?”
许霜降没再作声。
十分钟后,陈池裹着睡袍出来,先就一愣。
许霜降侧身朝向沙发里面躺着,盖了一条夏季的空调被,又压了一层鸭绒毯,茶几上放了一只包,是她老早以前上班提的挎包,还有一摞毛衣衬衫袜子,大概是她明天要穿的衣物。
陈池顿了片刻,盯着她后脑勺铺散的头发,声音不由低软道:“霜霜,你怎么睡这里?”
许霜降没回答。
“霜霜,霜霜。”陈池走过去蹲在沙发边,手万分轻柔地贴上她的脸颊,哄道,“睡床上去。”
许霜降猛地偏头躲开,仍旧闭着眼,僵声道:“明天还要上班,不要说了。”
“我抱你睡床上去。”说着,陈池就要把手伸入许霜降的被子下。
许霜降用力地闭住眼,忍耐了一瞬腾地坐起,打掉了陈池的手。她紧贴着沙发靠背,眼中满是压抑的怒气:“你能不能不要来烦我?”
“霜霜……”
许霜降突地抬手蒙住了自己的双眼,崩溃道:“我真的累了,明天还要上班。”
“霜霜,”陈池一把将她揽过来,试图抬起她的脸,急着保证道,“你听我说,我真的和别人没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行吗?”许霜降使劲挣开陈池,她坐在沙发上,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把蹲着的陈池差点推出去,幸得他身后有茶几挡着,但茶几脚却被推挤得在地板上发出了涩牙的摩擦声。
陈池稳住重心,愕然无奈。
“你们没有事,我知道了,现在,我可以睡了吗?”许霜降大睁着眼睛,披散着头发,喊得声嘶力竭。她直直望着陈池爽净的眉眼,这样一张熟悉亲近的脸,远时在人群中第一眼就能认出,近时也曾耳鬓厮磨,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会在另一个女孩面前热络谈笑。天涯路远,他们结伴逛街,那叫携游吧。在她家的车里,狭小私密的空间内,难道会更加冷淡?
“不要再说了。”许霜降抓起沙发扶手上的枕头,蒙住脸,隔绝了自己的视线,她的声音几乎被棉芯都吸走了,破碎含糊地传出来:“我知道了,不要再说了。”
陈池抬起手,许霜降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自动虬紧的刺猬,先前展开见啥扎啥让人怕,此刻缩拢可怜,还是让人怕,他试探性地碰触她的肩膀。
许霜降果然又像弹簧一样抬起头,眼中隐隐有血丝,瞳仁里映着客厅的水晶吊灯,就像一小簇枯竭的火焰极力在支撑:“我要一个人,清静地睡一个房间,你给我选,客厅还是卧室?”
陈池静了片刻:“你睡卧室。”
许霜降一句话也没有,放下脚,抄起拖鞋,抱起被子就要回卧室。
“这些被子薄,我睡吧。”
许霜降立马松手,一股脑儿将茶几上的衣物和包抱起,转身就进房,随手往大床上一撒,将原来陈池的半边床都凌乱地铺满了。
陈池才跟到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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