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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小郎中-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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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

“对对,就是这个。”

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简称麻杏石甘汤是治疗肺热咳嗽的常用方,适用于外感风邪,邪热壅肺证,听着倒也对症,又问道:“用了这药效果如何?”

“还行吧,烧是退了一些,所以便接回家来了,没想到今早上病突然加重了,烧得很厉害。正说着送去城里再找大夫瞧瞧,孩子突然就抽搐起来,就成了这样子!”

左少阳点点头,拿过孩子手腕,用一指定三关的手法进行诊脉。片刻,沉吟道:“孩子这是风邪夹寒犯肺,久治不愈,引起痰热雍肺所致的高热急惊风,必须立即进行开窍醒神处理,让孩子能自己咳痰,若还不行,就只能……否则,孩子只怕等不到城里就会憋死的!”

他后面没说的话,是说如果开窍醒神还不行,窒息症状很明显危及生命的时候,只能进行气管切开术,这在现代外科手术中只是小手术,但古代没有,所以轻易不敢说,也怕引起病患家属更大的恐慌。

就是这番话已经让胖财主慌了神,眼看儿子口唇绀紫,喘气艰难,顿时信了,回头望着拄杖老者:“爹,这……,这可怎么办?”

听了这话,身后那拄拐杖的老者也慌了,他瞧了一眼左少阳,抬头四处张望道:“小郎中,令尊大人呢?麻烦他过来帮着先想想办法吧!”

左少阳知道病家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和判断,只能暗自叹息,转身指了指远处慢悠悠过来的左贵:“喏,过来了。”

老者跟胖财主忙抢步上前,躬身道:“老郎中,我们孩子病了,刚才那小郎中说是急惊风,麻烦你给瞧瞧。”

左贵捋着胡须过来,心里很是忐忑,他开药铺一来,大多治疗的都是些头疼脑热跑肚拉稀之类的小毛病,可从来没有遇到小儿急惊风这样的急诊,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医治。但遇到了,总不能推说不会治,那就丢人丢大了,但胡乱治,耽误了人家孩子,这罪过就更大了。

左少阳见左贵这神情,便知道他心里没底,但也不好指点。好在左贵还算沉稳,察看一番后,点头道:“是急惊风,这个……,我们巡医,只带了一些风寒药,没带这方面的药,还是赶紧送城里吧。”

左少阳知道老爹左贵是不敢治,顿时急了,孩子症状很危险,必须立即采取措施保证呼吸通畅,否则很可能半路上就会窒息而死!他正要说话,那拄杖老者已经先拱手说了:“老郎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你就援援手吧,——孩子,赶紧奉上诊金啊!”

原来那老者先前听左少阳说的头头是道,十分对症,早已相信了,都知道铃医之中光靠夸海口骗钱的毕竟是极少数,大多数游方的铃医一般都有一些秘方药丸,能治一些怪病,只是左少阳太年轻,所以没让他开药,而找老郎中左贵,但是见左贵借故没带药,显然是句托词,转念一想便猜到,这老铃医想必是在借机要价,先要诊金,他却不知先前左少阳他们说了等病好了再付钱的事情,便让儿子拿钱。

那胖财主拍拍腰间,身上也没带钱,他这样的乡村土财主,谁会随身带着沉甸甸的铜钱做什么。忙转头对先前叫人的那老者道:“管家,赶紧拿钱来给老郎中啊!”

“是是!”管家是随身带有钱的,忙从怀里掏出钱袋,扯开口子正要数,那胖财主已经一把抓了过来,瞧也不瞧,鼓鼓囊囊一大包递向老郎中:“老先生,这是一点心意,若救得犬子,另有重谢!”

左贵老脸一红,讪讪摆手,却不接钱:“老朽不是这意思,老朽巡医,都是先治病,有效了才收钱的。”

他越是如此说,老者和胖财主就越觉得他是冲钱去的,再听他这话,似乎对这病胸有成竹,顿时更加有了信心,忙又哀求。胖财主见左贵还是捋着白胡须一付迟疑的样子,便转身将钱袋塞在左少阳手里:“小兄弟,你也帮着说说吧,让令尊救救小儿啊!”

左少阳忙对左贵道:“爹,救人要紧啊!先救人吧!”

“对对!多谢老郎中了!”老者和胖财主都急声道,连连作揖。

左贵见人家硬把钱塞给左少阳了,再要推辞又不好开口,可真要治,如何用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上前察看了一下,又诊脉望舌,捋着白胡须沉吟不语。

众人都眼巴巴望着他。

第31章 小松鼠

左少阳见老爹神情颇有些尴尬,显然没办法,忙道:“爹,来的时候我带有一些药丸的,象什么‘三物白丸’啊都带了,我们用什么药?”

左贵正没主意,一听左少阳提到了三物白丸,马上有了主意,道:“嗯……,孩子是痰涎壅盛,就用三物白丸看看吧。”有了现成的丸药,不用开方下煎药,所以左贵不需要用桂枝。

三物白丸是三物白散的丸剂,这药方出自《伤寒论》,唐朝已经广泛用于临床,是治疗温下寒实,涤痰破结的一个常用方。初听着倒也对症,只是孩子这病现在不是化痰的问题,而是熄风镇惊,开窍安神的问题,必须要让孩子清醒,才能自主咳痰,才不会窒息。要不然,只能动手术。而他没有准备手术方面的器械药材,用一般的刀具动手术,而且没有麻药,那风险实在太大。用三物白散肯定达不到这个目的的。

左少阳之所以故意在话里提到这个药丸提醒老爹,并不是真想用它,而是偷梁换柱,他头一晚没睡觉,熬夜配置了一些常用急用药丸,其中有一种药名叫“紫雪”,是凉开三宝之一,是在中唐之后才出现的,初唐还没有,所以没人知道。这“紫雪”能清热开窍,熄风止痉,对各种原因导致的小儿高热引起的痉厥有特别的退烧止痉,开窍醒神疗效,能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他准备用这药丸替换三物白丸给孩子服用。

左少阳见老爹左贵果然说用三物白丸。心中一喜,忙答应了,打开药柜,取出一枚紫雪丸,来到孩子身旁,俯身在孩子耳边道:“小少爷,能听见我说话吗?”

那孩子艰难地点点头,左少阳心头一喜,孩子刚刚发病,神智还算比较清醒,这就好,如果已经陷入昏迷,不能吞咽,那就麻烦了,只能用管子鼻饲,也就是通过鼻腔插管到胃里给药,这技术左少阳虽然学过,但这一时半会也不知道上哪里找合适的管子。

他取出横在牙齿间的压舌板,大声让那孩子张嘴,同时帮着掐他双颊。孩子昏昏沉沉之下,还能听见一些话,知道要给他服药,努力把嘴张开,左少阳将药丸塞进去,拔下自己腰间装水的葫芦,用嘴咬开塞子,把水倒了一些进孩子的嘴里:“小少爷,乖,快吞咽!”

小孩勉力咕咚一声,将药丸随着水吞下了。

左少阳松了口气,提起药箱,对那胖财主道:“快!赶紧送城里吧,我们跟着去!路上也好照应!”

那男子见他如此负责,愿意随路跟随进城,感动不已,连连点头:“多谢!多谢小兄弟!”

拄杖老者和那妇人听有这两位铃医跟着,虽然也知道铃医本事有限,但总强过没人在旁的好。都连连拱手作揖称谢。

几个佃户抬着软榻四脚,往村外快走而去,胖财主带着那妇人和管家在前,左少爷背着药箱和老爹左贵随后跟着。出了村,开始下坡。

这老槐村差不多在山顶了,一直往下走,连着两天都下雪,地上很泥泞,生怕滑倒,所以速度也不敢太快。

刚走出没一炷香功夫,就听软榻上孩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吓得胖财主脸都白了,急忙让停下来,那妇人着急之下,脚下一滑,一跤摔在泥地里,一边叫着儿啊,一边爬将起来,顾不得身上的泥泞,搂着弯腰剧烈咳嗽的孩子道:“我的儿啊,你怎么样了?”

胖财主也急声叫着。

左少阳心中稍安,大声道:“会咳嗽了就好!让他咳,把痰咳出来才行,免得堵住气管呼吸不了!”

胖财主夫妻立即明白了,不禁面现喜色。那妇人抱着儿子,帮他轻拍后背。

左少阳道:“让我瞧瞧。”

胖财主夫妻忙让开,左少阳看罢,回头对左贵喜道:“爹,孩子高热退了一些了,抽搐明显减轻了,也能咳痰了,你的药还真管用!”

左贵啊了一声,又惊又喜,瞪目瞧着那孩子,他对这个结果显然没有准备,倒是胖财主两夫妻欢喜不已,那妇人眼泪汪汪搂着儿子呜呜哭了起来。

左少阳道:“先别哭了,赶紧继续走吧,孩子虽然退热了,也清醒一些了,能咳痰了,但咳嗽无力,只怕痰还是咳不出来,得赶紧进城找大夫治疗,而且,这种病必须把病根找到治好,要不然,还有可能会再发急惊风的!”

那妇人急忙收了眼泪,胖财主吩咐继续走。一行人又抬着软榻往山下走。

走到半山,远远听到下面山道上有山歌飘来:

“蜘蛛牵丝在屋檐,

狂风吹段九股弦。

吹断吹断又连起,

吹散吹散又牵圆。”

左少阳一听这山歌,不禁心中一震,好熟悉的声音,举目望去,只见小路弯弯一棵桂花树下,站着一个女子,身后一挑柴火斜靠在桂花树上,隔得太远看不真切。

见那女子唱了山歌,弯腰将柴火挑起,悠悠的沿着小路往上来了。那柴火挑子很大,把挑柴的人都挡住了。左少阳耳听那山歌声很熟,又觉那柴火挑子也很熟,仿佛在那里见过。

一想起柴火挑子,他眼前立即浮现出穿越之初见到的那个把自己从悬崖上救下来的皮肤黝黑的打柴姑娘,莫非是她?

说话间,那挑柴人已经近了,见下来一行人抬着软榻,似乎在送病人,忙侧身站在路边,让他们先走。虽然近了,可那柴火挑子太大,还是挡住了身影看不清是不是那打柴姑娘。

等他们走近那挑柴人,左少阳便看见了随着寒风飘出的襦裙的衣角,绣着花边,鼻间便闻到了随风而来的那春天才有的娇嫩的青草香。

左少阳心头一喜,光顾看了,没留神脚下一滑,一屁股摔在泥地上。

他这糗样让挑柴姑娘看了个正着,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左少阳两手撑地,抬眼一瞧,只见那挑柴女孩皮肤黝黑,乌溜溜的大眼睛水汪汪的,鼻翼间,几颗淡淡的雀斑,鼓鼓的胸脯与圆润的翘臀间,是结实的小蛮腰,果真便是那位身有青草香味的打柴姑娘。只是自己这狼狈样子让人看了去,正够丢人的,忙爬了起来,一边搓着手上的泥,一边讪讪道:“姑娘,是你呀!我们又见面了。——你唱的山歌真好听!”

姑娘吃吃笑着瞧了他一眼,也不答话,让过先前抬软榻的人之后,挑着柴火接着往上走。

左少阳知道这姑娘爱唱歌却不爱说话,也不奇怪。这姑娘经过他身边时,左少阳忽听得她怀里有吱吱叫的声音,很是好奇,探头望去,发现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姑娘胸前开襟处探了出来,在寒风里簌簌发抖。奇道:“姑娘怀里是什么?”

打柴姑娘站住了,瞧着他微微一笑:“是小松鼠。”

“啊?”左少阳更是好奇,“小松鼠?能给我瞧瞧吗?”

姑娘也不把柴火挑子放下,点点头,单手从怀里掏出那只金黄色的小松鼠,递了过去。

左少阳忙双手接过,这小松鼠只有小孩拳头大小,眼睛还未睁开,微张着嘴四处嗅。这小松鼠眉心处一道伤口,鲜血已经凝固了。左少阳道:“是你抓的吗?”

没想到提到这个话题,姑娘的话却多了,道:“不是,我打柴的时候,看见几只黄鼠狼在树上跟两只松鼠打架,那松鼠好不厉害,把黄鼠狼抓得鲜血淋漓,还把一只的眼睛给抓瞎了呢。不过黄鼠狼太多,小松鼠被咬伤了,我看见之后,就拣土疙瘩打跑了黄鼠狼,爬上树去看,发现两只大松鼠伤得很重,没一会就死了,树上窝里几只小松鼠也被黄鼠狼咬死了,只剩这一只没死,但脑门也把抓伤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活。我见它可怜,就抱了回来,你既然喜欢,又是郎中,就留着吧,顺便帮它治治伤。”

第32章 小小巴豆

“真的?”这还是姑娘第一次跟他说这么多的话,还把这小松鼠送给他,左少阳很是高兴,喜道:“放心吧。谢谢你,我马上治!”左少阳把背上药箱放下,取出刀具伤药,先给小松鼠清洗了伤口,然后上了伤药。瞧了瞧,道:“伤口不太深,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再换几次药就行了!”

姑娘微笑点点头。

左少阳将手指头放在小松鼠嘴边逗它玩,小松鼠探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痒痒的,左少阳笑道:“它饿了,喂它点什么呢?”

“核桃、板栗、松果都行。”

“哦,知道了。”

姑娘颠了颠肩上的柴火挑子,冲他笑了笑,扭着小蛮腰沿着山路又往山上走去。

走得远了,那清脆的山歌又缭绕在山间:

心喜哥,

看哥脚印在山坡。

天晴下雨都要去,

得见脚印像见哥。

听这山歌,左少阳心头一荡,仿佛一碗蜜糖从头浇到了脚,全身都是甜滋滋的,有心还上一首山歌,可找不到调门也连不成句。眼见那打柴姑娘挑着柴火远去,又见老爹和胖财主他们已经下山走远了,不能再等,只得冲着那姑娘背影大声道:“多谢姑娘!以后进城有空来我们贵芝堂歇歇脚,喝点水!”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也不知道过了年三十,这贵芝堂还是不是自己家的。

他把小松鼠小心翼翼放进怀里,这才快步追上了老爹他们一行人。路上他摘了不少松果,准备回去给小松鼠吃。

一路下山,孩子还是不停地咳嗽。由于痉挛抽搐没有完全解除,喉痹未解,咳痰无力,只是不停轻咳,痰却咳不出来。还没到山脚下,一张小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两眼开始上翻,出现了严重的窒息症状。

胖财主夫妻慌了神,忙吩咐停下来,对左贵拱手哀求:“老郎中,儿子看样子不行了,你快救救我儿子啊!”

左少阳也慌了,实在不行,只能是从脖子前部剖开喉管,用管子吸痰了,可是管子到哪里找?塑料管子是不可能有的,又用什么替代?管子和刀子都没有消毒,一旦感染了怎么办?没有浸润麻醉剂,出现疼痛休克怎么办?现在没得选择,只能先顾眼前想办法把痰吸了再说!

正在左少阳东张西望准备找跟南瓜藤来做管子,准备硬着头皮做手术的时候,左贵沉声问那少妇:“带有针线吗?”

女人随身总是带有针线包的,少妇忙取出,也不知道左贵这时候要针线包做什么,忙递给了他。

左贵接过,蹲下身从药箱里找出一颗巴豆,用针在巴豆上刺了几针,然后将针线穿过巴豆,打个结吊着,来到孩子身边,把那吊着的巴豆塞进孩子嘴里:“小少爷,快,把这东西吞下去!”

孩子努力把巴豆咽了下去,左贵手捏着孩子双颊,抓住那根线往回一拉,又把那颗巴豆扯了出来。孩子咳嗽立即加剧了,还拌着干呕。却吐不出东西。

左贵又让孩子把那巴豆吞下去,接着又拉着线扯了出来,反复几次之后,就听咳咳几声,小孩终于吐出一大口浓痰,再听他咳嗽的声音,顿时清亮多了。喉咙这痰音也几乎听不见了,躺在母亲怀里呼呼直喘粗气,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少妇急声问:“儿啊,你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孩子喘着气点点头,“吐了痰,不憋气了……”

“我可怜的儿……”少妇搂着儿子,不禁喜极而泣。

左少阳也松了口气,他对老爹左贵使用的这个方法帮助咳痰的机理感到很奇怪,估计与巴豆中含有的巴豆油对喉咙的刺激有关,但具体不清楚原因,问左贵道:“爹,你刚才用巴豆让他吞了又扯出来,就能咳痰了,这是为什么呢?”

左贵嘿嘿笑了,低声凑到左少阳耳边道:“以前为父见你爷爷,也就是你师祖,他曾经用这办法给咳不出痰的人医治,所以学会了,说实话,为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就能咳痰。”

左少阳心中暗自赞叹,古代医者有很多很管用的中医临床技巧,比如这个简单易行的法子,自己就不会,刚才还想着动外科手术呢,想想真可笑。可见,古代医者还是有很多值得自己学习的东西。尽管他们或许说不出其中的医理,但这些方法却实实在在起着作用。

眼看儿子痰吐出来了,额头的烧也退了不少,手脚也慢慢停止抽搐了,神智也清醒不少,已经能跟父母对话了,胖财主夫妻喜上眉梢,不听夸赞老郎中左贵用药如神,救了儿子一条命。

左贵有些得意地捋着花白胡须谦逊了几句,尽管这得意处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虽然后面这用巴豆刺激喉咙帮助咳痰的办法是他自己有把握的,也的确有效,但是前面乱用的三物白丸如何就能醒神开窍,退热止痉呢?他搞不明白,特别是头一天用泻下药居然治好了死胎不下,更让他惊异。

他心想连着两起急症病案,都叫自己随便用的方子轻而易举就治好了。当然,这两个方子对病人的病没有害处,但应该也不会有明显效果啊,怎么就能治好病呢?儿子左少阳的医术是他自己亲自教的,而且很不怎样,所以,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其实是儿子左少阳在暗中帮忙。心里一直纳闷,自己这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呢,还是老天爷真的开眼,特别惠顾自己?

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下到山脚,又往前行了一段路,在日落西山的时候,来到了合州石镜县城。这时候小孩已经能斜靠在软榻上一遍咳嗽一边和母亲说话了。小孩不会撒谎,有病跟没病,病轻跟病重,一眼就能看出来。

听胖财主说要送孩子去惠民堂找倪大夫看病,左贵两人便拱手跟他们告辞。那胖财主连连作揖感谢,问了他们贵芝堂的所在,称一旦孩子病好了,便登门拜谢。

目送他们远去,左少阳将怀里的钱袋取出递给老爹左贵:“不知道他们给了我们多少钱,但愿够交房租的。”

左贵捏了捏,摇摇头:“只怕没那么好的事情。”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也希望自己判断错了,急着拉开了钱袋,左右瞧瞧无人窥视,这才将里面的钱倒在左少阳的手心里。

有一串用绳索串着的,应该是一吊钱,也就是一百文,剩下的是零散的铜钱。

才一百多文,尽管这已经超过左贵开药铺以来的单日诊病收入记录(不算上次那手镯),但还是多少有些失望,毕竟还远不够交赵三娘欠债的。

正准备把铜钱装进钱袋的时候,左少阳眼尖,发现那钱袋内壁还有个夹层,忙道:“这里面还有东西!”

左贵也看见了,忙伸手进入夹层,掏出一瞧:“哎哟,是银子!”

左少阳忙凑过脑袋细瞧,果然是几枚黄豆大小的小碎银,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古代流通的银子,见成色一般,眼色暗灰,如果扔在角落里只怕跟小石头也差别不大,也不会引人瞩目。

现在太需要钱了,左少阳禁不住咽了一声口水:“有多重啊?”

左贵掂了掂:“大概有一两多。”

左少阳一喜,大年三十也就是后天要交三千五百文,有这一千多文钱,离这目标又近了一大步了。

第33章 意外惊喜

左贵也很高兴,咧着嘴道:“呵呵,我还低估人家的慷慨了,原想着这么一包钱,顶了天也就是二百多文钱,想不到里面还有碎银子,呵呵呵。——昨日让你和你娘去买一床被子,你娘说你愣不要,我看你今日这样,就知道你昨夜肯定没睡好,这样可不行,我们现在有点钱了,走,去买被子去!”

“不!我不要!”左少爷站着没动,“除非爹你们也买一床被子,这天冷了,都加一床,否则冻死我也不要。”

“你这孩子!”左贵乐了,叹了口气,“行!那就买两床,反正也就是二十文钱的事情。不差这点钱,得把身体保养好,不然我们爷俩病倒了,那可什么都完了。”

左少阳高兴了,他也正为晚上睡觉苦恼,若再熬一晚上不睡,那非垮了不可。现在老爹好不容易答应了,也就不用为晚上睡觉发愁了。跟着左贵来到瓦市,这里是商品集散市场,也有卖被子的。

虽然左贵决定花钱买两床被子,但还是尽可能得节省,问遍了整个市场,最后才选定一家最便宜的,花了十七文钱买了两床葛麻布的夹被。

左少阳发现棉被用针成井字形缝过,有点像现代的羽绒服的样子,抱起来沉甸甸的,摸了摸,发现夹层里面哗哗响,问左贵道:“这里面夹的是什么啊?”

“稻草!”

“稻草?”左少阳愣了一下,是啊,葛麻布双层也没办法当被子,里面肯定要夹些东西,唐朝棉花还远没有普及,有钱人家用丝绵或者动物皮毛,老百姓当然用不起,只能根据经济能力添加,最差的就是稻草了,次一点的是碎绒布,再好一点就是黑旧丝绵。以左家现在的情况,当然没得选。

抱着两床葛麻被子回到家,左贵又让梁氏和左少阳去给赵三娘交房租。左少阳路上摔跤把裤子弄脏了,匆匆换了一条裤子,跟着母亲梁氏来到赵三娘家交房租。

赵三娘用银秤称了之后,那几小块碎银重一两三钱,加上那一吊一百文,总共折算为一千五百文。还差两千一百文。

梁氏又哀求赵三娘再缓缓时间,赵三娘却铁板一块,先是感谢左贵帮她治胃痛,已经大好了,但是在还债期限上却死活不让一点,冷着脸说了,大年三十中午,剩下的两千一百文交不上,自己走人,药材留下。她会找人评估后折价看看还差多少。欠的钱还是要继续追的。

梁氏无奈,只能带着左少阳回到了药铺。

左贵原以为这一次应该好说话一点,毕竟只差两千一百文了,没想到还是一丁点都不让。一家人很是失望。

不过,这一天当铃医巡诊,一下赚了一千多文,是开药铺以来赚的最多的一次,尽管这样的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但已经增添了左贵的不少信心,就算年三十交不上房租,靠这个也能养家糊口了。所以也不象前几日那样心情极度郁闷,有说有笑吃了饭。

吃饭之前,左少阳把那小松鼠从怀里取出来,小松鼠已经饿得吱吱叫了,茴香见到乐了:“弟弟,你抓只松鼠回来作甚?这么丁点又不能吃。打只野兔也比它强!”

左少阳道:“人家送的,养着玩。”

茴香笑道:“自己都没吃的,还喂小松鼠玩,你傻了吧你?”

“它能吃多少?而且,他又不吃粮食,只吃松子啊啥的。”左少阳便说便取出路上摘的松果,用榔头砸开,取出里面的果仁递给小松鼠。

小松鼠眼睛半开半闭,用前爪抱住果仁,却不知道往嘴边送。“吃啊,小家伙。”左少阳将那果仁送到小松鼠嘴边,小松鼠还是没反应。

梁氏道:“你瞧它眼睛都没睁开,能知道吃东西吗?要喂它奶的了!”

“喂奶?母松鼠已经被猫头鹰咬死了,哪找母松鼠喂奶去啊?”

“找别的奶呗。”茴香插话道,“比如狗啊、猫啊啥的。不过必须得是刚下仔的。”

左少阳喜道:“对对,这主意好,以前听人说,母老虎不肯喂奶,饲养员只好找刚下仔的母狗,把小老虎跟狗仔一起吃母狗的奶,嘿嘿”

“饲养员?”茴香奇道,“啥饲养员?”

左少阳说的是报刊杂志网络上经常看见的消息,说某某动物园的饲养员给小老虎找狗妈妈喂奶的稀罕事。左少阳懒得解释,岔开话题道:“你知道谁家的狗下崽了吗?”

“这我可不知道,好像也没听说谁家的狗刚下仔。”

“那怎么办?”左少阳瞧着小松鼠不停眨巴嘴巴,肚子扁扁的,似乎很饿了,更是着急。“它太小了,吃不了松子果仁,一时半会又找不到下崽的狗。这下可怎么办?”

梁氏道:“要不,你把松子果仁碾出汁来喂它?”

左少阳眼睛一亮:“好主意!”一口气连砸了好十几个松果,取出里面的果仁,从自己住的炮制药材房间里找来压汁的器皿,倒一点点水,再把果仁放进去压,很快就压出了一小点汁。

拿着杯子,捏着小松鼠的嘴往里倒,可只倒进去一小点,其他的都顺着嘴角流出来了,小松鼠也急得眨巴嘴,晃着脑袋吱吱叫。

茴香道:“这样不行,让我来!”她跑进厨房,取了一根小葱来,掐去两头,把一头伸进杯子的果仁汁里,轻轻一吸,吸了一小管果仁汁,然后用手指捏住上部,放开嘴,拿着把下面一头伸进小松鼠的嘴里,慢慢放开上面捏的手指,葱管里的果仁汁便流进了小松鼠的嘴里,一点都没糟践。

左少阳笑道:“姐,你这办法可真好!让我来。”

茴香有几分得意地笑了,不一会便把那小点果仁汁都喂进了小松鼠的小肚子里。

见这方法有效,左少阳忙把其他松果也都砸开压汁,给小松鼠喂。小松鼠终于喝饱了果仁汁,眨么着嘴闭着眼又呼呼睡觉了。

这工夫茴香找了个纸盒子,用破布给小松鼠做了个窝,左少阳将小松鼠放在窝里。

梁氏笑道:“行了,我们也该吃饭了。”

一家人做下来,端着碗啃起了夹桑树皮的硬馍馍。

茴香对梁氏道:“娘,今天腊月二十八了,‘二十七洗疚疾,二十八洗邋遢’,等一会别忘了热水洗个澡。”

梁氏道:“记得的,水已经烧上了,吃了饭就可以洗了。你也洗一个再回去?”

“不了,家里一家子还等着我回去哩。收拾完了我再洗。”

吃完饭,梁氏热了一大锅水,厨房里有个半人高的大木桶,就是洗澡用的。倒了热水之后,左少阳坚持让老爹左贵和母亲梁氏先洗,然后自己才从从容容泡个热水澡。

他先把发髻散开,一头长发耷拉下来,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从小到大见过不少长发,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是这样一头长发,真的很不习惯,他真想找把剪刀咔嚓剪光,清清爽爽的留个小平头,可是肌肤毛发受之父母,古人是男女都不能剪头发的,只有和尚才剃头。自己要是剪光了头发,不被当成忤逆子唾弃才怪了。只能留着了。

这么一头长发得先洗干净再说,否则睡觉都干不了。

他摸了摸头发,都有些打结了,脏得不行,不能在大木桶里洗,否则好好泡个澡的梦想就会破灭,便用木盆打了一盆热水,用葫芦瓢从水缸里舀了些凉水兑上,四处找洗头的肥皂之类的东西,唐朝是不可能有肥皂的,听说古人洗东西都用皂角粉,果然在洗脸架上找到了。

第34章 小河边

没想到洗长发这么费劲,他的腰都要弯断了,还没洗好,只得找根凳子坐下再洗,洗完之后,腰酸背痛,真是受罪,留这么长头发作甚!

用洗脸帕将头发擦了个半干,舀了热水倒进大木桶里,兑好凉水,然后脱了衣服放在一边。爬进大木桶,把长发耷拉在木桶外不让碰水,这才舒舒服服泡起澡来。

泡了大半个时辰,水都温了,这才起来,头发也差不多干了,穿好夹袄。连窝一起把小松鼠捧上楼梯,放在自己枕头边,小松鼠睡的很香。他这才躺在床上伸了个大懒腰,感觉很舒服。新加了被子,又泡了个热水澡,也就不觉得冷了,这一觉左少阳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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