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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小郎中-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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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贵有些心动了,瞧了梁氏和女儿一眼,又瞧了瞧空荡荡的药铺,是啊,这样等下去,过了大年三十,被扫地出门,也得想法子过日子啊,不能投靠女婿,自己又没别的本事,到时候还不得挑了挑子走街串巷当铃医吗?早晚都是这条路,晚走不如早走。他望着左少阳道:“当铃医……,有人看病吗?”
“怎么没有?爹,你昨天还救了一个连惠民堂都没治好的产妇呢,就靠这,人家也会请你瞧病的!”
提起这事,左贵顿时心中一热,想想当铃医也就是治个疮痈肿痛伤风咳嗽啥的,这还难不倒他,再说了,连昨日那样的疑难病案自己都搞定了,一定是冥冥中有神仙呵护,所以,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艰难地咽了一声口水,站起身道:“行!爷俩走街串巷当铃医去!”
梁氏也知道,照现在这样下去,这条路是早晚要走的。只是她不能帮着做主。见左贵点头答应了,心中尽管悲凉,却也升起了希望,哽咽中道:“老爷,我,我给你们准备行头去!”
当铃医的行头并不复杂,一挂写字当招牌的幡子,一个常用药的药箱,一个小铃铛,就齐活了。
当铃医主要治疗的,是一些常见病,特点是要见效快,最好制成丸散剂,可以同时卖药,人家直接买了服用,不用煎熬的,吃了就好,才会出钱来买,所以带的药不用多,但最好齐全些。
梁氏找来一长块大白布,左贵提笔想了想,道:“这幡子写什么?”
左少阳道:“得写的玄乎一些,人家才好奇。嗯……,就写:专治伤风咳嗽,跑肚拉稀,疮痈肿痛,男女不孕,以及各种疑难杂症!”
茴香笑道:“会不会太长了点?”
“这才具体!人家才看得懂,你要写得文绉绉的,老百姓谁知道啊。”
左贵道:“有道理!”
茴香道:“写专治各种疑难杂症,这话会不会说得太大了点?”
“就是要玄乎,要善于宣传自己,而且这几个字要单独写,写在背面,这样才醒目!再说了,连惠民堂的倪大夫都治不好的病,愣叫爹给治好了,这算疑难杂症吧?这可不是咱吹的吧?”
第27章 走村串寨当铃医
茴香笑了,连连点头:“没错,要不将这病案也写上?”
左贵摇头道:“不行!那是砸人家惠民堂的招牌,我们赚我们的辛苦钱,人家赚人家的,不要眼红。你怎么吹牛包治百病都行,但不能挤兑人家,更不要踩着人家肩膀往上爬。”
左贵和茴香互视了一眼,吐了吐舌头。
左贵提笔要写,左少阳又道:“等等,还得写上我们贵芝堂的招牌,一来让人家相信,我们还有个药铺在,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铃医最让病患担心的就是嘴皮子厉害,骗人钱财就跑。二来嘛,也好宣传我们贵芝堂,将来有名气了,有积蓄了,我们还开药铺医馆坐堂问诊。”
“嗯,这倒是可以。”左贵道,提笔在白幡上工工整整写了一行字,最上面横着写的是三个大字“贵芝堂”,中间两个字——“专治”,下面左右各两竖排:“伤风咳嗽、跑肚拉稀”和“疮痈肿痛、男女不孕。”翻过来,背面写一行大字:“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写好之后,左少阳赞道:“爹这笔字可真不是乱盖的,只怕王羲之也不过如此吧!”
“胡说什么,为父哪能跟书圣比!”左贵笑了笑,那笑容还是有几分得意的。
梁氏已经准备了药箱,左贵亲自挑选了一些常用药饮片和一些丸散剂成药,还准备了治疗疮痈肿痛的刀具。左少阳趁左贵不注意,偷偷选了一些自己需要的药,并将自己昨夜配制的紫雪丹等丸散药也装进药箱里。
差不多花了一个时辰才准备好,左少阳背着药箱,拿着招牌幡子,摇着铃铛,昂首挺胸领头出了门。左贵远远笼着手在后面跟着。
对面杂货店的蔡掌柜一见就笑了:“哎哟左郎中,这是要摇铃行医去啊?”
左贵脸上有些发烫,讪讪笑了笑。左少阳却大声道:“是啊大叔,我们这叫送医上门,服务到家。呵呵。”
“好啊!”蔡掌柜捋着胡子赞道:“这主意好,昨儿个你们治好了那死胎不下的产妇,我听不少人都在说呢,你这送医上门,一准比在家等着强!”
左少阳听罢,信心大增,感激一笑:“多谢大叔夸奖,我们走了!”
他们摇着铃铛,沿着大街往前走,走了好几条街,也没遇到一个叫他们瞧病的人。不过也没有人瞧热闹看稀奇,毕竟,在古代铃医是很普遍的,就好像现代社会大街上推着货车卖东西的小商小贩,除了城管,没人会看稀奇。
又走了几条街,还是没人找他们看病,左少阳站住了,对左贵道:“爹,我们钻小巷子吧,大街上恐怕没人会找人看病的。”
“嗯!”左贵远远地答应了一声,笼着手也站住了,左右瞧了瞧,生怕看见熟人似的。左少阳在这里是一个人都不认识,不用担心,再说了,劳动赚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颠了颠后背的药箱,转身进了一条小巷。小巷里人少多了,不过转了大半个时辰,还是没人找他们看病。
就在左少阳有些泄气的时候,身后传来左贵的声音,道:“出城吧,到邻近乡村里去!”
左少阳一拍脑袋,对啊,铃医本来就是行走于乡村的游方郎中,城里人都有固定的药铺医馆可以瞧病,一般人都不会找铃医看病的,只有缺医少药的乡村才有铃医的市场,就跟走纯串寨的货郎一样。自己当真笨到家了。
左少阳站住了问道:“爹,我们去哪边?”
“嗯,去千仞山一带吧。”
左少阳穿越过来,就是落在了千仞山上,知道这山其实是一条山脉的总称,山上应该有村落。便转身往千仞山方向走。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城,沿着官道往前走。
走出老远了,人少了,左贵也慢慢习惯了,眼看左少阳又背药箱又举旗子还要摇铃铛,真是忙不过来,便快走几步追上去,道:“把幡子铃铛给我吧。”
“好啊!”左少阳知道,这是老爹左贵思想上的一个大转变,高兴地将幡子铃铛给了他。
左贵道:“我们别大路上走了,上山到山寨里去。记得爬上这座山就到了,好像那里有几个连着的村子,去那走走。”
“嗯!”
左贵在前头走,左少阳在后面跟着,爬上山,走着铺满积雪的羊肠小道,时不时滑倒又爬起来,两人都不说话,不知道到了村子会不会有人找他们瞧病,都各怀心思闷头走路。
左贵选的这村,在千仞山的主峰之上,路很陡,一直上往爬走了大半个时辰。这才远远看见村子。这村子差不多到山顶了,在一个缓缓的斜坡上,稀稀落落的,炊烟袅袅。村口有一株大槐树,几个人合抱粗细,大槐树下立着一通碑,上面用隶书刻着“老槐村”三个大字。碑的旁边,有两排木头搭成的简易长凳。
两人来到槐树下歇息片刻。左少阳将药箱放下,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往山下极目远眺,只见群山环抱,白云飘飘,如腰带一般缠绕在脚下山间,耳边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头上巨伞一般的老槐树枝上挂满了银白色的积雪,一阵山风吹过,摇动树枝,便会扑啦啦掉将下来,落满二人的头肩。
眼见这神仙般的地方,左少阳多日郁闷的心情为之一郎,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心胸舒畅之下,有心小诗一首,又没那才能,要吟诵一段名句,又一时想不起来,便索性大声吼道:“我靠!真他奶奶的舒服!”
左贵可没他这心情,说了句:“走吧!”摇着铃铛,举着幡子走进村子去,左少阳忙背起药箱,跟在后面,迈步进了村子。
铃铛这一响,都知道是铃医来了,村里的小孩都跑出来瞧热闹。
游方行医也有规矩,跟货郎挑子不同,你不能上门去问人家瞧不瞧病,甚至不能挨着人家门边走,只能在村里石板路上慢慢摇铃,若有人瞧病,自然会出来招呼。
当他们慢慢地穿过村子,都快走到村边,正沮丧落空的时候,一个小孩把他们叫住了:“哎!郎中,我奶奶叫你过来瞧病!”
二人心头一喜,忙跟着那孩子来到一家屋前,左邻右舍听见摇铃的声音,也都抱着肩缩着脖子出来瞧热闹。
一个老妇拿来两根矮板凳,招呼他们在门口坐下,这也是规矩,除非病人病重不能起床,要不都是在门口诊病,不能进屋。
接着,那妇人搀扶着一个年轻汉子出来,只见这汉子两手微微抽搐着,两眼一大一小斜视着,舌头也吐出半截,嗬嗬连声,在凳子上坐下,虽然穿着厚厚的夹袄,依旧簌簌发抖。
老妇道:“郎中,你给我儿子瞧瞧吧,他昨天中午从地里回来,就成这个样子了,昨天下午正好有铃医来,也瞧了,却不见好,本来说明日又要去城里找郎中瞧的,可又听说城里郎中诊金太贵,给不起,你给瞧瞧吧。”
左贵嗯了一声,伸手托着他面额左右瞧,又问了经过,饮食二便情况,提腕诊脉望舌,又摸了摸他的脑门,想了想,道:“嗯,我给你开个方子吃吃看。”
那妇人见左贵这神情似乎没什么把握,着急道:“郎中,我儿子是什么病啊?”
第28章 铃医治病
左郎中支吾道:“这个……,这几天天寒地冻的,他又恶寒发热,应该是……,嗯,这个,在地头里受风着凉了,是……,是太阳病中风了。”
太阳病的太阳跟天上的太阳没有什么关系,而是中医经脉的一种,简单地说,太阳病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外感病,就是伤风感冒。医圣张仲景把外感疾病演变过程中的各种症候群进行分类,根据其病变部位,寒热趋向,邪正盛衰等,区分为太阳、阳明、少阳、太阴、厥阴、少阴六经,由于风寒等外邪侵袭,大多是从体表太阳经进入,人体正气在这里抵抗外邪,引起头项强痛、恶寒发热等症状,张仲景的《伤寒论》将这病称谓太阳病。分太阳伤寒证和太阳中风证两种。
“是吗?”老妇听他吞吞吐吐的,更是怀疑。
左少阳知道,老爹左贵的医术还停留在从病到药的阶段,也就是对症下药的初级阶段,还不能系统分析病机病因,从理论的高度解释病发生的机理,并推导出适合的治法和方剂配伍来。看他刚才的话,显然对这病没有把握,忙插话道:“爹,我也学着看看脉,行不?”
左贵正尴尬不知如何答复老妇的话,听左少阳打岔,正好借这机会琢磨一下该如何解释,忙道:“好,你也学着看看吧。”
左少阳拿过那年轻人的手腕诊脉,学脉浮数,又望了望舌象。苔白,结合病患口眼㖞斜手足不能动弹的证象,同时考虑发病经过,断定这是营血虚弱下风邪中于经络所致气血痹阻,经络不畅,属于中风的一种。老爹左贵判断为太阳病中风,这中风是对了,只是不是太阳病的中风,而是经络中风邪的中风。老爹显然只注意到了他的恶寒发热,又或者无法判断这口眼㖞斜的原因,所以只能当太阳病中风来治。这显然是不会有效果的。
左少阳刚才自己诊察,发现这病患只是风邪初中经络,口眼窝斜时间也不长,左少阳在实习的时候,见老师治过这种病,用大秦艽汤另加鳝鱼血外用,便可以很快治愈。这大秦艽汤出自宋朝,在唐初还没有这方剂,老爹左贵自然不知道,他也不好给他说这方子,更不能当场指出老爹用方的不当,还得顺着他的话圆场,微笑道:“大婶,这位大哥的却是中了寒邪,寒邪入体伤了经络了,所以才口眼㖞斜,你放心吧,我爹是石镜县城里有名的老郎中,贵芝堂就是我们家开的,这年边了,我爹忧心大山深处的百姓缺医少药,这才带着我到各处悬壶济世,为百姓医治沉疴恶疾。”
那老妇听了,连连点头:“这样啊,那可多谢了,就烦请老郎中给我儿子开付药吧。”
左少阳对左贵道:“爹,你开方吧。”
左贵听儿子也替他说话,心头似乎有了点底,既然是太阳中风,那就开桂枝汤呗,这是他的拿手菜,他的外号也就是这样来的。尽管是游方巡诊,但还是要开方的,以备后查,所以,左少阳取出纸笔,左贵写了付桂枝汤的方子。
左少阳对那老妇道:“你们有熬药的砂锅吗?我帮你们煎药好了,这药煎药是有讲究的。”
“有有!我带你去煎药。——要多少钱啊?”
“铃医诊病自然比药铺医馆便宜很多了,这付药的本钱呢,是六文钱,你再给上两文的跑腿费也行了。而且,等病好了再给钱!”
老妇又惊又喜:“病好才给钱?”
“那是!”
左少阳之所以敢这么说,一来是他对这病治愈的信心,二来,只有这样吹牛,病患才会有信心,这对游方铃医来说更是必须的。再者说了,几文钱的药钱也不是大数字,用来赌一赌医疗信誉是值得的。
老妇还不敢相信,又问了一句:“我儿子的病,吃了你这药就能好?”
左少阳一拍胸脯:“不是我吹牛,我爹的医术绝对是整个合州府最好的!你这病包管药到病除!要是治不好,药钱我都不要!反正我们这些天都要来这一带游方巡医的,什么时候你儿子病好了,什么时候你再给钱都行!”
老妇笑了:“看得出你们爷俩都是实诚人,昨日来的那铃医,一付药收了我十二文呢!还治不好!你才收八文,还病好了才给钱,哎哟当真是好心人啊!”
说着话来到后院厨房,拿出砂锅,左少阳从背上取下药箱,道:“大婶,你得想办法去找两条鳝鱼来入药。”
“鳝鱼?有有,田里就有!我马上去给你抓!”说罢老妇匆匆走了。
左少阳配好大秦艽汤,放进砂锅,上灶开始煎煮。刚忙完,老妇就回来了,手里抓着两条鳝鱼。左少阳叫老妇去把生病的年轻人搀扶进来,在床上躺下,这边他用刀子把鳝鱼杀了,盛了小半碗鳝鱼血,端着来到床前,用手指头粘着鳝鱼血往病患口眼㖞斜的脸上抹,抹得一脸通红跟血战沙场的关公似的。
老妇见状,觉得这小郎中用药新奇,顿时心中升起了更多的希望,常言道偏方治大病,越是新奇的用方,越让人觉得疗效肯定不错,这是一般人惯常的思维。
抹好之后,过了一会,药也好了,左少阳让老妇一次给病患服了。然后出来门口陪老爹说话。
左贵正饶有兴趣地跟围着瞧热闹的左邻右舍攀谈,说着田里地里的事情,有的邻居也质询一些小病小伤该如何医治,左贵毫不藏私都耐心说了,谈得其乐融融。
见左少阳出来,左贵也起身道:“行了?走吧。”
“嗯!”左少阳背上药箱,跟那老妇打了个招呼,摇着铃铛继续往村外走。
他们刚走到村边,忽听后面有人叫,回头过去,瞧见那老妇带着几个人踩着泥泞的雪追了上来,其中一个瘸着一条腿,招手叫道:“老郎中,等等!”
左贵两人站住了,问道:“有事吗?”
“找你瞧病啊,他们两家也有人病了,听我说你看病便宜,而且包治好,治好才收钱。所以也想请你给瞧瞧。”
左贵和左少阳互视了一眼,都是心头一喜,忙跟着他们往村里走,先到了那瘸腿妇人家简陋的农舍前,这农舍树皮夹的四壁空空,屋里灶台也没烟火,只是在屋后堆了一大堆的柴火。门前青石板上,四个几岁大的孩子光着屁股坐在那里,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拖着长长的鼻涕瞧着他们,最小的一个不停吸吮着手指头,时不时咧着嘴哭几声。
左少阳心想,这家人也太穷了,除了屋后的柴火堆,真没什么稍微值钱的东西。想从这挣到药费,那可没什么指望,说不定还得倒贴药费。但是,医者父母心,治病救人是医者天职。没得选择的。
那家人甚至连矮板凳都没有,只在门口有几个大石墩子,两人只能坐在石墩上。左邻右舍瞧热闹的很快围了一圈。
那瘸腿妇人干瘪的脸不停陪着笑,在石墩上坐下。
第29章 维护权威
左贵捋着胡须上下瞧了瞧她,问道:“你哪不舒服啊?”
瘸腿妇人有气无力道:“头痛,身上烫得很,骨头关节酸痛。”
“哦,出汗吗?”
妇人摇摇头。
“怕冷吗?”
妇人牙关打架,哆里哆嗦点点头:“就是冷得很……”
“病了几天了?”
“大概有七八天了。”
左贵提腕诊脉,发现脉浮紧,心中已明。道:“你这是麻黄汤证,不要紧,吃一两付药就好了。”
老妇一脸哀求道:“老郎中,我家没钱,你能不能先帮我治,等我有了钱一定补上!行不行?”
“这样啊。”左贵想了想,道:“你们家这么穷,钱来得不易,就不要花在治病上了。其实,不用钱也能治病的。——找根竹签来,再拿把刀子来。”
瘸腿老妇不知道左贵要这作甚,不敢多问,忙吩咐坐石板上的一个大孩子去拿。那孩子光着脚丫子咚咚跑了出去,很快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节竹子,还有一把缺口的柴刀。
左贵接过来,用柴刀把竹子劈开成一根小竹签,费力地将头削尖了,放下柴刀,让瘸腿妇人把脸扬起来。将竹签小心地捅进她鼻孔里,另一只手轻轻一弹,随即抽出竹签。
哎哟!
那妇人轻叫一声,腰一弯,鼻孔里滴滴答答鼻血直流。忙弯着腰叫道:“这……,这怎么的呀?流鼻血了呀,哎哟,老二,赶紧给娘拿块破布来!”
坐在地上的另一个男孩忙答应了正要进屋,被左贵拦住了:“不用!别担心,让她流,一直到自己停止。流一会病就能好!”
“啊?流鼻血……,也能治病?”瘸腿妇人弓着身子瞧着滴滴答答的鼻血,慌乱地问道。
“是啊。”
瘸腿妇人足足流了小半碗鼻血,这才止住,又过了一会,她伸了伸胳膊,喜道:“哈,我感觉好多了,这心也不烦热了,眼睛也亮了,手脚也痛快啊!——还真神了!流鼻血也能把病治好,早知道自己个就治了,嘻嘻嘻”
左贵道:“不是所有流鼻血都能治病,只有得了太阳病伤寒,也就是怕冷发热头痛不出汗,全身酸痛,脉浮,七八天病都不好,这才能用竹签刺鼻腔内的内迎香穴放血,才能把病治好。”
左少阳也很惊讶,他还是第一次见过用这种法子治伤寒表实证。
其实,太阳伤寒病有时候是可以自己痊愈的,病程一般七八天左右,病人会发一身汗,然后好了,但也有发不出汗的,营分中的寒邪就排不出来,这时候病人会流鼻血,鼻血一流,寒邪随着血排除体外,病也就好了。这叫“以衄代汗”。但如果也不流鼻血,身体烦热难受,又老不出汗,因为血汗同源,寒邪也能通过血分排除,这时候如果刺破鼻粘膜,主动造成鼻衄(流鼻血),也能达到排除体内寒邪,从而解除表证的目的。
围观的众人也都很惊讶,左贵露了这一手,让他们大开眼界,想着自己有什么毛病也借机治一治了。
另一家已经把他们两请到了家里,这一家情况就好一些了,至少有板凳坐,还有热水喝。
这个病人是个老妇,也是颤颤巍巍的打哆嗦,一问之下,同样是恶寒发热,头痛身子痛,左贵诊脉望舌之后,道:“你这也是麻黄汤证,这些天下雪,冷得很,得伤寒中风的很多,不要紧,吃两付药就行了。”问了病患姓名之后,提笔写了一付麻黄汤方给左少阳抓药。
尽管开的是麻黄汤,但第一味药仍然是桂枝,反正麻黄汤中也有桂枝这味药,但是重用的是麻黄,麻黄是方中的君药,而桂枝用量小,用途上也只是臣药。
左少阳见这老妇身子很虚,想了想,道:“爹,我也学学诊脉瞧瞧病,再抓药行吗?”
“嗯,那你就学着瞧瞧吧!”左贵见儿子勤学好问,倒也很是喜欢,捋着胡须老气横秋点点头。
左少阳拿过老妇的手,交换两手都诊了脉,发现脉象轻取即得,重按稍减而不空,如水上漂木,果然是浮脉,这是太阳病的特征性脉象,再细细一察,又觉脉浮之间,夹杂软而沉细,不觉眉头一皱,脉弱说明病患阳衰气少,无力鼓动血行,说明患者表证的同时有里虚存在,不能用发汗太过的麻黄汤,免得伤正。
左少阳讪讪对左贵道:“他这脉,不仅浮,而且还有点弱哦。”
“那又怎么了?”左贵脸色有些发沉。
“脉弱代表里虚,如果这时候用麻黄汤发汗,可能会伤正气,不如用桂枝汤……”
“你知道什么!”左贵瞪眼喝叱道,“‘无汗用麻黄,有汗用桂枝’,他明明没有出汗,如何能用桂枝汤?叫你好生读书你偏不听!还不赶紧抓药!”
一般情况下,无汗用麻黄,有汗用桂枝是对的,但是在太阳病表证兼有轻度里虚的时候,不管有没有出汗,都不能用麻黄汤,因为麻黄汤是纯辛温的方剂,发汗力太强,在里虚的情况下特别容易伤正气导致变证。所以应当用扶正力大,发汗力弱,祛邪不伤正,养营血不留邪的桂枝汤。
但左少阳不能跟老爹左贵分辨,他必须树立父亲的权威,因为别人只相信老郎中,没几个人相信他这么年轻的郎中医术会有多高明。但是又不能按照左贵的办法治,要不然病情会有变故的,只能偷梁换柱了。
他把药柜背着左贵,取了药包好,给那妇人,交代了用药的办法和注意事项。
围观的一个老太婆一边挠着头,一边道:“老郎中,我这头上全是虱子,痒得钻心,麻烦你帮我治治,行吗?”
旁边一个小孩摸着自己的光头,乐呵呵道:“剃光了不就得了!像我这样。”
老太婆作势要踢那小家伙,小家伙赶紧捂着屁股躲开,众人都乐了。
左贵微笑道:“这个简单,我给你开个药,你拿去煎汤,用药水洗头发,洗完之后让它自然干,不要用清水清。晚上睡觉用头巾把头发整个包住,明天早上,我包你头发上的虱子连虫带卵全部死光光!这种药没有毒,放心好了。”
老太婆乐了:“真要这样,那可多谢了。——这药钱?”
“这几天我们还会来的,真要好了,你再给钱就行。”
“好好!多谢多谢!”
左贵让左少阳从药柜里取了一些百部药,包好给那老妇。左少阳很是惊奇,想不到百部还能治头虱。他虽然知道百部能杀虫,但在现代社会很难再看见头上长满虱子的情况,百部的这个功效他也就不甚了了。
看完病,二人又准备走,忽见一个老者气喘吁吁跑来,指着围观的几个男子叫道:“喂!你们几个,赶紧跟我走,我们少爷病了,要送城里去!老爷叫你们快去帮忙抬人,快点啊!”
这些人想必是那个什么老爷的佃户,一听这话,赶紧答应了,跟着那老者跑去。
左少阳一听,忙低声对左贵道:“爹,我们去看看!”
左贵有些茫然:“去做什么?人家又没有请我们去看病。”
左少阳简直哭笑不得,老爹文人气太浓,这时候了还摆什么臭架子,又不好发火,急声道:“爹!我们是铃医,应该送医上门,再说了,去看看能不能帮忙也没什么嘛。”
“这样啊,那……,那好吧。”左贵犹犹豫豫答应了。
左少阳背着药箱急步追着那几个人往前跑,快到村口了,便看见一栋宅院,高墙碧瓦,倒有几分气魄,只是和城里富贵人家相比,却颇不如,想必是这村里某个土财主的院子。
门口停着一张软榻,软榻四脚竖着四根杆子,挑着一笼轻纱帐幔,此刻纱帐两边撩开了,里面空无一人,想必病人还没有送出来。
左少阳喘着粗气,心里稍稍踏实了些,回头一看,老爹左贵拉了老远,正慢条斯理踱着步过来,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第30章 急惊风
就在这时,里面一阵杂乱声起,两个竖着盘髻的小丫鬟,两手相握,抱着一个小孩慢慢出来,那小孩只有三四岁的样子,穿着跟个小熊猫一般厚实,可是全身不停地有节奏的抽搐,头向后仰着,两眼上吊,一张小脸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喉咙处嗬嗬有声,牙关也不停咬动,嘴角挂着一些带血的白沫。
一个矮胖的男人,头戴一顶青色沙罗做的扁平幞头,脑后拖着两条带子,身穿圆领对襟夹丝袄,长到膝盖,下穿青绸灯笼裤。俨然一付土财主的模样,此刻胖胖的圆脑门上一头毛汗,眼睛圆瞪着,不停吆喝着快一点小心一点,旁边一个云鬓插簪的少妇不停抹着眼泪,后面跟着一个同样胖胖的留着花白胡须的老者,也是衣着华贵,拄着拐杖,摇摇晃晃叫着:“我的小心肝啊,你这是怎么了?”
两个小丫鬟把那小孩放在软榻上,小孩角弓反张,肚子挺起老高,手脚强直反挺着,嘴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两个小丫鬟垂泪喊着他的名字,抓住他强直的手扳压,想让他平躺。几个佃户抬起软榻就要走。
“等等!”左少阳急步上前道:“不能这样!孩子手脚会断的!还有啊,他现在呼吸这样困难,你们就这样抬走,孩子没等到城里就会死在路上!”
“什么?”那锦衣年轻人回身望向左少阳,“你是谁?”
左少阳道:“我铃医,跟我爹来贵村巡医,我们听说令郎突发疾病,所以过来瞧瞧,你们这样处理不行,孩子这是抽搐后的角弓反张,不能强行扳压,否则会骨折的。孩子嘴角唾沫带有血,说明抽搐已经咬伤舌头,必须马上采取措施处理!”
胖财主听他说的很在行,不由信了几分,急声问:“那该如何?”
左少阳放下药箱,取出一块压舌板,上前掐开孩子的嘴,把压舌板放在两齿之间:“若不这样,会把舌头咬伤甚至咬断的!”
胖财主连连点头:“多谢!”
左少阳又道:“孩子喉咙嗬嗬有声,嘴角唾沫也带有痰,说明痰涎壅盛,若不立即采取措施,从这抬到城里,至少大半时辰,痰涎很可能会闭塞气管,孩子会给憋死的!”
“啊?”他身后那妇人顿时哭了起来,“老爷,这,这可怎么办?”
胖财主也不懂,他俯身下去侧耳细听,果然孩子喉咙有痰声,听左少阳说得很有道理,不仅也是脸上变色。
左少阳道:“必须先立即进行救治,开窍醒神,让他苏醒,能自己咳痰,然后再抬去城里找名医救治,要不然,孩子坚持不了这么久。让我先给孩子瞧瞧吧。”
胖财主也是病急乱投医,听左少阳说得倒也有理,急忙叫丫鬟让开。左少阳上前仔细察看了孩子的症状,问道:“孩子是如何发病的?”
“前些日子受凉了,一直发热咳嗽,打喷嚏流鼻涕,怕冷,送到城里看过,开了些药吃……”
左少阳问:“在哪里看的?吃的什么药?”
“惠民堂,开的好像是叫……,叫什么来着?”胖财主回头问那中年妇人。那妇人也记不得,问身边的丫鬟。幸亏这负责煎药的贴身丫鬟记性还好,道:“好像是叫什么麻黄什么石膏什么甘草汤来着,挺长的一大串!”
“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
“对对,就是这个。”
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简称麻杏石甘汤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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