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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小郎中-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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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家人因为隐藏的口粮超过了限额三斗以上,全家老小十几口人都被把兵士押到大街上,跪了一排,有几个车还是孩子,咧着嘴使劲哭,老人嚷着给孙子求饶。兵士们无动于衷。负责监督行刑的是庞火长,高声宣布着他家的“罪行”,说完之后,吩咐行刑。站在一旁的几个刀斧手踩着积雪过来,举起刀子准备砍头。

便在这时,一匹战马飞驰而来,马上一个军校,手持一面令旗,挥舞道:“大将军号令!从现在开始,隐藏超额口粮者,只处斩家长,隐藏超过三斗者,加处成年男丁鞭笞五十。其余妇孺老幼不论!”

庞火长查看了令旗,点点头:“把老幼妇孺都放了,成年男丁鞭笞,家长处死!”

这家是个小康之家,家长是个老头,闻言狂喜,不停朝天磕头感谢,一家人死里逃生,都瘫软在了地上,只是老太爷要被处死,又都求情。自然是求不了的了。庞火长一声令下,刀斧手手起刀落,将那老丈人头砍下,鲜血喷了一地。雪白的积雪,鲜红的血迹,让人触目惊心。

人头被兵士用枪挑着拿去游街示众去了,一家人抱着那老者无头尸体痛哭。

药铺里,左少阳听到那兵士传令之后,惊喜交加跑到门口看,果然见官兵放了老幼妇孺,只杀了家长,虽然还是太严厉,但已经比先前的决定强百倍了,虽然不知道大将军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话而改变的决定,但是这个决定挽救了数百人的性命,还是有些欣慰的。

屋里梁氏也听说了,觉着是自己念佛起了效果,更是诚心念诵起来。

大将军赠送的那袋大米,是白花花的精米,猪肉也是新杀的肥猪,一片有上百斤,幸亏挖了一个地窖,左少阳让苗佩兰帮忙,用稻草铺在地窖里,从河边取了几大筐的冰块回来,放在稻草上,再把猪肉切条放在冰块上,要吃的时候再往外拿。鸭蛋因为随时要吃,不方便放在地窖里,所以放在了厨房的碗筷柜上面。

因为苗佩兰家已经租了隔壁油盐店一大半居住,全家已经搬过去了,吃饭也是分开的。所以左少阳拎了两大块肉给苗佩兰,苗佩兰不要。左少阳非要给,苗佩兰便说按照现在的市价给钱,一斤三十贯,左少阳好说歹说也没办法说服苗佩兰,只好把猪肉拿了回来,放进了冰窟里。

晚饭吃的便是精米和猪肉。这一顿是左少阳穿越过来吃的最香的,虽然上次在老槐村贾财主家吃过酒席,比这个更精美,但那毕竟是人家的,比不得自己的饭菜香。

一家人坐下吃饭,虽然吃的是精米和大肉,但眼见今天的大屠杀,谁也没兴趣说话,闷声吃饭。

这时,有人拍门,开门一看,却是隔壁的龙婶。

只见龙婶眼睛都哭肿了,众人都吃了一惊,担心是不是他们家私藏粮食出事了。忙上前询问。

龙婶哭着道:“我们少爷……,他……,他死在大牢里了……!”

左贵老爹急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去大牢里给少爷送粮食,狱头就说怎么不早送来。从官军进城那天开始,由于衙门的粮食大部分都被官军征收走了,剩下的又被敌军细作一把火烧掉了,衙门没有了粮食,所以大牢的囚犯都断粮了。大牢已经通知囚犯家属给囚犯送粮,我们得了消息,本来要送的,可家里粮食已经不够几天吃的了,老太爷说先顾外头的好人再说,这逆子有粮就送,没粮就饿着,让他长长记性,其实也没耽搁几天,你们给了粮食之后,我就送去了,昨晚上送了半斗,生怕别人给吞了,没敢多送。回来之后,老太太又说送少了,叫把剩下半斗也送去。今儿上午我又送去了。没成想,少爷已经不行了。挨到今儿个下午,就……,就死了……,呜呜呜”

左少阳惊道:“粮食不是送去了吗?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熬了稀饭吃了就会回转过来啊。”

“开始我们也不敢相信,细问狱头之后才知道,前些天少爷饿极了,偷了同监舍其他人的吃的,被发现之后还跟人撕打,结果被一屋子的囚犯暴打,当时就受了内伤。昨夜粮食送到之后,他便求狱卒一次给他做十个馍,送人家一个馍做答谢。既是他的粮食,又有答谢,狱卒便给他做了十个,拿了九个给他。少爷是饿急了,一口气全吃光了,肠胃痛得受不了,我苦苦哀求狱头放他出来求医,狱头说没有知县大老爷的指示,他做不了主,不过可以延郎中到监牢看病,但得给狱卒兄弟们一些辛苦费。我回去跟老太爷说了,老太爷说没钱,有钱也不花在这逆子身上,也不准我们来请你们去看,说已经很麻烦你们了,不愿意为了这逆子再麻烦你们。后来还是夫人当了首饰,才凑了钱请了郎中去,可是开了药,还没等服下,少爷就咽了气。呜呜呜……”

左少阳问:“那人呢?抬回了吗?”

“没有,老太爷不准抬回家来,说扔到乱坟岗里喂狗就行了。所以现在还停在衙门殓房里呢。夫人哭得跟什么似的,让我来请小姐去看看,商量怎么办。”

这个舅舅平素吃喝嫖赌样样来,白芷寒平素不愿意跟他说话,现在听说他死了,到底是亲人,神情有些黯然。

左少阳心想,看样子瞿老太爷对这个儿子失望至极,才如此绝情。对白芷寒道:“你就去看看,帮你舅妈拿个主意,天快黑了,早去早回。”

“是!”白芷寒低头答应了。跟着龙婶出门走了。

起更之后,白芷寒回来了。

左少阳问道:“情况怎么样?”

“商量之后,老太爷不肯办丧事,也不发丧。非要请衙门民壮当无人认领尸首扔到城外乱坟岗去喂野狗。说了很久,才勉强同意把尸骨寄放在龙泉寺里,等敌军退了,再请人运到城外祖坟安葬。”

“那就好。老太爷身体怎么样?”

“不太好,很生气,后来偷偷掉眼泪,外祖母一直在哭。”

左少阳心中暗想,瞿老太爷也是恨铁不成钢,气急了才不想管,毕竟是独苗,现在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冷静下来,到底还是伤心。

出了这件事,大家心情都不好。收拾停当,各自回房休息。

第243章 药粥

征粮的搜查一直持续到了深夜才结束。大将军新的号令下达之后,街上被处死的人明显减少。但是,被鞭笞惨叫的,以及死者家属悲哀哭泣的,此起彼伏。

这一夜,满城都是哭泣声,让人听着凄凄惨惨,悲悲切切。

第二天一大早,左少阳从梦里醒来,便听见隔壁留诊病房里已经传来隐隐的做木匠活的声音。却原来李大壮宵禁一解除,天不亮就来做活了。那块大将军亲笔题词的牌匾要尽快雕刻好挂上。这可是细活,着急不得,所以一大早就来了。

白芷寒换了宽松的衣服自己穿了,又帮左少阳穿好衣服。左少阳出到门外,打开药铺门,昨夜并没有下雪,街上的无头尸体和鲜血已经都不见了踪影,仿佛街上没有发生过惨绝的大屠杀一般。如果细看,却能分辨出地上留下来铲雪的痕迹。

却原来是兵士们搜查完毕,撤回兵营之前,根据号令做了打扫。尸体有人认领的就领走了,全家被杀而又没有人认领的,便用推车集中起来,推到城外乱坟岗埋了。

敌军并没有乘机攻城,甚至没有在城楼附近出现,没有人来干扰他们掩埋尸体。

虽然征粮已经结束,但禁售令还在执行。庞火长带兵负责这一带的稽查,街上还有官军的巡逻队,各个街口还有官军岗哨,盘查过往可疑行人,严查粮食买卖。一旦发现有人卖粮,抓住了仍然要处死的。

不过大规模征粮已经结束,就可以开始放粥赈灾了。一家人商量立即开始熬粥,施舍放粥。

找来庞火长商议,让他带兵维持秩序,庞火长自然是点头哈腰听从吩咐。但末了提了个小要求,能否也给维持秩序的兵士一人一碗粥。这些兄弟一天只有一个馍,也是饿得没力气了。

左少阳答应给他们每人一碗稀的那种粥,强调了是药材为主熬的,可能不好喝。庞火长说这时候能活命就行,哪里还管是不是药材熬的,当下感激不已。

上次放粥切的药材已经磨好的还剩下很多没用,所以决定先用完这些再说。不过,因为不能看到米粒,所以米也要磨成粉。不敢加太多,只加了小半勺,混合磨成粉的药材一起熬粥。

熬好之后,先给庞火长的兵士们每人舀了一碗。这些兵士都饿得眼放绿光了,接过来咕咚咚就是几大口。

可是,很快兵士就不喝了,端着半碗粥皱着眉道:“这什么玩意啊?苦死了!”

庞火长本来是先让弟兄们喝粥,自己后面再喝的,听了这话,忙舀了一勺喝了一口,马上吐了出来,眉头都皱到了一起:“左公子,你这是什么粥啊?”

“药粥啊。”左少阳笑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以食用中药为主,加一点粮食熬成了。”

“怎么这么苦啊?”

“药材其实就是山上的各种野菜,野菜都那么苦,药材能不苦吗?”

“可这也太苦了吧,而且米粒都不见一颗。”

左少阳苦笑道:“很抱歉,傅队正说了,不能多加粮食,也不能见到米粒。所以不敢多加。更主要的是我们没那么多粮食家,药铺只有药材。”

庞火长讪讪将勺子放下,对那些兵士道:“喝吧!想喝的都喝吧!不愿意喝的不要浪费,倒回桶里去。”

兵士们大都讪讪地把碗里的稀粥倒回了锅里,除了几个实在饿极了又吃惯苦的年纪比较大的兵士之外。

左少阳让兵士们帮着将用木桶盛了放在门口,庞火长下令兵士们布置好警戒线。

左贵敲着木桶一嚷放粥,饥民们都惊喜地涌来了。很快把贵芝堂门前的街道挤得满满的,一个个焦急地等着。

这一次有兵士维持秩序,而且从开始就让列队排队,不听就用鞭子抽,所以秩序还不错,一个个排队上前领粥。

可是,事情的发展让人很尴尬,前面的饥民领粥之后吃了,好多都只喝了一两口就不愿意再喝,还偷偷倒了。后面排队的见状,把前面不愿意喝的饥民的粥接过来尝,结果连队都懒得排就走了。

左少阳很是奇怪,拦住一个老人问道:“老人家,你们怎么不喝这粥?”

老人小心地陪笑道:“多谢你们的好心,不过,你们当真是药铺施舍的粥,都是药材,跟野菜有什么区别啊?现在城里很多地方都够找到野菜,叛军也不来攻打,官军也允许人出城采摘野菜,还是新鲜的,不比你这味道好吗?你们要真心施舍,就给点粮食吧!”

左少阳苦笑,上次他们第一次熬的粥,粮食和药材各占一半,而且米都没有磨碎,能看得见里面有米,特别是救命的小桶粥,更是米占了大多数。饥民自然趋之若鹜。而现在大将军不准他们施舍粮食,所以这药材粥里绝大部分都是药材,也就是野菜粥,真正的粮食只加了一点。粮食味道还被药味给掩住了。分辨不出来,又看不见米粒,饥民以为是纯药材粥,现在能采到新鲜野菜,自然不愿意喝这种干药材粉熬的苦粥。

左少阳一家望着饥民们急切地欢欢喜喜来了,大失所望摇着头走了,排队等粥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没人排队都走了,而粥却还有一小半桶,一家人都泄了气,相视苦笑。

左少阳道:“现在城外山上都还有野菜,所以饥民不吃这种药材粥,等到山上的野菜都采光了,没得吃了,自然会来吃的。”

左贵老爹也捋着胡须道:“是啊,咱们希望饥民能都还有的吃,那是最好不过的,咱们放粥赈济饥民也是这个目的。”

左少阳道:“现在满城十数万人,军队现在都每天只有一顿饭,每人只有一个馍,显然粮食快吃光了,而老百姓手里有粮的,最多也就一人一斗,坚持不了多久。等到山上的野菜都采摘光了,只怕咱们的药材就成了抢手货了。”

既然饥民现在都不愿意吃药材粥,也就没必要继续熬了。

收拾停当之后,梁氏准备了一个小提篮,盖着一块小蓝布。

左少阳好奇地问道:“娘,你要出去吗?”

“嗯,我上龙泉寺去烧香还愿去。”

虽然自家后巷就有个清风寺,但是由于寺庙里的和尚很古怪,对前去布施烧香的施主从来都是不理不睬,寺庙也是破破烂烂的,所以城里几乎没人去这个寺庙里烧香礼佛。城北还有一座大寺庙,名叫“龙泉寺”,那个寺庙的方丈很懂礼数,待人也热诚,里面的和尚也很友善,寺庙也干净整洁,所以城里人烧香许愿都到那里去。

左少阳道:“现在兵荒马乱的,你一个人去不安全。”

“我已经跟你苗伯母说好了,我们一起去。让苗姑娘陪我们一起去。”

听说苗佩兰陪着去,左少阳这才放心。

这时,左贵也起床了,梁氏照例给他跑了一大缸调了盐和调料的浓茶。左贵洗漱好之后,便在长条几案后面坐下,开始喝茶。

苗佩兰和母亲过来了,和左少阳他们打过招呼,拎着篮子,陪着梁氏出门走了。这种热闹几个孩子是不会放过的,也跟着一起往北城龙泉寺去了。

贵芝堂里,左贵忙着给前来求医的病人诊病。左少阳拄着拐杖也想出来帮忙。

左贵对左少阳道:“你伤很重,这几天就不要起来帮忙了,反正这些天兵荒马乱的,来看病的也很少,复诊那边也没什么照料的。你就回房歇息。如果外面忙不过来,我再叫你。”

左少阳大失血之后,虽然有极品老山参调理,元气恢复很快,但是毕竟才开始,站久了便头晕眼花的,而且大堂上穿堂寒风很冷,担心受凉了,便答应了,拄着拐杖在白芷寒搀扶下,回到屋里。白芷寒帮他铺好地铺,扶他躺下盖好被子。

她拿起旁边的针线筐,里面有一顶做了一半的羊皮帽,是缝给左少阳的,这冰天雪地的左少阳只带了一个布幞头,不保暖,她上次给左少阳做了一半的长袍,觉得现在急需一定保暖的皮帽,梁氏已经说过,她觉得左少阳少什么东西,就自己做,不用跟她禀报的,反正布料、皮货家里都有,白芷寒便开始给他缝制皮帽。

虽然一只手受伤使不上力,但右手没伤到,对缝纫影响不大。她拿了一根矮凳,坐在药铺门边,这里亮堂看得清楚,她飞针走线缝着,忽听得哎哟吧唧一声,忙抬眼看去,门口一个老太太摔在了地上。

白芷寒急忙把衣服放在针线筐里,跑过去将老太太搀扶了起来:“老人家,没摔着吧?”

那老太太摔得哎哟哎哟叫,一边说没事谢谢了,一边揉着屁股慢慢走了。

白芷寒刚回到药铺里,身后又传来跌倒的声音,回头一瞧,是个小伙子,这小伙子倒也利落,一骨碌爬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的东张西望生怕有人看见自己的糗样。迈步又往前走,走得慌了,没两步有摔了个仰八叉。这下摔得够呛,好半天才哼哼唧唧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

街上的积雪本来夹杂着雨水,被寒风一吹,再被昨天巡逻搜查已经打扫现场的兵士们来回乱踩,加上早起行人车马过往踩碾,便结成了硬梆梆的冰。

白芷寒才坐在门口这么一会工夫,就看见了好几个行人摔倒,有的摔得挺厉害,半天都爬不起来。她便放下针线活,找了一把铁铲,走到门口街上,准备把门口这一段铲出一条路来。

第244章 挖冰开路

她左臂受伤,虽然没有伤到筋骨,倒是到底活动不便,单手拿着铁锹铲着很是费劲。左贵正喝着茶,见她忙着铲雪,便准备出门过来帮忙,偏巧这时候来了几个病人看病,扶老携幼的,都是逃难进城的灾民,前夜的一场大雪,昨夜化了,温度下降很厉害,这些灾民露宿街头,很多都患病了。

头天左少阳在官军护送下满城游行宣传,很多人由此都知道了有个药铺命叫贵芝堂,一打听,又知道这贵芝堂治病很便宜,而且医术高明,所以一大早来看病来了。

左贵忙着给病人看病,便顾不上帮白芷寒铲雪了。

地上的雪大都结冰了,她本来力气就不大,又是单手,就更费劲了,病房的门又是关着的,里面的留诊病人和陪护的家属都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外面铲雪。李大壮在腾出来的病房里关着门聚精会神地雕刻那匾额,也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没人来帮她。

白芷寒单手不好铲雪,便回去拿来一把小锄头和一个箩筐,蹲在地上单手抡锄头挖开结成冰的积雪,然后用手拿起冰块扔到箩筐里,堆满大半筐之后,再提到路边低洼处倒了。

她只准备把门前这一片的冰雪除掉,想起来没多少,可是她一只手,力气又小,积雪结成冰之后挖开很费力,加之担心声音太大影响左少阳休息,所以往往把冰块挖开一条缝不敢挖了,用锄头撬,或者干脆用单手掰,手冻得通红,便在嘴前哈气暖和一下。她只铲除了一小块,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了,她便把外套脱了,继续挖雪。

看着她一条胳膊受伤了还这么艰难地挖冰雪开路,本来害怕官军的左邻右舍也都拿着工具出来除雪,很快,便在街道冰雪中开出了一条可供行人行走的路来。

左邻右舍可不知道左少阳在睡觉不能吵,叮当抡铁锹使锄头的,声音很大。屋里左少阳睡得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听到这声音,便醒了过来,听出来好象在铲雪,他脚受伤了,现在别说抡铁锹了,站久一点都头晕,去了也帮不上忙,索性蒙着头继续睡觉。

又睡了一会,那声音持续不断,哪里睡的着,索性爬起来,把外套穿上,拄着拐杖出来。

大堂里有好几个病患在等着看病,老爹左贵正坐在长条几案后面给人看病。屋里却不见白芷寒。抬头望门外街上一瞧,好多人正热火朝天铲冰雪呢。便走了过去,便看见白芷寒蹲在街边,头上青丝用白帕包着,已经有些散乱,额头上汗迹淋漓,身上只穿了件葛麻布的紧身短衫,外套的夹袄脱了,放在大堂门边的矮凳上,衣袖半挽,藕节一般白腻的手臂握着一柄尖嘴药锄正埋头奋力挖着冰雪,小手已经冻得通红。

左少阳高声叫道:“喂!芷儿!你身上有伤,别挖了,快回来!”

白芷寒扭头瞧了他一眼,淡淡一笑,看了周围正在挖冰雪的邻居们,便摇摇头继续挖。

左少阳冷声道:“你不听本少爷的招呼是吗?”

白芷寒忙停下手,用手撑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瞧了一眼开挖得差不多的小路和忙碌挖冰雪的邻居们,拎起面前的半框冰块,走到路边洼地倒了,这才提着筐和锄头慢慢走了回来了。

左少阳伸手要去接她手里的东西,白芷寒摇摇头,自己拿着进了药铺放好,拿起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

左少阳道:“把夹袄穿上吧,当心……”

正说着,白芷寒阿嚏打了一个喷嚏。忙拿起夹袄正要穿,又是连着两个喷嚏,清鼻涕流淌,连眼泪都下来了。抱着双臂激灵打了个冷颤,感觉清鼻涕就要淌下来了,赶紧拎着夹袄就要往炮制房里跑。

“等等!”左少阳叫道,抓住她的手,提腕诊脉,又瞧了瞧她的舌象,点点头:“去吧!”

白芷寒赶紧抱着衣衫跑进了屋里。

左少阳拄着拐杖慢慢走到药柜后面,拣了一副药,拿着进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便飘出了药香。

白芷寒贴身小衣都被汗水湿透了,被冷风这么一吹,冷冰冰的贴在后脊梁上,全身都在发颤,进了炮制房,又打了几个喷嚏,急忙回身栓上门,从衣服包裹卷里找出换洗的贴身小衣,躲在屋角,匆匆把被汗水湿透的小衣换了,然后穿上了胡服外衫夹袄和窄口棉裤。

白芷寒从门口拿回针线筐和小板凳,回到炮制房里,坐下开始做针线。

刚坐下,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清鼻涕哗哗的,身上冷得发颤,忙拿了一件襦袄外套披上,还是冷得簌簌发抖。

这时,听到拐杖声敲在地上的咄咄声,白芷寒抬头一看,只见左少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从门外走了进来,一直来到她身边,把那碗药放在灶台上,淡淡道:“等稍凉了喝,然后上床捂着被子发发汗就好了。”

说罢,也不看她,撑着拐杖咄咄的出去了,顺手把门带上。

“谢谢!”白芷寒望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声。把手里的针线活放下,端过那一碗汤药,放在膝盖上,两手轻轻捧着,靠汤碗的热暖着双手。望着碗里的汤药出神。

天气寒冷,没一会汤药就温了,白芷寒一口气喝光了汤药,咂了咂嘴,皱皱眉,有点苦。

她又找了一套贴身小衣准备发汗之后换,拿着爬上梯子,把小衣放了床头,脱了外套夹袄和棉裤,只穿了中衣,钻进棉被里,蜷缩在一起跟一只受了惊的小虾米一般。

刚开始还是冷得发抖,过得片刻,肚子里一股热力慢慢地向身体四肢百骸蔓延过去,接着,额头、手心有微汗出。浑浑噩噩的双眼也渐渐清亮起来。

外面大堂上,左少阳坐在药柜后面看着父亲诊病,然后帮着拣药。来的几个外感病人老爹左贵都处理的很好。还引用了一些自己写给他的新书上的方剂,看样子,这段时间老爹左贵也没闲着,这医术还是有了一些进步。

刚看完这些外感病人,又来了几个,却是上次那些烫伤和骨折病人来复诊。

左贵老爹检查了病人伤势愈合情况,发现都很不错,特别是几个烧伤病人,他以前也治疗过烧烫伤,与以前的相比,简直是两重天。不禁捋着胡须对左少阳笑道:“忠儿,烧烫伤果然要用冷水浸泡,你上次治疗的这几个烧伤,效果很明显嘛。看来教你医术的那个老铃医当真是世外高人啊。我还得进一步好好研究研究你的那本书才行。”

左少阳也笑了,正要说话,便听的门外有人叫道:“左郎中在家吗?老朽来报喜来了!”

左贵老爹和左少阳抬头一看,却是官军的那位随军郎中的头领刘火长。

左贵忙起身陪笑拱手:“刘大人来了!”

“什么大人啊,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火长罢了,也是一位郎中,咱们也算同行,叫我刘郎中也行,或者,论年纪,我比你恐怕要大上几岁,就叫我老哥也行。”

“不敢!”左贵忙欠身道,“刘郎中刚才所说报喜,是为何故?”

“自然是大喜事啊。”刘火长在吱呀叫的交椅上坐下,“你们药铺的那个绷带的事情,老朽禀报上去了,刚开始没引起重视,我着急了,又专门找了大将军的亲兵护卫队傅队正说了,他一听是你们药铺制作的,而且听我说效果很好,便立即进去向大将军禀报了,大将军立即传我晋见。我详细说了这绷带的好处,以及伤员们使用过后的效果,大将军身经百战,自然知道如果真象我说的那么有效,的确是个好东西,可以挽救无数伤员的生命,就让我带着去了战地医馆,专门查看了使用你们这种绷带的伤兵的伤势情况。查看完毕,果然如此,大将军很是欢喜,说这配方肯定是你们贵芝堂的宝贝,就不要强人所难硬买了,就直接跟你们定购绷带就行了,并让我负责采购,如果价格合适,就先定购一万卷!呵呵呵,你算算,你们可以赚多少钱?”

左少阳和老爹左贵听罢都是惊喜交加,这可当真是一笔大买卖。左少阳道:“这个,价钱您看怎么算合适?”

“价钱当然是你们说了。大将军说,只要价格合适,以后还会继续定购。这种东西只要有战斗,就少不了要用。眼下咱们除了平息冯立他们的叛乱之外,北面还要跟突厥干,那才是一场持久的大战,绷带的使用量绝对少不了。所以,这生意做好了,你们家就坐着享福了!嘿嘿嘿”

左贵捋着胡须呵呵笑着:“这全托您的福,若不是您三番五次向大将军推荐,大将军也不会重视的,真是太感谢了。”

“也不用怎么感谢,呵呵,你这话说的倒是实情,唉,这也叫没办法,谁叫老朽负责随军郎中呢,都是为了官兵们的生命安危啊,能得到更好的保障,何乐而不为呢,呵呵。说实话,老朽为了这件事,当真是跑断了腿,磨破了嘴,没少说好话啊,老朽还给帮你们给傅队正许诺了,说你们都是懂事的,这件买卖成了,少不了他的好处,——老朽这是越俎代庖啊,如果左郎中不乐意,这答应的好处,老朽替你们出就是。嘿嘿”

第245章 赊账的大买卖

“不不!”左贵两手乱摆,花白胡须抖着道,“刘火长帮着说成了这么大一笔买卖,中间若干关节打点,自然由我们出的。呵呵呵。只是我们从没跟军爷打交道,也没打点过这类关系,还望火长大人指点迷津,千万别漏了谁差了谁的,大点不到位,买卖做不成不说,还得罪了军爷,我们也吃罪不起啊。”

刘火长频频点头:“你能看准这一点,老朽相信,这买卖就成了。你们放心,中间打点关系都交我了,一准办得妥妥贴贴的,保管人人都说你们的好!”

左贵大喜,起身拱手道:“如此多谢,火长大人如此成全,让老朽当真是感激涕零啊。”左少阳也忙跟着起身施礼。

“说的哪里话,”刘火长招手示意让他们坐下,捋着胡须道:“你们的新绷带是全军将士的福音,我该替他们感谢你们才是。”

“那这中间打点的钱……,家里只有十几贯,恐怕不够的。”

“这么大生意十几贯哪够啊,而且您这是第一笔生意,得下重注,后面的生意才好做啊,第一次打点关系要多花点钱,那是肯定的,往后也就不需要次次都打点了,只要逢年过节的,给关键的人有份厚礼,也就是了。这些你放心,我都帮你办了。”

“那就太感谢了!”左贵忙点头哈腰拱手道,“那这打点的钱……?”

“你们一文都不用拿,到时候我直接从价款里扣除就行了。”

“太好了!真是让大人费心了。”左贵舒了一口气。

左少阳问道:“需要从中扣除多少呢?”

“那就得看你们的绷带卖多少钱了。”刘火长翘着二郎腿,弹了弹衣襟。

左贵和左少阳互视了一眼,左少阳是不会做生意的,而且也不好表态,便示意让父亲决定。

左贵老爹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小心地问道:“咱们官军以往进购绷带,每卷多少啊?”

刘火长伸出两个指头:“二十文。”

“那……,要不咱们也卖二十文……,火长以为如何?”

刘火长摇头。

左贵忙道:“要不十八文吧……?”

刘火长还是微笑摇头。

“十六文……?”

刘火长笑了:“左郎中,你也太实诚了,那些烂绷带都卖二十文,你这么好的绷带,也卖二十文,岂不是太亏了吗?你卖这么低,有多少赚的,能拿多少钱出来打点啊?既然是大将军亲点的好绷带,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中间赚了多大的利润呢,打点的费用那就不能少。钱都拿去打点了,你们赚什么?而且,你卖这么低的价格,让官兵们听了,还以为这绷带不怎么样呢。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货好价格就要高,高了人家才知道是好货,明白吗?”

左贵和左少阳惊喜交加,原来刘火长认为卖低了,忙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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