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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小郎中-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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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氏道:“可是……”
“没有可是!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娘,如果你害怕,这样好了,等快搜到我们药铺的时候,你就跟芷儿一起躲到瞿家后院里去,爹,你就到隔壁给伤兵复诊看病,由我来应付他们。好吗?”
“这个……”梁氏没了主意,望向左贵。
左贵捋着胡须低沉着声音道:“官军有专门挖掘古墓的人,能找到咱们地下的粮食的。”
左少阳道:“这是他们说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或许是夸张吓唬人的也说不定,再说了,咱们已经没有退路,左右是个死,只能赌一把!”
左贵缓缓点头:“好吧……,就按照忠儿说的办!”
“哦……”梁氏苦着脸答应了,一双手还在不停颤抖。
左贵道:“先把口粮取出来分给芷儿他们家和苗姑娘他们家。以防万一。”
左少阳腿上有伤吃不住力,只能左贵下地窖取粮食,梁氏在上面接。
总共取了一袋十斗装的粮食,用秤称好,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四斗,是给瞿家的,一部分六斗,是给苗家的。都符合按人均一斗粮食的指标。
把锅放回原位后,梁氏拉开门,告诉白芷寒,请她回去把瞿老太太和瞿夫人请来。
很快,瞿老太太和瞿夫人便跟着白芷寒过来了,梁氏又把苗母和苗佩兰一起叫到了炮制房里。几个看见地上的粮食,都是又惊又喜又是疑惑。
左贵轻咳一声,道:“我们忠儿前些日子卖药方得了一些钱,买了一些粮食,刚才官军通报的大家也都听见了,每人只能有一斗粮食,多余的要卖给官兵,否则查出来要处死的。我们的粮食多了一些,所以先分给你们,这价钱嘛,就按照官兵的每斗两百文就行了。反正你们不买我们也要卖给官兵,也是这个价。”
苗母惊喜交加:“太好了,哎呀,左郎中,你们可真是有本事,私底下买了这么多粮食啊。还这么低的价格卖给我们,真是多谢了。只是这钱,我们现在手头不宽裕,能不能缓一缓再给啊,反正我们佩兰杀了好些敌人,朝廷有奖励的,我听左少爷说,算下来也有二十多贯呢,怎么都够了。呵呵,您看行不行?”
左贵点头道:“行啊,没关系的。”
苗佩兰摇头道:“娘,这个不行,若买粮,自然应该是按照这时候的价格,左大哥他们家那么多人,也不容易的。”
苗佩兰是全家的依靠,苗母腿有残疾,一向也是依着女儿的,更何况说的有道理,忙点头道:“是啊是啊,还是按现在的价格每斗十五贯好了……,可是,你上次杀敌,左少爷说,最多可能得到犒赏二十八贯,连两斗米都不够的啊!”
“有多少钱就卖多少。”苗佩兰道。
梁氏忙道:“你这孩子,低价卖给你你咋不要,难不成还眼睁睁看着你母亲弟妹挨饿?”
苗佩兰神情黯然,轻轻摇了摇头。
左少阳知道,这打柴姑娘很有骨气,不愿意让人同情。便笑着对苗佩兰道:“我娘刚才也没弄清楚。这六斗米不是卖给你的,而是你们应该得了,——咱们前面说好了,我们留你们一家在药铺里住,雇佣伯母帮我们照料伤病员,打扫卫生,洗衣做饭,伯母是我贵芝堂的雇工,包吃住的,而你呢,更是我们家的长工!嘿嘿,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的吃住是要用你将来帮我种地来抵消的,将来叛乱平息了,你要帮我种地,现在一天吃住顶以后两天劳动的工钱。那时候我可是要实打实算扣除工钱的。——嘿嘿,你说话不会不算数吧?”
苗佩兰飞快瞧了一眼左少阳,含羞低头:“自然算数……”
“那就对了,你和伯母都是我们贵芝堂雇工,包吃住,每月一个成人的口粮是两斗米,这六斗米只是你和伯母两个人一个半月的口粮,这六斗吃完了还要再给。大子他们四个小家伙,跟你们一起住在我们药铺,咱们是不管吃的。当然,你们把自己的口粮分给两个孩子吃,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呵呵”
苗佩兰没想到左少阳说出这一通道理来,当时说这件事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现在又不能反悔不算数,可是,摆明了左少阳是要白送六斗米给自己,现在的六斗米,那可是差不多一百贯,她们家这一辈子不吃不喝也别指望能赚这么多钱。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可是又想不到什么道理来不占这个便宜,又急又窘又不好意思,微黑的脸蛋涨得通红。
左少阳拄着拐杖过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兰儿,昨天晚上要不是你舍命拼死相救,我早已经死在山坡上了,哪还有今天跟你在这磨嘴皮子!”
苗佩兰立刻想到昨夜两人在山坡上刀光剑影下的柔情,羞得俏脸飞烫,慌乱地低下头。
左少阳又低声道:“还记得你当时唱的山歌吗?我那时一句句都听在耳朵里,说好了的,‘生生死死不离分’,你要是饿死了,我可怎么办?”
苗佩兰听他当众说出那天自己唱的山歌里的这句话,更是羞涩难当,心中却欢喜无比,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头埋得更低了,一张微黑的俏脸更是火烧云一般。
左少阳见她羞答答的样子,当真让人爱煞,若不是旁人在侧,早已经搂入怀里亲亲我我一番,偷眼看见老爹左贵脸色有些木然,忙收敛心神,轻咳一声,故意笑道:“兰儿,等叛乱平息了,我还指望你帮我种地呢,现在我们药铺可有差不多一百亩地了哟,三个月没工钱白白给我家种地扛长工,你现在不想收下这六斗米,难不成是嫌累嫌苦,想赖账?嘿嘿”
这招激将法很管用,苗佩兰如何能让人说自己怕苦怕累了,忙抬头道:“我不怕累!”
“那就好。那你是答应收下了?”
苗佩兰回头看了看左贵和梁氏,福了一礼:“那兰儿就多谢老爷、太太了。那以后我们家就自己开伙。”
左少阳笑道:“行啊,隔壁杂货店我们已经买下来了,今天你们一家人就搬到隔壁杂货店,伤病员住大堂里,你们一家人就住厢房好了,有两间厢房,大子、二子睡一间,你们母女睡一间,虽然杂货店比贵芝堂小一些,但住你们一家应该够了,也有单独的厨房可以做饭。伯母也好照顾伤病员,打扫卫生啥的。——爹,娘,你们看呢?”
左贵老爹和梁氏都道:“行啊,这样安排挺好的。”两人没注意当时左少阳和苗家的约定,现在听这么说了,也觉得挺好,这苗姑娘农活是一把好手,将来一百亩地,还指望人家帮忙种呢。
这边瞿老夫人瞧着那一小袋粮食,高兴得眼中都是泪,听他们说完了,忙哽咽对左贵道:“实不相瞒,我们家……,已经断粮两天了……,都靠吃芷儿在院子里种的一些花草和野菜过日子。有了这些米,全家人可就有救了……多谢,当真是多谢了……”
瞿夫人也抹着眼泪道:“总共是多少钱?我们好回去变卖些东西,凑钱送来。”
左贵道:“一共四斗,八百文,也不着急,什么时候有钱了再送了也不迟。”
瞿夫人大喜:“那好,那……”
“等等!”一旁的白芷寒对左贵福礼道:“老爷,给瞿家的这四斗米,除了老太爷、老太太和舅母之外,剩下的一斗,是不是给我在牢中的舅舅的?”
第231章 誓言就是誓言
左贵等人都愣了一下,先前计算口粮,把身陷牢狱的瞿家儿子给忘了,左少阳讪讪道:“对不起,这斗粮食是给你的,你舅舅的我们会另外再补上一斗米。”说到这里,左少阳从怀里摸出那张白芷寒的卖身契,递了过去:“芷儿,很感谢这些天对我的照顾,也很感激你昨晚上跟佩兰一起救了我。所以,一命换一命,你已经报答了我对你外祖父的救命之恩,咱们扯平了,现在你自由了。”
瞿老太太和瞿夫人更是惊喜交加,忙不迭称谢,让白芷寒赶紧把卖身契接过去。
白芷寒平平静静道:“家外祖父的叮嘱芷儿不敢忘记:誓言就是誓言,不因任何事由而废弃。做你的奴婢,是因为我发下的誓言,你既然已经救活我外祖父,我就必须兑现我的誓言,为妻为妾为奴,悉听尊便。你选我为奴,我就是你的奴婢,永远无法改变!别说昨夜我没有直接救你的命,而是苗姑娘救的,就算是我真的救了你的命,救了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能冲抵。我救你的命,是你欠我的恩,我做你的奴婢,是我兑现我的诺言,我已经发下毒誓,如果你撵我走,我唯有一死全誓!”
左少阳苦笑道:“你这妮子怎么这么是个犟眼子呢,我现在不让你当我的奴婢了,这总行了吧?——哼!哪有强迫给人当奴婢的道理!”
白芷寒惨然一笑,更不说话,附身抓起放在灶台上的针线筐里的剪刀,一刀朝着心口扎去!
苗佩兰一直注意这边的,见两人要说僵,便觉不好,悄悄挪了过来,见白芷寒伸手去抓剪刀,立即一个箭步冲上去,她的动作已经很快了,还是不及阻止,剪刀闪着寒光扎向心口!苗佩兰只来得及推了白芷寒左肩一把,这一剪刀便刺歪了,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左胳膊里!
白芷寒连哼都不哼一声,唰的一声拔出剪刀,又朝心口扎起。缓得这一缓的工夫,苗佩兰已经抓住了她持剪刀的右手。要去夺她手里的剪刀,可白芷寒死死抓住夺不下来。
一众人都惊呆了,瞿老太太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跑过来一把抱住白芷寒:“芷儿!芷儿不要啊!”伸手要去夺她手里的剪刀,却被她死死攥着不放。鲜血很快染红了白芷寒衣袖,顺着皓臂滴答往下滴落。雪白衣衫,猩红鲜血,看着更是触目惊心。
梁氏等人也都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左贵还算镇定,急声道:“芷儿,切不可轻生,你是我左家的奴婢,撵不撵你走,老爷我说了才算,忠儿说的不算数的!老爷我依旧让你服侍忠儿就是!”
梁氏也忙道:“就是就是,老爷说了才算数,再说了,忠儿那也是心疼你,不是真的不想要你,你不可犯傻啊!——忠儿!你说句话啊!”
左少阳也是惊出了一声冷汗,想不到这女子竟然来真的,说自杀便当真自杀,若不是苗佩兰警觉,动作又敏捷,及时阻止,只怕此刻已经香消玉焚了!急忙结结巴巴道:“芷儿,别这样,你想跟着我就跟吧,我依旧让你当奴婢就是,你要乐意,服侍我一辈子都行,我以后再也不说让你走的话了!”
白芷寒这才松开手,苗佩兰急忙从她手里取下剪刀。
左贵见白芷寒只是伤到胳膊,止住血就没事了,也不是很担心,只是现在血流不止,必须立即止血,急声对左少阳道:“忠儿,你还不替白姑娘治伤?”
“哦!”左少阳苦着脸道。
苗佩兰不待吩咐,急忙跑出门去取急救箱。
左贵对瞿老太太道:“芷儿是我们左家的人,那多出的这一斗米,就给牢中的瞿大爷,你们给他送去就是。”
瞿老太太垂泪点头答应。
苗佩兰已经把急救箱拿来。左贵道:“苗姑娘,你帮忠儿替芷儿治伤,咱们其他人都出去吧,给他们腾地方。”说着,开门出来了。梁氏、瞿老太太等人都鱼贯而出,把门带上。
急救箱原来的用药已经用光了,回来之后,左贵又重新补充了,所以现在药箱里的药和用品都是全的。
左少阳用剪刀剪开她的衣袖,露出血淋淋的一条皓臂,这一剪刀扎得很深,贴着上臂肱骨洞穿而过。检查之后,幸亏没有伤到骨头和大血管,急忙进行清创,伤口缝合,包扎。
忙完之后,左少阳从药箱里取出人参四逆丸递给白芷寒:“吃了!”
“不吃,我没事!”
“血流了这么多,脸上原来桃花似的,现在都没血色了,还说没事!——快吃了!要当我的奴婢,就必须听话!”把药丸送到她嘴边。
白芷寒瞧了他一眼,轻启朱唇含住他手里的药丸。左少阳接过苗佩兰递过来的水碗,送到白芷寒嘴边,白芷寒饮了一口,和水把药丸吞了下去。
左少阳道:“你这人当真是的,怎么说死就死,你爹娘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自杀的?连父母给的毛发都不能轻易剪掉,你倒好,自杀,这是大不孝的表现!懂不懂?”
白芷寒表情淡淡的,什么都没说。
左少阳叹了口气:“行了,我怕了你了,你爱跟着我就跟着吧。——不过现在怎么办?我受伤了,你也受伤了,咱们两谁服侍谁啊?”
白芷寒嘴角露出一丝浅笑,活动了一下没受伤的右手:“一只手也能干活。”
“行了,你还是先养伤再说吧。别把伤口震裂了。我还有兰儿帮忙呢。你先换件衣衫,一身的血想吓死人啊?——;兰儿,扶我出去,然后给芷儿端一盆温水来洗洗手上的血。”
苗佩兰忙搀扶着左少阳出到门外。然后端了一盆温水,瞿老太太和瞿夫人忙跟着进屋,见白芷寒的伤已经包扎了,这才放心。苗佩兰把门闩上,帮白芷寒脱了衣服,清洗了手臂上的鲜血。
苗佩兰帮白芷寒找出男装胡服换上,又成了个英俊小生了。
瞿老太太和瞿夫人见白芷寒没事了,这才放心,又叮嘱了不少话,对左贵千恩万谢,这才拿着米回去了。
敲着铜锣喊话的官兵分成若干小队,差不多每条街都有一队在喊话。喊一会停一会,停一会再喊一会。喊得让人心里发毛。开始街上还有人围观,到了后面,都回屋了。天还没黑,街上就已经空荡荡的了。
只有手持长矛刀剑的兵士巡逻队不时走过,巡查是否有人私自出售粮食。
梁氏一直站在门口,望着街口看看官军收购粮食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人去卖粮。
刚开始没有,天快黑的时候,终于出来第一个卖粮的,接着,陆陆续续出来不少人,军队收粮处一时间都排起了队。一个个手里提着肩上扛着大袋小袋的米面,哭丧着脸,都不说话。
梁氏越看心里越发虚,若是没什么人去卖粮,她心里还有点底,可现在看见那么多人去卖粮了,她的心里也跟猫抓似的不得安宁了。不时扭头看看丈夫左贵。
左贵到门口看了之后,也开始有些心神不宁,背着手低着头在大堂里转圈。
左少阳一心拼死一搏,下定了决心倒是没什么了,可见二老这副样子,心中更是发沉。
傍晚时分,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那雪花刚开始还飘飘扬扬一朵朵的,到后来渐渐的越来越大,成了漫天大雪,不一会,地上便全白了。
苗佩兰一家搬到隔壁杂货店里住了,留诊的伤病员住大堂,他们一家分开住两侧厢房。
起更时分,大街上突然响起铜锣的铛铛声,街上出现了一队队的官兵,都手持灯笼火把,把一条街照得通亮。
一个官兵敲着铜锣高声嚷道:“乡亲们,都出来瞧啊!铁匠铺的张铁匠,企图私卖粮食,被巡逻队当场抓获,根据大将军号令,即刻行刑,都来瞧都来看啊!”
当当当铜锣声瞧得震天响,很快,大街两边都挤满了涌出来瞧热闹的人,大雪纷飞之下,一个个都成了白头翁,却踮脚翘首看着。
从街口处过来一队兵士,当先五花大绑捆着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两边兵士手持长刀押着那大汉,踉踉跄跄来到街中,就在贵芝堂斜前方不远处,按倒跪下,后面远远跟着几个老老小小,哭天抢地的一路跪倒磕头哀求,说他们再也不敢了,宁愿把粮食全部奉送官军赎罪,官兵们却没一个理睬他们的。
梁氏等人定睛观瞧,认出了那大汉果真便是这条街口铁匠铺的张铁匠,身后那些老小哀求的,正是张铁匠的父母妻儿。
左少阳看着,心中黯然,这是官兵在杀鸡儆猴,如何会饶过这张铁匠。
现在需要从满城百姓手里征粮,也就是从老百姓嘴里夺食,百姓肯定心有怨言,这时候要达到目的,只有使用武力强行征粮,但又不能把全城人都得罪了,免得引起内乱,所以,尽可能少地使用暴力,必须使用时又要大张旗鼓地宣扬使用,这才能实现最终的目的,既起到震慑作用,又不会杀戮太多而激起百姓的反感。现在正是枪打出头鸟的时候,抓住了第一个,那绝对是要就地正法,以儆效尤的。
第232章 无可奈何的选择
街两边瞧热闹的人中,除了同情的目光之外,那些手里没余粮的,或者有余粮已经卖给官军的,瞧这情景,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而手里有余粮也打算等天黑来了私下卖掉的人,却都是面如土色。
眼看街两边都挤满了,那领队的官兵停下手中的铜锣,高声道:“乡亲们,官兵进剿叛匪,是为了保一方平安,是为了咱们满城百姓。眼下大军缺粮,城中一些有余粮的人,不同心协力同舟共济,反而乘机囤积居奇、哄抬粮价,扰乱民心,这等行径与叛匪又有什么区别?”
这官兵头目很懂得煽动,看样子是军队里负责宣传的。口才还不错,嗓门也很大。顿了顿,环视一下四周,这才接着续道:“所以大将军号令征粮,要把全城多余了的粮食汇集起来重新分配,这样才能保证大军粮草,也才能保证全城百姓人人都有饭吃,才不会饿死。诸位相亲,这难道不是有利于全城百姓的好事吗?偏偏就有张铁匠这样要钱不要命的小人,以身试法,不遵从大将军号令,破坏剿匪,这种行径跟叛匪有什么两样?这种行为就是通敌,这样的人,就是咱们全城百姓的共同的敌人!是咱们大唐的敌人,人人得而诛之!”
旁观人群中有些个好事者便躲在人群后面起哄:“说得好!”“砍头!”“剁成肉酱!”“妻女充军”!……
那官兵小头目很高兴,鼓掌道:“听听吧,这就是百姓的呼声!根据大将军的号令,依照百姓的心愿,我们要将这些违抗大将军军令的人就地正法!枭首示众!”
一听这话,那些个好事者更是得意,大声叫好起来,其他人一些幸灾乐祸的人,事不关己,就想瞧热闹,也跟着起哄。一时间一条街上乱哄哄的都是喊杀头的声音。
那头目见煽动效果达到了,满意地点点头,大叫一声:“行刑!”
哗!一条街上又都是掌声响起,夹杂着起哄声甚至叫骂声。
漫天大雪中,张铁匠挣扎回头嘶声喊着:“爹!娘!你们保重!孩儿要先走一步了……!”张铁匠的妻儿老小哭天抢地,磕头脑袋都是鲜血迸溅,却无人理睬。
一个兵士拿过来一条长板凳放在张铁匠面前,张铁匠身边两个兵士抓住张铁匠的双肩,把他按在板凳上,扯开衣服露出脖颈。一个魁梧兵士,手提鬼头刀站在一旁,将鬼头刀在他后脖颈上比划了一下,高高举起,大喝一声,一刀劈了下去。边听咔嚓一声,斗大的脑袋滚落当场,一腔热血狂喷而出,洒在雪地上,猩红一片。
两个兵士将张铁匠的无头尸体往后一摔,仰面倒地,两条腿还无意识地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张铁匠的老娘已经昏死过去,老父跪地哀哭,妻儿跪爬过去,抱着张铁匠的无头尸体恸哭。
药铺里,梁氏跟一滩烂泥似的,若不是朱贵一直扶着她胳膊,她早已经瘫在了地上。左贵自己也是全身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白芷寒单手扶着左少阳,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左少阳瞧着母亲这样,心中暗叹,地下这一百多斗粮食,只怕是保不住了!
果然,左贵吩咐关门,搀扶着梁氏往卧室里走,回头对左少阳道:“忠儿,你进来,我有话说。”
白芷寒搀扶左少阳到门边,放开他,左少阳拄着拐杖进了屋,把门关上。
左贵将梁氏搀扶在圆桌旁的圆凳上坐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喝了。梁氏一口气喝干了,慢慢放下杯子,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左贵回身望着左少阳,叹了一声,道:“忠儿,我刚才想过了,咱家不是还有很多药材嘛,我看其中一些药材也能充饥了,官军没说药材也要收,实在不行,咱们还有药材充饥。应该能度过去的。要不,这余粮,还是卖给官军吧……”
梁氏抬起泪眼望着丈夫,欣喜地点点头。仿佛溺水之后,奋力终于游到了岸边。
左少阳彻底无语了,二老这样,这秘密铁定保不住。黯然摇头道:“行,明天一早就拿去卖,反正最后期限是午时,来得及。”
左贵点点头:“好,那你回去歇息吧,明早请苗姑娘帮忙把粮食取出来卖给官军。”
“嗯……”
左少阳黯然转身出门,白芷寒忙过来搀扶他回到炮制房。低声道:“少爷,你躺下歇息吧。你腿上有伤,不能爬高,就睡我床上好了。”
“那你呢?你也受伤了!”
“我伤在手,没事,能上楼梯,就睡你阁楼上。”
“那也行。”
“我去打水给你洗漱。”
“不用了,今天心情不好,不想洗,只想早点睡。”
“哦,那我帮你宽衣。”
“等一会。”左少阳转头瞧着她,低声道:“既然你都以死明志,把自己当作左家人,我也就把你当自家人了,有些事情,也就不用瞒着你。——帮我把灶台上的那口铁锅取下来。”
白芷寒答应了,帮着左少阳将铁锅抬到一边,左少阳伸手将灶台底部的几块砖取下来,露出下面一块铁板,再将铁板取开,便露出下面一个洞口。
左少阳道:“你看看下面是什么?”
白芷寒提着灯探头往下一看,只见下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多袋的粮食,又惊又喜又是惶恐地望着左少阳。
左少阳道:“下面的粮食,是我卖方子赚钱买的,这些粮食可以救命,但现在很可能是引火烧身的祸水。大将军的命令你已经知道了,——每人最多只能有一斗粮食,超过者,超出一斗砍家长的头,超出三斗,砍全家的头,包括奴婢。”
白芷寒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左少阳先前要执意赶自己走,其实不是真讨厌自己,而是不忍心连累自己丢掉性命。不禁心中一暖,感激地瞧了他一眼。
左少阳表情却是淡淡的:“好了,你现在如果,——我是说如果,不是要赶你走,——如果你自己改变主意了,我就把卖身契还给你,你没必要跟着我们一家人冒险。”
白芷寒也淡淡道:“多谢少爷的好意,我现在是左家的奴婢,自然跟老爷、太太和少爷同生共死。我敢于自杀,就不怕被砍头!”
左少阳愣了一下,微笑道:“好。既然你视死如归,当我没说。——嘿嘿,我刚才只是试探一下你是不是真心做我们左家人,其实,刚才老爷、太太已经决定了,明早就把这些粮食全部卖给官军。一家人就等着饿死吧!睡觉!”
他把洞口恢复原状,两人把铁锅放回灶台。
白芷寒道:“老爷、太太,都是好心人,老天爷会眷顾咱们家的。”
“嗯,我爹娘是好心,我是狠心人?不过也对,当初你就骂我心肠狠毒,乘人之危,全无医德,铁石心肠。唉,但愿我这恶人不会拖累你们。”
白芷寒岔开了话题:“我给少爷宽衣。”
白芷寒替左少阳解开衣带,脱下夹袄,便听吧嗒一声,一件东西从左少阳怀里掉落在床铺上。白芷寒忙拿起一看,只见是一块小小的玉佩,玉质一般,当中还有一条隐隐的红丝暗纹。
左少阳一眼望着那玉佩,不禁眼中一亮:“给我!”
白芷寒忙把玉佩递给他。
左少阳接过玉佩,紧紧攥着,急声道:“芷儿,帮我穿衣服!”
白芷寒也不多问,马上帮他把衣服穿上,搀扶他站了起来,拄好拐杖。
左少阳想了想,低声道:“你现在到佩兰她们屋里去呆一会,什么都别说,等我去叫你,你再回来。”
白芷寒点点头,什么都不问,拉开药铺门出去隔壁杂货店苗佩兰他们房间去了。
左少阳两手将灶台上的铁锅揭起放一边,打开下面地窖的盖子,找来一根绳子和一个布口袋,把口袋扔下地窖,又把绳子一头扔下去,然后手脚并用爬上灶台,小心地沿着地窖的梯子下到了下面。这个平时根本不费多少劲的活,竟然累得他一头大汗,但是现在他要做的事情绝不能假手于人,他不想再牵连任何人,也不想再出什么差错。
借着炮制房透进来的灯光,舀了大半袋米。然后用刚才扔下来的绳子,将米袋捆好,顺着梯子艰难地爬上来,费力地将那大半袋米拉了上来。也不把铁锅放回,就这样敞开着。
接着,他扛着这大半袋米,拄着拐杖,慢慢来到厨房。苗佩兰一家人已经搬到隔壁杂货店去了,厨房没人住,他轻轻开了后门,扛着米出到后巷。
雪比先前更大了,地上的积雪已经到了脚踝。寒风吹过小巷,呜呜作响,仿佛有个隐形的鬼怪,躲在夜空里吹着法螺似的。
冒着漫天飞雪,挺着凛冽刺骨的寒风,吱吱嘎嘎踩着积雪,左少阳艰难地扛着那大半袋米,慢慢沿着小巷往清风寺走。
他一路听着动静,心里砰砰乱跳,风雪太大,巷口的岗哨都不知道躲到哪里避风雪去了,巡逻的官兵也不见影子。左少阳已经没有选择,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往前走。小巷尽头拐角便是清风寺。
第233章 风雪求助
清风寺没什么香火,破破烂烂的,寺庙的门从来都不关。左少阳扛着米一步一挪进了寺庙大院,见大堂一边的禅房里还有灯光。喘着粗气走上青石板台阶,来到禅房前门口,将米袋藏在屋角,这才上前拍门。
“门没闩,进来吧!”里面的人也不问是谁,直接让进去。
左少阳推开禅房门,一阵寒风灌入,屋里本来就昏暗的灯光更是一暗,让人怀疑灯已经灭了的时候,忽而又一亮,这下看清了。
只见房间里一张木桌,都已经开了一道缝,上面放着一盏油灯,黄豆大的亮光在寒风中摇曳。靠里是一张硬板床,床头一块木头枕,床尾一床薄薄的葛麻被。床的当中盘膝坐着一位老僧,脸上满是皱纹,小眯缝眼,都分不清哪一道是皱纹哪一道眼睛。吊八字的花白浓眉耷拉在眼角,身上穿的衣袍脏得跟餐厅的拖把一般,花花绿绿的打满了补丁。
左少阳站稳了,抱拳拱手道:“敢问大师法号是……?”
他嘴唇和舌头都肿了,说话含含糊糊的,这老僧却还是听清了,合什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老衲智空。”
左少阳一喜,回身把屋角的米袋提着,挪步进了屋里,把禅门关上,放下米袋,拄着拐杖上前两步,躬身一礼:“智空方丈,我有一位老哥,留了一块玉佩给我,让我有事可以来清风寺找您。”说罢,从怀里摸出玉佩递了过去。
智空方丈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接过玉佩,扫了一眼,缓缓点头。把玉佩还给左少阳,道:“公子可是前面贵芝堂的小郎中左忠左少阳?”
左少阳又惊又喜:“方丈大师认识我?”
“你以前来过小寺观光,又是邻居,如何不识。给你玉佩这位老哥,临走时已经托付我关照你们,没想到老衲还没去找你,你倒先来了,呵呵,左施主也算与佛门有缘了。”
左少阳听说萧芸飞已经事先打了招呼,更是惊喜,心想这件事有门了,咧着嘴傻笑。
智空又道:“左施主雪夜莅临小寺,有什么需要老衲帮忙的吗?”
左少阳回头看了看紧闭的禅门,艰难地咽了一声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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