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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小郎中-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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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抓起来了的。”

这些个妇人都没想过问题这样严重,都赶紧闭了嘴不说了。

等桑小妹等人挑了水走了,苗佩兰这才打水,挑着回去。

回到药铺,苗母和大子他们已经把药铺打扫干净了,把药柜门窗也都擦了,连门口一段街道都扫了个干干净净。梁氏见苗母腿瘸了还忙前忙后,在一旁很不好意思,要抢着干,苗母却不依。

这时,苗佩兰已经把水挑完了。本来水缸就是满的,也就不用挑太多。

苗佩兰把水桶放好,问左少阳:“下面该干什么?”

“你不歇歇吗?”

苗佩兰微笑着轻轻摇摇头。

“你们帮我炮制药材吧。”左少阳教他们如何把药材进行分拣、洗净、切片,这些都是很简单的炮制程序,左少阳才一说他们就会了。

苗家一家人便在炮制房里炮制药材。

左贵已经起床了,端着梁氏泡好的茶坐在长条几案前品着。

便在这时,茴香和侯普带着两个小孩大豆和豆花来了,进门茴香就急声问:“爹!娘!你们没事吧?”

左贵哼了一声:“能有什么事?怎么了?”

“没……,没啥事。”茴香欲言又止,先到炮制房里跟苗家打了招呼,又过去问瞿老太爷的病情。

大豆和豆花两个小家伙还太小,就不知道什么叫忧愁害怕,进门口看见苗家的四个小孩,大子差不多十岁了,稍大一些,特别是二子、二草和三草,年龄跟他们相仿,这下有了新伙伴,很快便混熟了。

侯普则忧心忡忡的,找了根圆凳在左贵的长条几案旁边坐下,招手把左少阳叫过去,低低的声音道:“告诉你们一件事,千万别外面传去!”

左贵一向很注重这个衙门书吏女婿的话,一听他说情况有些不妙,顿时也有些慌了,点点头,低声道:“当然不会的,什么事?”

“现在情况很不妙!”

“啊?怎么了?”

“昨夜衙门的粮仓被烧了!”

左贵和左少阳都吃了一惊,左少阳道:“不是说是曲家米行或者旁边的绸缎行吗?”

“不是!那是衙门生怕大家知道了扰乱民心,故意说的。其实是衙门的粮仓失火,整个粮仓全部被烧毁了!”

左少阳皱眉道:“官兵往合州开拔的时候,路上就已经遇到叛军偷袭,把粮草都烧了,怎么还不吸取教训,对衙门粮仓不严加看守呢?”

“严加看守了的!”侯普低声道,“不过,不是外人烧的,而是看守的官兵烧的!”

“这是为何?”

“不清楚,放火烧粮仓的就是个负责看守的官兵,有三四个人,分好几处放火的,完了就跑了。现在官兵和衙门捕快都在全城四处设卡巡查搜索呢,怀疑这几个人是叛军的卧底!又或者被叛军细作收买了,就等着进城放火烧草料呢!”

左少阳立即想到了去挑水的路上,被巡逻的官兵比对图像盘查的事情,看来,姐夫这个消息应该是真的。

左贵低声道:“那现在怎么办?”

侯普两手一摊:“这下完了,数万官兵,在来合州的路上,粮草就被叛军烧光了,本来指望到县城里来,依靠城里衙门的库粮,再给百姓征购一些粮草,城中坚守,应该能坚持到后续粮草送来,所以大军没有直接上山平叛,而是直接来到咱们合州城里,想不到衙门粮仓也被烧了!当真是雪上加霜。”

“损失大吗?”

“还行吧,幸好官军已经把一部分粮食运走了,剩下的还没来得及运就被一把火烧了。”

“那现在官兵有什么打算?”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说今早上又派出求援探马,向附近州县求援。不过,现在全国粮荒,要想几天之内凑够数万官军的粮草,只怕很难啊。——对了,家里还有多少米面?够吃多少天的?”

第164章 中风之别

左贵和左少阳互看了一眼,左贵含糊道:“还行。——你们家里呢?”

“还够吃几天的……不过问题不大,反正……,嘿嘿,反正我们有衙门发米……,衙门的人嘛,应该饿不着的……,嘿嘿。”侯普笑得很勉强,似乎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出来。然后把声音压得更低:“还是想办法多存点粮才好,现在市面上已经买不到米面了。”

左贵点点头,问道:“对了,昨天来了好多官兵,怕不有数万人呢,我们药铺外面街道上都住有,怎么今天没见到了呢?”

“一些集中在州衙门和县衙门,还有一些上了城楼防守了,其余大部分官兵……”侯普又左右瞧瞧,把头伸了过去,声音压得低低的:“今早上天还没亮,大概有上万的官兵出城了,听说是去征剿叛军了!”

左少阳暗自点头,心想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官兵随军的粮食在路上全都被叛军烧毁了,而城里衙门的存粮又被叛军的内应烧毁了大半。几万人现在没得吃,必须主动出击,趁着还没饿倒,还有些力气,力争与叛军进行决战。

可是,叛军很显然采取的是游击战术,现在肯定不会跟官兵对决的,单等着官兵饿得前胸贴后背,丧失了战斗力,再下山来收取胜利果实。所以,官兵这次出击,只怕会无功而返。

正说着话,铁匠铺来人送货,是上次左少阳定做的外科手术器械和高压锅,钱已经付过了。

左少阳马上测试高压锅,把需要消毒的手术器械和替换医用纱布都放进高压锅,密封用的鹿皮圈他一直在用清油泡着,拿出来洗干净,放在高压锅里,合拢之后上灶生火煮。紧张地观察着。

高压锅一直没有动静,左少阳心都悬起来了,生怕压力太大爆炸,让人都躲了出去,自己也躲在厨房门外听,一颗心滚滚乱跳。

终于,他听到哧哧的限压阀转动的声音,心中一喜,探头瞧去,高压锅的限压阀顺利喷气!

左少阳很是高兴,等了一顿饭工夫,达到消毒时间之后,便取下来放气,打开一看,里面器械、纱布都很正常。消毒设备合格能用!

有了这些无菌器械和纱布,消毒药水和金创药都已经准备好,左少阳心中大定,若一旦开战,遇到伤员就不怕了。

接着,左少阳着手制作石膏绷带。这个比较简单。纱布已经买回来了,把纱布剪裁成不同宽度的长条绷带,把边缘纱线拆掉几根,做成毛边,然后把绷带平放在桌上,在绷带上撒上石膏粉,用木板抹匀,一边抹一边卷,松紧适度。使用的时候浸泡水中捞起来挤干水份即可使用。

做好石膏绷带,又做了一些绷带内用的衬垫。这是为了保护骨窿突部的皮肤和其他软组织不受压致伤,在包扎绷带前衬垫用的。

左少阳做的差不多的时候,忽听到门口有人喊着:“左郎中!左郎中救命啊!”

众人往门口瞧去,便看见一个汉子背着一个老妇,气喘吁吁进门来。

左贵忙道:“怎么了?”

“我娘好像是中风了,救命啊。”

左贵有些手足无措,因为小床已经被瞿老太爷占了,无从安置。正忙乱间,苗佩兰抱了一卷铺盖出来,放在药柜前的空地上:“放在这吧!”

那汉子没有左贵的示意,自然不敢随意乱放的,慌乱地望着左贵。左贵赶紧道:“快放下吧!”那汉子才赶紧把那老妇放在地铺上。

侯普见有病人,岳丈要诊病,不敢耽误,便带着妻子孩子告辞走了。

左贵蹲下身察看老妇,见这老妇目光呆滞,身子不停抽搐,忙问道:“怎么了?”

那汉子带着哭腔道:“本来昨日没有买到粮食,我娘就手脚哆嗦不知怎么好了,到了夜里,一场大火烧红了半边天,都吓坏了,随后我娘就说头痛眩晕,手指麻木。因为宵禁不敢乱走,所以勉强挨到天明早起,娘就说头痛恶心,手指麻木,肢体柔软无力,看东西也看不清楚了,口里粘粘糊糊的,也不想吃饭。接着就发现右半边不行了,说话也不清楚了,接着就抽搐起来,隔壁大爷说这好像是中风了,赶紧送医。又说街上有人贴告示,说贵芝堂治疗中风又便宜又好,所以就背来了,左郎中,救救我娘啊。”

左贵附身问那老妇:“这位大嫂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老妇微微点头,含含糊糊道:“听……,听得见……”

左贵仔细辨认听清了她的话,不禁一喜,回头对左少阳道:“她还能说话!”

老妇背进来的时候,左少阳就过来站在老爹左贵身后望着,听老爹说这话,点头道:“是,虽舌强呆滞,语言不清,但问话能答,神志还算清楚。先摸脉望舌看看。”

“嗯!”左贵提腕诊脉,沉吟片刻,道:“脉弦劲有力而数,舌质红,苔薄黄,舌下络脉淡紫粗长。”

左少阳心中一宽,道:“这中风还好,只是中经络,而且比较轻。”

“什么是中经络?”左贵捋着胡须道。

唐宋以前,对中风的病因病机分析,没有中经络、中脏腑之分,以前左少阳给左贵分析李大娘的病症,也没有从理论上进行分析,所以左贵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论断。

左少阳决定好好给老爹左贵说一下中风方面的理论知识,不过,先把病人这边的事处理好了再说,便让老爹左贵稍等,告诉病患家属,在贵芝堂治疗中风,因为治疗中风的方剂是贵芝堂不传之秘,所以病患及家属一不能要求看方子,二不能要求看配药,而且,药不能拿走,只能在贵芝堂煎熬好了,把汤药水倒在罐子里拿回去喝,吃完再来。病患家属不懂医,看方子配药也看不懂,自然满口答应。

左少阳为了保密,索性连方也不开了,直接拣药煎熬。汤药熬上了之后,才跟对老爹左贵道:“那老铃医教我的,中风根据病情轻重,可以分为中经络和中脏腑两大类,其中,中经络为中风证中较轻的,中经络者,病势来的比较和缓,多在安静状态下发生,通常不会发生意识障碍,也就是说问他问题,他能有问有答,不会答非所问。一般仅限于肢体欠灵活,有偏瘫,口眼歪斜、口齿不清的症状;而中脏腑,则程度重得多,病势很凶猛,一般都会突然昏倒,呼吸鼾声,大小便失禁,而且出现严重的瘫痪、发热等等。”

左贵微笑点头:“那我就明白了,瞿老太爷的中风,应该就是中脏腑了?”

“没错!而且是中脏腑达到了很严重的程度了!”

白芷寒娇躯微微一颤,抬头瞟了左少阳一眼,又低下了头。

左少阳又道:“中经络,一般可以分为肝阳暴亢证和痰热腑实证两大类,中脏腑,又可分为闭证和脱证两类,闭证又分风火闭窍证、痰火闭窍证和痰浊蒙窍证三种,而脱证主要是指元气败脱证。中风可能会引起后遗症,这些后遗症可大致分为气虚血瘀证和肝肾阴亏,阴损及阳证。症候不同,用方也不相同……”

左少阳详细说了每种证型的辨证要点,但是治疗原则和各自的用药配伍却没有说,因为这是核心机密,不能当着病患外人说的。回头私下再告诉老爹左贵就是。

那白芷寒听左少阳说的头头是道,如数家珍,不禁呆了,心想这小郎中原来果真有两下子,看来自己先前是真的走眼了。以貌取人害人不浅啊,现在得罪了他,不知道他是否肯下死力救治外祖父,心中开始有些后悔。

汤药熬好,给这老妇服下。左少阳让他们中去准备一块门板,把老人家平着抬回去,千万别乱翻动,以免出现意外,等汤药吃完了,再抬来复诊。家人找来门板,付了诊金和药资,果然才十几文钱,很是感激,千恩万谢捧着汤药罐抬着人走了。

这一天,又来了七八个病患,都是头痛脑热跑肚拉稀的常见病。左贵基本都搞定了,拿不准的左贵就把左少阳叫过来商量,最终确定治疗方案。只是,瞿老太爷的中风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

苗佩兰和母亲帮着分拣清理药材,也忙了一天。

傍晚时分,左少阳正要关门,忽听得远处有人叫道:“小郎中!小郎中稍等!”

左少阳转头一瞧,却是头一天跟瞿老太爷一起来看病的那位躺在门板上的老妇,此刻歪躺在一张铺着被褥的竹椅上,盖着大红被子,竹椅两边用竹竿帮了,两个壮小伙抬着。忽闪着过来,当先那位,正是那天央求左少阳救治老母的那年轻人。

左少阳奇道:“你们怎么来了?”

那年轻人笑嘻嘻道:“我娘吃了你的药,已经醒了,也不抽搐了,口角也正了些,还能说话了,只是说不清楚,说是要来拜谢你们贵芝堂的救命之恩。”

“言重了,里面请!”

第165章 雪夜赵三娘

两个小伙子把那老妇抬进大堂,放在当中,左贵乐呵呵过来蹲下身问道:“老人家,感觉怎么样啊?”

老妇歪着嘴,含糊不清道:“好……,好多了……,多谢你呀……,左郎中,谢谢你救了……我的性命……”

左贵捋着花白胡须笑道:“不用客气,我们医馆行医,这是本份嘛。你现在感觉哪里不好啊?”

“说话……,还不清楚,这舌头……,也不流利……,腿脚使不上劲……,站不起来……”

“已经很不错了,你才吃了一天的药,别着急,慢慢来啊。”

“嗯……,我就是心里感激……,他们不让……来的,我就想来谢谢你……一声,我都准备死了的……”老妇含含糊糊说着,两行浊泪滚落下来,费力地要抬起手来施礼,可中风刚刚好转,手只抬起一小半,就无力地垂下了,便是如此,已经足以让人欣慰了。

“呵呵,不用客气的。我再给你诊脉看看啊。”左贵提腕诊脉望舌,心里很是得意,虽然这个病案是使用的儿子左少阳教的方子,事前又得了左少阳的指点,但毕竟是自己独立用方治疗,病情有明显好转的第一个病案,人的第一次总是特别容易激动的。

诊脉望舌完毕,左贵捋着胡须道:“嗯,恢复的很不错,比想象的还要快一些。很好嘛。效不更方,继续把剩下的药服完,然后再来复诊。”

两个年轻人连声答应,老妇也含含糊糊落着眼泪点着头。

不敢让老人太过费神,两个年轻人告辞之后,便把竹椅抬着,忽悠着出门而去。

瞿老太太、瞿夫人和龙婶眼中都满是羡慕之色,等他们走了,又低头望着依旧昏迷不醒,呼吸若有若无的瞿老太爷,禁不住落下泪来。

白芷寒却一言不发坐在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关了门吃完饭,苗佩兰抢着洗碗收拾屋子,她动作麻利,梁氏都插不上手。这时天已经黑了,也起更了。门外响起敲门声。左少阳急忙跑去开门。门外是姐夫侯普。

天又开始下起了雨夹雪,飘飘扬扬淅淅沥沥的。侯普打了把破了边的油纸伞,神色有些惊慌。

收伞进屋之后,侯普把伞立在屋角,招手把左贵和左少阳叫到炮制房里,把门关上,低声道:“听说了吗?水井的水都被叛军下毒了!”

左少阳笑道:“姐夫是草木皆兵了,这些想必都是谣言。因为今天上午我去打水,也听人这么说了,不过,我看井水里还有活的小虾米,水压根没毒,所以挑回来了,今儿咱们家喝的就有那水井的水。若是被人下毒,我们早就中毒了。”

侯普瞪眼道:“那是你命大!你们水井还没被下毒!今天已经发现几十个人个人喝了水井的水中毒了,正在惠民堂、回春堂药铺抢救呢,已经死了三个了!”

左少阳吃了一惊:“真的被下毒了?”

“可不是嘛!”侯普道,“衙门已经派捕快,把被下毒的水井全部封了,并派兵士看守那些经过检验确认还没有被下毒的井。若得亏我们城里水井多,还有一大半的水井没有被下毒,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要不然,粮食也没有,水也有毒,那全城数万百姓,还有数万的官兵,不得活活饿死才怪了。”

左贵勉强一笑:“叛军应该成不了什么气候的,无非是小打小闹罢了。”

“岳丈,这次没这么简单!”侯普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道:“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们这件事的!——刚刚收到了紧急军情,说叛军已经攻占随州!而且,我们合州的太和县、双槐县都已经落入叛军手里!”

左贵大惊失色,随州紧挨着合州,相隔也就两三百里,石镜县周围山高林密,到处都是悬崖峭壁,通往外界的两条路,一条经过太和县,另一条,则经过双槐县。这是石镜县的两条大动脉,一旦被叛军占领,也就意味着石镜县与外界的联系全部被掐断了!数万军民望眼欲穿的粮食通道,也就因此被掐断了。没有粮食,不用叛军来打,只怕城里就要大乱!

左少阳对石镜县的地理位置情况还不甚了解,但见父亲面如土色,便知情况不妙,一问之下,也是心中慌慌,难怪叛军没有攻打合州的动静,这两天传闻叛军朝石镜县打来了,却只是叛军的烟雾弹,使的是声东击西的招,大肆宣扬要攻打合州石镜县城,而大军却分袭攻占了两侧的太和县和双槐县,对合州形成包围之势。

看来,这些盘踞在山林的叛军,却也不是省油的灯。

左少阳忙道:“官兵应该赶紧把两个县城夺回来啊。”

“是,估计官兵会夺回来的,得到战报之后,欧阳刺史已经紧急派人去通报搜山征剿的官兵了,让他们马上撤回来。只是,——咱们自家人,说句实在话,双槐县和太和县都是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朝廷只怕一时半会抽不出大军来增援,特别是筹措不到这么多的粮食来赈灾。虽然征剿的官兵比叛军稍多一些,但大多是老弱病残,战斗力不怎么样,而叛军主力原来是官兵的精锐,这种情况下,咱们要想夺回两个县城,只怕很难。”

侯普见岳丈很是有些惊慌,忙又说了几句安慰话,这才撑着油纸伞,告辞走了。

门外的雨夹雪渐渐地大了起来。

左贵有些哆嗦着自己把门关上,缩着脖子进了屋。母亲梁氏疑问的眼神望向左少阳,左少阳也只是勉力一笑,没说什么,他生怕她们听了担心,不过,从侯普慌慌张张的神情,已经三人躲在屋里嘀咕出来的样子,屋里的人已经多少猜到一些,也有些慌乱了。

洗漱之后,各自回屋睡觉。

左少阳准备给瞿老太爷再喂服一次汤药,作一次复查,然后再回炮制房睡觉,便在这时,忽听得外面有马嘶的声音,还有人声嘈杂。

他忙过去拉开门缝往外一瞧,看见一匹大马,拉着一个货架子车,几个汉子正从隔壁油盐店往货架上装东西,赵三娘上穿一件窄袖短袄,下着紫色百褶长裙,肩膀上披着一条紫色帔子,绕过手臂搭着,手上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店边,默默地瞧着他们,说不出的一种凄凉。

左少阳本来对上次赵三娘伙同其他债主逼债多少有些怨恨,见她这神情,又觉有些可怜,便拉开门出去,走到赵三娘身边,低声打了个招呼:“三婶!”

赵三娘正出神,冷不丁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吓了一跳,转头一瞧,见是左少阳,手捂心口,嗔道:“大郎,你想吓死你三婶啊!”

“呵呵,对不起,——他们这做什么呢?”

“搬东西啊。杂货店那老家伙怕死,把店退了,把货都卖给他们自己逃出城去了。——对了,你们不会也要逃命吧?”

“我们?嘿嘿,穷苦百姓,烂命一条,有什么好跑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三娘,你呢?不准备逃吗?”

“我逃?”赵三娘幽幽叹了口气,“我抛不下这份家当,公公婆婆一家老小也得有人照料。再说了,带着两个孩子,这外面兵荒马乱的,我们孤儿寡母不敢走啊,万一要是遇到了……,唉!就像你说的,是祸躲不过,听天由命吧!”

左少阳瞧见那几个汉子正往车上搬一小袋子盐巴,心中一动,忙上前道:“大哥,这袋盐巴卖给我吧?”

那汉子道:“行啊,三十文。”

“好,你稍等,我去拿钱。”左少阳跑回药铺,跟梁氏说了,梁氏也不多问,反正盐巴是必需品,而且保存时间也长,多买一些预备着总是好的。便从屋里拿了三十文钱给他。

左少阳出门来,把钱给了那汉子。接过那小袋盐,放在墙角。

油盐店的货物都装上了车,能拆走的走拆走了,随后,几个汉子赶着马车走了。

赵三娘撑着油纸伞,神情落寞地迈步走进油盐店,站在门口瞧着空荡荡的屋子,长叹了一声。

这油盐店左少阳没进去过,此刻进去,或许是东西都搬空了的缘故,发现里面很大,比自己家药铺还要大一些。

雨夹雪更大了,左少阳感到身上冷飕飕的,忙从店子出来。

赵三娘却慢慢地一个人把油盐店的所有窗户一扇扇都检查是否拴好,这才把大门拉上,拿出一把铜锁,吧嗒一声锁好,拿起油纸伞,对左少阳苦涩一笑,撑着伞走进雨雪里,沿着青石板街慢慢往巷口走去,那背影充满了落寞。

邻居逃难走了,这让左少阳更加感觉到了战争的临近。忙提了那小袋盐巴回到了药铺。

左少阳把盐巴放了,又给瞿老太爷用鹤嘴壶灌了药,复查一番,见病势依旧没有任何好转迹象,不禁心中更是沉重。

本来这一晚是瞿老太太和瞿夫人守夜的,可白芷寒不知想什么,死活要再守一夜,龙婶自然不会自己一个人回去睡觉,便也留了下来,四人商议,瞿老太太和瞿夫人守前半夜,白芷寒和龙婶守后半夜。

左少阳不管她们怎么守夜,回到炮制房,也懒得洗漱,爬上阁楼躺下睡觉。

第166章 救不了与不想救

听到姐夫说的不好的消息之后,左少阳在床上翻来覆去烙烧饼,窗外雨声刷刷,打着房顶、木板墙和街上的青石板,那声音错落有致,倒也好听,可左少阳心中哪里有半点诗意,有的只是焦虑。不知过了多久,才昏昏睡着了。

他这一觉还是没能睡多久,天快亮的时候,左少阳被龙婶拍门声叫醒了。

龙婶站在炮制房门口,声音十分慌张:“小郎中,快起来啊,我们老爷不行了,一直在抽抽!”龙婶说着,又慌慌张张跑去左贵卧室哭着敲门:“左郎中,救命啊,我们老爷快没气了!呜呜呜”

左少阳急忙下楼来到外面,所有的人都给闹醒了,苗母和苗佩兰也穿衣出来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左少阳坐在瞿老太爷床边,见瞿老太爷手脚不停抽搐,呼吸也很浅,不时跟潮涨潮落似的,手探额头,有低热。

左少阳一颗心沉到了底。

最初接治瞿老太爷时,他的病是中脏腑的中风闭证,病情相对要轻一些,左少阳准备用的方子是育阴潜阳兼以化痰。由于瞿家不信任年轻的左少阳的医术,白芷寒又当场戳穿了左少阳暗中偷换配药,故怀疑左少阳从中搞鬼,将病患抬了去。

第二天瞿老太爷病情进一步加重时,又抬回来让左少阳治疗。这个时候,瞿老太爷的中风已经从单纯的闭证,变成了闭证、脱证两者兼见;左少阳随着瞿老太爷病情证型的变化而调整用药,改为镇肝潜阳,清热熄风,但是这药才开始用,瞿老太爷的病进一步恶化,从闭脱两证兼见,变成了完全的脱证!

如果再继续镇肝潜阳清热熄风,脱证情况下,阳气会立刻消亡,所以左少阳当即又随证变方,改用强心固脱、补气止血。可是,现在病患除了心肝肾三绝之外,还增加了呼吸表浅和抽搐,这是虚风内动厥脱的险象。说明病患身体已经极其虚弱,只怕已经经不起自己下大剂量猛剂治疗,就会厥脱而死!怎么办?

左贵老爹在一旁见他皱眉思索,忙过去低声问道:“怎么了?”

左少阳瞧了一眼瞿老太太等人,起身示意老爹到一边说话,两人走到窗边,左少阳压低声音道:“情况很不好,老爷子身体抽搐,呼吸浅表,虚风内动,随时都可能厥脱死去!”

“那可怎么办?”左贵急声道。

左少阳轻叹一声,低低的声音道:“老人家病情送来时就很危重了,而且岁数也这么大了,正气虚弱到了极点,只能先益气固脱,回阳救逆,在保住阳气不灭前提下,才能根据体质使用大剂量的药清热镇肝,熄风祛痰。”

“那赶紧的呀。”

左少阳苦笑,低低的声音道:“要人参!咱家有人参吗?”

左贵愣了,益气固脱首选之药,便是人参。古代只有野生人生,还没有现代社会那些便宜的人工种植的园参,而山参太贵了,算下来一剂药至少要四两银子。瞿家已经穷得叮当响,哪里去找人参。没有人参,就没办法回阳救逆,这瞿老太爷子的命,只怕就此报销。想到这里,左贵不禁一声长叹。

他感叹之下,这声长叹稍稍大了点,瞿家老小听了,郎中都叹气了,只怕没了希望,顿时放声大哭。白芷寒却一滴眼泪都没掉,站起身走了过来,望着左少阳,冷冷道:“不是说,你很擅长治疗中风吗?为什么治不好我外祖父的病?”

左少阳冷声道:“什么意思?”

白芷寒话语如刀一般凌厉:“我正要问你是什么意思!你既然能救治好别人的中风,为什么不把家外祖父的中风治好?”

左少阳心头火气,背着两手冷冷道:“大板牙,你说话注意点!没有哪个郎中敢说他包治百病,老人家的病如此很危重,我也不能保证抢救得过来。你外祖父中风你们来求医当天,我就明确告诉过你,只有我的药才能救得你外祖父,可你眼高于顶,自以为长了两颗兔牙就看不起人,不听我小郎中的话,执意将令外祖父扶走,耽误了最好救治时机,现在又来怪我,当真好笑!”

白芷寒听他左一句大板牙,又一句兔牙当面嘲笑,真是气得七窍生烟,可是,现在外祖父命悬一线,满城医馆药铺都找遍了,都治不了,现在唯独只有这小郎中擅长治疗这种疾病,别说是大板牙加兔牙了,就算说得再难听十倍,此刻有求于人也只能忍着,更何况说得是事实,也无从争辩。

白芷寒俏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心中着实有些后悔那天太着急,说话不中听,现在听这小郎中的话,显然是怀恨在心了,当下声音放缓了,道:“你是生我的气,不肯下死力救我外祖父,对吗?”

“我已经尽力了!”

“你没有!”白芷寒虽在求人,可话语却还是那么样的冰冷,“要不然,怎么在你药铺看中风的,一个接着一个都好转了,唯独我外祖父病情却越来越重!”

“姑娘,你应该看到,你外祖父的病是所有这些病人中最重的。而且他的年纪也是最大的。他能熬过一夜到现在,已经很艰难了。你看不到这些,单单从表面情况就对我无端指责,不觉得有些过分了吗?”

“我不觉得!我只觉得你对我外祖父的治疗十分的漫不经心!”

左少阳对这蛮不讲理的女子简直哭笑不得,两手一摊:“我怎么就漫不经心了?”

“从你的眼神就能看得出来!”

“哦?姑娘原来还会看相!”

白芷寒望着他,高耸的胸脯急促地起伏着,终于,缓缓问了一句:“你要怎样,才肯救我外祖父?”

“你这简直不讲理,我都说了,我已经尽力了!”

“是要我跪下给你磕头赔罪吗?好!我给你磕头就是!”白芷寒凄然一笑,撩衣裙跪倒。

左少阳急忙闪身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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