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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小郎中-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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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少阳开始忙碌着配药。把硫磺、水银、硼砂、冰片、炉甘石放在砂锅里盖上瓷碗,用泥土将碗与锅交接处封闭,然后在灶上加热,先用武火加热一顿饭工夫,又用文火煨。

接着,又另外取了大黄、三棱、莪术、红花、当归,与少量香油一起浸泡。

左贵很有些奇怪,问道:“你在配什么药?”

“烧伤粉和烧伤膏。”

“哦?配这些做什么?”

“一旦开战,肯定会出现很多金创伤和烧烫伤,金创药以前我已经配了,现在配烧伤膏,这叫有备无患。”

左贵捋着胡须微微点头:“嗯,未雨绸缪倒是不错,这方子也是那老铃医教你的?”

“是的,很灵验的。我配的烧伤膏粉分两种,第一种硫磺烧伤膏是油性的,渗透性很强,容易被人体组织吸收,能在受损处形成一种油脂保护膜,可以减少渗出和保护伤口,对于中度和轻度烧烫伤很有效果的。第二种大黄烧伤膏,主要是帮助上皮生长创面愈合的,两种膏药配合使用,可以加速坏死组织的液化分离,阻止正常组织的进行性坏死,帮助创面愈合。而且,这种膏药还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很大程度上能减轻疼痛。”

“嗯,药配好了吗?”

“还没呢,第一种药要文火继续煨一个时辰,然后还要配伍麝香,再调合少量香油,装进瓶子里就行了,第二种麻烦一些,要浸泡几天之后,再放在铁锅里煎熬,然后放升药去火毒,倒进容器里防冷,再涂在透气吸水性好的膏药纱布上。低温干燥了之后就行了。”

左少阳说的这一通,夹杂了不少现代医学词汇,左贵自然听不懂,但想着那老铃医是个世外高人,所教的东西自然异于常人,碍着脸面,又不好意思细问,只是捋着胡须微笑点头。

止血绷带和金创外伤用的中医消毒液和冲洗液,左少阳以前就配得有,治疗金创外伤的常用器械药铺虽然有,但是不全,左少阳整理出来之后,把欠缺的都写了个单子写了下来,准备上街定制。

医用纱布、防水布这些东西唐初自然没有,他准备上街找找看能否找到替代品。另外,还需要准备一口高压锅,用来高温消毒的。高压锅的密封圈唐初没有橡胶圈,他准备用鹿皮涂上清油试试看。

另外,他还准备制作石膏绷带。这是用于骨折的外固定用的。唐初用于骨折固定的主要是竹夹板,还没有使用石膏。

相对竹夹板固定,石膏有它自己的优势。能根据肢体的形状塑形,易于达到三点固定的治疗要求,特别适合小夹板难于固定的某些部位的骨折,如脊柱骨折,以及开放性骨折清创缝合术后,创口尚未愈合,软组织不宜受压,不适合小夹板固定者,以及化脓性骨髓炎的治疗等等。

石膏固定确实,护理方便,特别适合战乱条件下使用。当然也有缺点,比如较沉重、透气性差,弄不好可能导致关节僵硬。

制作石膏绷带的石膏他们药铺有,绷带纱布在绸缎店可以定做。

左少阳把烧伤膏药前期工作完成之后,请老爹左贵一个时辰后把文火煨着的药拿下来就行了,然后准备去恒昌药行教他们炮制药材,左少阳出门的时候,跟老爹左贵要钱去定制器械、高压锅和纱布等物品用。

上次还债剩余的钱,加上这些天给人治病收的诊金和药资总共有几百文。听左少阳说要钱去定购金创手术器械等医用物品,左贵也不多问,让梁氏拿了两百文给他。

左少阳见天色还早,决定顺道先去米行和州衙门看看情况。

他推开药铺门,才发现外面已经稀稀落落飘起了雪花,低头看地上,石阶上竟然还有点点砸碎的水滴,伸手去接,才知道,飘落的雪花里,还有雨滴。

雨夹雪!这样的天气更让人郁闷。看来只能打伞了。

梁氏拿来一把红漆油纸伞,左少阳接过,撑开,举在头顶,看见伞下的自己变得红灿灿的,拿着竹竿的伞把转了转,整个伞的骨架都是竹条的,比现代的布伞要重得多。

撑着伞出了门,听着伞上淅淅的雪加小雨滴落的声音,漫步在石板路的小街上,若不是周围匆匆跑过的手里攥着空空的米袋的行人那一张张焦急的脸,还真是十分的诗情画意的。可左少阳此刻的心情,却怎么都诗意不起来。

曲掌柜的米行在城里有好几家,最大的一家离贵芝堂也就几条街的路。

还没走近,远远来了一大队捕快,为首的一个缁衣捕头,手里拿着一个纸卷,一路行来,虎视眈眈盯着路上每一个行人。一旦看见大胡子,便抓住了,展开纸卷对比,觉得跟画像差不多的,立刻手一挥,后面冲上来几个捕快,抖铁链便将这人锁住,也不管如何喊冤,拖了就走。

左少阳急忙避在路边。那捕头走近了,看见左少阳,竟然咧嘴一笑,招呼道:“小郎中,这么早做什么去啊?”

看样子这捕头认识自己附身的这个小郎中,想必是姐夫他们县衙门的,忙笑道:“去恒昌药行有点事,您忙啥呢?”

第155章 满城皆是买粮人

那捕头笑道:“还能忙啥,抓人呗!——昨夜隋掌柜家被盗,值钱的金银细软都被偷了!把个隋掌柜一家人哭得死去活来的。真是可怜,老母亲刚刚被人毒死,家里又被盗贼洗劫一空,能不伤心吗?”

左少阳心里暗自好笑,表面上却十分惊讶与不忍:“天老爷!这盗贼也太那个什么了吧……?”

“可不是嘛,肯定是那号称‘飞鼠’的大胡子飞贼干的,州府衙门欧阳刺史已经下令,四门张贴海捕文告,搜捕飞鼠!”

左少阳见他们刚才拿着大胡子画像搜捕萧芸飞,不禁好笑,纵然萧芸飞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知道这人便是偷走了隋家一大包值钱金银细软的江洋大盗。

打过招呼,捕头带着人继续往前巡查。

左少阳打着油纸伞,往曲家米行走去。没到近前,就听见人声鼎沸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转过街口,便看见曲家米行所在的那条街上人头攒动,嚷嚷声响成一片,到处都是提着米袋攥着钱袋一脸焦急的人。

左少阳打着伞站在街边铺面的石阶上,踮脚往里一看,曲家米行已经关门了,大门上面,高高挂着一块大牌子,写着:“米已售完”几个大字。门口站着几个捕快,手按腰刀,无奈地望着这些百姓。

雨夹雪虽然不大,但是淋久了,还是全身会浇湿的。场中的人很多人的肩膀、头发都已经湿漉漉的,在寒风中簌簌发抖,却没人在意这个,只是用绝望的眼睛眼巴巴望着米行的门,不是嚷嚷着要买米,虽然知道这是空话,却还是忍不住要嚷嚷,宣泄心中的绝望。

左少阳心中沉甸甸的,问旁边一个中年男子:“大哥,没米卖了吗?”

“没了……!”这中年男子悲声道,“天没亮我就起来了,巴巴地往这边来,那时候还有米卖,只是人太多了,根本挤不进去,当时牌子上写的,糙米、黑面都是每斗七百文!”

“啥?七百文?怎么这么高啊?”

“高?没一个时辰就换了五次,米价翻了倍的往上涨!可是现在,不少人出价一万,还有一万一二的,都买不到米了!”

“啊?是被买光了吗?”

“被抢光了!”那中年男子悲声道,“大伙正挤着买米,粮价太高,大家都没多少钱买,但也多少能买一些吧。没成想来了一队骑兵官兵,还有衙门捕快,当场封了米行,称所有的米朝廷官兵全部收购了,一粒米也不许再往外卖!接着就来了很多官兵,手持刀枪,赶着马车把粮食都拉走了。”

左少阳心想,果然不是所料,官兵的粮草被叛军全部烧毁,数万大军没得吃的,只能向地方征收粮食,而合州本来就严重缺粮,米价高居不下,这样一来,进驻的数万军队等于是与合州地方数万百姓争夺口粮,现在把米行所有粮食全部征收,那没有买到米以及家中存粮不多的百姓,往后的日子吃什么?

左少阳急道:“不是还有别的米行吗?”

“去了,我几个兄弟一起来的,见挤不进去,就几个分头跑,全城都去了,去的时候米行前面还人挤人的抢着买米,很快也来了大队的骑兵官兵,还有衙门捕快,把全城的米行都封了,声称官兵已经买下米行出售的全部粮食。然后,来了很多官兵,手持刀剑,赶着马车,一车车把粮食都拉走了!米行掌柜的坐在地上哭,说亏大发了。”

“怎么亏大发了?官兵不给钱吗?”

“听说给了,一斗米只给两百文!”

“老天爷!涨价之前都是三百六十文一斗米了,他们只给两百文,这不等于是抢吗?”

“可不是嘛,全城所有的米行剩下的米除了早上一两个时辰内买到米的人之外,剩下的全部被官兵买走了。”

“估计官兵买走的米面有多少?”

“这可说不准,不过也不算多,本来米行的米就不多。最多米的曲掌柜的米行,听说打开了仓库差不多都是空的。没多少米。”

“瓦市呢?瓦市也有卖米的呀!”

那中年男子哽咽道:“瓦市就根本没人来卖米了!不仅是米,包括猪肉、牛肉,白菜,凡是能吃的,通通都卖光了。老天爷,没吃的,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哟……”

左少阳黯然走开,心想幸亏官兵动作比较慢,拖延了一晚,自己从苗佩兰和萧芸飞的提供的情况准确判断了当前形势,作出了紧急购粮的英明抉择,又有萧芸飞帮忙。这才买到了足够的粮食。常言道“手中有粮,心里不慌。”的确如此,要不是这样,只怕现在自己跟这些人一样,心急如焚了。

左少阳撑着伞接着往前走,沿途看见的都是神色慌张,跑来奔去的提着空空的米袋的人,有的打着伞,有的却木然地在雨夹雪中走着,似乎知道往前走,依旧没有希望。

经过两家米行,也都是高挂“无米”的牌子,门口挤满了焦急等待的人。

左少阳来到州府衙门,衙门口是个广场,还没进广场,便被手持长矛身穿铠甲的兵卒挡住了,不准进入,站在高处踮脚一看,州府衙门大门紧闭,四周一队队都是全副武装的甲兵,重甲铁骑来往奔驰巡逻。

衙门广场的告示照壁上,赫然贴着缉拿江洋大盗“飞鼠”的海捕文告。左少阳凑近了看,还是上次在衙门口看见的那张络腮大胡子画像,不禁好笑。

想想现在面临的局势,左少阳又笑不出来了。

他来到恒昌药行,这里倒是很平静,伙计个各自忙各自的,见他来了,忙替他接过手中红漆油纸伞,招呼他在客厅就座,奉上香茶。同时通报进去。很快,祝药柜的儿子祝掌柜迎了出来:“小郎中来了?”

“是啊,令尊大人呢?去茶肆了吗?”

“嗯,家父每天都要去茶肆的。”

“一路上我见到满城都乱成一团了,都在抢购粮食,令尊他老人家还有心思喝茶。当真是闲云野鹤,很是超然啊。想必家里粮食已经准备充裕了吧?”

祝掌柜笑得有点勉强:“我们药行的粮食一直都是有储备的,不过,药行的人太多了,只怕不够吃多久的……,唉!”

“这样啊,——咱们开始说炮制药材的事吧。”

“好的。”祝药柜把左少阳引到炮制房。让所有的炮制师父伙计都出去了,关上门,左少阳开始教他如何炮制这几种药材,先大体说了一遍,提点了其中的要领,等他都记住了,然后让他自己动手炮制,自己在一旁指点。

由于乌头、附片和天南星都要长时间的浸泡,然后才能炒制,所以学了浸泡要领,把后面的程序教了,等浸泡时间到了之后,再来当面指点。

离开恒昌药行时,雨夹雪依旧稀稀落落的飘着,地上是泥泞的,匆匆的行人踩乱了白雪,和着雨水,变成了丑陋的冰冷的泥浆。

左少阳出来之前,小心地沿着街边稍微干燥的地方往瓦市去。

来到瓦市,里面的人客明显比平时少得多,很多商铺都关门了。不过,铁匠铺还有好几家开着的。左少阳过去,说了自己想定做的外科手术器械和消毒高压锅,找来纸笔画了,这些铁匠倒是都能做,左少阳选了一家价格适合,看成品手艺也不差的铁匠铺定做了。付了价金,让他们做好之后送到贵芝堂来。

接着,左少阳又来到绸缎铺,这里有各种绸缎布料,还有皮货。左少阳找了几种透气性和吸水性都很好的不同厚薄的布料做医用纱布。又定制了几个与先前定制的高压锅尺寸适当的鹿皮密封圈。

唐初除了食物很昂贵之外,其余的东西都很便宜,定做这些东西,梁氏给的两百文钱也没全部花完。

办完事,左少阳往贵芝堂走。街道上,已经有一队队兵士开始巡逻,一问之下,知道唐军已经有一部分进入了城里参加防守了。这样一来,城里更是人心惶惶。

经过清香茶肆的小巷口,左少阳站住了,转头瞧去,他知道祝药柜他们是坐在后院河边,此刻茶肆前堂里空荡荡的,一个茶客都没有,只有桑母坐在那,两眼无神望着街上。

一见到左少阳,桑母仿佛恶汉看见了馍馍,一激灵站了起来,迎了上来:“小郎中!你来喝茶啊?”

左少阳苦笑摇头:“小妹呢?”

“小妹和她爹,她兄嫂都出去买米去了,听说要打仗了全城的米都被抢光了。对了小郎中,你们家买到米了吗?”

左少阳自然不会告诉他实话,轻轻摇摇头。

桑母老脸露出庆幸的神情,叹了口气:“唉,真要买不到米,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朝廷不会不管的,应该很快会运送米面来的。”

桑母摇摇头,压低了声音道:“你没听说吗,叛军把官兵的粮草都烧了,双槐县和太和县两边的路都堵死了,哪里还有粮食运得进来哟!唉,等着饿死吧!——对了,那七十两聘礼预备好了吗?赶紧得把小妹娶过去,万一真要打起仗来了,小妹有你们照料,我们就放心了,我们可顾不上这么多的!”

第156章 因粮中风

左少阳冷冷道:“我没钱。”

“没钱,米面也行啊,我按你六百文一斗折算!”桑母扳着手指开始算七十两应该折算成多少斗粮食。

左少阳懒得理她,撑着伞继续往前走,走出两步,实在忍不住,回头奚落道:“现在米价是一斗两千文了!你六百文能买什么?”

“两千文?你别开玩笑了,我给你加到八百文,怎么样?一千文也行啊,你有米啊?”

“没有,——就算有,我也不会拿来交换媳妇的!”左少阳终于忍不住,冷冷说了一句。扭头往前走去。

桑母似乎并没有听出他话里讥讽的味道,扭着肥臀追着嚷嚷道:“你家现在有多少米?都先抵给我吧,把小妹娶了去,以后有了再贴上嘛!不过至少得先付一半哟!一斗一千文,十斗就是一万文,七万文可以买七十斗,一半就是三十五斗,哎!三十五斗有没有啊?三十三斗也行啊,哎,你别走啊……!”

左少阳没有理睬,撑着伞快步过了街口,回到贵芝堂。

走到门口,他发现药铺三扇大门只开了一扇,平时候诊的长板凳上有两个病患坐着候诊。

左少阳很是惊奇,全城都乱哄哄的了,居然还有人来药铺看病,左少阳惊讶的不是这时候还有人来看病,因为生病是不管你什么时候的,要生病了,再紧要的关头也会生病,他惊讶的是,这时候还有人到自己家药铺来看病,这说明自己家药铺已经有些名气了。

左少阳站在门前石阶上,收了手中的红漆油纸伞,转身跨步进了大堂。长条几案后面,没有老爹左贵的身影,昏暗的大堂另一侧的小床边,倒是围着一圈人,还有低低的哭泣声。

母亲梁氏神色紧张地站在炮制房的门口,炮制房门紧闭着,还挂了锁,见左少阳进来,忙过来从他手里接过红漆油纸伞,抖掉了伞上的雨水,低声道:“你爹正在给病人瞧病,一上午来了好几个病人了,你爹正着急呢,说你咋还不回来。快过去瞧瞧吧。”

他们俩的说话声,已经让人群里的左贵老爹听见了,他此刻正坐在小床边的圆凳上,便站起身叫道:“忠儿,你过来瞧瞧。”

“是!”左少阳走过去,人群急忙分开一条道给他。

走到近处,左少阳陡然感觉到人群中有两股气势汹汹的目光直射过来,抬头一瞧,不仅笑了,却是隔壁高墙老宅告老还乡的那位姓瞿的穷京官的外孙女白芷寒!这位超级大美人上次被自己叫她“大板牙”气得够呛,难怪用如此仇恨的目光盯着自己。懒得理她,装着没看见。

他低头瞧去,小床上躺着一个老者,头发花白了,正是那瞿老太爷,此刻口眼向右㖞,牙关紧咬,长袍的两跨间湿漉漉一大摊,显然已经尿失禁了。

小床的边上,坐着瞿老太太,她身后站着瞿夫人和乳母龙婶。

侧脸瞧去,在小床头上,还停着一块门板,上面躺着个中年妇人,口角流涎,不停抽搐。在床脚处的那张吱呀叫的交椅上,歪着个老妇,也是口角流涎,低声哼哼着。

同时有三个病患,自然要分轻重缓急了,那老妇还能自己歪坐着,门板上的妇人病情要重一些,有屎尿味传来,说明已经大小便失禁,好在年纪比较轻,但是床上的瞿老太爷,没有呻吟声,呼吸也很弱,而且也已经小便失禁了,这是病情危重的特征性表现,特别是他年事已高,更加危险,所以应当先救治。

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加上这白姑娘性格孤僻冷傲,左少阳也不想招惹,拱手道:“家父让我瞧病,如果白姑娘不愿意,我就不瞧了。”

白芷寒转头问左贵道:“左郎中,你自己不能给我外祖父瞧病吗?”

左贵眉头微蹙:“白姑娘,先前老朽就已经说过,中风这种病,小儿比老朽更擅长。上次那老妇的中风,就是小儿用方治好的,你们偏不听,耽误了一天,瞿老太爷病情进一步加重,这才送来,既然送来了,老朽还是要让小儿诊病下方。刚才一直迟迟没有下方,目的就是等小儿回来。——如果不信任小儿的医术,就另请高明吧。”

左贵这话说得那白芷寒俏脸更阴冷,瞧了左少阳一眼,道:“左郎中,如果是因为诊金的缘故,不用担心,听说你们治疗中风,用药很便宜的,我家中还有一些家具、衣物可以典当,所以诊金药费应该不成问题,不会少你们一文钱。”

“姑娘你误会了。”左贵道,“刚才老朽说的是实话,不仅是你外祖父这病,包括这两位中风的,老朽都交由小儿医治。还是那句话,相信小儿的医术,就留下医治,不相信,就另请高明。”

另外两个病患家属急了,低声议论着,一个中年拱手道:“老郎中,我们也是看了街边李大娘贴的告示,说你们能治中风,诊金药费也很便宜,所以来找您治疗。还是请您给我夫人医治吧,虽然令郎医术高明,但到底是你的徒弟,还得你出手医治才好。”

另一个男子也道:“是啊,我们也是慕名而来,之前去了惠民堂,要价一付药四千文,我们付不起,知道您这擅长治疗中风,价钱也便宜,就来了,对了,我们还专门去找了李大娘问了,他说左郎中您心眼好,医术非常高明,所以,还是麻烦您给我娘治治吧。”

瞿夫人也陪笑道:“是啊左郎中,名师才能出高徒,小郎中纵然治疗中风的医术高明,也盖不过你这师父去啊,我家老太爷这病很危重,还是你出手来得妥当。”

左贵摇头道:“实不相瞒,这治疗中风的本事,我儿不是从我这学的,而是另有名师。所以治疗中风的医术,老朽不如他。”

一听这话,三个病患的家属们全都惊呆了。

那两个妇人的病患家属又低声议论起来,终于,歪坐在交椅上的老妇旁边的那年轻男子拱手道:“既然如此,就请小郎中替家母医治吧!”

左少阳没看白芷寒,问瞿老太太道:“瞿老太爷这病情在三人中最危重,按理应该先给他医治,——你们当真不愿让我医治吗?”

瞿老太太早已经泪流满面,一脸绝望,嘴唇哆嗦着,转头瞧着白芷寒:“芷儿……?”

左少阳冷声道:“瞿老太爷是你丈夫,你才有决定权!”

瞿老太太最是个没主意的,遇到这种重大突发事情,早已经慌了神,越发没了主意。还是泪汪汪瞧着白芷寒。而白芷寒却只是银牙轻咬,瞧着左少阳一言不发。

左少阳道:“中风必须尽早用药,越早用药,治愈的机会就越大。耽误不得,既然你们不信任我的医术,我也无能为力,我只能先给这位大婶治病,等你想好再说吧。”

说罢,左少阳端着圆凳来到那坐在交椅上的老妇面前,问道:“老人家怎么发病的?”

那男人带着哭腔道:“我娘昨天还好好的,就是今天一大早,听说全城的米行的米面全部都被抢购一空了,一粒米也没得卖的,着急之下,便成这样了。”

床头门板上躺着的妇人身边的中年男子也哭丧着脸道:“我娘子也是这样,早起就听说没米了,拿着米袋就跑,满城都跑光了,一粒米也买不到。脸色苍白回到家,在门口就跌倒了,眼也翻白了,嘴也歪了,叫也叫不应了。唉!没粮,这日子怎么过哟……”

交椅旁边的年轻男子道:“我家还好一点,反正我舅舅家还有些存粮,还能勉强过些时日的。”

中年男子两眼放光,哆嗦着道:“能不能卖我一点?我家的粮食最多够两三天的了。我给你四贯一斗!行不行?”

男子摇头道:“别说四贯了,现在都有人出到六七贯一斗,也没人卖粮食。都知道这是救命的粮,再说粮食我舅舅那才有,我家跟你们差不多,也只有几天的米了,唉……”

梁氏听得难过,站在左贵身后掉眼泪。左贵捋着胡须,瞧了左少阳一眼,心中暗自庆幸儿子的先见之明,否则,只怕现在自己一家人也是一样的急火攻心了。

左少阳则是在凝神观察病情,见这老妇面色微红,口角流涎,哆嗦着的嘴唇有些怪异地微张着,左少阳道:“老人家,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老妇过了半晌,才微微点头,嘴里嘟哝着听不清的话。左少阳把头凑过去细听,才听见说的是:“米……,买米……!”

左少阳拿起老妇的手诊脉,片刻,又道:“老人家,你能把舌头伸出来让我看看吗?”

老妇慢慢把舌头伸了出来,但是只有舌尖探出口外,便停着不动了,左少阳又大声让她把舌头都伸出来,老妇似乎在努力,却还是只有舌尖露在外面,不停颤动。只瞧见舌质红润而滑。左少阳又道:“你把两只手和两只脚都伸出来看看,——伸手!对,还有脚!——两只手!两脚!都伸出来。两只啊。”

这老妇右手右脚还能伸出回缩,但左手左脚却无力动弹。

左少阳对老爹左贵道;“这位老人家是心肝阴亏,肝亢生风,挟痰阻窍。”

“哦?”左贵捋着胡须道,“何以见得啊?”

第157章 没辙才上门

左少阳斜眼看见那白芷寒神情凝重仔细听着,知道她在借机观察自己的本事,也没理她,道:“病患舌质红净而滑,说明阴亏挟痰,脉象浮而滑数,证明是阴亏阳亢挟痰生风之证。特别是左手寸脉,反应最为明显,左手寸脉主心,说明发病的主要部位在心脏。”

左贵听得连连点头,左少阳又瞧了一眼那白芷寒,见她目光冷俊正瞧着自己,只是那冷俊的味道缓和了许多,见自己瞧她,便把目光调开了。

左少阳接着说道:“心藏神,主语,其华在表。病患之所以喃喃自语,面色微红。就是因为心阳热上冲,神不能藏的缘故;阳热上亢最容易挟痰动风,舌头不能自主伸缩,就是风痰阻窍的结果;风痰蒙蔽心窍,所以病患会神志不清,心和肝是子母关系,心有病就会累及肝脏,所以会出现肝阴亏损阳亢生风之象。肝主筋,其用在左,由于肝脏阴血不足,筋脉得不到濡养,所以左手足便不能自主伸缩,口唇筋肌也会松弛,口角才会流涎。由此种种,所以推断为心肝阴亏,阳亢生风,挟痰阻窍之证。”

说到这里,那白芷寒俏脸上的冷俊已经换成了惊讶。

左贵频频点头道:“言之成理,如何用方呢?”

“养心柔肝通络,潜阳安神熄风,豁痰开窍涤热。”

“嗯,那你下方用药吧。”

这老妇的家人本来是不怎么相信左少阳的医术的,刚才之所以答应让左少阳医治,主要是左贵说了让左少阳医治,没办法的办法,只好同意让左少阳治,想着反正有左贵在一旁做后盾,刚才听了左少阳一番分析,虽然他们不懂医,听不懂左少阳分析得是否正确,但眼见老狼中左贵频频点头,微笑赞赏,甚至没有作什么纠正,就让左少阳下方开药,这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左少阳答应了,对那中年男子道:“我先给你开四剂药,也就是四天的药,四剂吃完,你再送病人来复诊。”

那男子忙答应了,连声感谢。

左少阳出了人群,来到长条几案后,提笔写方。

写好之后,左贵伸手拿了过来:“你去接着看病,我来抓药。”

一屋子病患家属都吃了一惊,老郎中中药,小郎中看病,这整个倒了个个了,特别是那白芷寒,一双丹凤眼更满是诧异。

左少阳忙答应了,回到人群里。门板旁那年轻男子忙拱手道:“小郎中,麻烦你给我娘先看看吧,我娘难受的很。”

左少阳示意那人稍等,问瞿老太太道:“老夫人,您想好了吗?”

瞿老太太搓着手,不知所措转头望向白芷寒。

白芷寒银牙轻咬,欲言又止。左少阳还是没看她,轻轻摇摇头,走到门板边,蹲下,仔细查看躺着的妇人,诊脉望舌之后,回头对左贵道:“爹,这个病患还是你来诊治吧,跟李大娘的病差不多。”

左贵正在低头琢磨左少阳开的那方子,听了这话,愣了一下,忙走了过来,也在旁边蹲下。只见这夫人频频抽搐,惊惕不安,口角流涎,身下有屎尿味飘出,显然已经大小便失禁,伸手抓住手腕诊脉,发现手很烫,又探手摸了摸额头,也是着手处飞烫。诊脉见脉弦滑,望舌舌质红,舌苔薄黄。

上次李大娘的病好之后,左贵曾经跟左少阳探讨过这个病案,左少阳仔细分析了李大娘的病因病机,以及羚角钩藤汤和紫雪丹的配伍用意,所以左贵对这类热盛动风证已经比较了解。当下沉吟片刻,道:“病患身热抽搐,惊惕不安,应当是肝郁化火,火风上旋,灼津成痰,心神不宁,用羚角钩藤汤清肝熄风,化痰宁神?”

左少阳微笑点头:“嗯,爹说的一点没错,病患是肝阳浮越,内风扰动,痰浊上泛,用羚角钩藤汤平肝熄风,清热化痰正好,不过,病患抽搐惊惕得很厉害,可以随证酌加一些药增加息风止痉作用,加什么药好呢?”

左贵捋着胡须沉吟片刻,道:“僵蚕、蜈蚣、地龙?”

“嗯,这几味药都是息风止痉的要药。另外,病患肝阳浮越,肝郁化火,最好再加石决明平抑肝阳,酌加天竺黄清化热痰。”

“好!我去开方抓药,你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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