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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小郎中-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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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少爷能记全吗?”
“太长了,记不住,还记得几句,叫做‘甫昔少年日,早充观国宾。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哇,好一句‘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他当时是进京赶考吗?”
“是啊,——咦,你怎么知道的?”
“诗里面说的呀,‘早充观国宾’,《周易·观卦·象辞》有云:‘观国之光尚宾也’他能自诩观国之光的国宾,后面又活得如此撂倒,自然不是真正的国宾,文采又如此之好,能读书破万卷,应该是遴选而出的赶考贡生了。”
左少阳一挑大拇指:“分析得一点没错!他当时就是进京赶考去了,结果名落深山,困在京城十三年!”
“不对啊!”白芷寒丹凤眼眨了眨,满腹疑窦问道,“我大唐开国至今,满打满算也才十年整,少爷这位朋友怎么会因为进京赶考困在京城十三年呢?莫非少爷这朋友先是参加的隋朝的会考吗?那也不对啊,隋朝末年,天下大乱,已经不举行贡举了呀!”
左少阳暗自叫苦,随口一说,说漏嘴了,忙道:“我记错了,可能没这么久吧,反正好些年困在京城。”
“哦,那后来呢?”
“后来,他没盘缠回不了家,幸好还有些达官贵人看中他的文采,经常给些周济,残羹剩饭的聊以维持生计。”
“真是可怜。”白芷寒怜悯道。
“是啊,这一天,他把头天剩下的舍不得倒的稀粥煮了喝了,这粥已经馊了,喝下之后很快就呕吐不止,腹痛难忍,可是他没钱看病,痛得他坐在门口直哼哼。正好一个白发老翁路过,给他诊查之后,采来一把长着白色绒毛的野草,煎汤给我朋友喝下,结果真神,他的病很快就痊愈了。他很是感激,便把这种草药叫‘白头翁’,还逢人就说这药治拉肚子的好处。还专门给这草药写了一首诗:‘身本平凡绿野中,清姿岂肯斗俗红。东君有意人间种,好赠白翁救少陵。’”
“真是好诗!”白芷寒赞道,“以诗喻人,少爷这朋友肯定有一颗悲世悯人之心,跟少爷一样。”
左少阳感叹道:“是啊,他的诗词深沉忧郁,总是充满对百姓疾苦的深深的同情。”
“这也跟少爷一样啊,或者说,跟少爷、老爷、老太太一样,宁可自家人饿得浮肿,都从牙缝里挤出吃的救济别人。”
“嘿嘿,我可不能跟人家比。”
“少爷自谦了!”白芷寒想了想,道:“少爷这位朋友名甫,字少陵,是吗?”
左少阳当真大吃了一惊:“你知道杜甫?不可能啊!”
白芷寒嫣然一笑:“少爷诗词里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前一首那句‘甫昔少年日,早充观国宾’,不就已经说清楚了他名‘甫’嘛,只是不知道后一首里‘好赠白翁救少陵’中的少陵,是少爷这位朋友的字还是号?”
左少阳这才明白,笑道:“是号,叫少陵野老,因为他住的地方在长安陵墓旁,所以叫这个号。他的字叫子美,因为姓杜,所以我们平时都开玩笑叫他谐音‘肚子美’”
白芷寒抿嘴咯咯笑了:“你们可真够调皮的。——杜甫杜子美,他已经在京城数年,是进京赶考的,那应该岁数比少爷大,对吧?”
左少阳犹豫了一下,自己现在穿越到了唐初,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杜甫却是差不多一百年之后的中唐人,这样算自己比杜甫的年纪可要大得多,只能支吾道:“嗯,算是吧。”
白芷寒奇怪地瞧了他一眼,心想年纪大就是大,小就是小,哪有什么叫“算是”大的道理,又道:“少爷的朋友自诩‘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如此才华横溢,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左少阳见她目光炯炯,有些心虚,笑道:“你没听说过的能人多了,这有什么稀奇的。好了,你该做你该做的事情了。”说着噘起了嘴。
白芷寒脸又红了,情不自禁看了一眼低垂的车帘,听着外面沙沙的雨声,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小松鼠黄球蹲在车棚角落里瞅着他们,这才又跪爬过去,抓住他肩膀,吻他,还是伸出香舌让他吸吮。
这一次左少阳却没有再客气,将她一把揽进怀里,上下其手,直摸得白芷寒娇喘嘀嘀,自己也差点抑制不住,这才停了手。
白芷寒跪坐着整好衣衫,含羞带怨白了他一眼:“少爷就知道欺负奴婢,哼!这次你得说三个故事才能抵数!”
左少阳道:“我说累了,你文采这么好,念一首你写的诗给我听听吧。说得好我亲你一下!”
“啊?”白芷寒作了个鬼脸,“我写的诗不好,跟你那位朋友没法比。”
“干嘛要跟人家比,你自己写出来的诗,是自己的劳动成果,不可妄自菲薄嘛。”
“嗯……,那好吧。”白芷寒点点头,想了想,道:“我念一首我去年写的吧。”
“为啥要念去年的不念今年的?”
“今年?今年我是你的奴婢,又赶上饥荒,哪有时间吟诗作赋啊?”
“嘿嘿,说的也是,等将来你嫁到我们左家,当了奶奶,就有时间了。”
白芷寒似笑非笑瞧着他:“那时候有了孩子,忙孩子的事都忙不过来,就更没时间了。”
“可以找个乳母嘛!”
“我不!我的孩子我自己带……!”
想着有一天会跟左少阳生儿育女,白芷寒心中怦怦乱跳起来,感到脸上跟喝了二两烧酒似的,忙掩饰地撩起车帘往外眺望,外面的雨越发地大了,哗哗的,起了一层薄雾,在盘山官道上飘飘洒洒的,好象仙女在此沐浴脱下的白纱衣衫。
左少阳也是心情激荡,从挑起的车帘缝隙吹进来的雨丝,凉凉的,不知怎的,让他想起了苗佩兰的眼泪。山坡上,自己身负重伤的那个生死之夜,苗佩兰脸颊上的泪花,便是这样凉凉的。
他心中慢慢升起了浓浓的柔情,就像飘进来的雨丝,绕着自己周身,抹也抹不去。
为什么总在分离的时候,才会格外的思念呢?
当初在鬼谷峰绝顶,去水井边挑水,想着的却是桑小妹,只因为那时候苗佩兰就在身边,而正印了那句话:“只有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她的珍贵”吗?现在离开了兰儿,便时时刻刻总想着她,什么时候,自己会这样想着白芷寒?莫非是要等到与她分离的时候?
想到那可能的分离,左少阳心中有一种惆怅,月圆月缺悲欢离合的惆怅。情不自禁起身坐过去,从后面拥住了白芷寒。
白芷寒身子轻轻一颤,似乎体会到了这一次左少阳不是出于欲望,而是心动,爱怜的心动,心中一暖,扭过头来望着他,眼睛雾蒙蒙的,就像外面的雨。
左少阳只是这样轻轻拥着她,却让她比刚才的激烈拥吻抚摸更动情,她将滑腻的脸颊贴着他的脸,轻轻闭上眼,感受这渴望已久的柔情。
官道上已经满是泥泞,大牯牛并不在乎这扯天扯地的雨,甚至没有一点急躁,依旧铿铿地踩着泥滩,一步步往前走着。
第333章 田家少爷的伤
白芷寒望着帘外满天的雨,轻轻吟诵,声音曼妙如云烟:
雨滴空阶晓,
无心换夕香。
井梧花落尽,
一半在银床。
白芷寒靠在左少阳怀里,轻声念完自己这首诗,便又不言语了。
雨中,只有牛车轮轴吱吱扭扭的声音。
左少阳悠悠叹息了一声:“你去年一定很寂寥,才会写出这样的诗句。”
“嗯……,我天天在后花园里,看着春天的花开了,又谢了,看着夏天的花开了,也谢了,秋风来了,树上的树叶一片片都黄了,落得满院子都是,水灵灵的花瓣枯萎了,一朵朵落在草丛里,石缝里。偌大的园子,就我一个人,靠在窗前,就像现在这样,看着秋风秋雨,打着池塘边的芭蕉梧桐,滴滴答答的,便下去,撑一把红漆油纸伞,在石径上漫步,看着雨把花打落,看着满池子的枯叶、落红。回来就写了这首诗。”
“写得真好,看得人想哭。”
“是,我写了这首诗,躲在被子里难过了很久。”
左少阳想打破这种忧伤的氛围,便故意笑道:“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多愁善感。”
白芷寒也笑了:“你总以为我冷漠无情,是吧?”
“差不多。”左少阳老老实实回答道,“那时候我觉得你像一块冰,一块没有任何感情只会骂人的冰,到后来,我见你为了外祖父的病,宁可自己卖身为奴,才知道你其实是最有情的一个。”
白芷寒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要不是这样,我还没福气和你好呢!”
“和我好要什么福气,我只不过是个平平常常的小郎中。”
“你才不平常呢!”白芷寒歪头瞧着他:“你医术那么高明,而且文采那么好,写出那么好的诗……”
“那些诗词真不是我写的,是我朋友写的。”
“是吗?那什么时候替我引荐一下,我也好结识一下这位读书破万卷的大诗人啊!嘻嘻”
左少阳支吾道:“这个,他不容易见到的。”
“容易啊,他正搂着我呢!”白芷寒顽皮一笑,情不自禁仰头吻了吻他的脸。
这还是白芷寒第一次主动亲吻自己,左少阳欣喜地回吻了她一下,两人心中都充满了柔情。
一路走去,从早上到傍晚,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两人时而亲热,时而说说故事,吟诵几首诗词,倒也逍遥。
夜晚投宿小镇,两人灯下依偎着说着悄悄话,夜深了才各自睡下。左少阳到底不敢让美妙无双的白芷寒跟自己同床共枕,生怕一个把持不住,伤害白芷寒对贞操的矜持,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就这样一路行去,第五天下午,牛车终于来到了隆州府。
十里长亭,恒昌药行隆州分号的掌柜和几个伙计摆了酒席已经等在哪里,其中有伙计在总号待过,认得左少阳,接下车来,分号掌柜也姓祝,是祝药柜的堂侄,点头哈腰的十分的客气,连连给左少阳敬酒:“左少爷,老掌柜信中说了,您是老掌柜一家人的救命恩人,一定要我们照顾好您,您放心,在隆州,我们恒昌药行分号还是有点关系的,到处都打听了,但凡是中风的,还有骨折未愈的,都说到了,他们也都盼着您来,好找您看病呢。”
左少阳望着满桌精美的酒菜,叹息道:“唉,这一桌菜肴,要是一个月前在合州城里,只怕能救活多少人的性命啊!”
祝掌柜有些不好意思:“左少爷你们吃苦了。”
“吃苦是小事,很多人连吃苦的福气都没有,活活饿死了……”左少阳拿起酒杯慢慢倒在桌外:“这杯酒,算是祭奠一下他们吧。”
白芷寒、祝掌柜以及药行的帐房和几个伙计都将杯中酒慢慢倒在了地上。
“今天不吃酒了,吃点饭就进城,先看病,完了再喝酒。不然喝酒影响看病。”
祝掌柜忙陪笑道:“好,左少爷当真是把病患当亲人,如此尽心尽力。”
“医者父母心,应该的。”
左少阳他们都匆匆吃了点饭,便坐着牛车启程进城,祝掌柜领着帐房、伙计乘着马车跟着。
隆州城虽然也是州城,但比合州要小得多,城楼也更简陋而且低矮,城墙垛子有些已经垮塌了,也没有修补。城门口的大门都裂了缝,进进出出的人挑着担子推着车子,都是行色匆匆。两个兵士抱着长枪坐在门楼下的凳子上,看两只狗在城门洞边上交尾,几个孩子哄笑着用土坷垃砸,越砸狗越分不开,不停惨叫。
白芷寒只扫了一眼便羞涩地扭头过去,左少阳不怀好意地冲她嘿嘿笑,白芷寒又羞又窘,白了他一眼。
隆州城的街道比合州更狭窄,迎面有马车过来错车都很困难,因为街边各种占道的小摊太多了,临街的窗户还伸出竹竿挂着床单、蚊帐、大大小小的各色衣服。街角路边,时常看见衣衫褴褛沿街乞讨的叫花子。
眼前的各种商铺都开着门,有小吃摊,有小饭馆、有客栈、有水果摊、有糕点铺等等,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这是久违了的声音,在经历了两个多月的饥荒之后,再听到这些叫卖声,感到格外的亲切,仿佛从地狱又爬上了天堂。
连见多识广的白芷寒都撩起车帘往外新奇地张望着。左少阳感叹道:“饥荒的时候,在这里当乞丐,都比在合州当财主强。”
“是啊。”白芷寒没有回头,望着一间间商铺,“余掌柜、乔老爷、祝药柜,那都是大财主,这次饥荒都差点给全家饿死。”
“真是应了那句话:‘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现如今咱们家有一百多亩地,又都租出去了,打下一年的粮食,咱们就不愁吃的了。”说到这里,思绪又飘到了苗佩兰身上,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一个人种二十亩地,够她辛苦的。
进了城之后,祝掌柜建议先到预定的合州最好的客栈下榻,左少阳拒绝了,他让祝掌柜带着先直接去那摔断手无法参加科举考试的员外家。
祝掌柜只好听他的,一行人直接来到了那老员外家。
这老员外姓田,本来他已经听说请来的这位郎中的年纪很轻,可是见到左少阳之后,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眼神中也露出掩饰不住的失望。
这种眼神左少阳见得多了,也不在意,也不客套,径直让田员外将自己领到了田家少爷住的院子里。
田少爷的书房里挂满了字画,书法刚劲挺拔,绘画气势磅礴,的确不同凡响,可是见到本人,不禁很是失望。
这田少爷已经快二十岁了,但是个子很矮,还没到左少阳的肩膀,特别是一双眼睛红红的,眼泡有些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伤心哭肿的,问了才知道,原来是手不能提笔之后,无法考取功名,如果从头练左手写字,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达到现在的水平,想着一生所学付之东流自暴自弃,整日借酒浇愁,所以把眼睛都喝肿了。
听说请了个郎中来,这田少爷已经看过许多郎中,差不多都是老头,没一个看得好的,右手还是不能抬也不能动,无法提笔写字,现如今请来的却是一个小郎中,田少爷进屋一看,冷着脸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田员外怒道:“孽障!干什么去?还不回来看病?”
“看什么?”田少爷站住了,也不回头,嘶声道:“找个还没出师的小郎中来给我看?骗钱来的吧?爹,你就别折腾我了,行不行!”说罢,低着头往外冲。
“田公子稍等!”左少阳朗声道,“左某有话要说!远来是客,公子连我这客人一句话都不听就走,似乎也不是读书人待客之道吧?”
田少爷站住了,慢慢转身过来,盯着左少阳,却不言语。
左少阳拱手道:“给你治病之前,我曾经给不下二十个人整过骨,疗过伤,其中大部分是驻扎合州的官军,我因为救治受伤官军,获得了领军大将军封赏的‘拥军楷模’的称号,这在合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公子没听说过?”
田少爷脸上微现一丝诧异,上下打量了一下左少阳:“‘拥军楷模’,就是你?”
“正是。我家贵芝堂大堂之上,还挂着大将军亲笔题写的匾额。”
陪同而来的祝掌柜忙点头道:“没错!左公子就是大将军册封的‘拥军楷模’。在他手下救治的伤兵不计其数呢!听说为了救治伤兵,差点连命都丢了!”
田少爷脸色更是和缓,但话语还是冷冷的:“你会接骨?”
左少阳故作自傲状,背着两手淡淡道:“在此之前,我替两个人治过伤,可以说,这两个人的伤比你肯定严重得多。一个是合州开玉店的余掌柜,他因为私藏粮食,被官军当街杖刑,打折了两腿,两只脚的膝盖都打碎了。一条腿骨折太严重,我没办法医治,已经残废了,另一只,虽然也严重骨折。我治的另一个严重骨折者,是乔老爷的千金乔巧儿,她因为救粮食,从楼上跳下来,摔断了大腿。骨头都戳出来了,这两人的伤只怕比你的伤势要重吧?”
田少爷听得微微倒吸一口凉气,缓缓点头:“没错,比我的重。我的只是手肘断了,没戳出来。”
第334章 幸运的不幸
左少阳道:“这两人的严重骨折,合州名医倪大夫都诊治过,没有办法,是我给治好了,我用一种木制的骨针进行固定,将骨折治好了,现在,余掌柜已经可以拄拐杖行走了。乔巧儿离开的时候,甚至可以不用拐杖慢慢行走,她因为是伤口化脓了,所以只需更多时间康复治疗。肯定能完全康复的。这两个人在合州有名有姓,这两个医案也是很多人都知道,包括名医倪大夫。你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探听。”
田员外听罢,喜上眉梢,插话道:“探听就不必了,左公子是祝掌柜推荐的,一准错不了。就请左公子给小儿治伤吧。”
左少阳微微摇头,走到田少爷面前,背着手道:“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跟你显摆什么,只是让你知道,我这个刚出师的小郎中,还是有能力治好你的骨折的。我不是到你们家来骗钱的,也不是非要帮你治伤好赚你们家的钱,我们贵芝堂虽然不是大富人家,现在也有房有田,多少也算个小康之家了,还没到需要夸口骗钱维持生计的地步。这一趟是恒昌药行分号掌柜推荐,令尊邀请我来给公子疗伤的,既然公子信不过在下,这病在下是不看的了,就此告辞!”
说罢,背着两手,带着白芷寒,大踏步往外就走。
田员外急忙抢步上前:“公子请留步!”回身怒喝田少爷道:“你这孽障,还不给公子赔罪!你当真想让这条胳膊一辈子残疾不成?”
田少爷闻言,心头一动,古代信息闭塞,加之合州被围困两个多月,消息根本传不出来,所以左少阳说的这两件医案田少爷都没听说,现在听他说了,虽然没有得到印证,但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而且又是隆州有名的恒昌药行分号掌柜力荐的,如果他说的两个医案是真的,那么严重的骨折都能治好,说不定还真就有办法只好自己的骨折。这个康复机会可不能放过。尽管他已经多次失望,但看见新的希望的时候,还是不能放弃的。
田少爷忙追了上去,绕到左少阳面前,单手作揖,一拱到地:“左公子,鄙人适才无礼,在此赔罪了,还请海涵!”
左少阳站住了,淡淡地还了一礼,也不说话。
田少爷道:“鄙人这伤,还请公子留下费心医治。若是真能治好我这条胳膊,能提笔写字,能参加州试,田某结草衔环,不忘大恩!”说到伤心处,眼圈都红了。
左少阳道:“好吧,既然你信得过左某的医术了,那左某就给你瞧瞧。先看看伤势再说。”
田少爷坐下之后,左少阳帮他把衣袖挽了上来,用手指抚摸检查了他的肘部关节,发现屈伸反转不到位,说明给他治疗的郎中接骨手法有问题,接骨效果不理想,造成骨头畸形愈合。
单单是骨折畸形愈合,应该还是能提笔写字的,既然无法提笔,很可能是骨折造成手臂神经损伤了。
左少阳拿起田少爷的手看了看,只见手掌无汗、干燥,摸着凉凉的,指间关节屈曲成典型的爪型畸形,皱了皱眉,让他伸展蜷缩手指,无法完成动作,又让田员外取来一枚簪子,刺他手腕部,发现小指和环指尺侧痛感完全消失,小鱼际肌、骨间肌萎缩,尺侧屈腕肌及环、小指的屈深肌肉的功能也完全丧失。
很明显,田少爷的肘部损伤,同时伤及了尺神经。如果不把神经损伤治好,就算把骨头接好了,也无法提笔写字。
四肢骨折伴周围神经损伤的概率很小,想不到被这急着赶考的田少爷给撞上了,真是幸运的不幸。
左少阳道:“你手臂骨折导致经络受损,所以不能提笔写字。本来,单纯的经络受损,直接用药外敷也可以治好,只是,需要的时间会比较长,而且,你的骨头接骨没接好,现在相当一部分的手臂功能不能恢复,由于你的骨折已经过了一个多月,现在畸形愈合,骨折处已经长出了骨痂。又是靠近肘关节处,无法闭合折骨再整复固定。必须切开,把骨折处凿断,剔除妨碍复位的骨痂,然后复位,再进行内固定,外面用夹板外固定,这样的话,就可以借切开手臂的机会,替你把经络也重新整好。”
左少阳开始使用麻醉药给人动手术是在战乱之后,那之后两个多月时间里合州一直被敌军重重包围,与外界完全失去联系,所以附近的州县都不知道合州有这么一位开刀不痛的小郎中。
田员外和田少爷自然也没有听说过这样接骨的,听说之后都是一脸惊诧。
左少阳看表情就知道了,说道:“别紧张,一点都不痛,我给你服下一碗药,你就会睡着,等醒来的时候,手术已经动完了,你也不会感觉到痛。用这种方法我已经替十多人治过伤病。包括我刚刚提到的合州的余掌柜和乔老爷的千金乔巧儿。”
田员外和田少爷听了,知道左少阳已经有过十多例成功先例,这才放心。既然都已经答应让小郎中看病了,该如何治病,自然由人家说了算。田少爷道:“就请左公子放手医治吧。”
“不着急,还有一件事。”左少阳又摸出一张早已经准备好的同意手术书给他们看,解释了这个手术可能出现的并发症和后遗症,说明了出现这些症状不能找自己麻烦。两人听不太懂,不过也没较真,便又答应了,当下由两人签字画押。
办完手续之后,左少阳立即着手准备手术。就在书房搭了一个简易手术台。白芷寒当助手,左少阳把自己的手术方案跟他说了,明确了她需要做的工作。白芷寒性格很冷静,很适合做外科手术。
麻醉药是现成的,服下之后,田少爷很快熟睡了。左少阳和白芷寒都做了手术无菌消毒,左少阳用手术刀在肱骨内上髁向上向下作了一直切口,切开深筋膜,向两侧分离并牵开显露骨折处和尺神经。发现神经没有断,但是被骨折压迫了,导致神经挤压伤,需要实施神经松解术。
他先将畸形愈合的骨折凿断,剔除妨碍复位的骨痂。然后将神经与周围组织分离,自上向下,到达神经沟,将神经从周围瘢痕中游离出来,切除周围瘢痕组织,将神经置于血运良好的机床上,避免再受压迫。接着,将骨折复位,取出两根消毒过的阴沉木骨针作内固定,缝合伤口,将末端埋入皮下,外用长石膏托固定于功能位。待骨折愈合后再切开拔出钢针。
手术完成之后,左少阳给田少爷灌了盐水让他苏醒了过来。
白芷寒拉开门,屋外等候的田员外一家人都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见田少爷这样,忙连声呼唤。田少爷刚刚苏醒,还是昏头昏脑的。田员外等问话自然没法回答。
田员外夫妻吓坏了,忙问左少阳这是怎么了。
左少阳微笑道:“放心,他服了麻醉药,是这样的,过一两个时辰他就能恢复正常了。”
田员外夫妻这才放心,又瞧见儿子右手胳膊上包了一个白色的壳子,古代没人用石膏做固定,自然不认识,又问左少阳。
左少阳道:“这是一种固定材料,是石膏做的,用来固定骨折的,等一个月左右就可以拆除了。”
“那是不是一个月就能握笔写字了?”这是田员外最关系的问题,因为七月初举行州试。现在已经是五月下旬,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左少阳微笑点头:“没问题,但是必须按照我的要求进行功能锻练。不要着急冒进,也不要怕痛不练,这样才能顺利恢复。具体恢复锻练的方法我会告诉他的。”
“好好,一定听公子的。”
田员外的妻子田太太道陪笑道:“这个诊金……,不知道祝掌柜说了没有,是等伤治好了才给,治不好的话,我们家可以不给钱的……,嘿嘿”
“说了,你放心,如果治不好,你们给钱我也不好意思要。我再开一付药,你们照方抓药给少爷服,是保证他伤口不化脓的。如果别的郎中开有什么药的话,一律停止服用,只用我的药就行了。”
田员外两口子忙不迭答应。
左少阳提笔写了一付方子,交给田员外夫妻。
恒昌药行隆州分号的祝掌柜一直在这里等候着,眼见左少阳已经诊病完了,也做了手术,便陪着左少阳离开了田府。
本来根据祝药柜的安排,让他们住隆州最好的客栈,费用由恒昌药行支付。但是左少阳不愿意,他不想让恒昌药行支付自己的住宿费,尽管自己也是恒昌药行的股东之一,虽然只占一成的小股东,但他不想占这个便宜。
所以,他在田府附近找了一个普通的客栈,要了一个套间住下。
祝掌柜怎么劝说都没用,只好听他的。
住下之后,天色已晚,祝掌柜本来说要备下酒宴给左少阳接风洗尘的,可是左少阳却说治病更重要,特别是中风病人,能早一刻治病就好一刻,距离宵禁还有两个时辰,赶得及可以至少看两个病患。
祝掌柜只好答应了,左少阳他们的牛车太慢,祝掌柜吩咐伙计将牛车牵回药行好生照管,另派了一辆马车,一个专门的车夫,这段时间专门给左少阳他们使用,就住在左少阳他们客栈里,随时听从左少阳的安排。
第335章 赤贫的老学究
祝掌柜乘车带着左少阳他们来到一个得了中风的老学究家。
祝药柜知道,左少阳治疗中风的优势主要在于比其他郎中治疗中风用药便宜很多,因为唐初一般郎中治疗中风时,人参是必不可少的主药,而人参非常昂贵,一般小康之家都消费不起,更不用说普通人家了。而左少阳治疗中风的用药不用人参,所以非常便宜。
因此,祝药柜叮嘱分号的祝掌柜,帮左少阳找的中风病患,并非有钱人家,而是家境贫寒但是在当地多少有些影响的。目的主要不是让左少阳赚钱,而是打出名气来。
祝掌柜带左少阳去的第一家病患,就是这样一个老学究。
这老学究姓董,年纪轻轻就高中隋朝前科进士。遗憾的是,候缺十数年,没等当官,便碰上了隋末战乱,仕途无望,归隐乡里,开设私塾授学。数十年来,可谓桃李满园。
董学究眼看七十大寿要到了,突然中风,右上肢瘫痪,不能提笔,而且舌强言蹇,说话也结巴不利索了。四处求医问药,董学究学富五车,却家境贫寒,因为他收的学生,差不多都是穷人家子弟,所谓穷文富武,没钱才苦读书,指望谋取一个功名,得以鲤鱼跳龙门。老师学生都没钱,无法维持需要长期服用的昂贵的人参的费用,所以董学究的中风一直未好。
这次祝掌柜登门拜访,给董学究和他的得意弟子们推荐一个郎中,擅长医治中风,而且用药很便宜,治不好不收分文。董学究的学生异常高兴,反复叮嘱郎中一到,立即请来医治。所以,祝掌柜第一个领着去的,就是这董学究家。
董学究的家在南城的城郭下,一般贫苦百姓都住南城。而有钱人家都住北城。讲究坐北朝南。
他家很简陋,不过地方很大,古代估计没什么人炒地皮,家家户户都是独门独院,地方大,这董学究家也是如此。
院子只有门框没有门,问了祝掌柜才知道,这是董学究故意如此的,以示开门授学,不管贫富老幼,来者不拒。
院子里此刻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放眼望去,有些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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