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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夫高能-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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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两腮都未能幸免。

    看上去是个狠角色。

    作为杀手是没必要和室友搞好关系的,何况自己还是个基佬,李维斯只扫了他一眼便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其实只有一张床单、一条被子以及一个枕头而已。

    然而他的室友竟十分友好,主动给他说了个“嗨”。

    李维斯有些意外,冷着脸没理他。纹身达人提高了声音:“我说,嗨。”

    李维斯只好停了手,说:“嗨。”

    “日本人?”

    “不。”李维斯跳上床,打算在上面睡一会儿,克拉克夫人给他注射的药物里含有镇定成分,他总是迷糊犯困。

    “就快到晚餐时间了。”纹身达人仿佛是个话唠,或者一个人关得太久了,对他这个室友十分稀罕,站在床边执着地跟他拉家常,“我建议你放风之后再睡。”

    这里还能放风?李维斯心中一动,他从进来就被关禁闭,刚才从医务室放出来,至今没有人跟他宣讲过什么坐牢注意事项之类的。于是抬起身,问:“什么时候放风?在哪儿放?”

    “总归不会是在海里。”纹身达人耸肩,“就在外面,吃完饭有半个小时可以散步,还能打牌,如果是d级以下,可以参加读书会。”拽着李维斯的左臂看了看,瞠目,“你是s级?你杀了多少人?还是偷了什么核导弹之类的?”

    李维斯隐约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敬畏,问道:“有多少个级别?怎么划分的?”

    纹身达人立刻开启江湖模式:“n、t、d、s,一共有四个警戒等级,s级最高,不能参加任何公共活动,不能离开舱室,定期还要接受典狱长的审讯。”

    李维斯看着自己左臂加黑加粗的“s”,忽然意识到自己天然就有“最强凶犯”光环,大概是不用担心被凌霸了。

    该担心的仿佛应该是自己的室友?

    果然,室友主动离他远了一点儿。李维斯干脆坐起身来,问他:“哪个级别能离开舱室?”

    “n级。”纹身达人说,“n级每个周末可以去图书室,如果信教还能参加礼拜。”

    “s级呢?”李维斯问,“我怎么才能离开a舱?”

    “死掉。”纹身达人耸肩道,“或者半死、重病……他们会送你去太平间或者医务室。”

    李维斯望天,纹身达人补充道:“当然,还有被提审,或者典狱长心情不好,直接送你去关禁闭……你应该才从那儿出来吧?难不成还想再回去?”

    李维斯无心回答他戳肺管子的问题,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纹身达人抓了抓自己的耳朵,走近了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下他胳膊上的字母,随即遗憾地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t”,对处于食物链上层的室友充满敬畏:“别想那么多了,相比之下你该知道,这里是个好地方。”

    是啊,和太平间、医务室、审讯室以及禁闭室相比,监房确实是个好地方,尤其下铺还住着一个患有交流饥|渴症的西裔壮汉。

    多么温暖有爱。

    然而他还得想办法离开这里,找到去往医务室或者图书室的机会……李维斯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张开眼睛,在水槽上方的小镜子里看到坐在下铺的室友,脑子里“噗”一声爆了团小火花,忽然萌发了一个念头。

第170章 S6

    170;

    加布林的生活枯燥而平静; 和李维斯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忽略阴郁的典狱长、冰冷的面具守卫,这里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每天六点半起床; 七点钟早餐,之后可以在舱内的公共区域待到八点; 散步、跑圈; 甚至如果有基友的话还可以打几轮牌。八点以后所有人回监房蹲着,到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六点重复上述活动,七点钟点名锁门,十点钟熄灯; 中间有三个小时可以看书或者聊天; 如果你申请到了书; 以及你的室友愿意和你聊天的话。

    唯一的规矩是不可以喧哗,无论说话还是走路都必须保持较低的分贝,否则狱警会把你拎出去罚站一个小时。不是普通罚站; 是头顶餐盘身体贴墙; 宛如“全美超模大赛”培训的那种罚站,站不好要挨电; 一般人站完以后基本就不大会走路了。

    李维斯的到来没有引起什么水花,拜“低分贝规则”所赐,这里所有人都被|操练得处变不惊,恐怕放进来个鲨鱼都没人敢大声叫,只会掂着脚尖跑路。所以虽然很多人都在看到他左臂的号码时显示出一丝丝惊讶; 但没有一个敢大惊小怪,遑论亲身验证他的凶残。

    这操蛋的规则怕是只有霍克这种变态才能想得出来——十八个壮汉关在深海密闭的减压仓里,出不去,死不了,连话都不能大声说,时间一长整个人都呆滞了,无论多么穷凶极恶的罪犯都变得暮气沉沉,宛如八十岁的老汉。

    李维斯开始明白为什么第一次审讯时他会说“这里没有秘密”了,确实,随着时间的流逝,天大的秘密对加布林的囚犯来说也会变得毫无意义。

    他说的没错,人对沟通的需求太强烈了,有时比食物更甚。

    整个监狱唯一比较带劲的活动只有搞基。

    刚开始李维斯不明白为什么熄灯以后有的监房会把床单挂在栅栏门上,而狱警也不管,后来某一天他半夜失眠,纹身达人忽然凑上来问他要不要挂床单,他才明白原来那是有些关系较好的室友们在约友情炮,跟住酒店时挂领带是一个意思。

    果断谢绝。

    “真的不想试试吗?”纹身达人遗憾地说,“我的手活儿还不错,口|活儿也凑合,可惜舌环被没收了,否则还能更刺激。”

    再次谢绝。

    “你该不会还是个处男吧?”

    “……不。”李维斯忍不住澄清了一下。

    “那把我想象成女人就可以了。”纹身达人意外地饥|渴,几乎都要爬到上铺来了,“想想看,我们要在一起住几十年,总是自己解决多么枯燥,不如互相帮助一下……我给你洗一个月的衣服怎么样?”

    难得还有人把他当直男,李维斯看着室友花里胡哨的纹身脸,竟然对他产生了一丝欣赏,然而完全没兴趣在监狱里搞婚外恋:“滚!”

    纹身达人铩羽而归,但不知道为何从那天之后就对李维斯这个不苟言笑、浑身杀气的亚裔杀手产生了别样的兴趣,总是时不时来撩他,有时候是说些荤话,有时候还敢上手。

    监房狭窄,两个体型彪悍的男人难免磕磕碰碰,于是他总是借错身的机会蹭李维斯的身体,胳膊、大腿、屁股……

    李维斯原本对自己的某些计划还不太确定,被他揩了几次油以后就没什么心理压力了,在某天被他莫名袭胸之后把他的脑袋狠狠塞进了马桶。

    之后两个人被狱警拖出去一起罚站,李维斯因为站得不像超模,挨了两次电击,熄灯之后怒从心头起,跳下去把这货摁在床上捂着被子打了一顿。

    然后他的人生就开光了,他五大三粗的西班牙黑帮室友在被子里呻|吟得仿佛被六个妓|女轮|奸了一样,在他深受惊吓试图逃回上铺的时候身手矫健地抱住了他的大腿,语气万分**:“甜心,再来一次吧,我给你洗一个月的衣服!”

    李维斯这才发现自己遇上了一个受虐狂。

    人生叵测,李维斯万万没想到自己打人还打出了“不用洗衣服”成就,之后每个晚上都赠送室友一顿老拳,然后第二天早上被狱警拖出去罚站。

    纹身达人大概从没遇上过为了满足自己的受虐欲而情愿每天罚站的室友,对他感激万分,专门把自己的甜点省下来塞给他补身:“辛苦了,下次可以不打脸吗?我尽量叫小声点,他们也许就不会发现我被你打了。”

    李维斯只能感谢上苍赐予自己这样一个坚强的室友。

    从此以后整个a舱的犯人都像看变态一样看着李维斯,有些人甚至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只要他视线一扫就主动让开座位请他坐下。

    唯一比较麻烦的后果是克拉克夫人给他开的处方加重了,狱警每天都要监督他吃一大堆治疗狂躁症的药物。李维斯试图将药片藏在舌根底下,但狱警经验丰富,每次都要他卷起舌头检查,他只能在狱警走后抠嗓子催吐,几天下来食道灼伤得厉害,饭量锐减。

    久而久之室友渐渐看出了问题,在某个晚上例行殴打结束之后偷偷问他:“你想去医务室?”

    李维斯不答,室友叹了口气,劝他:“何苦呢?克拉克夫人只是一个四十岁的老女人而已,你不用这么执着吧?我有什么不好,你怎么就不愿意试试呢?”

    “……”李维斯无语望天,无法解释。好在他的话痨室友不需要他捧哏就能说一晚上的单口相声:“说起来,据说b舱有两个女犯人,如果你是n级犯的话也许能看到年轻点的女人。”

    李维斯叹为观止:“有女人?和男人关在一起吗?”

    “你终于和我说话了,果然对女人有执念啊。”室友叹息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放风的时候听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那个n级犯金毛说的。”

    李维斯顿了一下,试探着问:“除了女人,b舱还有小孩吗?未成年人?”

    室友瞪着眼睛看他:“fuc……你居然喜欢未成年人?”

    李维斯不承认不否认。他瞠目咋舌了半天,说:“没有,不可能,小孩子怎么可能关到这里来,这里都是成年重犯ok?”

    “有亚裔吗?”

    “有一个,据说是日本人。”室友说,“n级犯,似乎和克拉克夫人关系不错,金毛和他是一个围棋小组的,克拉克夫人每周末会约他下棋……我说,别想那么多了,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摸到女人了,考虑一下我吧。”

    “滚!”

    李维斯完全无法想象这货当初在外面是怎么叱咤风云杀人如麻的,加布林真是个可怕的地方,竟然能把一个黑帮大佬改造成娘炮受虐狂,简直哈利路亚功德无量。

    不过从他嘴里还是弄到了不少的情报,起码李维斯现在明确地知道伊藤健太被关在b舱,参加了围棋小组,每个周六下午都会去和克拉克夫人下棋。

    他发现那枚红色的药丸了吗?

    李维斯的变态行为逐步升级,狂躁症日益严重,终于在某天将室友打得鼻血狂飙心花怒放之后,被狱警狂电一顿送进了医务室。

    李维斯被电得灵魂出窍,裹着智障一般的束缚衣抖得停不下来,被捆到病床上的时候唯一庆幸的是这次时机把握得很好——今天是星期五。

    克拉克夫人脸色不大好看,给他做了检查之后质问道:“你没有按时吃药?是不是背着狱警都吐了?”

    看来她确实经验丰富,李维斯在镇定剂的作用下终于不抖了,两眼放空地看着天花板,满脑子飞舞着黑色的蝙蝠。他的症状有一大半是装的,但有那么一小部分是真的,感觉剥夺后遗症一直困扰着他,让他失眠,幻视幻听,频繁地做噩梦,梦到父亲伊登,还有那些画着红眼睛的三轭帆船。

    他至今想不起自己在哪里看到过那些帆船,也许是书上,因为他有一次梦到自己在看一本厚厚的本子,上面用红蓝铅笔画着很多奇怪的插画。

    但梦境总是琐碎而没有逻辑的,一旦醒来他很快就会忘记大部分的细节。

    “我不想睡着。”李维斯恹恹地说,“睡着了总会做噩梦,我宁可疯掉也不想做那样的噩梦。”

    “你就快疯了!”克拉克夫人冷冷说。

    “那就疯吧。”李维斯说,“夫人,你是不会懂的,一个经历过无数杀戮的人是不能做梦的,因为梦里他会一次次回到那些血腥的场景,反复感受自己曾经的恐惧和痛苦,就好像把愈合的伤疤反复撕开,血肉模糊……我宁可自己疯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在乎。”

    克拉克夫人冰冷的脸色微微一动,拖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你后悔过吗?”

    “没有。”李维斯立刻答道,沉默片刻,眼神虚弱下来,“我不知道,我从来不允许自己过多地回想,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机会评判自己的行为,我只是个杀手,锋利的刀,杀人工具……算了,我说得太多了。”

    “现在你有这种机会了。”克拉克夫人说,“也许你的潜意识在督促你评判自己曾经的行为,梦往往会反映一个人真实的想法,你的恐惧,你的痛悔。”

    “也许吧。”李维斯的意识有些模糊,大脑中掠过一个个记忆的残片,那副没有下完的棋,墙角的风琴,耶稣像……

    “上帝都知道。”他在睡着之前挣扎着喃喃道,“上帝一直都看着……我……”

    克拉克夫人看着他慢慢阖上的双眸,惨白发青的面孔,眼神终于软了下来,用细纱布轻轻擦掉他额头的冷汗,轻声道:“愿主宽恕你。”

    李维斯在混乱的梦境中挣扎,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极度眩晕中醒来。

    他用了好几分钟才弄清楚自己在哪儿,身体因为束缚衣的捆绑而僵硬酸痛,大脑因为药物强制睡眠而混沌不堪,整个人简直比熬了一宿的夜还疲劳困倦。

    墙上的指针已经走向十点,他整整睡了十四个小时。

    隔壁传来几不可闻的风琴声,李维斯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辨认那声音,终于听出是那是圣歌。

    和他的纹身达人室友说的一样,每个礼拜六上午n级基督徒犯人都可以离开舱室,来这里做礼拜。

    伊藤健太并不是基督徒,但在加布林这种地方,哪个n级犯会放弃做礼拜这种明显属于大福利的集体活动?

    李维斯躺在床上用意念在胸前画了个十字,默默祈祷。

    一刻钟后,风琴声停了,礼拜结束。

    片刻之后,药剂柜旁边的小门开了,克拉克夫人从隔壁走了进来,反手正要关门,一个细瘦佝偻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伊藤健太花白的脑袋微微垂着,声音像所有加布林的犯人一样卑微低沉:“夫人,我可以再弹一首曲子吗?”

    “当然。”克拉克夫人停下脚步,“还是上周弹过的那首吗?”

    “是的,我想再练习一下,自从在网上无意间听到以后我就很喜欢那首曲子。”伊藤健太微微抬起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维斯觉得他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极小极快的一眼。

    “去弹吧。”克拉克夫人说,“不过别太久,狱警马上就要点名了。”

    “好的。”

    房门关闭,克拉克夫人走到桌前记录着什么,李维斯闭着眼睛假寐,将所有的精力就集中在自己的听觉上。

    悠扬的风琴声从紧闭的房门里飘了进来,李维斯努力抓住每一个音符,终于心脏急促地跳动了起来——他弹的是《金属姬》预告片的宣传曲。

    他一定是个脑洞奇大的天才!

第171章 S6

    171;

    淙淙琴声透过细微的门缝蜿蜒流淌。

    主歌流畅滑过,间奏之后便是副歌的**部分,就在这时; 伊藤健太的弹奏忽然晦涩下来; 走调了几个音节,停顿; 重新衔接; 仍然是错误的。

    克拉克夫人显然也听出来了; 微微侧耳,眉头轻皱。伊藤健太从间奏再次弹起,仍旧没能完满顺过,最终在走调的尾音中停了下来; “咔哒”一声合上了琴盖。

    屋门响了一声; 伊藤健太走了,礼拜结束到狱警点名不过十分钟的空档,他没有太多尝试的机会。

    李维斯在病床上张开眼睛,看向药剂柜旁边的小门。克拉克夫人注意到他微小的动作; 问道:“醒了?觉得怎么样?”

    李维斯不答,怔怔呆了少倾,低声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了风琴声。”

    “唔,是n级犯在做礼拜。”

    “可是那不是圣歌吧?”

    “不,不是。”克拉克夫人说,“礼拜十分钟前就结束了,那是一个犯人在练习小曲。”

    “是什么曲子?”

    “我不知道。”克拉克夫人走到床前给他量血压; “他说在网上听到的,旋律倒是很优美。”

    李维斯皱眉思索,片刻后慢慢哼唱起来,将伊藤健太弹歪的副歌部分顺了一遍。克拉克夫人十分意外,问:“你知道这曲子?”

    “大概是在哪里听到过吧,记不清了。”李维斯恹恹地说,“我最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什么也想不起来,总是头疼。”

    “是药物反应,坚持治疗慢慢会好的。”克拉克夫人说,“压差有点低,你可能有点贫血,我要给你做个化验。”

    她从束缚衣里解开李维斯的右手采血,取好血样之后忽然停了一下,说:“能把你刚才哼的再重复一遍吗?他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这首曲子弹下来,也许你能帮帮他。

    “我可以弹给你听。”李维斯说,“我上次在隔壁看到过那架风琴。”

    “你会弹琴?”克拉克夫人有点意外,但随即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再让你离开这间屋子,上次你已经给我惹了大|麻烦。”

    李维斯失望地闭上眼睛,将头扭到一旁,低声道:“抱歉。”

    克拉克夫人看着他苍白憔悴的面孔,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以示安慰。

    虽然明知他是一个威胁国土安全的外籍间谍,但她在潜意识里却总是无法将他和穷凶极恶的罪犯联系在一起。这个年轻的杀手身上似乎混合着一些非常矛盾的东西,阴郁和光明,暴烈和脆弱,复杂和单纯……让人不由自主忽略他冷漠的外表,为他感到由衷的心疼。

    奇怪的家伙……克拉克夫人收回手,转身走向化验室,脑海中忽然蹦出另一张面孔——同为亚裔,同样沉默而平静,那个编号为bn12的日裔男人身上似乎也有类似的气质,经常让人忽略他档案表中那些触目惊心的罪行,不由自主把他当成一个平和儒雅,与世无争的无辜之人。

    是因为自己太过感性以至于不够专业吗?像霍克先生说的那样?

    还是……这是女人特有的直觉?

    克拉克夫人摇了摇头,迫使自己丢下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然而转瞬间脑海中又跳出bn12那份奇怪的牙医报告——一个38周岁的男人,有多大几率忽然长出三枚完全没有记载的智齿呢?

    没有人能解答她的疑惑,霍克的说辞太牵强了。

    克拉克夫人给她的病人做了血样检测,结果显示as18有轻微的贫血,应该是催吐引起食道反流导致无法正常进食,营养不良造成的。除此之外白细胞也很高,体内有炎症。

    她重新拟了处方,换了药物,给病人做静脉滴注。两个小时之后,as18青白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一点气色,阴郁的眼神也渐渐柔软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冰冷厌世的气息。

    “你可以睡一觉。”克拉克夫人给他盖上被单,温语说,“放心吧,醒来之后不会再像今天早上那样难受了,你会好起来。”

    “谢谢。”年轻的犯人昏沉沉躺在枕头上,汗珠顺着鬓角滚下来,刚刚长出的发茬看上去亮晶晶的。克拉克夫人给他擦了擦汗,刚要起身,忽听他低声哼唱起婉转的曲调。

    他哼了两遍,微微睁开眼:“记下了吗?”

    “谢谢。”克拉克夫人笑了,益发觉得他不像是个杀手,只是一个刚刚长大的孩子。

    周六是加布林气氛最轻松的日子,核潜艇上浮给养,狱警轮换,部分犯人可以去图书室阅读和上网,连霍克典狱长都要比平常和蔼两分。克拉克夫人心情愉悦地清点补充药品,整理医疗器材,下午五点四十,和往常一样与自己的老棋友坐到了一起。

    “看来这一局要输给你了。”克拉克夫人一手支颐,手指捻着白色玻璃子,“真是奇怪,上上周我本来差点赢了的,你竟然想出那么一步。”

    “唔,那真是关键的一子。”bn12微笑着说,“我祈祷了一个礼拜,上帝终于给了我一个惊喜的指引。”

    这盘棋他们已经下了快一个月了,说是一个月,其实也不过四次,每次半个小时而已。

    当然,在加布林这种地方,能找到一个围棋同好实在是难得,即使每周只能下半小时也很不错了。

    “上帝可真是偏爱你。”克拉克夫人叹息道,在边角谨慎地下了一粒白子。

    bn12嘴角的微笑加深了一分,拈起黑子轻轻放在棋盘上:“似乎要结束了啊。”

    克拉克夫人凝神计算了一会儿,泄气地垮下了肩膀:“好吧,我输了。”

    两人对视一笑,默契地收拾了棋子。克拉克夫人看了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算了不开新局了,下周再战吧。”

    “也好。”bn12站起身来。

    “对了,你上午还是没能弹完那首曲子。”克拉克夫人说,“后半段,副歌的部分有两个小节弹错了。”

    “啊,你听出来了?”bn12无奈的地说。

    克拉克夫人打开风琴,根据上午病人的哼唱将副歌部分流畅地弹奏了一遍。bn12现出惊异的神色:“你也会这首曲子?专门帮我在网上查的吗?”

    “不,恰好有个病人听到你上午弹错了,告诉了我正确的旋律。”克拉克夫人说,也许因为在加布林这种沉闷不见天日的地方待得太久,连这小小的意外都显得那么有趣,“我想也许能弥补你的遗憾。”

    “真是……太好了。”bn12晦暗沉寂的眼睛瞬间冒了一个细小的火花,旋即垂目掩饰地咳嗽了一声,道,“是哪位病人?方便告诉我编号吗?也许我该谢谢他。”

    “是a舱的重犯,正好在这里做治疗。”克拉克夫人犹豫了一下,含混带过,霍克已经数次警告过她,她不想再惹什么不必要的麻烦,转移话题道:“你在咳嗽?受凉了吗?最近哮喘有没有加重?”

    “有一点,可能是季节的原因。”bn12说,随即自嘲地笑笑,“忘记这里并没有季节了。”说着露出痛苦的神色,捂着胸口急促呼吸两下。

    克拉克夫人赶忙将他扶到沙发上。bn12掏出呼吸器吸了两次,仰躺在靠背上,脸色十分不好。

    就在这时,克拉克夫人的对讲机忽然响了,传来狱警急促的呼叫声,说b舱有一名犯人忽然昏厥抽搐,疑似羊癫疯发作,让她立刻前去救治。

    “你去忙吧。”bn12虚弱地喘息着说,“我只要休息一会儿就好,十分钟后会按时参加点名,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你不要紧吗?”克拉克夫人对他比较放心,毕竟算是加布林的老人了,平时也非常循规蹈矩。

    “不要紧,老毛病了,你知道的。”

    “好吧。”对讲机又响了,狱警在催促,克拉克夫人拿了急救箱匆忙离去。

    房门刚刚关闭,bn12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虽然脸色苍白发青,但丝毫没有哮喘发作的虚弱。他小心地走到与医务室相连的小门前,拧开了门把手。

    舱室里十分安静,不知名的仪器间或发出机械的“滴”声,一个年轻的男人被束缚衣紧紧裹在正中的病床上,听到门响,轻轻转过头来。

    李维斯一直在等这一刻,事实上他根本不确定自己能等到这一刻,一切的一切都太虚幻了,无论是他放在棋盘上的红色药丸,还是伊藤健太弹了一半的曲子,都是那么异想天开,天马行空。

    作为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他无法确定伊藤健太能像他一样抓住每一丝可能,解读每一个细若游丝的线索。

    还好,他成功了。

    他终于直面到自己的目标人物。

    “曲子是你补全的?”伊藤健太站在两个舱室的交界处,声音压得极低,余光时刻注意着心理咨询室通往外面走廊的那扇房门。

    “是的。”

    “那颗红色的棋子,是你留下的?”

    “是的。”

    伊藤健太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更深的问题,但长期身处严酷的环境,潜意识的危机感让他不敢轻易开口。

    李维斯费劲地转动脖子,低声说:“你好,伊藤健太先生。”

    伊藤健太晦暗的瞳孔骤然收缩,语气中带着三分希望,七分恐惧:“你是谁?”

    “89、05、27。”李维斯快速地说,目光扫过墙上的钟表,离点名还有八分钟,也就是说,他们最多还有五分钟时间,“这是你的生日,对应你最近浏览的那篇小说中的章节名,是我留给你的信息。”

    伊藤健太愕然,垂眸微一思索,喃喃道:“你我……深海……相见……”蓦地瞪大眼睛,“你是中国人派来的?警方的人?”

    “我叫李维斯,是你一直以来关注的作者。”李维斯看着秒针飞转,心急如焚,不知道下次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对话的机会,不得不冒险告诉他自己的身份,“我隶属中国刑事侦查局,是专门追踪超级脑案的刑警。”

    伊藤健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表情中有着李维斯预料之中的惊愕、恐惧,但又有那么一分他意料之外的,奇怪的说不清的东西。

    是什么呢……李维斯下意识思索着,就听他喃喃道:“perrey reeves ?是你?你竟然……天!我不相信……”

    这次轮到李维斯惊讶了:“你知道我的本名?”不可能吧?他最多知道自己是轩辕飘飘,是曾经追捕过张斌的警察,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英文真实姓名?

    心念一转,忽然想起他在自己成为宗铭助理之前就关注了自己的推特,李维斯挣扎着抬起身来,急切地道:“你早就关注过我是吗?为什么?你是从哪里注意到我的?”

    伊藤健太被他忽然提高的声音惊了一下,猛然抬头看向钟表,之后一语不发迅速退回心理咨询室,轻轻关上了房门。

第172章 S6

    172;

    短短数分钟会面,电光石火,却惊心动魄。

    李维斯直到伊藤健太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心跳才渐渐平稳下来。

    他会相信自己吗?他会和中国警方合作吗?他到底为什么早在一年多前便关注自己?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本名?

    一个问题的解决; 却带来了无数更加危险的新问题,李维斯在庆幸自己正一步步达成目标的同时; 又产生更大的忐忑和焦虑; 不知道伊藤健太态度如何; 事情会怎么样发展下去。

    克拉克夫人从b舱回来,脸色不大好看,从她和狱警的对话里李维斯推断出是b舱的一个重犯发生了严重的豆制品过敏,可能是厨师分餐的时候把豆乳当做牛奶掺到了他的咖啡里。

    那名犯人的情况相当严重; 几乎窒息而死; 克拉克夫人原本申请将他送到医务室来治疗一段时间,结果被霍克典狱长驳回了,只同意她每天在狱警的陪同下去监房里观察一次。

    克拉克夫人为此和霍克争吵了一架,就在医务室隔壁的心理咨询室里。李维斯刚开始什么也没听到; 后来他们吵得越来越大声,终于听到了一些微妙的细节——克拉克夫人受dh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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