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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哪里跑-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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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等到小道士说“好了”,朱雀儿欢呼一声,伸手就去抢。小道士阻之不及,便听朱雀儿一声惨叫,手闪电般地移开。再一看,却是烫了好几个泡。
朱雀儿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盛怒之下,袖中滑下鸳鸯剑,一剑劈去。便见寒光一闪,那鱼齐腰而断,掉进了柴火堆中。
这一下,手烫着了,鱼也没得吃了,朱雀儿气极,将手中剑一丢,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小道士连忙哄她,她只是不管,哭个不停。小道士无奈,只能从包裹中抽出长剑,自去小溪里刺鱼。费尽心思后,他终抓了一条上来。只是这鱼却小了很多。
重新来过,慢慢再烤。
朱雀儿也不哭了,含着眼泪,流着口水,继续专心地看。
这一次烤好后,朱雀儿不敢再抢,乖乖地等鱼冷下来。小道士便拿出铜针,拉过她受伤的手,将水泡挑破,再敷上悟玄真人送的灵药。
朱雀儿也不抗拒,定定地看着小心翼翼地忙活着的小道士,大大的眼里,渐渐泛起了几许温柔。
敷好药后,小道士拿出铁筷、铁碗,精选了鱼腹上的鱼肉,递给朱雀儿。朱雀儿欢呼一声,接过,三两口便吃完。然后再要。
于是,小道士最后只吃了条鱼尾巴。
吃饱后,朱雀儿看小道士将勺、筷、碗、调料等通通装进小汤锅里,赞道:“丑道士,你这套器具倒是不错,哪买的?”
小道士得意地说道:“那是,不过不是我的,是我夫人的。这次我夫人不能随行,便将它给了我。”
“哦,原来是你夫人的啊!”朱雀儿说道。说这话时,莫名其妙地,她的情绪低落了下来。她忽然觉得,刚才吃的鱼其实不好吃。还有,丑道士的脸怎么就越看越难看。
夜渐深。
因为烤鱼实在是耽搁了太多时间,这一晚,两人只能在野外露宿。
守着那堆篝火,小道士和朱雀儿仰望头顶的星星。
小道士指着头顶:“这颗星星,叫牛郎星,那颗星星叫,咦,织女星去哪了?不管了,我和你讲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吧。”
小道士便讲起了牛郎织女的故事。这故事他以前跟许若雪也讲过,可许女侠全然不感兴趣,听得直打呵欠。而同样的故事讲来,朱雀儿却听得津津有味。
但见她,双手撑着下颌,一双大大的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里一转一转的,满满的都是崇拜。每每讲到精彩的地方,她或羞涩地一笑,或惊讶地一叹,或挥舞着拳头一怒。
小道士觉得,给这个可爱至极的小美人讲故事,实在是件幸福至极的事。
夜,渐渐深了。
小道士为自己和朱雀儿铺好了幄幕。临进去前,朱雀儿忽然回头,嫣然一笑:“丑道士,你真好,就像我哥哥一样。”
小道士也笑道:“雀儿,你也真好,就像我妹妹一样。”
朱雀儿再一笑,进了幄幕。然后,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呆呆地看着帐顶,视线似投注进了那无垠的星空中。
她脸上的表情,时而高兴、时而幽怨、时而悲伤。
好久好久后,朱雀儿轻叹了一口气:“爹爹,你说,当什么时候,你的宝贝雀儿不再只是开心,而是心中有了很多的滋味,多的自己都分不清,那就说明,你的宝贝雀儿长大了。”
“爹爹,我现在真的长大了!”
“可我真的,不想不想不想长大!”
297 林妹妹和薛姐姐
远行辛苦,这一日,两人抵达沅州。
沅州是座有名的大城,人烟稠密。只是进了城后,便是最有玩心的朱雀儿,也没那兴致去看什么热闹,直接找了家客栈,蒙头大睡。睡醒后,洗漱了,大饱一顿后,继续蒙头大睡。小道士见她累成这样,心中很是愧疚,不忍打扰她。
却没曾想,到了第二天半夜,小道士睡得正香时,敲门声响,将他吵醒。
开了门,却是神采奕奕的朱雀儿进来,笑道:“丑道士,睡好了没?”
小道士苦笑:“姑奶奶,你不来时,我睡得正好。你来了,我睡得不好。”
朱雀儿一撇嘴:“姑奶奶我睡得太好了,再睡不着了。不管你有没睡好,现在得陪姑奶奶我说说话。不然,长夜漫漫,如何度过?”
小道士叹道:“姑奶奶,长夜漫漫,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是不好吧。”
朱雀儿冷哼一声,大大的眼一瞪,小小的鼻一皱。她身子一晃,一对鸳鸯剑便架在了小道士的脖子上:“哼,丑道士,你需得明白,便是十个你,也不是姑奶奶我的对手。姑奶奶我若是不愿意,难不成,你还强迫得了我?”
小道士一听,脱口而出:“若是你愿意嘞?”
朱雀儿一呆,然后脸大红,怒道:“你,你说得什么话?真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小道士一时冲动,说了后便大是后悔。他满以为朱雀儿会含恨离去,却不成想,这小娘子发了通脾气后,竟还呆在他房中,和他说些有的没的。
正闲聊着,朱雀儿忽然神秘地一笑:“丑道士,你有艳福了哦,有个美人和你共处一室。”
小道士笑道:“那是,我们的雀儿,可是世上罕见的美人哦。”
朱雀儿却说:“咦,那美人到你床上来了。”
小道士一听,心中不由地一荡:我去啊,这小美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是在暗示什么?
不行,不管她是明示还是暗示,张天一,你都得时刻谨记,你是有夫人的人。
血海飘香许若雪的绝学云淡风轻,是男人都试不得。
看小道士神色怔怔,朱雀儿明白了过来,顿时大羞。
她怒道:“你个丑八怪、穷酸、色鬼,整天整天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那美人说的可不是我?”
小道士左看右看,室内明明就只有他和朱雀儿啊,哪来得第三人?
明白了过来,小道士手捏剑诀,往额前一点,口中默念真诀,便开了法眼。
果然,法眼看去,他右手边,离他不过一尺远的床上,正正地,端坐着一个鬼影!
这鬼影,依稀便是个女人。
虽然依稀只是个女人,可就淡淡的几分轮廓,也看得出,这定是个美人,还是个柔弱纤细的美人。
朱雀儿拍掌笑道:“看到了吗?呵,这美人可是美,这样貌,这神态,真真是我见犹怜!”
小道士大惊:“你竟能看得清?”
随后他一叹:“是了,你是天生的阴阳眼,天生就能沟通阴阳。阴间在阳世间的一切,在你的阴阳眼中,无所遁形。”
朱雀儿笑道:“那是!你的法眼,是后天修炼得来,靠得是感知阴气。若是孤魂野鬼,本身阴气不足,你的修为纵是再高,也看不分明。不像姑奶奶我,呵呵,那是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说着她叹道:“啧啧,姑奶奶我这辈子见过无数的鬼,可还真没见过这般美貌的鬼。”
小道士奇道:“却是个怎样的美法?”
朱雀儿想了想,缓缓吟道:“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哎,西子捧心,不外于是!”
朱雀儿这一说,小道士再看那抹淡影,心中便多了十分怜惜。
朱雀儿叹道:“姑奶奶我平生最喜欢好看的人。这美人现在虽美丽依旧,可惜痴痴呆呆的,却是失了灵气,少了韵味。”
“这美人显然刚刚身死,说不定魂去便只有片刻。哎,这沅州城却是来得晚了。若早来两三日,当是姑奶奶我人生中的一大幸事。”
这世上,美人和美玉,都稀罕难得。便是有了,也多藏在不为人知的所在,任那美丽,寂寞地盛放。听得朱雀儿的感叹,小道士心中也起了几分遗憾。
正遗憾时,忽听朱雀儿惊叫道:“不对,这美人似乎魂魄不全?”
小道士大惊:“怎么可能?既是新丧,三魂七魄便应齐整,哪有魂魄不全的道理?”
朱雀儿凝神细看,很肯定地说:“这美人定是被人用邪法所害,至少一魂一魄,被邪法摧残的淋漓破碎,所以才导致香销玉殒!”
小道士运起法眼,仔细端详,果见淡淡的魂体中,有些地方稀薄的几近于无。
朱雀儿起身,怒道:“此事,绝不能坐视不管!可恶,那恶人竟然这般狠心,如此美人也舍得加害。哼,姑奶奶我定饶不了他!”
见小道士犹豫,朱雀儿更怒:“丑道士,莫非你要袖手旁观?”
小道士苦笑:“姑奶奶,你若坚持留下,我一个人能去哪?罢了罢了,只希望此事不要耽搁太多的时间。”
听他答应,朱雀儿转怒为喜,笑嘻嘻地说道:“就知道你不会这般狠心。丑道士,你能不能施法,招了这美人的魂,将事情问个明白?”
小道士摇头:“新丧之人,若魂魄齐全,施展招魂术,我应有几分把握。可她如今魂魄不全,那便是再擅长此道的人,也无能为力。”
朱雀儿皱眉:“这就难办了。不过也好,你我可以慢慢自己调查。呵,想想这事,还真好好玩哦!”
好好玩?小道士唯有苦笑。
“啊,这美人要走了,跟上。”朱雀儿叫道。
鬼魂能穿墙而过,等小道士和朱雀儿出了房间,那美人已不见。
好在朱雀儿天生对阴气极是敏感,凝神感知后,指了个方向。果然,在她的带领下,就见那美人在前面飘飘而行。行不多远,却来到一片豪宅前。
小道士早非吴下阿蒙,可这片宅子连绵宽广,一眼竟似看不到边,让他不由咋舌。便连朱雀儿也赞了一句:“这家好大的富贵!”
那美人到此后,再不犹豫,往院子西边行去。
朱雀儿便要飞檐走壁,小道士拉住她,摇了摇头:“看四处游走的灯火,此府护院不少。现在潜进去,一个不小心,怕会惹出祸端。明日再说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朱雀儿便穿窗而进,叫醒了小道士。
洗漱后,两人行到那宅院前,见朱红大门上高挂一匾,上书“贾府”两个大字。
贾府显然排场甚大,一大早,便有衣着光鲜的两个家丁守在门外。小道士上前请通报,那家丁见只是个道士,又没使银子,就随口应下声,进了门后,却自去玩了。
等了好一会,朱雀儿不耐烦,正想催下时,侧门一响,一大群人簇拥着一顶轿子,行了出来。
走到小道士身边时,轿中一人叫道:“停下。”
便见轿帘掀开,一人探出头来。
这人,却生得极好。
但见他,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虽怒时而似笑,即瞋视而有情。
小道士看得便是一怔:单论容貌,此人要强过天玄子好几分,就是比自己也要胜上一筹。
那人上下打量了番一身道袍,仙风道骨的小道士,眼中也现出几分惊叹。他含笑问道:“一大早的,仙长站在我家门口中,却不知有何要事?”
小道士上前拱手为礼,说道:“可是此家主人?正好,贫道有一事相告。贫道昨日偶见一新丧女子的游魂,进了贵府西院,想来应是贵府的家人。今日见贵府不曾操办丧事,恐误了,所以特来提醒一下。”
他这话一说,轿子旁围着的众家丁大怒。一管事模样的人就叫道:“哪来的野道人,敢在我贾府门前胡说八道。来人,打将出去。”
那公子一听却神色大变,颤声问道:“西院?新丧女子?仙长能否细说。”
小道士便说:“看那女子容颜,生得极美。体态娇柔,眉目举止间,似弱不经风。”
那公子浑身猛地一震,脱口大叫:“林妹妹!”
这一叫后,他大哭三声,竟滚下轿来,连滚带爬、连哭带喊地往府中冲去。
这一下,骇得那帮子下人魂飞魄散,个个争着抢着护了过去。那管事进门前,猛一跺脚,指着小道士骂道:“祸事了,祸事了,惹哭了宝二爷,还那不心疼死老祖宗?小的,将那野道人围住,切勿让他给跑了。”
一众下人将小道士和朱雀儿团团围住,个个神情不善,面带惶恐。
不一会儿,整个贾府,忽然大哗。
然后,一管事出来,喝散了那群下人,上前深施一礼:“仙长请了,我家主人恭请仙长入府。”
两人进了贾府,却见府中下人奔走相告,个个悲伤。时有贵人行色匆匆,神色惊恐,俱都往西院行去。
那管事长叹:“仙长所言不虚,我贾府中,的确有大惨事发生。”
“哎,西院主人林仙子,昨晚竟仙去了!”
“哎,可怜我家宝二爷,哭得吐血三口,依旧大哭不绝!”
298 花落人亡两不知
正说着,却见右边一美人急急前行,身后一群丫环紧追着,只是求道:“娘子慢些,娘子慢些。”
那美人不听,只是大哭,口中哭道:“我的林妹妹啊,我的好林妹妹啊!”
哭了几声,便是嘤咛一声,一头软倒在地。幸喜旁边的丫环防着,将她扶住,大呼道:“不好了,不好了,娘子悲伤过度,生生晕过去了。”
那管事见状,捶胸痛道:“哎,西院仙子仙死,东院仙子哭晕,中院宝二爷吐血,这三人啊,这三人啊,哎!”
小道士正行到那美人左近,惊鸿一瞥间,就见这美人:脸若银盆,眼同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天生别具十分妩媚、百分风流。正是当得起,仙子之名。
朱雀儿见色心喜,挤了过去,叫道:“莫急莫急,姑奶奶我在此。”
她伸指只在那美人眉间、鼻下一点,伸手再在那莹润如白玉的脸上一摸,赞道:“好个腻滑柔嫩的脸!”
丫环们大怒,正待呵斥,那美人再嘤咛一声,睁开眼来。丫环们大喜:“娘子醒了,娘子醒了。”于是便簇拥着,这哭哭啼啼的美人离去。
那管事见状叹道:“府内突遭噩耗,现在四下纷乱。还请仙长去客房稍事休息,晚点,自有要事相托。”
小道士和朱雀儿便去了客房。
只是寻常客房,布置却极是不俗。但见,临窗长榻上铺着猩红洋毡,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靠背。两边另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不过是寻常的客房,却是好大的气派!
这一等,便是许久。
中午,侍女送上食盒,菜有糟鹅掌鸭信,腿炖肘子,汤有合欢汤,糕点有如意糕。这饭菜当真色香味俱全,小道士自是狼吞虎咽,被朱雀儿狠狠地鄙视了一顿。
只是对朱雀儿的嘲讽,小道士已能做到,左耳刚进,右耳便出。
吃完饭后,两人正在下双陆,宝二爷来访。
朱雀儿乍一看到这等美男,手中的棋子便落在了桌上。那双眼,就直直的,呆呆的、粘粘的、绵绵的。
宝二爷正待开口,却见眼前的小娘子伸出一只白如雪、莹如玉的柔荑,将脸上的面纱一拉,露出一张可爱至极、极至可爱的脸。
于是宝二爷的身子便一僵,就痴痴的看着那美人,眼里脸上,竟是迷醉!
一时,这一男一女,眼中便没了天、没了地,只剩了,那越来越近的,一抹绝色!
眼看着,这一男一女就要挨到了,一旁小道士的心里,忽地一股酸水就冒了出来。他有种强烈的冲动,抽出包裹中的长剑,将这两人间那粘粘乎乎、缠缠绵绵的纠缠,一剑斩断。
眼看着,这一男一女就要粘上了。这一粘上了,便似要永不分离了。朱雀儿却忽然惊醒了过来,她往后一跳,赞道:“好一个美男子!”
那宝二爷也赞道:“好一个美女子!”
朱雀儿再赞道:“丑道士,他可生得比你还要好看。”
宝二爷却摇头:“这女儿是水做的骨肉,这男人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我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可惜这世间我一眼看去,污浊遍地。唯有这位道长,从里到外清爽逼人。”
他手指着小道士,笑道:“你那骨肉,定是女娲娘娘补天时,用剩下的五色土做的,于是天然便带着仙气。”
朱雀儿就问:“男人都是泥做的,那你嘞?”
宝二爷正色说道:“我也是泥做的,所以才整天整夜地厮混在脂粉堆中,指望着能沾些女儿香。”
朱雀儿指着自己:“那我嘞,我也是水做的?”
宝二爷痴痴地看着她,叹道:“你便是,集东海之水精,聚天河之水神,凝成的。”
“我以为,这天下的女子,若总计有十分美丽,那我的林妹妹独占了三分,我的薛姐姐独占了四分,别的女子,共享三分。可如今林妹妹忽然仙去,那十分美丽,我便只能看到四分。”
“我正自心伤,却没成想,小娘子忽然出现,于是我眼前的美丽,竟有了九分。”
说到这,他身子忽然一震,嘴里喃喃地说道:“林妹妹仙去了,林妹妹竟仙去了。”
说了几遍,他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便是大哭。哭声如杜鹃啼血,便是旁人听了,也觉肚肠寸断!
小道士和朱雀儿目瞪口呆,然后齐声叹道:“好一个痴人!”
朱雀人见不得美男子伤心,当下摸出香帕,蹲下身来,细细地擦去他脸上的泪。
宝二爷任她作为,只是哭道:“妹妹便坐在我身边吧,不然我这心里空空的、疼疼的,可难受的紧。”
朱雀儿便应了,坐了下来。
宝二爷看着她,脸上就有了笑,不哭了。待低下头,念几句“林妹妹”,眼里就有了泪,又哭了。这样哭、不哭折腾了好一会儿后,他忽地站起,惊叫道:“天要黑了,林妹妹的魂儿要回来了。若是她寻不着我,定要又哭得吐血。”
他起身便跑,跑了几步,转身说道:“妹妹的香帕,能不能给哥哥?那香帕上,可有妹妹的几分体香,再有妹妹的十分怜惜,还有哥哥的几滴情泪。那真真就是,世上顶顶珍贵的宝物,不知妹妹可否割爱?”
朱雀儿点点头,将香帕给他。宝二爷接过,极小心地折好,收入怀中,也不告辞,径自踉踉跄跄地跑去。
朱雀儿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叹道:“这世上,竟有如此情痴的美男子!能得他这样一番痴心,那林妹妹纵是香销玉殒,定也甘心!”
小道士却冷哼一声,说道:“也不知这宝二爷来这做什么?折腾了半天,就是大哭了一场,再哄骗走了一条香帕。”
朱雀儿一想,笑道:“也是!”
正说着,可巧一管事进来,当先行了个大礼,再低头弯腰,恭敬说道:“我家宝二爷是个痴人,小的怕他没将话说清,特来禀告下两位贵人。”
“那西院林仙子自幼体弱多病,这次缠绵病榻小半年,府中人也以为寻常。谁都不曾料到,竟在昨夜,林仙子忽然仙去。”
“林仙子性喜清净,病中不耐人声,所以丫环们皆远远避去。是故她这一去,合府上下,竟无人知晓!万幸仙长法力高深,得见林仙子芳魂,将此事告知,我贾府才知此噩耗。”
“有感仙长神通,老祖宗亲令,便请仙长主持林仙子的法事。若能为林仙子积下功德,让她早日投胎富贵人家,我贾府必不吝重金!”
大户人家的法事,一办最少七天,小道士便犹豫了,可一旁的朱雀儿一口答应。
等管事千恩万谢地走了,朱雀儿说道:“丑道士,那奸人施邪法,不仅生生害死了那等美人,还害得这等美男子,心伤欲死。这人,必不可放过!”
“丑道士,我知你本事,你便留下来,用心做几天法事。一则,好好超度下那可怜人,否则她魂魄有失,怕不能投胎转世。再则,你我也好暗中查探,究竟谁是那奸人?”
看着朱雀儿脸上的愤怒和眼中的哀求,小道士一声长叹,无奈答应。
朱雀儿大喜,笑靥如花,笑道:“还是你最好。”
小道士轻哼了一声:“哦,怕是在你心里,还是那位宝哥哥最好。这刚一见面,又是擦眼泪,又是送香帕的。”
朱雀儿缠了过来,粘粘地说道:“才不是嘞,还是张哥哥最好。”
即下了决定,小道士便叫管事的进来,仔细吩咐下去,要备些什么物事。
管事记得齐整,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出去采买。
也不知贾府中养了多少下人,不过一个时辰,所有物事便准备齐全。小道士细细检查过,样样的确是上品。
那管事躬身笑道:“贾府中,老祖宗最疼的两人,便是西院林仙子和中院宝二爷。林仙子忽然仙去,老祖宗悲痛万分。伤心之下,可正紧盯着林仙子的后事。所以仙长请放心,你吩咐的事,十成十地会办得妥妥的。”
小道士满意地点头,再叮嘱了一下,灵堂该如何布置,哪些该注意。这样忙活了一番,不知不觉中,天已黑。
用过晚膳后,管事的来请,说宝二爷发了痴,只是守在林妹妹的身旁,谁都不准靠近。管事想请小道士前去相劝。
小道士和朱雀儿便跟着管事,东转西转的,来到西院。
未近院门,便听宝二爷吟道: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手把花锄出绣闺。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荒地老枯草长,何处可葬奴香躯?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方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浊陷沟渠。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吟完,宝二爷大哭三声: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林妹妹,昨日你葬花,今日,却是我葬你!”
299 姐姐弟弟哥哥妹妹
“林妹妹,昨日你葬花,今日,却是我葬你!”
这话只一说,小道士便觉得无尽的苦楚,从自己的心中涌出。朱雀儿更是捂住嘴,直接泪如雨下!
一时之间,小道士竟不敢推开这门,打扰那人。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小道士长叹。
朱雀儿哽咽着说道:“这世间,不曾想竟有如此痴情的男人。以后我的夫君,若得了这番深情的十分之一,我定然一笑一生。纵是身死,也是无憾!”
小道士默然。
两人这番对谈,惊动了屋中的那人。就听宝二爷怒道:“去,去,远了些,别扰了我的林妹妹。没见着,她睡得可生安稳。”
小道士长叹一声,推门进去。
进去后,却是一愣。
他只以为,这屋中只有宝二爷一人,在守着他的林妹妹。却不曾想,竟还有一美人,正是那薛姐姐。
而宝二爷,整个人更偎在薛姐姐怀中,就连那张玉脸,也枕在一对丰盈之中。
他就偎在一个美人的怀中,向着身边已魂消的另一个美人,说着这世间最痴情、最凄情的情话。
乍一看上去,小道士只觉得,这情形大是诡异莫名。
见有外人来,薛姐姐一张银盘似的玉脸,瞬间一红。可她一咬牙,扭过头去,只装作没看见二人。
宝二爷却丝毫不觉得,这般做有何不妥?见到小道士,他大喜,问:“仙长,请救救林妹妹。”
一骨碌翻身起来,他抢上前,不由分说,跪地便拜。
小道士大惊,急急扶住他:“使不得。贫道怎能当此大礼?”
宝二爷抬起头,眼中泪珠滚落。他哽咽道:“若能救得林妹妹,别说几个响头,便是磕碎了这头磕去了那魂,那又如何?若能以我的这条浊命,换得林妹妹的那条清命,我又何惜此身?”
“只垦求,仙长救救林妹妹啊!”
薛姐姐终看不过去,叹道:“痴人,人死若能复生,那天下帝王,岂不个个长生不老?”
宝二爷浑身一震,痴痴地说:“这么说,林妹妹真去了?那清秀灵幻的捧心西子,真真的去了,真真的再回不来了?”
小道士硬着心肠,狠狠点了点头。
宝二爷如遭雷击,踉跄着倒在地上,再猛地爬起,扑到林妹妹身上,嘴里大叫了一声“林妹妹”。便见他脸儿贴着脸儿,厮磨了几下,身子就是一软,竟是晕了过去。
薛姐姐大哭。还是朱雀儿走过去,在宝二爷身上点了几下。宝二爷呃了一声,醒转过来。
醒来后,他扑到薛姐姐怀里,放声大哭:“林妹妹去了,我的心,便裂了碎了烂了一半。薛姐姐,你可得时刻随在我身边,万不能让另一半儿的心,也裂了碎了烂了。薛姐姐,你说好不好,好不好?”
薛姐姐泪如雨下,哽咽着拼命点头:“便是生剐了我零碎了我,我也必不会离开宝弟弟。今生今世,我的心便属于宝弟弟,我的身也自会随着宝弟弟。”
宝二爷一听大喜,这喜刚上去,他歪着头想了想,忽然大叫:“不好!”
他起身,拉着薛姐姐便跑,边跑边说:“薛姐姐,速速去老祖宗那,求她点头,让你我拜堂成亲。明日便即成亲,万万耽搁不得!”
薛姐姐呆呆地看着他:“怎么?”
宝二爷跺脚叹道:“迟疑什么?去去去。”
“上次林妹妹倚在我怀中,求我与他成亲,我没立时答应。林妹妹便大哭,哭得都背了气,于是那病更重了三分。结果,结果林妹妹就这样去了。”
“前次薛姐姐也倚在我怀中,求我与你成亲,我也没立时答应,薛姐姐便大气,拿着玉如意,生生地将我打将了出去。”
“所以我和薛姐姐得立时成亲,不然薛姐姐也会去的。薛姐姐若一去,那我从前独占的七分美丽,就再占不得一分。人生若不得一分风流,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就随姐姐妹妹离去。”
薛姐姐哭道:“痴儿啊,你怎地又痴了三分?林妹妹刚去,你我怎能立即拜堂成亲?”
宝二爷一听,怔了一下,颓然撒手:“这样啊,薛姐姐你说的话总有道理的。你说不行,那便是不行。”
“哎,这世间的规矩就那么多,这也不行,那也不可,总是束缚的人闷闷的。恨不得就拿把锤子,往天上一砸,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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