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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唐攻略-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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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的运气真好,就这木讷的性子还有这个美艳的阿梨肯倒贴,真真是傻人有傻福!
出了西市,李贤便停住了马——今天正好李绩放他们的假,李敬业程伯虎两个人自然是去寻欢作乐了,薛丁山如今也是美人相伴,他这么一个平时最有女人缘的怎么忽然变得冷冷清清无人理睬?
站了老半天,直到发觉太阳晒得头皮发麻,他方才没好气地啐了一口。既然刚刚都撞见刘仁愿那批护卫了,干脆去看看老刘算了,反正他眼下孤身一人,也不怕太过招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刺客的无限可能性
永安坊刘宅在哪里?
事实上,对于诺大的长安城来说,要找特定的官员宅邸并不容易。大大小小几十个坊,每个坊至少居住着上百个官员,官品从高到低不等。倘若不是那种在朝中名声赫赫的高官,那么,要找到其寓所必定要询问坊墙门口的守门人。
但是,当李贤在永安坊门口问起刘仁愿的府邸时,两个守门人却同时大摇其头,其中一个甚至还用极其坚定的语气表示,刘仁愿在长安的府邸根本不在永安坊,而在永宁坊。虽然只是一个字的差别,但位置却隔了老远,因此李贤不禁有些犯了糊涂。
“这位公子,要说长安那些贵人的宅邸,没有人比我们这些人更清楚了。按照小人指的路去走,绝对能够找到刘将军的府邸,错不了!”
面对这样信誓旦旦的回答,李贤便开始怀疑自己适才是不是听错了。可是,他回头路还没走多久,却恰好在路上遇到了刚刚那一拨人。
“六公子!”领头的那个汉子一见李贤惊诧的模样,略一思忖便得知了症结所在,下马见礼之后便满脸歉意地解释道,“因为朝堂上如今议论太多,将军又刚刚遇了点麻烦需要静养,所以便搬离了永宁坊,找了一个临时寓所,想必是那守门人还不知道。”
所谓的议论太多是什么意思,李贤自然明白,当下含笑点了点头。而那几个护卫却不走他刚刚那条道,而是特意绕了一大个圈子,从另一边的大门进了永安坊,这不由得让他心生警觉。只看这种提防的架势,便足可见所谓刺客并不是什么做做样子,只怕刘仁愿真的伤得不轻。
所谓的临时寓所,其实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临时的模样,看上去同样是富贵气息逼面而来,一副富丽堂皇的景象。由于有护卫陪伴而来,因此并没有人上来盘问李贤身份。顺顺利利进入了中庭,他才发觉这里到处都是腰中跨刀的家丁护院,不由得更觉凛然。
“六公子不知道,那一夜进入永宁坊宅子中的刺客足足有十几号人,而且似乎熟悉地形,刺伤我家将军之外,更是杀了几个家仆和姬妾。事后将军不但暂时搬离了那里,亦不得不多派人防卫,便是如今这幅模样。”
堂堂大唐帝都,竟然有十几个刺客进入朝廷大将的宅子里行刺?
如果不是李贤看到那护卫头领刘善满脸怒色不似作伪,恐怕就要以为那是开玩笑。毕竟,他独来独往也不是一两天了,连一个敢冲撞的人都没有,更不用提什么刺客。
穿过中庭,带路的护卫便从刚刚的八个削减成了刘善一个,其他七个都散开了来。趁着这个机会,李贤便问起了刚刚西市上的那一遭,结果对方当即露出了切齿痛恨的神色。
“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有人突然冲出来,一刀捅在了刘达的腰眼上。那刺客虽然毙命,但刘达也死了!那些狗日的高句丽贼子,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对将军不利!”
李贤听在耳里,却没有回答。脚下的小路眼看快到尽头,他便看见不远处有一座幽静的小楼。然而,外头那十来个全副武装的护卫却带来了一股肃杀的气息,看上去显得极其不相称。许是早就有人来通报过了,因此他一走近,一群人便齐齐下拜,却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自来武将都有这样的护卫,因此李贤虽然觉得这些人质素不错,却没有多少奇怪。刘善送他进了门,自个便悄悄地退了下去,而李贤见正堂幽静无人,壁上却悬挂了诸多题字,便优哉游哉地一幅幅欣赏了起来。
正当他为当中一个斗大的“武”字而惊叹不已的时候,身后忽然想起了一个洪钟一般的声音:“殿下亲来,请恕某不能出门迎候,实在是罪过!”
李贤转头一看,却只见刘仁愿站在身后,左手明显软弱无力地低垂在下方,脸色苍白不说,精神也有几分萎靡。见刘仁愿还要行礼,他连忙摆手止住,亲自将其扶着坐下,这才歉然道:“若不是今日在街头巧遇刘将军那几个护卫,我也不会想到刘将军会伤成这幅模样。不知道大夫怎么说,可有什么大碍?”
刘仁愿毕恭毕敬弯腰谢过了李贤的搀扶,随即忿忿不平地叹道:“一点小伤而已,只不过并非战场上光明正大拼杀而致,反而是被诡魅小人所伤,实在可恨!”
“今日我在大街上也助贵属抓到了一名刺客,只可惜却被他自杀死了。话说刘将军可对这些刺客有什么眉目?”
刘仁愿是个爽直人,略一思忖便摇摇头道:“如今百济已经归服,只剩下高句丽依旧不服教化。屡番征讨之下,只怕他们朝中贵臣派出刺客也是可能的。只是某想不通的是,为何不趁某在百济时下手,偏偏追到了这长安城,难道他们就不怕陛下震怒么?”
这皇帝老子既然震怒了,你这老刘虽然受伤,又岂能逃脱得了朝臣弹劾?
“刘将军身为熊津都督府都督,又驻守百济,要说海东有不少人欲得刘将军性命而后快,自然也是可能的。”李贤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刘仁愿的脸色,见其只是眉头微微一皱,便趁热打铁地道,“所以说,这刺客的可能性么,其实有内外两重区别。”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好半晌,他才听见刘仁愿吐出了一句话:“愿闻其详。”
“这外头么,无论高句丽、新罗甚至是百济,都有可能做这种事。高句丽就不用说了,那是我大唐兵戈所指,再加上刘将军在海东驻扎,心怀恨意自然是理所应当。至于新罗,他们一心要一统三国,却不料我大唐并没有真正亡了百济,不满之心也是有的,派几个刺客嫁祸也不无可能。就是百济,当初是我大唐使得其覆灭,如今虽然苟延残喘,国力却一泻千里,指不定有人鼓动某些人除此下策。”
李贤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见刘仁愿愈发惊诧,心中不由得意得紧——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徒弟,李绩一直防备着要上高丽去打仗,所以书房里头的地图一大堆,平常和他举例子的时候也全都是拿那三国说事。要是如今连糊弄刘仁愿都做不到,那他跟着李绩那么多年也就白学了。
“某前次见到邢国公苏大将军时,曾经听他说过沛王殿下从英国公学习武艺兵法多年,某见识过了殿下那首绝妙好诗,想不到殿下居然对海东局势还有如此见解!”
刘仁愿说着便站了起来,来来回回走了几步,忽然又重重叹息了一声:“不瞒殿下说,海东局势多变,高句丽、百济、新罗,各有各的盘算,殊难料理,尤其是高句丽更是狼子野心。某本是武臣,虽然对行军打仗颇有心得,但如今驻守百济,面对的不单单是军政还有民政,若不是有刘正则……”
似乎是察觉到说漏了嘴,他露出了些许懊丧之色,但最后还是坦然直陈道:“我知道刘正则昔日黜落,乃是戴罪之身,但自从他到了海东之后,对于局势向来把握准确,帮了我不少忙。我此番回来述职,朝中非议极多,更有新罗使臣也在陛下面前诋毁于我,再加上这一次的刺杀,实在是……”
这刘仁愿确实爽直到近乎老实了!
李贤看到这一位露出了明显心灰意冷的神色,哪里不知道这样一个人只适合在战场上拼杀,而不适合在人事关系错综复杂的朝堂立身。只不过,这样的人才真正值得信任,该点明白的还是得提点明白才是。
“刘将军,刚刚我不过是说了外,这内里的因素却还没有说。”见成功拉回了刘仁愿的注意力,他便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刚刚提到了刘仁轨刘正则,那么你应该知道,他当年是因为谁而被黜落的,如今在朝中攻击你最多的又是何人门下?退一步说,刘将军身为大将,一回长安便遭人行刺,这传扬开来,指不定别人又要多一条罪名了。所以,这看似单纯的刺客,其实还是有无限可能性的。”
见刘仁愿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额头青筋都快爆了出来,他知道这回给人家的刺激大了,连忙安慰了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这就笑眯眯地起身告辞。
他只是给出了所有可能的猜测而已,并没有把矛头对准谁,至于人家怎么想,他就管不着了。如果他猜的没错,只怕刘仁愿受到召见也就在这几天。
出了这座大宅子,他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看天就要黑了,他少不得轻轻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然而,他这边才小跑了没多久,耳边忽然又是一阵急驰的马蹄声。还没等他回头去看,身下的追风就忽然自行做出了反应,速度骤增不说,一下子更偏离了刚刚的急驰路线。而此时此刻,他的耳朵捕捉到了另一个急促的声音。
嗖——
虽然只是在疾驰过程中瞥见一眼,但他还是出了一身冷汗。那支深深扎在地上,尾部仍然在颤动的东西,赫然是一支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就算你是我老爹,也别想动我的人
此时此刻,李贤一直以来勤学苦练的马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几乎是一个闪身离了马背,只用一只脚勾住马镫,整个人缩到了马腹下,这才朝后面望去——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骑手飞快地调转马头离去,动作极其迅速。
他娘的,居然真的遇见刺客了!
想到那支深深扎在地上的箭,李贤只感到背上凉飕飕的。要不是他这匹追风反映得快,要不是自己听到马蹄声有那么一点反应,他刚刚只怕就要伏尸当场!刚刚他还在刘仁愿那里暗自嘀咕自己独来独往,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险情,这里就立刻窜出来一个刺客,这简直就是给了他一个耳刮子。
可是,对方究竟是知道他的身份而欲行刺,还是他只不过因为探望了刘仁愿而遭殃?
他此时再无犹豫,重新回到马背上,立刻又倒转了回去,然后下马将那支箭拔了出来,没有细看就直接塞进了马褡裢中,顺便还往四下张望了一下,见四周都是高墙大屋,没有任何端倪,他这才再次上马。一路转了好几个圈子,确定决没有人跟踪,他这才放开了马速一路疾驰直接回宫。
匆匆进了自己的武德殿,李贤只觉原本一肚子好心情无影无踪。要是弄不清楚这行刺之后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怕日后出门还会遇上,他的人身安全是一方面,可如果闹到李治和武后耳里,他铁定要被禁足,以后这样在外头悠闲晃荡的日子就再也别想了!
旁边的阿萝还是头一次看到李贤露出这样阴沉的表情,联想到他起初出门时的兴高采烈,她不禁心中万分奇怪。招来几个宫女吩咐了一声,她便走到李贤身边,低声建议道:“殿下,看您这一身大汗,是不是先去沐浴更衣?”
“嗯。”
李贤这才感到一身衣服早就粘在了身上,不免觉得一阵燥热,当下便点了点头朝后殿走去。后面的木桶和一应沐浴用具早就准备好了,更有几个宫女身穿薄纱在那里预备伺候,而他心中却一点绮念也无,懒洋洋地把自己泡在水里,就再也不想动了。
热腾腾的水蒸气一点点地渗进了毛孔,在洗去了一身污垢的同时,却也让他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疲倦,恨不得立刻沉沉睡去,只是发晕的脑袋却让他觉得一阵不舒服。
“蓉娘呢?”
这随口一句话却引来了旁边长时间的静寂,许久,那个在李贤背上使劲揉搓的宫女方才嗫嚅道:“回禀殿下,下午蓬莱殿来人,宣蓉娘到蓬莱殿去了。”
蓬莱殿……那不是他父皇住的地方么?
李贤一下子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心中颇有一种难明的感觉。见自己对面的那个宫女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愈发感到一阵不对劲。上一回李治确确实实问过他有关蓉娘的事情,只不过事后没有下文,他也就渐渐淡忘了。毕竟,单单论容貌,蓉娘算不得最最出色的。
当下他也没有再泡下去的兴致,匆匆擦干了全身换上了一身宽松的衣服,立马让人把阿萝找了过来。屏退了那些无关人等,他便沉声问道:“蓉娘是怎么回事?”
刚刚宫女来通知的时候,阿萝就已经有些慌乱,此时见李贤目光有异,她不敢如平常那样无所顾忌,只得老老实实地答道:“殿下,这几日蓉娘天天都应召前往蓬莱殿。听说陛下很喜欢她的手艺,前两天还特意赏了一对金钏。只因为次次都不过一两个时辰,所以我们也没有告诉殿下。再说……”
再说两个字后头隐去的是什么意思,李贤当然廖若指掌。君有命,臣不敢辞,更何况蓉娘本是一个宫女,又怎能拒绝君上的召唤?别说是蓉娘,就是他李贤,老爹要人,他敢不给?要是换作别个人,说不定还得认为自己的人给皇帝看上是一种荣幸。
可是,他就是不想给!他的宗旨就是——就算你是我老爹,也别想动我的人!
“殿下,这件事……奴婢已经下令武德殿上下三缄其口,所以皇后娘娘应该还不知道。”
一句话让李贤陡然上心,端详了阿萝一会,他终于感到一阵轻松——这个当初他母后千挑万选送来给他管家的宫女,如今总算是彻彻底底成了他的人。这样的事情没有去禀报武后,足可见其真心。如果他那位父皇真的只是喜爱蓉娘的手艺,那也就罢了,可要是李治一时色心一动……他老爹这种色心一动的事情还做得少么?
“算了算了,等蓉娘回来让她来见我!”
然而,等到他黄昏时见到蓉娘的时候,那股侥幸的心思立刻全都没了。虽说蓉娘鬓发丝毫不乱,尽管那身衣裙和他早上出门的时候看上去没什么两样,但是,那种慌慌张张的样子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更不用说眸子中间流露出的深深惊恐。
李贤没有费心去问怎么回事,这样的表情无疑只有一个可能——他那个父皇终于动色心了!就算这次没有得逞,但只要她还在宫中,总有下一次,下一次不成还有下下次。别说他眼下只是沛王,就算是太子,难不成还能和老爹去抢一个侍女?大唐皇帝抢人家老婆那是有名的,那位赫赫有名的杨贵妃还是玄宗皇帝从自个儿子那里抢夺过来的,更别说区区一个侍女!
直直盯着蓉娘看了老半晌,他便直截了当地问道:“蓉姐,倘若父皇来向我要你,你究竟愿不愿意?”
“不!”蓉娘脱口迸出了一个字,随即立刻惊慌失措地捂住了嘴。见李贤身边仅有一脸若无其事的阿萝,她嗫嚅了一阵方才讷讷道,“殿下无须为奴婢的事情操心,想必陛下也不过是为了奴婢的技艺,没有其他意思……”
许是想起了刚刚在蓬莱殿的经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好了,蓉姐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放心,你是我当初亲自向母后要来的人,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放着不管的!”
李贤刚刚信誓旦旦地说出这句话,外头便传来了一个叩门声。
“殿下,殿下!皇后娘娘来了!”
他那位母后真是消息灵通!
虽说心下一震,但李贤何尝不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用安慰的目光看了蓉娘一眼,他立刻带着阿萝出去迎接。这一回的事情,可是全都着落在他母后身上了,说不定还能够有些其他收获。
第一百三十三章 巧舌如簧万事顺遂,大姊头亲自出马
“母后,我听说这一次又要放宫人了。蓉娘的年岁在武德殿诸宫女中间也算是大的,家人也正翘首以盼,她上次求过我,我也答应过她。母后能不能给一个特恩,也好全了人家的天伦之乐,算是给我一个面子?”
母子间没说两句话,李贤便笑嘻嘻地把这番冠冕堂皇的话送了上去。而坐在那里的武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李贤一番,忽然伸指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弹,没好气地斥道:“放宫人这种事向来都有规章制度,你居然拿出来送人情?你上次眼巴巴地向我讨了她去,如今又把人送出宫,这也太儿戏了!”
“规章制度还不是母后你一句话么?”李贤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见四周一群宫人内侍都躲得远远的,他愈发心中笃定,遂低声道,“母后,我这里有阿萝就够了,既然用不着再训练什么宫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放了她出去,就是武德殿现在这些宫人,也都会说我的好不是?”
“怪不得你五哥和我说过你狡猾,果然是鬼灵精!”武后没好气地瞪了李贤一眼,最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你让她好好预备预备,别到时候来不及安顿!”
一阵闲话之后,武后少不得又耳提面命了几句,嘱咐李贤不得胡闹,这才起身离去。而李贤送完这尊大神,回到内殿立刻擦了一把汗——还好还好,他一开口就把武后的话头给堵住了。否则若是等到他那母后先发话安排,他就被动了。
对着满脸不安的蓉娘,他眨眨眼睛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蓉姐放心,有我出马,自然手到擒来,你就收拾收拾预备出宫吧!”
蓉娘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狂喜,一下子竟忘记了其他,扑上前来一把抱住了李贤,一时已是泣不成声。李贤此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心中哪里会不知道她的苦楚一入侯门深似海,这深宫岂止比侯门深了百倍?
他忽地想到蓉娘如今已经老大不小,就是回家只怕也难以安顿,思量片刻便又嘱咐道:“蓉姐你先回家看看,若是回家之后有什么不顺遂或是呆不下去,就去万古斋找贺兰周,对他说是我差遣你去的,他自然会设法通知我。”
蓉娘猛地抬起眼睛,感激涕零地点了点头:“多谢殿下成全!”
另一头,离开武德殿的武后径直回到含凉殿,命人取来了早就拟好的放出宫人的名单,细细端详了一番便蹙起了眉头。旁边的阿芊刚刚跟着武后去了一趟武德殿,虽说没听清楚母子俩究竟说了些什么,但从武后一回来就讨要这个看,心中自然是有些明白。
“娘娘,是不是要把那个蓉娘放出去?”
“贤儿都主动开口求了,我也许了他,自然就这么办。”武后浏览了一整个名单,又另取了一张纸重新誊抄了起来,顺便把蓉娘的名字加在了中间,“贤儿这孩子人小鬼大,刚刚那明显都是鬼话,分明是知道了他父皇那点勾当。”
阿芊自来便喜欢李贤,又没少受过好处,此时也连忙笑道:“沛王殿下玲珑心思,可不是一心向着娘娘?奴婢也曾经见过那个蓉娘几回,不过一个老大不小的宫人罢了。想来陛下不过是一时兴起,过后也就忘了。如今放出宫去,一来昭显了娘娘仁德,二来也遂了殿下心愿,三来自然是可以永绝后患。”
武后听着不过淡淡地笑了笑,命阿芊拿了去掖庭宫通知上头的一应宫人准备,这便到后殿去看李旦。抚弄了一会幼子,她的神情便怔忡了下来。
虽说已经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后宫又没有别的嫔妃能够争宠,但是,对于把所有青春都扔在了这深宫之中的她来说,表面的荣光从来就是不可信的。她姐姐死了,结果又出了一个蓉娘;蓉娘走了,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
六月末,朝廷颁下恩旨,准皇后所请放出宫人七十八名,朝臣自然是人人称颂皇后仁德。在一大群白发宫人的中间,几个看上去还算年轻的自然是格外欣喜——单单放出一个蓉娘自然太过显眼,武后在庞大的宫人中间挑选了几个年岁差不多而又身体病弱的,轻轻巧巧地将蓉娘遮盖了过去。
至于李治在又一次派来王福顺召蓉娘去蓬莱殿的时候,终于知道了这么一件事。虽然有些恼怒,但是在武后的刻意温存下,他很快就把此事抛在了脑后。他不过是因为韩国夫人的旧情方才对蓉娘另眼相看,如今既然人都不在了,那心思便渐渐转了。
而正如李贤所料,李义府果然是抓住刘仁愿被行刺的事情大做文章,洋洋洒洒上了一道数千言的奏折,言说刘仁愿任职期间不能安抚海东,述职的同时居然带来了刺客,若是惊扰了圣驾如何了得等等。而李义府以下,附和这一弹劾的官员足足有好几十。只不过,奏折一上便有如泥牛入大海,半点动静都没有。
程家老宅的演武场如今成了李贤四个人聚会的最佳场所,虽然这天依旧是闷热难当,但这里李绩管不着,就是他们四个人最大,再加上附近就是城门,外头是程家果园,有源源不断的新鲜果汁供应,因此四人愣是愿意多跑这点路。听得李贤说起那一天去刘仁愿那里的经历,即使以李敬业和程伯虎的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由得变了脸色,更不用说薛丁山了。
“光天化日,居然有人这样大胆!”说这话的是心有余悸的李敬业,别看他平日和李贤言笑无忌,但他心里却知道,要真是李贤出什么事情,就是他爷爷也承担不起。
程伯虎狠狠朝旁边落下了巴掌,拍得尘土四起,自己却浑然不觉:“翻天了,居然敢暗算六郎!若是让我老程抓住这家伙,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倒是薛丁山更加谨慎些,低头思量了好一阵子,他方才问道:“六郎你说拿了那支箭?”
李贤这才想起这档子事,当下便吩咐仆人去自己的马褡裢里头取出了那支箭,而薛丁山入手掂了一下分量,又看了看尾羽,当下便很肯定地说:“看这式样,似乎不像是外族的,倒像是京城本地的名产,我似乎用过,但一时记不起来。”
程伯虎和李敬业也凑上来端详着,老半天看不出什么名堂便都打消了这个念头。前者没好气地嘟囔道:“我朝又不禁弓箭,这卖弓箭的铺子就是长安城也有不少,就算查出出自何处,也未必能够发现什么端倪。又要暗中追查不露出风声,这要多棘手有多棘手。一句话,六郎你以后别一个人出门就好!”
“六郎为何不能一人出门?”
冷不丁听到背后这个声音,众人齐齐吓了一跳,转头一看顿时心中叫苦,尤其是李贤更把那些程家的奴仆骂了个半死。这么热的天他们自然不能坐在演武场中间,又忘了让人望风,结果硬生生把这位姑奶奶招惹了来。见屈突申若一身紧身夏装,那雪白滑腻的肌肤依稀可见,他刚刚喝下的一肚子水似乎完全白费了,一下子又口干舌燥了起来。
好半晌,他才强笑道:“申若姐,你怎么来了也不事先通知一声!”
“事先通知?事先通知你们这些家伙就全都趁机溜了,还能听到你们嘀咕的那些勾当?”
屈突申若环抱双手嘲笑了一句,目光便落在了薛丁山手中的箭上。不等别人同意,她就上去夺过了那箭,对着阳光细细端详了一阵,最后便把东西丢还给了呆若木鸡的李贤。
“这是西市陈记铁铺打的箭头,他们家的箭头和别家的都不一样,我曾经使过,不会有错。只不过那里每天买箭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们若是就这样找去,保准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打听不到。”
李贤此时彻底拿这位大姐没办法了,见屈突申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索性把心一横,将那一天探望刘仁愿之后遭人行刺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指明那箭乃是刺客留下。这下子,屈突申若立时收敛了笑容,眼睛里便露出了几丝寒光。
“倘若说真是几个区区高句丽刺客,居然敢打你的主意,岂不是欺我大唐无人!”屈突申若猛地一挥手中马鞭,一声尖锐的破空声之后,她便不容置疑地冲着李贤点了点头,“无论冲着你是贺兰的心上人,还是我屈突申若的朋友,这件事我都管定了!六郎,若是你现在无事,且和我去一趟西市如何?”
若是平常的邀请,李贤指不定还找几个借口推托一下,但眼下对方是一片好意,又是事关自己安危,他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走,他就看见李敬业程伯虎在那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就连薛丁山也在那边用袖子擦汗。
这帮没有义气的家伙!
他正寻思着怎么好好治治这三个人,旁边的屈突申若便忽然发话了:“我刚刚得到消息,吐蕃的使者大约十天后进京,那些马球高手大约也就跟着来了。我既然要帮六郎的忙,大约没空陪着姐妹们训练。你们三个既然没事,从明儿个开始,每日下午陪她们练两个时辰。可别给我找借口推三阻四,否则输了,我就在陛下和娘娘面前说是你们不尽力!”
望着扬长而去的李贤和屈突申若两人,李敬业三个顿时面面相觑——怎么弄到最后又是他们三个倒霉,他们究竟招谁惹谁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声名惊天动地,铁铺却遇昆仑奴
李贤不是第一次来西市,也不是第一次和女人逛西市,之前他和小丫头可是来过好几回了。但是,如今身边这位却不是尚带着青涩的贺兰,而是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魅力的屈突申若,这种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因为是夏天,又要骑马,因此屈突申若换了一身紧身胡装,但即便是这样也不会有任何人错认了她的性别,即使她今日完全是素面朝天。而旁边的李贤虽然已经尽力不往她身上多瞟,但是空气中飘来了那股馨香却不断地往他鼻子里灌,再加上他总得要说话,因此该看的不该看的他全都看见了。
这天气原本就热,旁边又有这样一个惹火的尤物,李贤只觉得浑身如同火烧似的。原本他打算经过冰铺的时候去买一点冰水解解暑气,谁知远远望见当初那家铺子,他就看到一幅人头攒动的喧哗模样,不禁呆了一呆。
“怎么,六郎你自己做的好事却不知道么?”屈突申若策马上前,和李贤的距离一下子缩短到不足两尺。她含笑朝那边的方向努了努嘴,这才笑道,“如今京城里头有两样事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是这新鲜果汁可以活肤养颜,最是适合女人饮用;二是这波斯传来的素面妆,只有美女才敢顶着素面妆出来招摇,竟是成了辨认美丑的标志!”
李贤却没有料到这两股风会传得这么快,要说新鲜果汁做起来并不麻烦,只在于本钱以及推动那股风潮的人。至于素面妆……这传播开来与其说是他的功劳,不如说是旁边这位大姐的功劳。也只有身为贵族仕女领头羊的屈突申若,方才能够起到引领时尚的效果。
“如今东西市卖果汁刨冰的足足有十几家,要说味道其实差不多,只不过那一家顶着你的牌子,所以生意做得异常火热,人称六郎冰。至于这素面妆么,大约那些卖口脂面脂的人家要恨死你了!”
屈突申若忽然把身子俯近了些,凑着李贤的耳朵,吹气如兰地说:“六郎,你说如果我如今大叫一声这就是沛王,这里会是一幅什么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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