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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唐攻略-第1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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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上官虽说名气大,但做诗其实不如他的文章,但这个首席宰相往那里一坐,挥洒自如地把诗一吟,就是不好也有人说好。而李大帝如今虽然不是文学青年,但对于文学还是很有爱好研究,对上官仪这个宠臣的信任这些年也只是略减,所以自然也是称赞有加,亲自斟了一杯酒让王福顺拿了下去。

唐人爱诗,所以这做诗的勾当竟是一个个轮下去,从宰相到尚书,从学士到中书舍人,人人都要献技,一首首华丽的诗篇婉转流出,却可谓是诗文与美酒齐飞,皓月与鸣虫共赏,而李贤却渐渐打起了瞌睡——他不是什么诗评家,但问题是,这诗是否空洞,除了颂圣之外有没有格调,他勉强还是有点感觉的。

刚刚太子雍王两兄弟逃席,别人没注意,有几个人还是注意到的,比如说心思缜密的武后,比如说眼观八方的上官仪。所以,当这两人看见李贤端着个酒杯伏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额头同时爆起了一根青筋。于是,坐在李贤身边的李弘,就领受到了四道犀利的目光。

这下子,原本想代为遮掩一下的他也坐不住了,遂用力推了李贤一把。然而,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根本就睡熟了,他就只见李贤挪动了一下胳膊照旧睡,顿时为之气结。

“五哥想叫醒六哥?”李显唯恐天下不乱地凑了上来,见李弘沉着脸点头,他就拍胸脯大包大揽道,“放心,看我的!”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李贤的耳朵,猛地叫嚷了一声:“屈突申若来了!”

李贤几乎是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旋即四面一望,发觉压根不见大姊头的踪影,他才知道是有人弄鬼,不免狠狠瞪了李显一眼。后者一面往李弘身后缩,一面笑嘻嘻地道:“不关我的事,是五哥让我叫醒你的!六哥你可真逍遥,这种时候还睡大觉,刚刚母后和上官相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就是眯瞪一会罢了,怎么谁都喜欢盯着自己?

不情愿地重新坐直,李贤终于看到了武后那边嗔怒的目光,至于老上官的眼神则被他本能地忽略了过去。要说那十一个进士还是很有真才实学的,那诗虽不能说有什么雄浑的格调,却胜在宁静而致远,不愧是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角色。

正东张西望的时候,这应制诗似乎暂时告一段落,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忽然就只见内侍们从皇亲国戚那边的席上收上来一叠墨迹淋漓的卷子,这才明白除了赋诗的之外,其他人也都有份。瞧见太子李弘和李显已经笑吟吟地交出了卷子,再看看自己面前的一片空白,他眼珠子一转,干脆就把白卷交了上去,让王福顺一下子呆住了。

卷子收上来,武后自不免一份份细看,顺便和丈夫一起品评。待看到那张白卷的时候,李治固然为之愕然,她也是一阵奇怪,几乎不曾细想,她就抬头给了李贤一个恼怒的眼神——敢于在这种事情上弄鬼的,除了她这个不省心的儿子绝对没有别人。

“彼木生何代,为槎复几年。欲乘银汉曲,先泛玉池边。

拥溜根横岸,沉波影倒悬。无劳问蜀客,此处即高天。”

李治忽然抽出一张卷子念了出来,最后指着卷子上的名字对武后道:“看不出,媚娘你的侄儿还有这样的本事,年纪轻轻诗倒是做得不错。”

召回武家那些子弟,对于武后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毕竟,在名义上,荣国夫人杨氏也是武元庆武元爽的嫡母,其他人也是杨氏的晚辈。就是这晚上的做诗,她也没指望这些武家人能有什么表现,所以,听到李治这夸奖,她顺势谦逊了一句,然后便往武家那一席望去。

她看到的,是几张恭顺得无以复加的脸孔。

第四百九十章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大唐的皇子数量有限,但侨居大唐长安城的异国王子却有很多。就拿功劳赫赫的契苾何力来说,当年何尝不是铁勒王子?只不过,契苾何力比那些寻常王子聪明得多,再加上自个确实有本事,附唐之后官越当越大,最后稳稳当当大将军到手,娶了县主当了国公,而这一回天子金口玉言,答应为薛丁山和契苾何力义女阿梨主婚,自然更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

周晓虽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最后还是名落孙山,没能当场敲定和高嫱君的婚事。不过,有李贤出马,临川长公主忖度高家的身份名头,又悄悄去考察了高家闺女的品行容貌,最后便和高夫人商量了婚事。当然,周晓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的,一只耳朵被母亲拉得既红且肿绝不对称,这大热天偏偏还不能用耳套遮掩,这人人欢喜的寿宴上,他却是苦不堪言。

一夜的欢庆很快进入了尾声,当然,早已准备好的游船最后还是派上了用场,皇亲国戚和宰相们登船在芙蓉池上逛了一大圈,除此之外享受这待遇的就是一群诗词受到褒奖的官员和进士,人人脸上都是自得的荣光。

李贤原本想找借口不上船挤着,结果被皇帝老子钦点,此时只能和太子一左一右站在了身后。在他们俩的后方,则是五个新科进士,那个七十岁中状元的恰在其中。虽说现如今考进士不单单只考诗赋,但策论出众而诗赋不行的,也走不过这科举的独木桥。

“贤儿,今天晚上你偷懒偷得够多了,居然还交了一张白卷上来!”武皇后眼睛尖,李大帝也还没到耳昏眼花的地步,此时忽然头也不回地吩咐道,“今晚你似乎喝了不少,刚刚交白卷朕也不怪你,现在就再作一首。要是你敢敷衍,你现在就给朕跳下去,这芙蓉池水清澈见底,正好让你醒醒酒。”

这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正好在李治身边的几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武后和太子李弘固然掩不住笑,就连王福顺和阿芊也在那里捂住了嘴,唯恐笑出声来。至于李贤惟有在那里哀叹自作孽不可活,不过,既然都已经赶鸭子上架了,他惟有招架。

既然是逼上梁山,周围又没有外人,他绞尽脑汁想了又想,终于憋出了两句——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想起了两句:“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这两句诗很有意境,在李治看来,这至少比那些一味纠缠在皓月长空或是花草树木上的诗强,于是,他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等待李贤接下来的诗句。然而,他等得脖子都酸了,竟是半晌都没有听到一个字,这不由得让他转过了脑袋。

“后面的儿臣想不出来了。”

其实李贤很想说他记不起来了,但这么说的结果很可能是被当场扔下芙蓉池,所以他还是换了一种比较谨慎的说法。事实上,虽然他曾经号称熟读唐诗无数首,但熟读和熟背还是有一定的区别,虽说那是李太白名作,但这一时半会,他还确实是记不起来了,谁让他把自己熟读牢记的名篇挥霍得太多了?

这个时候,不但李大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连带武后太子王福顺阿芊,还有不远处竖起耳朵听动静的某几个进士,也忍不住翻了白眼。李治用手指着李贤的鼻子哆嗦了一阵,发现他一副沮丧的表情,最后的恼火全都化作一声冷哼从鼻子里出来了。

唤王福顺取来纸笔,大唐皇帝陛下大笔一挥泼墨挥毫,把十四个字写得是龙飞凤舞,这才随手把笔一扔:“王福顺,把这两句诗传下去,谁若是能续出后两句……”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治不禁顿了一顿,他不是那种赏罚无度的君主,为了两句诗而加封官职自然不妥,进爵赏勋更不行,这赐金银财物似乎有些俗气,于是,堂堂的大唐皇帝陛下,一时间竟有些为难。

武后也没料到这么小小一件事,丈夫居然会有这样的兴致,不禁瞪了始作俑者李贤一眼。见往日最会插科打诨的儿子如今老老实实的,她心下好笑,转念一想便在李治耳边低声嘟囔了两句,于是,就只见李大帝的脸上阴转多云,多云转晴,转瞬间神采飞扬了起来。

“拿下去给他们传阅,若是能续上后半截,便入宫助皇后编写《臣轨》。”

王福顺应了一声,捧着那长卷就下去了,不过是须臾功夫,整艘船的人就都知道了。唐人原本就擅长诗赋,诗赋传扬天下是最最得意的事,再说,这样御前露脸的机会岂能错过?不过,三位宰相大人彼此一对眼,往日最喜文章诗词的上官仪婉言推却酒醉让了过去,郝处俊李敬玄便一起摇头——他们已经是宰相,没来由抢人家的风头做什么?

至于闹出整件事的李贤,则被老爹的彩头给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斜睨了武后一眼,发现这位皇后老妈嘴角含笑眉目流波,那自信妩媚的模样格外诱人,顿时有些纳闷了。

人说文人在世最喜欢的就是著书立说,倘若是大臣,那么最高的殊荣不见得是当宰相,而是编国史,而且是前朝以及本朝先前的国史。而武后虽然是女流,但在著书立说上头的兴趣也丝毫不逊于男儿,还是昭仪的时候就开始写书,当了皇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先是后宫的内训,如今竟是发展到臣子之道上了!

所以李贤纳闷的是,他老爹还真的会在这种事情放手,让他老妈随便折腾!

不多时,就有十几张手卷一一交了上来,清一色是或飘逸或隽永,或工整或清新的书法。诗词好不好,也得字来衬,于是,就只见帝后两位至尊彼此交头接耳,时不时点头赞赏,吐出那么一两句一字千金的评语。站在他们身后的李贤则大胆偷窥,见甚至有人续写“但见美人凭栏笑”,他就险些咳嗽出声,赶紧缩回脑袋不去瞧了。

这续写名诗,还真的和续写名著差不多可怕!

好在李治和武后不过是借此机会娱乐娱乐,武后更是顺便挑挑能够为自己所用的人才,很快就了结了名次问题,即使没有入围的,也都有鼓励奖赠送,算是对他们参与的肯定。这其中,刘祎之拔得头筹,也让李贤很有些意外。

老爹不再逼着做诗,李贤自然是借机溜之大吉。到船尾那一头,他恰好看到了正得意洋洋的刘祎之,对方浑然没看见他,正在和几个相熟的同僚开玩笑。

“这两句我一看就知道,绝对是雍王的手笔,所以就顺着那口气往下续。不过是狗尾续貂,新意什么就别想了,重在押韵准确,别羡慕我,我好歹还和雍王多喝了几次酒,对他的脾气可比你们了解得多!”

这诗又不是真是他做的,熟悉他的脾气就能续好?这刘祎之还真是老脾气!

李贤暗笑了一声悄悄溜走,没去打搅刘祎之的兴致,这刘祎之都四十出头了,升官速度自然有些减缓的迹象,如今好容易得了个彩头,炫耀炫耀也不足为奇。然而,他正走到船舷处的时候,后船上一阵嚷嚷忽然传进了耳中。

“有人落水了!”

能够在芙蓉园上芙蓉池出现的舟船,那自然不同于寻常湖泊江河上的船,第一是坚固,第二才是好看,而且每次划出来的时候必定会严格检查,否则内侍省的人脑袋都要掉光了。至于船上的安全防范措施更是非同小可,那些如同钉子一样站在船板上的羽林军卫士全都不只是好看的,危难时刻上刀山下油锅全都义无反顾。

所以,李贤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三四个羽林军卫士猛地跳下了水,一个漂亮的入水动作之后,就只见他们齐齐朝落水者的方向游去,很快就够到了那个正在扑腾的人。

李贤这个方向还算能看清楚那边的情景,而他的眼力也确实不错。运足了目力,他隐约瞧见,那落水的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有些年纪的男人,看那衣着,身份大约也不低,既然有胡子就绝对不会是内侍宦官,少不得是个皇亲国戚朝廷重臣。终于,当那边船上探出一个脑袋,大叫了一声八哥之后,那人的身份就确凿无疑了。

除了他的伯父越王李贞,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

这下子,皇帝李治也紧张了。要说感情,李大帝自小就留在长安,和那些未成年或刚成年就得离京城上任的兄弟感情也只是平常。不过皇帝家如今统共就那么几个兄弟,这自己想办法压迫可以,别人欺凌绝对不行,这就是皇家人的体面问题。于是,就只见李大帝手扶栏杆厉声叫嚷,不过在一片嘈杂的气氛中,谁也听不到皇帝在嚷嚷什么。

总之,只要人们知道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那就行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大姊头通风报信,捉贼捉赃捉现行

在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之后,越王李贞终于被救上来了。幸好这是盛夏而不是严冬,李贞的身体又不错,因此吐出两口水打了两个喷嚏,暂时就看不出什么大事。饶是如此,为了表示对兄弟的亲切关怀,李治还是立刻下令船靠岸,武后又吩咐给李贞在园中安排住处,命人去唤随行太医。直到把这位倒霉的落水王爷送走,乱哄哄的局面方才宣告结束。

好好的寿辰到了最后成了这么个结果,作为寿星的荣国夫人杨氏自然有些扫兴,原本强撑着的精神头就有些不济,最后贺兰烟和贺兰敏之姊弟就负责把人给送走了。然而,莫名其妙闹出一桩亲王落水的官司,李治自是不会放过,立刻传令彻查,结果却让纪王李慎给劝住了。

“陛下,八哥之前多喝了一点酒,正好凭栏和臣弟在开玩笑,说着说着一个不稳自己掉下去了,和别人无关,还请不要责罚那些随侍护卫。”

说这话的时候,纪王李慎端的是面色尴尬得无以复加。这亲王落水,一般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阴谋,可刚刚李贞确实是一个失足自个掉下去的,他伸手去抓却没抓着。看到人掉进水里的那一刹那,他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失声,好在那些训练有素的卫士跳得快。

李贞李慎既然被世人称作纪越,这在众多兄弟之中自然感情最好。再加上两兄弟都在外当都督刺史,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因此李治也想不到李慎有说谎的理由。好在没什么大事,他只得板着脸训斥了李慎几句,而旁边三位宰相俱是面面相觑,这笑嘛未免有幸灾乐祸的嫌疑,可这要是不笑……憋着也实在太难受了!

李贤站在李弘身后,瞧见李显正侧着身子朝自己做鬼脸,顿时忍不住莞尔。事实上,除了他父亲李大帝之外,太宗皇帝那帮儿子——也就是他的那些叔伯们给人更多的印象就是造反胚子,鲜有兄弟感情好的。所以,他老爹方才会对自己教子有方如此自豪。可今天看见越王和纪王这两兄弟,他实在有一种暴笑的感觉。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热闹过后,自然是冷冷清清。

李治和武后在大批内侍宫人的护送下回惊燕阁歇息去了,身体刚好的李弘也被明徽死活拉了回去,仍旧精神抖擞的李显则带着一群勋贵子弟走人,至于是赌钱还是干其他什么,那就真的是天知道了。

李令月等三个小丫头都还小,上船游湖之前就被乳母带回去安歇,大批公卿们也各自散去——按照规格级别不同,有的回家,有的则直接住在了芙蓉园。而教坊司那些博得无数惊艳目光的歌舞乐伎们,此时仍旧浓妆艳抹,在那芙蓉池上的高台忙碌着收拾乐器和其他东西。

空气中仍飘荡着美食和美酒的阵阵香气,刚刚的丝竹管弦还仿佛仍旧在耳,但人却只剩下了一群忙着收拾残局的宦官宫女,桌案坐垫等等一并收去之后,青石地上更是被泼上了一桶桶清水,为这夜色更添几分凉爽。

此时此刻,李贤正站在芙蓉池边,望着那一群教坊司的舞女从高台上鱼贯而下。大唐歌舞极盛,这服装如今也是极尽奢华,件件都是精品,正可谓曳绢裙兮拖瑶佩,簪羽钗兮珥明珰,弦无差袖,声必应足,香散飞巾,光流转玉。只不过,教坊司诸伎虽说几乎都是美人,李贤的目光却只盯紧了一个。

只见哈蜜儿头戴缀珠绣帽,身穿窄袖香衫,腰带处更是挂着无数银铃,行走间微风拂过,便有阵阵轻响传来,虽有及踝长裙,但由于有风,下头那双红锦靴自是微微露了出来。由于身份不同,她走在最后,跳下浮桥的时候,她一眼就看见了李贤,秀眸顿时绽放出无限欢喜的光彩。

虽说那些教坊司的乐伎们很想多瞧李贤两眼,但太乐署的管事都在那里急匆匆地催,她们也只得频频转头悄悄瞥看,见李贤迎上哈蜜儿,竟是不管不顾地抱着她打了一个圈子,一群人顿时都露出了既羡且妒的神情。

李贤素来放恣惯了,自是不理会别人或惊诧或羡慕的目光,笑嘻嘻地称赞了哈蜜儿今晚的舞技,便拉着她往回走。这一转身,他就看见屈突申若正和李焱娘站在不远处,料想刚刚那阵仗肯定被两人全都看了去,他便索性大大方方地上前。

“小妮子今晚真是大出风头,那些公卿大臣们看到你在那桩子上急旋不休,也不知有多少人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若不是你是六郎的人,定会有不少人去教坊司要人!”

李焱娘见哈蜜儿笑得妩媚明艳,调笑之后,不觉又轻轻在她的面颊上捏了一把,见人忽然躲到了李贤身后,她顿时哑然失笑,朝屈突申若丢了个眼色。而后者走上前来,先是在李贤环绕哈蜜儿腰肢的手上瞥了一眼,忽然哼了一声。

“也不知你有什么好,哈蜜儿为了你日夜苦练,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压缩得没有了!还有阿萝……”

李贤这才想起阿萝和哈蜜儿这些天是联袂失踪,这哈蜜儿还可以说是练跳舞去了,那阿萝莫名其妙失踪又是哪般?见屈突申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知道这位大姊头是最难套话的,却仍是不死心:“申若,阿萝这些天究竟上哪里去了?”

故意停顿了好半晌,屈突申若方才漫不经心地一挥手道:“这事你自个去问阿萝吧!我只是想和你说,刚刚我和焱娘走过宁心居的时候,看见太平公主和婉儿阿韦那两个丫头偷偷溜了出来,朝西南角那个方向去了,你这个做哥哥的还是赶紧去瞧瞧!”

虽说对于大姊头的推搪有些不满,但想到阿萝这么做必定有所用意,他也就暂时按下了这心思。然而,这后头一句入耳却是非同小可,这深更半夜的,三个小丫头偷偷溜出住处想要干什么?还有,这两位大姐既然看到了人,把人拦住不好么,巴巴地跑来告诉他,岂不是误事?

不等李贤责问,屈突申若就忽然松开了刚刚紧抱着的双手,顿时露出了一只毛茸茸的动物。却只见它大约一尺来长,通体毛发雪白,唯有眼睛是蓝绿色的,如果不是那耳朵不像,那几乎像是一只波斯猫。李贤呆了片刻就认出了这只似曾相识的小家伙——如果他记得没错,似乎是叫做月狸,正是屈突家养的宝贝。

“太平公主不是看中了人家献的黑狼么?那野性十足的东西有什么可爱的,正好我家的两只月狸一年前产了几只幼仔,前几天我让人把一只送了进来,你就用这个去找那三个小丫头,顺便把它送给太平公主好了。”

屈突申若说完便不由分说地把小家伙往李贤手里一塞,转身正想和李焱娘走人,哈蜜儿却忽然追了上去,三人低语了几句,竟是冲着李贤齐齐一笑,旋即撇下他一起走了。

望着怀中那个蓝绿色眼珠子一闪一闪的小家伙,李贤顿时叹了一口气——这屈突申若固然是好意,可是以李令月那个脾气,不会把好端端一只月狸给折腾死了吧?想到这里,他就把小家伙放在了地上,在它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也不管它是懂还是不懂,自顾自地吩咐道:“去,帮我把那三个小丫头找出来。”

如果说他起初还对小家伙的行动力有些怀疑,那么,在看到这只银白色的月狸一下子消失在了树丛中不见踪影的时候,他方才慌忙追了上去。好在每当他以为找不着的时候,小家伙总会静静地在路上某个显眼的地方等他,异常乖巧温顺。就这么走走停停,等最后到了地头的时候,他才愕然发觉,这似乎是郭行真的住处。

这三个死丫头跑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瞅着那敞开的院门,李贤索性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这一进门,他便听到里头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就只见三个小丫头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而当她们看到他站在院子中的时候,一下子全都傻了。

“六……六哥?”

李令月率先叫了一声,赶紧把小手往后头藏,而上官婉儿和阿韦也义无反顾地采取了相同的动作。这时候,又好气又好笑的李贤大步上前,放下了手中的月狸,一把就将李令月抱了起来,掰开她的右手一看,果不其然,那是一颗红通通的丹药。

听到里头半点动静也无,李贤不禁在心里大骂郭行真那几个徒弟是不是睡死了。劈手夺过李令月手中的丹药,他随手把人放下地,板着脸朝上官婉儿和阿韦伸出了手,结果两个小丫头犹豫了一小会,一人交出了一把——没错,不是一颗而是一把,敢情她们把丹药当成炒豆了!

李贤狠狠瞪了这三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家伙一眼,忍不住端详起了手头的丹药。这只是第一批的试制品,大的比黄豆大些,小的还不怎么成形,形状并不怎么规则,也不知道郭行真是怎么造出来的。信手将丹药往怀里一揣,他也不看那三个可怜巴巴的小丫头,径直举步往里头走去。

居然就这样随随便便被三个小丫头闯了进来,他非得好好教训一下这几个道士不可!

第四百九十二章 仇人不见也眼红

地上四仰八叉躺着一个道童,墙角某个道童拿着蒲扇睡得正香甜,台阶上,一个年轻道士正撑着下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但事实上,只听他那嘴里鼻子里均匀的鼾声,就知道这又是一个睡着的主。总而言之,从外间到厅堂再到丹房,总共有八个人,无一例外都是睡得死死的。

四处搜寻了一下,李贤在某间主卧室中,找到了盘膝打坐的郭行真。只见这位东岳先生眼睛微闭,嘴唇微张,仿佛正在合气练神。然而,就在他没好气地往人家肩膀上一拍之后,就只见那人左右摇晃了一阵,扑通一声向旁边倒在地上,紧跟着也发出了阵阵鼾声。

如果说,李贤起初还认为是满屋子的人集体睡觉偷懒,连个守夜的也没有安排,那这时候他就感到有些不对劲了——这睡着了很正常,可睡得那么死就蹊跷了。正当他寻思着打些凉水把人泼醒的时候,却只听外头传来一阵响动,不一会儿,他便看见那只小月狸衔着一根古怪的东西奔了进来。

李贤蹲下身拿起那根如同熏香一类的东西,脑海中本能地浮现出了一个名词——鸡鸣五鼓盗魂香——简称迷香。使劲吞了一口唾沫,他转身三两步冲到了门外,见三个小丫头蹑手蹑脚想溜,他便一口喝住了她们,扬着手中的熏香厉声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笑话,要是任由李令月上官婉儿和阿韦小小年纪就玩弄这种迷香,那可就成了开天辟地第一大奇闻!她们可是女孩子,出自名门中的名门……尽管这年头的女人一个都不是省油灯!

第一个站出来撇清的不是机敏的上官婉儿,也不是太平公主李令月,而是阿韦。只见这位一下子举起了小胳膊,理直气壮地说:“不是我干的!”不等李贤反应,她便指了指上官婉儿和李令月,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也不是公主和婉儿干的!”

这现场就那么几个人,不是三个小丫头,难道是那几个道士自己玩迷香,结果把自己统统给迷倒了?李贤面色不善地扫视着三个小丫头,结果,上官婉儿石破天惊地嚷嚷出了一句话:“我们三个悄悄进来的时候,这些道士就睡了一地,所以我们才得手的。”

“没错没错。”李令月终于从兄长的威压下回过神来,赶紧一个劲地解释道,“我和婉儿阿韦只是想找个地方探探险,听说这里有炼丹炉,我们就想来好好观摩一下,谁知道一点都不好玩不刺激!我打了地上那个小道士两巴掌,他却还是呼呼大睡!”

这么说这一屋子人是在三个小丫头之前被人迷倒的?虽说松了一口气,但李贤很快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老爹李治这新一轮的炼丹工作进展得极其隐秘,而且郭行真也已经说明第一炉的丹药只是试制,除了寥寥数人外没人知道,怎么就被人惦记上了?

既然满屋子都是睡男人,李贤只能抓差抓到了三个小丫头身上。很快,阿韦手脚麻利地弄来一碗水,他便端着来到了里间,也没功夫理会身后的三个跟屁虫。用手指蘸了几滴弹到了郭行真脸上,发现半点反应也无,他干脆兜头兜脸整碗都倒了上去。

“阿嚏!”

脸上泼了水固然不一定会醒,但鼻子里进水,这郭行真若是还能大睡就真的是奇迹了。他一骨碌翻身坐起,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才看到了面前的四个人,不觉感到一片茫然。李贤来找他不稀奇,可是,这太平公主来这里干吗?

“雍王……”

两个字一出口,郭行真猛地回忆起,自己晚上似乎在默运真元祷祝,怎么会忽然就这么睡着了?他这个东岳先生好歹是行走过天下的,这一个不对劲之后就想起了更多的不对劲,一瞬间,他倏然起立,一个箭步冲向门外,匆匆察看自己的那些弟子和道童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行真就领着一群睡眼朦胧的大小道士们回转了来。当看见房间里头的人时,那些个道士的满肚子睡意全都化作冷汗出了,面面相觑动弹不得。

这夜深人静的当口,虽说李贤很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想想放任三个小丫头留在这里肯定会弄出更多麻烦,他便和郭行真打了个招呼,带了人就走。出了这院子,三个小丫头俱是垂头丧气,不但是因为被李贤抓了现场,还因为轰轰烈烈一场探险最终以失败而告终,什么下文都不知道。

眼瞅着三个小丫头一个嘴噘得比一个高,李贤叹了一口气,便从怀中拎出了那只月狸,弯下腰放在李令月眼前晃了晃。这一招果然转移了三人的注意力,就只见李令月眼睛放光,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小家伙夺了过去,上官婉儿和阿韦也立刻凑了上来,啧啧称奇不说,便是用手指头逗着那只月狸,仿佛根本不担心惹火了小家伙。

“都记好,今晚的事情别说出去,这月狸是申若家里养的,明天我让人送去给你们,可得好好养着,若是有什么闪失,到时候可唯你们是问!”

李令月起初提出要养那只小狼就是为了好玩,如今看到一只更好玩更漂亮的小月狸,那欣喜劲自然是藏都藏不住,所以自然李贤说什么就是什么,只知道狠狠点头。至于上官婉儿和阿韦也同样是小孩子脾气,一看到小家伙,之前失败的探险此时早就丢在脑后了。

三个小丫头是故意灌醉了乳娘,从后门溜出来的,这回去的时候自然也是同一条路。虽说看到李贤抱走小月狸的时候都有些不舍得,但最后阿韦还是把李令月和上官婉儿拉了进去。这要是让人知道她们居然逃夜,武后的怒火她们可不敢领教。

摆脱了三个小累赘,李贤这才打着呵欠回去睡觉,然而,回到自己的居处,他愕然发觉,应该等在那里的人一个都没有,不速之客却有一位——就只见郭行真一个劲地埋头在屋里来回踱步,那又急又快又重的步子仿佛要把地上的青砖一块块踩破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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