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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想活了-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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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我们就这样走了么?”萧廷之撩开帘子,望着愈去愈远的恭国京城。
容泽手持书卷,卧在暖毯之中,笑言:“廷之舍不得?”翻书一页:“不必怅惘,今日离去,迟早有机会再来。若再不归去,太子与誉王的爪子又要耐不住寂寞,探出来了。”长长伸了个懒腰:“我可不大喜欢别人染指自己的东西。”
“殿下说的是。”萧廷之悻悻卷下帘,又好奇问道:“那日在魏府门前,殿下与恭国的皇帝说了些什么?”
容泽眨了下眼:“秘密。”手抚书卷,唇边吟笑,不过是给将来的自己多留条路而已。
看着远去的晋国队仗,礼部与鸿鹄寺两司老大不禁眼含热泪地握住对方双手:
“尚书大人您辛苦了!”
“寺卿大人您也辛苦了!”
“辛苦了这么长时间,不去喝杯花酒简直对不起我们自己啊!”
“尚书大人真是我的知音也,今日我请客,走走!”
“大人,我们呢……”
“你们?你们和户部的帐对完了嘛?后续事宜处理完了嘛?工作报告写完了嘛?”
“……”
这一幕可称为大恭国底层官员的悲哀……
秦英在户部的任职基本结束了,新的任命状虽没下来,但吏部早和这边打过了招呼,故而六部上下没几个不知道这位状元郎即将平步青云,进入门下省当值。
新年的预算已完成得差不多了,部里轻松了不少,眼红的、嫉妒的、攀关系的没事都过来似真似假地向秦英道喜。应付这群人,秦英疲惫地往自己的席位走去,那里却早立了个人。恰是礼部派来对账的谢容,秦英想起半日前傅诤找他去说的话,走去的步伐慢了下来……
“我欲将谢容与你一同调入门下省,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
明知对方是豺狼,却要养在枕畔,秦英怎么也想不通傅诤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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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老国公去世后半月,朝中局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种种戏剧性的转折让没受到牵连的路人甲乙丙大开眼界。先是魏府拥护魏衍和魏长烟的两派从内部斗到朝堂,天天撸袖子撩袍子在早朝上互相喷口水;紧跟其次,御史台一日之内连上三道奏折,告发吏部尚书襄禹与户部和京中商行私运粮草、铁器,疑图谋不轨。襄禹的母亲出身魏家,他本人亦是典型的魏派支持者,他一倒霉,魏氏自然逃不了干系。
提起谋反,自然而然地便想到现在执掌御林军大权的大都督魏衍了。果不其然,隔日,御史台呈上详细证据,魏衍谋逆之罪,铁板钉钉。以徐相为首的一群文官,揪准时机在皇帝陛下耳边煽风点火:
“陛下您看!谋反啊!这是谋反啊!!”
“相爷啊,冷静点。”
“陛下您瞧!魏家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啊!!”
“相爷啊,理智点。”
在众人以为魏家彻底倒台时,魏家嫡长嫡孙魏长烟一鸣惊人,仅率数名暗卫单枪匹马截住欲逃窜出京的魏衍,亲自取了魏衍的人头献给皇帝陛下。
岑睿欣慰地拍拍徐相的肩:“相爷,您看,魏家不是还有个好东西么?”
徐相内心轰轰烈烈狂奔过一群神兽:“他娘的!这小王八蛋从哪冒出来的,他不是被魏衍赶出魏家了么?!”
魏长烟在魏氏大厦将倾之时力挽狂澜,力证谋逆一事仅魏衍一人所为,与魏家大多人并无干系。即便如此,顶着恭国朝局半边天的魏氏到底大伤了元气,已难与如日中天的徐家相抗衡。
但明显的,皇帝陛下也不乐意让徐氏一家坐大,山中仅有一只老虎那还了得?嗯,还得再培养另一只可以和徐家互相咬的。
数月之内,朝中格局屡变,睡不着觉的除了利益相关的朝臣们,还有他们可怜的皇帝陛下。约是首辅大人认为小皇帝过了十五生辰即是成人,不仅将每日里的授课量翻倍,更逐渐将一些不足轻重的折子丢给岑睿自己批阅。
御书房内日日夜夜充满着岑睿不甘被虐待的奋起声:“傅诤他是人么!是人么!!老子要吃喝拉撒睡的好不好!老子要去大理寺告他虐待皇帝啊!”
来喜擦擦冷汗:“陛下息怒啊!您再骂,首辅也听不见啊。”
岑睿一口铁牙差点咬断了笔,一说这,她更生气!从岑嬛出嫁后,在朝堂之外她几乎碰不上傅诤的面了。两人同住一间养心殿,这样都碰不到,傅诤也太能耐了些。
趴在桌子上,岑睿阴郁而小心眼地想,是不是她嫁了岑嬛真惹恼了傅诤……
“陛下。”凉悠悠的一声唤。
岑睿吓得心跳一乱,好半天才勉强稳住神:“傅诤?”脸又沉了下来:“你来做什么?”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是故意躲着我的!
傅诤静水无波地俯视着岑睿黑黑的脸,道:“陛下想了这么些时日,可想出要扶植谁来抗衡徐氏?”
这么多天没说上话,一说就是这个,岑睿心里一百个不高兴:“没想到!”
傅诤蹙蹙眉,抬袖取出将从吏部取来的官藉……
却听岑睿道:“傅诤,你是不是喜欢岑嬛?所以气我将她嫁出去了?”
手中的文书一抖,转了个方向毫不留情地抽在岑睿的脑袋上:“胡说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出去玩了,所以更新晚了……双手合十,抱歉。国庆在家作息不稳定,见谅见谅。
肆伍醉意
岑睿挨了打;心里却奇特地舒坦了些。哼哼唧唧地念了两句;见好就收;再闹下去,傅诤真动怒了,她也没好果子吃。假模假样地接过傅诤递来的文书,展开一看,整个人不好了:“你要提谢容做右相?!”
天大的笑话!这朝里谁人不知;谢容是燕王投放过来的眼线?是她没睡醒,还是谢容使了通天手段收买了傅诤?
“陛下先别急着恼,且听臣一言。”傅诤宽言慰了她一句,不疾不徐道来:“朝中左相之位空缺已久,形同虚设;吏部已为此上了好几道折子。徐师做右相也有二十个年头了,趁谢容任右相之机,恰将徐师提为左相,弥补空职。”
岑睿抛开文书,话冲得很:“朝中又不仅谢容一个人,你提谁不好,偏要提燕王这个表弟?你放心,我可放心不下!”
“这个陛下便不必忧心了,以谢容之才担此重任绰绰有余,臣亦有办法保他不敢有异心。”傅诤的神情沉着冷漠,一一分析与她听:“魏家失势,秦英虽有才干但于政局通变之上不够老道,短时间内不足与徐师抗衡。谢容有鬼谋之才,背后又有一个燕王叫徐师不敢轻看,在此时机,正好与徐家成犄角相对之势。”
轻轻松松数句话间,傅诤已然将未来朝局走向规划谋定。他语气闲淡笃定,仿若天下间任何人与事皆在其掌握之中,哪怕调动左右二相这样动惊朝野的要事也不能令他皱一皱眉。
岑睿敛去黯然眸光,这人的心思何曾是她能猜透,又何曾让她猜过?
抚过纸面上的“谢容”二字,岑睿轻声道:“那便依傅卿所言吧。”
傅诤看着她快垂到桌面上的脑袋,微微叠起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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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谢容调动之前,徐师提拔为左相的圣旨率先从门下省发了出来。从五品翰林郎到四品黄门侍郎,再至正一品左相,终于走上人生巅峰的徐相爷却捧着圣旨倍感寥落,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独孤求败吧。
徐家老管事忠心提醒:“相爷,低调低调!”
徐师升左相最高兴的不是他本人,而是在二品尚书令位子上同样憋屈了二十多年的尚书令大人。
“有生之年,大人我终于能体验一回当一把手感觉了!”尚书令大人喜极而泣。
三天后,谢容任右相的消息走漏出来,无情地粉碎了尚书令大人的美好期盼。
“大人!挺住啊!”
尚书令大人一口气没上来,厥了过去。
接连两道百官之长的任命状,无声而清楚地向庙堂内外昭示着恭国新一轮权力中心的变革动向。在众人将视线聚焦徐师与谢容两人身上时,秦英录为门下省侍郎一事反倒没引起多少人注意。
谢容作为横插入恭国朝堂内的一匹黑马,晋升如此之态不免惹出一些争议与不满,有些言论涉及到了人身攻击,譬如尚书令大人刻薄恶毒的诅咒。
谢容听到后一点犹豫都没有,奔到皇帝陛下面前无耻地打了小报告:“言论者口舌也,谤于口舌必毁于纲纪。长此以往,纲纪废弛,朝政崩坏;国之不存。”
岑睿一听,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于是新右相大人顺理成章地在朝堂上下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肃清纲纪的□运动,特别关照了下怨念浓厚的尚书令大人。
尚书令大人又气背过去了,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骂了他一句,就上升到了国家存亡的高度!
在此之后,其他朝官再不敢小看这位谢相爷。
众人尚未从这场人事变迁中缓过神来,春昼初长,寒雪还未融尽,北疆烽烟骤起,兵部千里急报送入理政殿中。
北方游牧民族图可思汗率领骑兵,展开了很久没有进行的侵边活动。冬末春初,草原上新草尚未萌芽,让依靠牛羊为生的牧民陷入贫瘠困苦的生活之中。没有粮食怎么办呢?抢呗!虽然草原人民文明尚未开化,但好歹也分得清以武立国的晋国与风雅崇文的恭国哪一个好欺负些。
恭国开国初期,每年饱受侵边之苦。苦了百年后,被抢去无数粮食和颜面的恭国皇帝怒了,抢你个头啊,老子的子民春天就不要吃饭了啊?精挑细选了几个武将,下了死令,不把那群鞑靼给老子砍了,老子就砍了你们!
几场伤亡惨重的鏖战后,终于换回了恭国北疆数十年的安稳。今年春天,新继位的图可思汗目光深沉地看了看自家嗷嗷待哺的小羊羔和才换了个小皇帝的恭国,好像……挥舞着马鞭抢粮食抢姑娘的美好日子又回来呀!
对于岑睿来说,这绝对是场灾难的开始……
鞑靼人骁勇善战,尤其是他们的铁骑疾如闪电、动如雷霆,便是先帝当年御驾亲征也吃了不少的亏。而晋国虽才与恭国缔结了秦晋之好,但利字当头、情谊算个鸟,谁知道会不会鞑靼勾搭成奸,背地里捅恭国一刀。
大敌当前,魏氏一倒,虽不至朝中无将,但要从中挑出个抵住图可思汗五万铁骑兵者……
难啊!!!!岑睿握着兵部呈上的名单仰天长啸。
愁了几夜没睡着觉,徐知敏在来喜的授意下,给岑睿奉茶时笑一笑道:“陛下,日子过得当真是快,今日都是三月三了。”
岑睿抬起因熬夜红得和兔子似的双眼,迟钝地呆片刻跳了起来:“来喜,备车!朕要出宫!”
“陛下要去往何处?”来送折子的傅诤深深皱起眉,这个时候还要出宫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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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时分,清水郡人皆爱饮杏花酒,驱春寒、祈春吉。岑睿记得她娘亲尤爱在这个时节酿上两坛,一坛自己饮用,一坛埋在树下。在东西市转了半圈,岑睿才从个小铺子里拎出了两坛杏花酒,又去白马寺求了几束香烛和本佛经,才驱车往郊外妃陵而去。
傅诤坐在对面,看着岑睿拔开封泥嗅了好几遍,平声相问:“这酒有问题?”
岑睿抱着酒坛摆摆头:“不过是没有我娘酿得醇厚。”又拆了另一坛,耸着鼻尖嗅了嗅。
傅诤眸光微动,却是沉默了下来,没有再与她说上一言半语。
今年此日,云水皎洁,天光大好。山林间春光明媚,穿透浅浅雾霭,折出粼粼溪光,莺鸟相和之声不绝于耳。
妃陵修在山腰偏高处,走至一半,热出一头汗的岑睿嚷着要脱掉长氅,结果遭到了傅诤残忍地否决。
爬到墓前时,岑睿顶着一头细细密密的汗珠毫无形状地瘫在她娘的墓前,嘤嘤嘤假哭道:“娘啊,你看啊!儿就是这么每天被欺负着的。”
“……”来喜抖着肩膀摆好给贵妃娘娘的贡品,自觉地蹲到远处去守着,蹲之前警惕地看了看傅诤与岑睿,小声在岑睿耳畔道:“陛下!荒山野岭,小心禽兽!”
岑睿一脸茫然地看着来喜郑重其事的表情,这白天的,有禽兽也不敢出来伤人吧。
妃陵虽常年有守陵人清扫,但亦难免飘有枯枝落叶,岑睿拱着身捡去草草叶叶,跪下端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燃气香烛,又取出数个杯盏,各自斟上。捞起大袖,一杯杯洒在坟前,岑睿端起剩下的一杯酒,眼中浮出一点笑意:“娘,你放心。我现在过得很好,将来也会很好。”一饮而尽杯中酒。
饮完酒,一只修长的手从她身边取走个杯盏。
岑睿直起腰板,侧首看着躬身祭礼的傅诤,正色道:“你为什么不跪下来?”
“……”傅诤冷眼看她。
岑睿毫不示弱地瞪回去:“我娘好歹也是个贵妃呢!要是活着现在就是太后!你难道不该跪?!”
两人互相冷对了会,傅诤撩开衣摆缓慢跪下,容色淡淡道:“是臣失职,没有把她教好。”
“……”
祭拜后杏花酒仍剩下大半,岑睿觑了眼傅诤似没有反对之色,就摸了个杯子,一边喝着酒一边对着墓碑说着话。
说的无非是些平日里的喜怒哀乐,有大半指桑骂槐地骂傅诤。傅诤听了会,轻抽嘴角挪开了眼睛,看向一林绿意。
待他转回视线,突然肩膀一沉,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有气无力地搭在他颈边。
岑睿打着酒嗝,很有自知之明道:“傅卿,我好像喝醉了。”
“……”傅诤提起酒坛,一掂,空空如也。酒量不好,竟还喝光了所有的酒,傅诤看着那个不知死活的醉猫,考虑要不要一脚踹她下去。
醉酒后的岑睿无比地敏锐,几乎立刻感受到了傅诤对她的嫌弃,连忙搂住他胳膊,紧挨着他蹭了蹭,不忘威胁道:“不许丢我!这是圣旨!”
一不小心回头看到此幕的来喜差点滚下山,这绝对是充满恶意的卖萌啊陛下!
岑睿的酒量奇差,酒品倒还不错,靠着傅诤呢喃了会,身子一斜,半个人倒在了傅诤腿上,老老实实地睡了过去。
山风清朗,卷着花香盈入傅诤的广袖之中,傅诤静目瞭望着山岚烟云,目光移下,落到膝头岑睿酣然沉睡的脸上。
不知做了怎样的梦,她细长墨黑的双眉攒拢在额心,似睡得并不踏实。随着呼吸,鼻翼微微起伏,因沾了酒而显得晶莹的唇瓣偶尔蠕动,哼出一两个没有含义的音节。
傅诤平住刹那乱去的气息,抚平她攥紧眉心的指尖,似受着一根无形丝线的牵引,顺着她秀挺的鼻梁缓钝地移下,在那双嫣红的唇上悬了一瞬,最终轻轻地落下。
指腹下的唇瓣湿润而柔软,吐出的温暖气息从他指缝里穿过,那一杯穿肠过肚的杏花酒似在这时挥发出了所有的热度,也让他有了一丝醉意。
手轻托起起那截纤细的后颈,傅诤眸里的墨色沉了沉,稍稍俯□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你们动的,我就不说啥了~~~~~~
【肆陆】嫉妒
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依旧毫无所觉地沉浸在睡梦中,显得异常无畏无辜;让人忍不住想……
托起她的手掌微微侧移;指尖不怀好意地捻了捻岑睿小巧柔软的耳垂,惹得她蹙起眉,咕哝了句。傅诤漆黑的眸里染了一层几不可寻的笑意;冰冷的双唇掠过她的鼻尖,若即若离地触了触那饱满温热的唇瓣。
清新馥郁的酒香萦绕在两人不足一寸的距离间;傅诤迟疑一刹;低头舔去岑睿唇上未干涸的酒液,甜得不似酒倒像拧出的果子汁。这样也能醉倒,酒量该浅到何种程度?傅诤略有些哭笑不得。
约是这样的姿势睡得不好;岑睿翻侧过身子,这一动堪堪擦过傅诤的唇。
傅诤轻轻叹息一声;敛下眼睑,低唇压了上去。他的吻如他的人一般,不急不躁,缓慢而轻柔地吮吸撩弄。压抑在心底的欲念一旦寻到契机释放,便在瞬间摧毁了所有的自制力。
不过也仅是一瞬而已,耳侧细小的动静让他的理智须臾回归,瞥过掩于枝叶后的赤红衣角。傅诤动了动眼帘,慢条斯理地在岑睿唇上惩罚性地咬了一口,真是会惹麻烦。
窥到此幕的来喜,还陷在要不要去阻止首辅大人的天人交战中,一抬头,傅诤竟立在他跟前。
“陛下睡去了,你去旁守着。”傅诤唇角挂着一缕自己都没发觉的淡笑。
“首、首辅大人,那您去哪?”来喜哆嗦着道,内心痛斥,看首辅大人的禽兽行为得逞了,笑得这么春光满面!
傅诤瞭了瞭山林:“我有些事,即刻便回。”
来喜看着若无其事往山间小道走去的傅诤,哭着扑到岑睿身边:“陛下啊!小人真的不是不想保全您的名节啊!可小人也真的真的不敢得罪首辅大人啊!嘤嘤嘤,刚刚他临走前的那个眼神一定是在威胁小人啊!一定是的!”
岑睿回给他以无知无觉的呼呼大睡。
云雾化成的清露从叶尖坠落,滴湿了傅诤的袍边,沿路走了数十步,倏然一道疾风横扫起无数飞花乱叶朝他而驰来。迈向前的步子收了回来,人却未闪避,鞭子一寸不多一寸不少,恰贴着他颈边停落下来。
“你不要招惹那个窝囊废,他脑子简单,玩不过你。”葱绿的林木间走出一抹赤红身影,锦绣箭衣,金丝长鞭,一张桃花脸冷如煞神。
傅诤拎着袖,一袭青衣淡得近乎化入林色中,淡淡一笑:“不知魏监丞是以什么资格对我说这种话?”
魏长烟手中长鞭骤然一紧,淋漓杀意弥散在四周。
不得不说魏老爷子的枉死对魏长烟的刺激很大,即使亲手手刃了魏衍的狗头,魏小公子仍是郁郁不得抒怀。日日练武发泄时,总会想起岑睿在上林苑对他说得每一句话和每一个表情。少年情窦初开,越想心中越似有千虫百蚁啃噬不停,后来他打听到今日是岑睿母妃的祭日,猜到他一定会来此祭拜,于是就眼巴巴地来守株待兔了。待了个半天,没捉到岑睿,一问守陵人,道是首辅和陛下一早去妃陵。
傅诤也跟来了?魏公子耳边好似有人在叫不妙不妙,这种不详的预感在他亲眼看见傅诤搂着岑睿亲吻时得到了验证。当时只觉五雷轰顶,把他劈了个外焦里嫩后竟在心底生了缕微妙的庆幸,原来断袖的不止他一个人啊……不对不对!又有个声音在咆哮,那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啊!傅诤这个禽兽,竟然监守自盗!
不仅监守自盗,还从容自若地嘲讽他!魏长烟被激得一股热血倒灌上脑,鞭柄几欲绞碎在掌中:“你!”
“我什么?莫非我说的不是实情?”傅诤波澜不惊,却罕见地不依不饶追问下去:“如今你魏氏朝中无人、军中无将,而魏大人你自己……”宽袖一拂,欲要离去:“虽担着三品秘书丞之位,可又能在朝堂说得上一句话?不过是在徐氏手下苟且一隅罢了。”
魏长烟胸中血气翻涌激荡,怒至极点,紧合的齿间渗出腥甜的血来。傅诤说得句句属实,纵使他反驳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稍稍冷静下来后,他一咬牙,提步拦在傅诤身前,冷视着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赌咒发誓般道:“你给老子记着!总有一天,老子会把那窝囊废从你手中救出来!总有一天……”
我会让你加倍尝到我今日望而不得,得而不能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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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战事迫在眉睫,六部中的兵、户两司皆是愁云惨淡,一个愁人,一个愁钱。兵部尚书大人将但凡能领兵上阵的人选列了个名单,挨家挨户去敲门:“国难临头,快出来打仗啦!”
得到是:“末将昨日打猎,腿摔断了!”
“下官得了肺痨,命不久矣!”
“家中没人!别敲了!”
“……”碰了一路冷钉子的尚书大人一把抱住岑睿大腿:“陛下,微臣尽力了,实在找不出能做统帅的人啊!陛下不嫌弃的话……”尚书抬起脸:“微臣去吧。”
岑睿看着从没上过阵打过仗的兵部尚书,轻轻踢开他:“朕,很嫌弃。”
陛下您别这么直接好嘛!臣好受伤的说!尚书大人抹泪。
“别假哭了。”岑睿抖掉额上黑线,将个折子丢了下去:“人有了,你和户部去商量粮草供给之事吧。”
尚书大人翻开折子,硕大一个人命窜入他眼中:魏长烟。
收到这封奏折时,岑睿本人多少有些意外。她以为这当口,魏长烟应该忙着修理家里那帮子叔伯子侄,没空也没心情关心朝上之事。没看出来这厮居然还深藏着一个精忠报国的心啊,岑睿摸了摸下巴。
此前,她尚有些不放心,跑去问傅诤的意见,可逮好几次都没逮到他的人。军情紧急,岑睿心一横,死马当活马医,反正也没人,当即准了魏长烟的请命。
来喜公公看在眼里,揪着小手帕心理活动非常剧烈,要不要告诉陛下,首辅大人是做贼心虚躲着他呢。
出征前夜,岑睿在延英殿摆下出征宴,替魏长烟送行。
宴前,魏如帮自家公子穿戴,唉声叹气:“公子啊,你当真不带我一起去北疆吗?”
魏长烟理理袖口,冷酷道:“带你有用么?”
魏如费力地想了想,犹豫道:“好像是没用……”
“……”魏果默默地递上鞭子,当初公子到底出于什么心理把这货放在身边的啊。
思考完的魏如很快做出了解答,兴高采烈道:“但是小人可以给公子解闷出气啊!”
“……”魏果默默捡起掉在地上的鞭子。
“你留在京中,替老子看好傅诤,万一他要是对窝囊……陛下做出什么不轨举动,你就,”魏长烟卷着鞭子做了个勒死的举动。
魏果严肃地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大惊:“公子,难道首辅大人被您传染成了一个断袖?!”
“……”
宴上首位仅岑睿一人,并没看见傅诤的身影,魏小公子心上的小疙瘩消解了点。
散了席后,岑睿欲回殿,却被魏长烟遣去的宫人留住:“陛下,魏大人求见。”
入了延英殿后的水亭,果见魏长烟双手撑在栏杆之上,远望一脉湖光。
岑睿赶着去书房料理完剩下的折子,口气也是马马虎虎的应付:“魏监丞觐见,所为何事?”
春水碧绿如酒,荡起波光照得岑睿面如皎月,星眸清澈如许。
魏长烟喉头一紧,千言万语堵在嘴边,掌心无意识地摩挲着朱栏,半晌道:“我就想来与你……道个别。”此去北疆,沙场凶险刀剑无情,稍有不慎即是马革裹尸,埋骨边疆。魏长烟不怕死,他只是……一想到若再不能见岑睿,心中就莫名地怅然与不舍。或许是,还没能将自己的心意道出,徒有不甘。
但此刻,就如傅诤所说,他没有资格向岑睿表明心迹,没有资格与傅诤相争。
岑睿过去与魏长烟结下的梁子不少,哪怕现在这货还经常甩脸色给她看,但此刻毕竟人家是去替她征战守国护土,忽略掉对方诡异的语气,语声柔和:“朕让太仆寺选送了一批精良彪壮的战马让你带去,户部那边粮草也以准备妥当。此番前去,万事小心为上,切勿争勇贪功。”
说实话,岑睿对魏长烟这说是风就是雨的性格还真不放心,就怕他一个冲动,让魏家绝后了。前思后想,特意选派了老实稳重的御史中丞担任监军。
魏长烟的小心脏嘭得高高跳起,砸在胸膛上,岑睿他、他这是在关心自己么?情不自禁下,前进一步,双手按在她肩上,脸色微郝,极是温柔道:“你,且等着我回来。”
“……”岑睿看着那张对着她从来只有鄙视、轻视、漠视的脸庞,竟在此刻露出了类似羞涩的表情,头上滚过道轰然天雷。
魏长烟告白完后,非常不好意思地找了个尿遁借口,溜了,留下岑睿呆若木鸡地化成个石柱。
延英殿后,一双沉眸静默地看完这一出,唇角微抿,转身而去。
待岑睿恍惚地回了养心殿,来喜捧着套衣裳迎了上来,脸抽抽的:“陛、陛下,首辅大人让您回来就换套衣裳。”
“……”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去南京和基友去古风动漫音乐节玩了,所以没更新=L=抱歉~~~~~~~修个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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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柒】惊闻
清明雨后;气清景明、万物拔节而生。
以魏长烟为主帅的三军从京城启程,日夜兼程;直入北疆。战事来得突然;恭国朝堂亦是应对得措手不及;派去的两名统帅皆是不满二十的年轻人;这不仅成为了恭国国内上下的注目焦点;更引得他国为之侧目。
最蠢蠢欲动的当属晋国的皇帝陛下了;机会难得,到底要不要横插一脚进去呢?恭国的小皇帝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啊。
晋国三皇子殿下及时上书,打消了自家老爹的贼心:“父皇,太子才娶了人家公主回来,被窝还没睡热乎,就别撕破脸了。”
回去后;幕僚萧廷之问道:“殿下,两国交战,不正是趁乱起事之时。”
三皇子换下团龙王袍,摇摇扇子摆摆头:“现下太子势力如日中天,难以动摇他根基。唉,父皇就是不懂,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呐。说不定以后还得靠恭皇助我一臂之力。”
恭国国内亦是军情与八卦齐飞,关心战况的同时不忘探讨一下主副帅的身价背景。主帅是众人熟知的魏长烟,据说在魏老爷子死后落魄非常,为重振魏家不得已请缨出战。
副帅则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姓祝名伯符。因为在去年的武举中发挥超常,夺走了魏家的武状元,被排挤仅担了个七品中镇将。
这两人,一个是太有名的纨绔,一个是太没名的寒门。恭国百姓对这场战事真的是深深、深深地担忧着啊。
“唉,你说这仗要是打败了该怎么办哟?”
“嘤,只要我家魏公子安然无恙,怎么办都行。”
“别傻了孩子,听说鞑靼人的新可汗是个好男色的主。万一输了,一定会把你的魏公子送过去和亲的!”
“……”
前线战报日日送入理政殿,恭国官员暂时放下了政见上的分歧,成日里陪着自家陛下提心吊胆地等消息。
有人拉了拉御史台主的袖子:“台主大人,您家中丞不是去监军了么?可有什么小道消息?”
台主回忆了下,道:“中丞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军中伙食很难吃。”
“……”看起来仗也不打得很艰辛嘛,还有心情抱怨伙食。
熬过初期时的磨合僵局,魏长烟率领的三军愈发在北疆混得如鱼得水,负多胜少的局面逐渐扭转过来,捷报频传。岑睿暗自松下一口气,魏长烟这小子到底给他魏家争了口气。
待朝堂上的惨淡愁云渐行消弭,一日早朝,文官队伍末尾走出一个人来,冷面利眸,乃御史台的钟疏:“臣有奏。”
正欲宣布退朝的岑睿一愣:“钟卿何事?”
钟疏抬起剑眉,锋利的目光直刺向百官之首的傅诤:“臣要参首辅傅诤漏厄肥私,与前任吏部尚书襄禹私相授受,广受贿赂的贪墨之罪!”
“……”理政殿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粗喘的呼吸声泄露了朝官们汹涌起伏的心情,日!老子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首辅被参,不枉此生啊!
岑睿似没听清:“你,再说一遍,要参谁?”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傅诤,钟疏是傅诤亲自派去查襄禹的,怎么反过来头把傅诤他给查了,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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