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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想活了-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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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喜轻手轻脚地将东西送了进来,看着岑睿的模样,憋了满肚子的话没说出一个字,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不忘将门合上。
傅诤莫名生了些焦躁,如果她不是个女子,他何须这样顾忌?静了静心,他衡量着力度捏了捏岑睿的手脚和肩胛处,粗粗检查了遍,确定没有骨折之类的大伤,拧干湿帕,替她擦净脸上的污渍。又拿来干燥柔软的巾布,将湿漉漉的长发自上而下细致地揉搓数遍,直到手中发丝干燥顺滑为止。
岑睿乖乖地一动不动,任傅诤有条不紊地将她打理干净。
因为岑睿的消极不配合,傅诤暂时放弃了说服她换套衣裳的打算,转而打开药盒,出了刹那的神。盒中膏药仅剩了小半,显见经常拿出使用……默不作声地取了一点,略是一顿,将膏药徐徐抹开在岑睿脸颊上。打伤岑睿的人下手很重,轻薄的肌肤下淤着大量的血,傅诤再小心,这一碰也必是疼痛难忍。
可岑睿连眉头都没有皱下,甚至是垂下的眼睫都不曾动过一分。
她在傅诤眼中一直是个一点苦就能嚎上个半天的形象,傅诤以前嫌弃她娇气只因当她是男子,后来揭穿了她姑娘家的身份,一想使然。乍一看见这样的岑睿,傅大人心中涌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失落。
处理完左边的伤口,傅诤取药替她的右脸上药,右边伤势更为凶险,差一厘便伤及到眼睛。傅诤慎重地将药膏点在她眼角处,突然触及到一片湿意,倏尔才抹上去膏药被水泽化开。那些的泪水一发不可收拾地冲刷而下,让傅诤措手不及。
岑睿死咬着唇,可哽咽声仍是不可避免地从喉咙里发出。
傅诤看着她边哭边窘困地用手去拦截那些眼泪,沉默了下,抬手轻轻拍了拍她背上。
所有压抑的恐惧、悲伤、失望在此刻击垮了岑睿,苦苦支撑的身子霎时失去了所有力气,抱着傅诤的腰,揪着他的衣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什么要一直骗我,为什么到死还骗我?!”
她不敢闭上眼,一闭上眼就是龙素素苍白的脸和她说的话。
“阿睿,公子要我杀了你。”
“可我不想杀你……”
“这里是长乐坊的酒窖,一旦失火,火势很快就会蔓延,他们没有反应的时间。起火后你套上我的衣服冲出去,找个地方躲好。”
“我?你出去后我就跟出来。我那么怕死又爱漂亮的人,会留在火里烤么?”
“阿睿,对……”站在火光里的龙素素笑着摇摇头,甩了甩手:“你真是太好骗了,快走吧。”
傅诤轻揽着她,默然地听着岑睿的哭诉,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得一下接着一下拍着她的背。听到说至伤心至极处,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
哭着哭着,怀中人没了个动静,身心俱疲的岑睿已然没责任心地留下第一次哄孩子的傅大人一个人哭睡了过去。
睡过去了……是不是就不太伤心了?傅诤低头观察了会睡得无知无觉的岑睿,或是姿势别扭又或是感到了冷,岑睿轻嗯了声又往傅诤怀里拱了一拱。
“……”傅诤左右为难地思考了下,轻托起岑睿的腰将她从自己身上平移开。
岑睿鼻子里不满地哼出了个音,紧接着人又落进了个温暖的怀抱中,清甜甘润的熏香钻入她梦中,抚平她皱起的额头。
傅诤抱着脏兮兮的岑睿走至床边,俯身轻放平她,又拉开被褥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人待要起身,却牵扯地一绊,低头一看,岑睿的手正牢牢地握着他的衣角不放,犹如,溺水人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傅诤弯着腰蹙眉盯着那处,慢腾腾地在床沿坐下,将那只摆在外面的胳膊往里轻塞了塞。偏首看了眼那张哭得花猫似的脸,好笑地笑了下。人往后一靠,疲惫地捏了捏紧绷到现在的眉心,轻轻地,舒出一口气……
将昨日事从头到尾过滤了遍,排除了燕王行事的可能性,魏如的话从傅诤脑中滑过“那些人武功路数歹怪,又善用毒。”
搭上安睡着蛊虫的右臂,魏如口中描述的这类人,他也曾遇见过。
是南疆人么……
夜已近白,过不了一个时辰早朝即至。傅诤将手中叠好的猫轻轻塞入岑睿掌心中,抽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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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素素的死,在朝中掀起了不大不小的一阵议论。这本是皇帝的家事,但在恭国忠心昭著的臣子们来看,皇帝的家事就是国事,既然是国事就该摆上朝议由他们进行严肃讨论、深刻总结,以此来为皇帝陛下分忧解难,表明自己的俸禄不是白拿的。
岑睿歪在龙椅上,阴测测地表示,谁再提起这件事,剩下这半辈子的俸禄都和他再见了。
首辅大人咳了声,罕见地支持了皇帝陛下的恐吓行为。
“……”大臣们:“陛下,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马上要到来的新年吧,哈哈哈。”
魏长烟打那件事后不知死哪儿去了,魏老国公亲自去吏部给他告了假,见识过魏长烟的办公环境后,忧郁地想去找傅诤商量能不能给他的宝贝孙子换个舒服点的衙门待。入宫途中,与对头徐相爷狭路相逢。
老国公双眼朝天:“哼!”
徐师似才看见魏老爷子,忙不及揖手:“魏老!”
“哼!”魏老国公胡须吹得老高,自以为声音很低地咕咕哝哝:“小狐狸崽子,强占着宰相的位子尽不干好事,媚上惑君!”
“……”徐相爷今日心情很不错,没和他计较这个,只是在分别时假作好意道了句:“魏中丞已有数日既不上朝也没担职,魏老回去后可要好生劝说呀,要不连这五品中丞都丢了,那就太可惜了。”转头不见丝毫可惜之色,和蔼道:“知敏,陛下还等着呢。”
“是……”徐知敏小步跟了上来。
魏老国公气得七窍生烟,跺一跺脚,今日说什么都要让傅诤给他孙儿升官!气哼哼走了两步,胡须抖了抖,往后探身一看,徐家丫头?
皇帝仅有的一个宠妃意外病逝,各家养着闺女的自然蠢蠢欲动,成为外戚的机会到啦!做未来太子的外公的时机来啦!
结果,纳妃的折子递了一封递上去了,原封不动地又被打回来了。连丢回了十几封,家里有三位女儿的门下侍中大人偷偷摸摸贿赂了来喜公公:“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既没说要纳,也没说不纳。
来喜公公将银袋往袖里一踹,挤眉弄眼道:“陛下对龙婕妤用情至深,人才去,哪有功夫娶别的女人啊?”
侍中大人急了:“这不纳妃嫔,没有皇嗣,会动摇国本啊。首辅大人也不劝劝陛下?”
来喜公公脸抽抽的:“首辅大人说,无聊。”
让个女子娶妻,可不是太无聊了么?况且,岑睿也确实没心思去应付这些破事。龙素素的死对她来说是个沉重打击,不是傅诤以海量的功课压迫着她,让她没空消沉,指不定她会不会借酒浇愁愁更愁什么的。
徐知敏这数日看望过敬太妃就来陪岑睿,岑睿不说话,她更没话说。一个拿着书罩在脸上打瞌睡,一个也拿着本书倒是读得认真。
傅诤撞见过两回,晚间教书的时候提醒岑睿,岑睿闷闷不乐道:“我没别的意思,一个人呆着怪无聊的,想有人陪着而已。”
坐回椅中,傅诤问:“那日陛下遇险,可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岑睿笔下一滑,拉出道长长墨迹:“有是有,不过仅是个打手。我听……他们谈论间提起过一个人,他们称作公子。我却没见过。”
“打伤魏如的人来自南疆。”傅诤淡淡道。
“南疆?我老子是不是攻打过那里?”岑睿回忆道:“难道他们是寻仇的?”
“我初时也是这么想,可若是寻仇,何不在当初直接对先帝动手,而要等到这时?”傅诤反问,又道:“龙素素潜伏在陛□边多年,可见那边谋划已久,必不简单。”
岑睿握紧了笔,笔杆在手中勒到痕迹,又慢慢放开:“那日素素曾问我,先帝有没有交给一样东西给我,似乎她从一开始就是奔着那样东西而来。可后来不知为何,他们口中的公子又突然改了主意要杀我。”
东西?傅诤也拢起眉心,这件东西若当真这般重要,为何先帝在托政时没与他说过?
“不管如何,他们失手一次,必有下次。虽然近期不太可能会再有动作,陛下没有必要最好也不要出宫。”傅诤收起伸展开的思绪:“徐知敏么,徐相爷的意思陛下也清楚,陛下不能娶她,却不妨给她找一门好婚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可是……”岑睿一手支腮:“以她的身份,嫁谁都不妥当。魏国公天天吵着找我要孙媳妇,可我敢让徐魏联姻么?燕王也找我给他表弟谢容赐婚,把徐家拱手送给燕王,我又敢么?高不成低不就,难啊。”
傅诤递给岑睿一封折子:“陛下难道忘记了朝中还有其他几个年轻朝臣了么?”
上折子的人是朝议郎秦英,傅诤淡然一笑:“麒麟的傲气磨得差不多了,陛下该收进网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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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岑睿想着用什么法子网罗秦英,罢工的魏中丞闯进了御书房:“陛下!”
“……”岑睿默默捡起吓掉在地上的笔,看清魏长烟眼下两个硕大的黑圈,同情道:“魏中丞这是,见鬼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更的有点迟……捂脸,写得慢,见谅。
小岑子:QAQ傅爹好温柔,人家好感动
傅诤:……
傅诤:猫喜欢么?
小岑子:……
小岑子:喜欢!(为什么对方好像没抓住我表达的重点!!!… …||||)
【叁伍】生辰
魏长烟在消失的这些天躲进了京郊的上林苑;白日纵马行猎,晚上喝了个酩酊大醉就拿着鞭子练武。由于喝得太过烂醉如泥,武功没长进多少,倒是连累了许多无辜路人。迫使看管上林苑的官员不得不在魏小公子出没的地方拉了一条警戒线——“内有猛兽;切勿靠近。”
颓废了数日;感觉发泄得足够了,魏中丞抹了把脸;气势冲冲地来找岑睿兴师问罪了。
“陛下!到底发生了何事!”魏长烟一掌拍在桌上,震得笔架哗啦啦响:“为何、为何素素她会死在火中!”
岑睿慢着性子将凌乱的纸张一一抚平合于一处,又将已批阅完的奏折放在傅诤的桌上,做完这一切拾起杯子呷了口茶;在魏长烟作势要揪他领子时,道:“这是个意外。”
“……”魏公子以喷火的眼神示意他不能接受这个简陋的解释!
岑睿饮完一盏茶:“你瞪朕;朕也不会告诉你。”
魏长烟深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再下手重一些,让这个窝囊废从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掉。算了!找这个窝囊废也问不出有用的,去找……
岑睿再接再厉又泼了一盆冷水:“你就算去找傅诤,他也不会说出一个字。淡定点!”拖长了音:“你爷爷求了朕好几次,要给你升官。你替朕办好一件事,回来朕就提你为从三品秘书监。”眼睛眨巴眨巴,怎么样,连升两级,很划算吧!
魏长烟笑得很冷,鄙夷道:“臣宁愿去做个无品无阶的兵卒,也好过担个什么秘书监。”
“朕是为你着想啊。”岑睿真挚而直白道:“你读书少,多读点书,长点文化不好么?”
“……”
岑睿委托给魏长烟的事,便是送龙素素的尸骸衣物回清水郡。在此之前,龙素素说想要回清水郡,岑睿不愿去清算她两之间的亏欠得失,只当满足了她这最后一个愿望罢了。她不能出皇城,而以魏长烟对龙素素的心思,应是最合适的人选。
“啊,对了。”岑睿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个物件递给魏长烟:“你把这个与她……一同葬了吧。”
魏长烟接过一看,正是个银白玉锁扣。
魏长烟走后,岑睿嘴角吊儿郎当的笑容隐于无形之中,她疲软地靠于窗下,秋日的阳光尤带几分暖意,落在她身上却似一点温度都没有……
岑睿给了魏长烟半个月的时间,从这里出发到清水郡,时间紧得很。魏长烟回府略做收拾,便赶着要出发。
魏老国公拄着拐杖唉声叹气地围着他转:“孙儿啊孙儿,你可是我们家的独苗啊,大丈夫何患无妻,别为个女人要死要活啊。”
魏长烟正换了身轻捷利索的装扮,魏如蹲着身替他束腰带,插嘴道:“老大人,你不也仍惦记着甄家那位终身没嫁的二小姐吗?”
“胡说!!我看你又想去刷马厩了!”老国公直捣拐拄,眼神忽然捉到魏长烟随手置于桌面上的锁扣:“皇家的东西,你从哪得来的?”
魏长烟一怔,这不是龙素素送给那个窝囊废的东西吗?
清水郡距京城有千里之遥,魏长烟风尘仆仆赶至清水郡安葬完龙素素已是第九日后。对着新坟祭了三杯酒,烧了些纸钱,挨着坟茔喝酒喝到了黄昏日暮,魏长烟提着空空的酒坛,吐出一口浓浓酒气,道了声:“走好。”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下山去。
他没有立即回京,听窝囊废说这是龙素素的老家,他在清水郡转了半天,打听到龙素素父母的住处,往那而去。
敲开栋青瓦白墙屋子的木门,探出的是张油得发光的尖腮脸,口气不善:“找谁?”
魏公子宽宏大量地没计较他的失礼,问道:“老丈可是龙姑娘的父亲?”
“不是不是!”尖腮脸甚是不耐地急摆手:“啐,那年就不该捡她回来。卖出去挣了钱,也不晓得回来看看,赔钱货!”
“嘭!”木门贴着魏公子的鼻尖重重关上,一瓢灰尘当头冲下,粉饰了他铁青的俊脸。
魏长烟拳头松了又紧,几经忍耐,才没冲动地踹开门去实施一场灭门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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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睿的生活回归到了正常的轨迹之中,朝里的臣子依旧坚定不移地走在努力气死皇帝陛下的道路上,皇帝陛下也努力不懈地不被气死。
天气越来越短,各位大人们摸着黑呵欠连天地爬起床去上朝,到了午门城楼外排队时,肩上已落了层白白的霜露。
“尚书大人,元日要到啦,今年要发多少‘荷包’?”
一到年终,各个衙门都会从户部领到皇帝陛下赏赐的“荷包”,乃皇帝对于辛苦了一年的各司官员们的慰劳。恭国国库在岑睿初登基时吃紧得很,过了一年缓冲期,多少攒了点富余银子。所以,各位大人皆伸长了脖子,将户部尚书大人围在圈中盘问。
户部尚书擦擦汗:“陛下和首辅的意思是……这两年天灾不断,保不定明年会不会再闹个饥荒什么,未雨绸缪要多存些银子。所以……今年的‘荷包’意思意思就好了。”
“……”大人们抽搐着脸对视一眼。
所谓的意思意思就是每人五只牛羊、五石面、五石米……
“陛下您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朝臣们的咆哮声穿透云霄。
裹紧胸的岑睿心有所感地抬起脸,刚刚……是什么声音?
朝上,果不其然,有人忸怩含蓄地抱怨了今年的年终奖,过年嘛,没个油水都不好回去和家里的夫人交差啊。
岑睿摆出一副我很了解我很同情我很明白的表情,然后也含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每个衙门都藏着自己的小金库,要年终奖,找你们老大去!
各司老大们的脸色和染缸一样五彩纷呈。
“户部近来有好几位大人离职,年关各项结算预算想是人手不够。这样,原秘书丞宗和、朝议郎秦英即日起调任户部。李宗往仓部,秦英去度支部任职。李爱卿你看如何?”
户部尚书大人感激涕零地谢了皇帝陛下的恩泽。
众位大人们的关注点仍在“荷包”,没几人关注此事。立在文官后方的秦英却微微皱起了眉……
朝散后,和秦英关系不错的宗和凑过来道喜:“贤弟可算是熬出头了!今日由我做东,去胡玉楼小酌一番。”这番调遣,在官品上虽只跃了一品,但在本质上却从个可有可无的虚职直入到了六部之重的户部。
秦英走得缓慢,闻言抱歉道:“今日家中有事,怕是去不成了。宗兄莫要怪罪,改日小弟请客赔罪。”
宗和是个爽朗性子,只当其真有要事在身,哈哈一笑拍了拍秦英的肩:“你我之间何须这样客气。”正巧有其他同龄官员相邀,便先行了一步。
秦英看周围人散得差不多了,转了方向往御书房行去。
一人从廊柱后翩步而出,看着秦英滑过白玉栏的衣角,屈指弹了弹玉笏。调任户部……小皇帝容不下徐魏两家并大之势了么?谢容微微一笑,从容离去。
御书房里已燃起了地龙,暖烘烘的,岑睿一回去就扯着衣襟直嚷着热。
将奏折分门别类放好的傅诤咳了一声,岑睿很快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之处,捏起领口嘟囔道:“真的很热……”
傅诤送上杯冷茶,话中有话问道:“陛下今年满十五了?”
“没有啊。”岑睿连灌了几口冷茶,消了些火气:“过了这月,下月初五才是我的生辰。那时才满十五。”
“十五……”房中无人,傅诤的声音轻如风烟飘入岑睿耳中:“男子二十加冠,女子十五及笄。”
岑睿被他的话噎到了,无语地看他。
傅诤走近一步,贴近岑睿,微微低下头,声音低柔得仅有他二人听见:“及笄礼是女子一生最是珍贵隆重的仪式,可陛下却注定不能拥有,陛下遗憾么?”
岑睿听出他话里些许的同情,捏紧了杯盏,轻摇了下头:“没什么。”转而笑嘻嘻道:“不大了二十的时候,举行冠礼就是了,一样一样的。”
这哪里会是一样?傅诤默了片刻,道:“去年此时,陛下在丧期内不得行宴饮歌舞之事。今年陛下生辰,不如好好庆贺一番?”
岑睿没想到傅诤会主动提议替自己过生辰,惊愕地好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憋出一句:“你要送我礼物吗?”
“……”傅诤看着岑睿仰起的红扑扑的脸颊,有一刹的失语。
没等到傅诤回答,来喜的通报声在门外响起:“陛下,首辅大人,户部的秦郎官请见。”
秦英来找岑睿,是问调度自己去户部的事宜。显而易见,秦大人对有机会调任,却没去成心心念念已久的御史台大为不满。
岑睿摸着鼻子道:“户部油水挺多的啊,好多人想去都去不成呢,不识好歹。”
秦英怒目相向,他看起来像是那么想去贪污腐败的昏官吗?
傅诤没再容岑睿作弄秦英,抽出一叠前不久送入他手中的账目给秦英:“这是几家商行数月来的货流走向,有一家还是皇商。表面是普通商家间交易,可往细处察看的却多是棉纱粮食类的生意,而有消息称朝中亦有官员与这些商行有来往。御史台在明处,有所动作太过明显,查案在何处不是查?调你去户部,便是想让你摸清到底是哪些人出于何种目的参与到这些交易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我感觉越写越顺了,是个好事。(自夸真的没问题么……)
【叁陆】贺宴
岑睿在朝上提拔秦英的用意;包括秦英自己都和谢容所认为的那样,是皇帝和首辅有意抬起秦家搅入徐魏那摊子浑水之中。秦英万没有想到,竟还有这层深意在其中。傅诤没动用御史台,而要他暗访查探;说明此事一定牵与朝中某些要员相干;牵连甚广……
秦英神色复杂地看着手中账目,深深拜下:“臣领旨。”冒有风险又如何;总好过挨于一死职上终日碌碌无为。
岑睿点头,这才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嘛。又补充了些冠冕堂皇的废话,年轻人嘛要深入基层多锻炼锻炼巴拉巴拉……
秦英回应给皇帝陛下的是一张生硬冷脸,他对岑睿的印象始终停留在草包之上。
傅诤又细密地嘱咐了两句;便让秦英回去略作收拾即往户部述职。
岑睿啧啧砸吧嘴道:“傲气,还是这么傲气。”
傅诤听出岑睿话语里的不满;付之一笑:“比之当初,已是圆滑通润许多。”又接起方才岑睿生辰之事道:“陛下生辰要如何置办?”
岑睿的注意力被引了回来,温吞着声道:“简单点吧,才削了朝官们的腰包,若是大张旗鼓办一场岂不是过个年都在要家里骂我?我还想替来年讨个吉利呢。”想了一想:“不如就在宫内摆桌小宴,你我带上来喜,安心地好好吃上一顿。”
傅诤略思片刻,微一颔首:“陛下若愿如此,臣也无异议。不过人少未免清冷,再邀上陛下几个好友如何?”
岑睿叼着个杏干呆看着傅诤,我什么时候有好友的,我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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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睿的生辰转瞬即到,今年冷得尤为早,甫入腊月,天就飘下了零零星星的雪絮,墙根下的早梅披着银霜钻出点点艳红骨朵,给人气寡冷的宫闱添了一丝喜气。
从朱雀街两旁的民宅官邸到宫城内的各宫各所,皆烧起了火红的炭火,连养心殿后苑内莲池里的那尾肥鲤鱼都享受到了个小小的火盆待遇。六部间匆匆来往的小郎官们偶尔停下脚步,站在廊下看着飞舞在空中雪花,诗兴大发道:“瑞雪兆丰年哪!”
“照你个头的丰年,快把大人我要的泥章从库房里找出来!”窗子里探出个煞风景的脑袋。
“……”
秦英坐在地板上,一页一页仔细核对着刚从度部从来的算目表。如岑睿所说,一到年关,户部的工作压力极其巨大,别说查出些什么,即是每日要看要算的账册就整得人没口歇气的功夫。户部尚书大人开始看在他是秦太师的孙儿份上,对他客客气气的,挑些简单易入手的事给他做。后来事实在太多了,看秦英本人做事细致又不摆什么贵族谱,就逐渐交由他些重要的活计。
“秦大人,秦大人!”一个抱着叠高高账本的小吏站在门外,艰难地伸入个脑袋:“宫里来了个小内侍找你。”
秦英诧异抬起头,宫里的人?
“秦大人,这是陛下给您的。”小内侍毕恭毕敬地奉上份金柬,写帖子的主人似为显示自己的财大气粗,在帖面上还洒满了金粉。
秦英看着散发着浓浓恶俗的玩意,嫌弃地接过展开,却是封生辰请柬。
到了冬天,岑睿轻松惬意许多,左一层右一件的毛氅厚衣使她无须刻意地去勒紧她可怜的胸。大概是她蹦跶地太过欢快,某些怨念的臣子决定要为惨遭皇帝黑手的年终奖报一箭之仇,于是不日早朝,礼部员外郎谢容在自家尚书大人的教唆下,三步慢五步缓地上前启奏:“陛下,元日将近,各地藩王即要入京朝谒。且今年是陛下登基次年,晋赵两国亦有使者来京朝贺,陛下可有什么安排?”
“……”燕王又要来了?!岑睿感觉自己的胃一抽,人倏地没了精神,又想起谢容原就是她亲亲五哥那边的人,顿时恶向胆边生,挤出几滴故作感动的鳄鱼眼泪道:“谢卿既然提出此事,想必礼部早做好部署准备。这两件事便交由礼部全权负责置办,想必诸位卿家不会负了朕一番期望。”
礼部众人:“……”内心则是:“妈妈我要回家,做官好可怕!”
藩王入京倒好说,可有他国使团来坊这样重大的国际盛事却仅由礼部一部承担。不说到时会有多忙乱,万一出了丁点差池可能就引起一场战事,遗臭万年。
礼部尚书大人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小皇帝长大了,阴险了!不好欺负了!
谢容嘴角露出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话是那样说,有谢容在,岑睿放心,傅诤还不放心让谢容如此便利地借着此事兴风作浪。次日门下省发下关于朝贺一事的公文,由礼部主办,御史台与户部从旁协助。摆明告诉谢容背后的燕王,手脚给我老实点,我可时刻盯着在呢。
朝事的闹心,被如期而来的生辰所冲淡。
初五那夜,小雪初霁,一眉浅月远勾在云边,幽辉如雾浮动在池光之上。麟德殿冠以殿名,却有大半翼是水轩木栈,层层暖实的鲛纱垂在四围,挡得寒风一丝不漏。水轩中置了四五盏落地宫灯,光华盈在纱幔之上,流彩肆溢,典雅华美。
轩中一列矮席旁已落座了两人,一人是提前到场的秦英,帝王相请,他虽不愿却不能推脱。另一人则是徐知敏,她今日穿了身浅色荷纹的提花小曲裾,宽袖工整地叠于膝上,清姿端容。
昨日收到金柬时徐相倒是比她还高兴,忙命人替她做细致打扮,她亦是有些害羞期盼,衣裳首饰挑来挑去,最后进宫时却是着了件最是清淡朴素的。这让徐相爷的脸挂得有三尺长,不通还是不通!
经傅诤的提点,岑睿有意撮合这二人,遂送给他两的帖子上时间写得比别人要早上几刻。但这两人素不相识在先,都是少言的性子,又碍于男女有别,进来就各坐一边,没说上一句话。
来喜探了两回,跟岑睿道了轩中情景,岑睿一拍腿,不通啊真是不通!
打破尴尬局面的是姗姗来迟的魏长烟,打他从清水郡回来,人安分不少,至少能按时上朝当值了。回来没多久,他又派了魏如去了两趟清水郡,听了魏如的回话后,人愈发地沉默了,每日早朝看着岑睿的眼神也愈发地诡异,让她胆战心惊。
岑睿先前没请他,但傅诤回头却给魏长烟递了帖子,就这事师生两人还小吵了一架。岑睿埋怨说:“我过生辰是讨个欢喜,他一来是给我赌气。”
傅诤清清淡淡道:“有他在,热闹些。”
傅大人,把别人当乐子要表现得委婉点啊……
魏长烟显没将皇帝的生辰当回事,着了身胡服像才从猎苑回来,一来就亲热地在秦英身边坐下:“哟,秦大人!”
魏长烟和秦英短暂的一起共事过,但一人放荡不羁,一人一丝不苟,从来说不上一句话。秦英对他这番举动微是讶异,不动声色地让了一让:“魏大人。”
“秦大人是什么时候得了我们陛下的青眼哪?”魏长烟笑得暧昧,小皇帝好男风一事在坊间至今仍有传闻。
徐知敏握袖的手一紧。
秦英面色不豫:“魏大人请自重。”
魏长烟鼻腔哼出一声笑,歪坐回席边,一手执着白玉筷敲了敲酒注,饶有兴味地看向低头端坐的徐知敏:“徐家的小姐?”
徐知敏脸一红,头更低了。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岑睿适时出现,替徐知敏解了围,并以眼神警告魏长烟不要看上个姑娘就和狗见到肉一样扑上去。
魏长烟垂下眼帘,掩住眸光,从鼻腔里轻哼出一声笑,没再言语。
岑睿与傅诤一先一后坐入席间,因是生辰庆宴,为放松气氛,岑睿特意命人没分什么主次位置。几人围着长桌而坐,这么一来,傅诤在岑睿左边,徐知敏在右侧,魏长烟却恰好将徐知敏和秦英隔开了。
坏事的!岑睿瞪魏长烟。
魏长烟神色一滞,没等开席,率先痛饮了一整杯酒。
酒起之时,轩外丝竹笙歌亦是袅袅飘来,奏得是轻快活泼的调子,倒是稍缓了轩内略显凝滞的气氛。
岑睿话多,一会和徐知敏交流下近日的看书体会,一会又以言辞作弄拘束得绷紧身子的秦英。
前面一两句秦英还能按捺得住,后面被岑睿戏弄得紧了,忍不住出言反驳。
看着他一本正经、微红着脸辩驳的样子,岑睿哈哈大笑,指着秦英对傅诤道:“我一直觉得傅诤你年轻时候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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