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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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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妹!”祖泽洪叫道,“不带马,你怎么回去?”

“祖兄!我送绎妹回去!我顺路,你放心!”赵祺伸出一只手,“绎妹,来,上马!”

绎儿回头一笑,伸手抓住赵祺的手,一跃身上了马,坐在赵祺前面莺声道:“二哥,我走了,保重!”

赵祺跟祖泽洪点头道了别,扬鞭绝尘。

绎儿一路上在马上动个不停:“祺哥哥,能不能快一点,马跑得好慢!”

“太快了我怕你摔下来!你看你,一路动个不停,小心一点!”赵祺怜爱道。

绎儿仰起脸笑,抚摸着青骢马上的长长鬃毛,一噘小嘴道:“我才不怕呢!你可别忘了,我也是满叔叔的高足,跟你一样!”

“你这个鬼丫头!”赵祺一笑。

“祺哥哥,我是不是很讨厌?”绎儿手上一滞,突然侧过脸问道。

“怎么会?绎妹是最美最可爱的姑娘,怎么会讨厌呢?”赵祺答道,“真不知道,你的小脑袋瓜里究竟想着什么?”

“我是怕长大了嫁不出去……你看连袁伯伯都这么说我。”绎儿很是担忧的样子,皱起了眉心。

“袁伯伯那是吓唬你的……要是没有人娶,哥哥娶你!”赵祺笑她的孩子气,暗暗抱紧了她的腰。

“哎——真的?还是祺哥哥好!”绎儿高兴地叫道,不禁手舞足蹈起来,“我还就是嫁定祺哥哥了……”

“哎!你这个疯丫头!刚才跟你说过,别乱动!你又不听!”赵祺连忙护着绎儿……

天启六年,正月二十三。

“城上的红夷大炮已经试放完毕,炮手都已经很熟练了。眼下我们有了红夷大炮,金军也讨不到多少好处。”祖大寿匆匆进门。

紧跟着他身后,一个侍卫也几乎并肩而入:“大人,探马报来,努尔哈赤大军离宁远不到六十里了。”

“努尔哈赤连日来没有受到任何抵抗,行军速度也超出往常的快。宁远时刻有被突袭的危险啊!”满桂若有所思。

袁崇焕放下手中的公文站起身,略做思索道:“走!大家一起上城!”

“大人,您就不用去了!”朱梅劝道。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袁崇焕是地地道道的书生,他上城无疑是送死。

“不行!在城里和城上的效果是不一样的!行了!全部上城!谁也不许落下!”袁崇焕说完,毫不犹豫先出了门。

众将相视了一下,提步紧跟在他的身后。

上了城楼,寒风迎面像利刃一般在人的脸上肆意地割着,夹杂着雪花时不时钻入人的衣领中。守城的将士大多已经成了半个雪人,可是毫无倦怠之意,依旧紧惕地注视着远方。

当值的守将何可纲发现了袁崇焕一行,于是迎面走来。行礼时甲胄上迸落了许多的碎冰,竟发出清脆的响声。

“冷不冷?多加几件衣服!”袁崇焕拍拍他的肩问道。

“不冷!习惯了!大人不也就穿了这么点吗?”何可纲坚毅的脸庞露出一笑,呵出几许白气。

“情况怎么样?”袁崇焕紧接着问道,同时侧目向着大凌河的方向远眺。

“一切还算正常,探马报回来的金军行军速度,我恐怕明天金军就要到城下了。”何可纲认真地汇报,“要极早做好防备才是!”

“依我看用不了明天,今天晚上许就能到了。”满桂估计。

“大人,要不要派人去山海关求援?”左辅仍然心里没底问道,“毕竟我们是以一万兵对金军十三万,我恐怕是螳臂当车啊!”

“高第早已经接到军报,他若想出兵救宁远,还用等到现在?辫子军一来,他可是连大门都不敢出的!”袁崇焕根本没有指望过高第,摇头笑道,“再说,努尔哈赤会傻到给我们留条求援的后路?只怕现在已经……”

“报——金军于城南五里处切断了通向山海关的大路,并放了几个战俘回宁远,现正在城下叫门。”一个守将报上。

“如何?被我说中了吧!”袁崇焕嘴角一扬,轻松一笑,“让那几个战俘上城来,我看努尔哈赤定然是有话要捎给我们!”

不一会儿,守将领着三个满面烟尘狼狈不堪的士卒上了城。

来到袁崇焕面前,一个士卒行礼言道:“金国汗让小的带了封信给大人!”

“拿来吧!好了,你们下去休息吧!”袁崇焕接过信吩咐旁边的守将,“把他们带下去休息吧!”

目送几个人下城后,袁崇焕拆开了信,迅速地浏览了一遍,露出一笑,旋即将信背到身后:“努尔哈赤要我们投降啊!”言讫,将信递给了满桂,众将围拢了上去。

“看样子,努尔哈赤这次是势在必得了!”祖大寿言道。

“再怎么势在必得,我们也不能让他得逞!想用一张破纸头吓倒我们?门儿都没有!”

“不错!允仁,让人取笔墨来,我立刻修书回敬!”袁崇焕自信不已。

“我来执笔!”谢尚政呵开冻手。

“也好,我口述,你写……大汗突然领兵来攻,是何道理?锦州和宁远二城,大汗是弃了又占,占了又弃,反复无常。而今我修好了来住,自然要死守,投降之言,怕是大汗痴人说梦!大汗言有二十万兵,未免夸大。大汗真正的兵力只是区区十三万,却当我不知。虽然我宁远的人马不及大汗的人多,但是古来以少胜多之例,也未必鲜少!兵来将挡,袁某守土有责,寸步不让,将于宁远率同仇敌忾之众,恭候大汗前来一决雌雄!”袁崇焕的口气不卑不亢,对于努尔哈赤而言,正如一个挑战书的下达,点燃了他的怒火。

晨曦初露,议事大厅的门突然被“哐”得撞开了,惊天裂地般的将一夜未眠的众将从紧张的战略讨论中惊了回头。

“大人,努尔哈赤已经率领辫子军杀到南城下了!”一个侍卫匆匆撞进门来,扶着门框喘息未定,“就要……”

他的话音未落,便听见一声炮响划破天际,炸开滚雷样的声音,一时传了好远好远。

祖大寿抢步出门,抬头往南边的天穹上看去,只见黑烟隆隆而起,霎时间弥漫开来。

“快!上城!”

城头的炮声就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立足未稳,便被城下振聋发聩的号角声四下里围攻了。

伴着号角和鼓声,身披两层铁甲的金铁甲军簇拥着蒙着省牛皮的坚车,如惊涛骇浪般扑向宁远城的城基,隆隆的冲撞声,让脚下整个的城池都为之颤抖。

以往只凭坚车铁甲面对守城的明军,金军一向是所向披靡的,根本不用大费周章,就足以在一两个时辰之内踏平城池。

努尔哈赤被黄罗伞拥簇着,信心满满地坐在马上,眯起眼睛远眺着自己的勇士们潮水一样拍打着宁远的城池,发出巨大的轰鸣,山崩玉裂的,仿佛欣赏人世间最壮美的图画。他微微笑着,撩了嘴角:“宁远小城,不过是弹丸之地,区区一万人,怕是不要一个时辰,都要做了炮灰。袁崇焕啊袁崇焕,你不过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敢有胆气跟我下战书,的确了不起。但是,书生到底是书生,你所谓的胆气,也不过是徒添一万多条人命罢了……”

“父汗,这宁远虽然小,但是有十一门红夷大炮自城上往下轰击,我军死伤也很惨重。如此强攻,只怕不妥。”身边的第八子皇太极端详战况了片刻,忍不住说道。

“老八啊,纵使他袁崇焕有坚城利炮,总有用完的时候。我有十三万大军,他七拼八凑也只有区区一万,咱们是十三个对一个,你说,是他亏的大,还是咱们亏的多呢?”

“儿臣以为,他袁崇焕敢凭借一万人给父汗下战书,没有实力,是断然不敢的。如果用十三万人拼下宁远小城,未免是杀鸡用牛刀了。儿臣以为,但凡能不打,就不打。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兵法上乘。”

“你这话,莫不是也小觑你父汗久经沙场的实力?”努尔哈赤侧过脸,阴阴地看他。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担心,袁崇焕敢说这样的话,绝非那么简单。兵法云:围北必缺。明军如果做困兽之斗,吃亏的是咱们。儿臣以为,宁远虽然一定要取,但是,并非只有强攻一种办法。如今关外诸城守军皆已撤入关内,粮草供给也已经掐断,我们只需要坚兵围城等其自乱就可以了,不必损耗自己的力量,卷入双方的伤亡。”皇太极并不畏惧父亲的逼视,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构想。

努尔哈赤斜睨着眸子看了看儿子,冷冷道:“你未免太高看了袁崇焕吧!我看他作作诗文什么的,许还凑合。打仗?光有意气是没用的。他不过是只顶着公鹿角的兔子,待到把他的书生意气都打没了,踏平了宁远城,兔子的原形也就出来了。山鹰还要为了到手的兔子费头脑,你不觉得很可笑么?”

“父汗……”

“好了!收起你的‘兵法云’吧!书读多了,也未必是好事!这明朝随便抓个屁大的官,也能诹出一堆‘圣人云’来,顶什么用?平日里斗嘴皮子你死我活,到了关键时候,一个个又罕得其用。老八你记好了,以后咱们金不要这么些绣花枕头,鬼用没有,还尽跟着添乱!”

“……嗻……”

正说着,一枚炮弹划了一道弧线飞到近前来,顿时腾开一阵烟雾火光。

努尔哈赤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一队亲兵在瞬间变得血肉模糊,立时怒从心起,大声吼道:“传令下去,无论死多少人,也要给本汗把宁远给移平了!先登上宁远者,无论有无官职,一律赏金一千两!”

“父汗!”

“你闭嘴!不要跟本汗说死了多少人,本汗只要一个结果,就是踏平宁远城,拿袁崇焕的脑袋来请功!”

铁裹车带着呼啸的声音撞向城墙,墙身筛动了一下,崩裂的砖块碎石下雨一样地坠下万仞深渊一般,发出巨大的轰鸣,天旋地转的仿若末世来临。不待城上的人喘过气来,又是一声呼啸迎面袭来,带着死神歇斯底里的咆哮,让人窒息。

城墙剧烈的抖动了一下,骤然停住了。

就在城上的人将要庆幸又抵挡住了又一次劫难之时,突然间东北角的拐角处发出一声巨石炸裂的声音,“轰”得一下,整个城垛霎时间化整为零,洪水冲破久困的大堤一样,破硝烟而出,携着几个未站稳的士兵,顷刻间倾倒了下去,重重的砸在冰冷的雪地上,抛撒进冰冷的护城河中。

“快!跟我上!”朱梅高叫了一声,带着一队人冲了上去。

正弯腰搬了散碎的墙砖去修工事,只听得脑后一阵阴风吼叫着冲来,他本能地回头,还没等看清楚,就被一阵气浪掀到了城头内侧的楼梯上。

“朱梅!”何可纲奋身扑了上去,一把扯起了他,“你怎样?”

“没……没事……”朱梅咬牙支起身子,一抹脸上的血,“妈的!怎么回事!”

“是辫子军用了裹铁高车来撞城墙……”何可纲应道,“该死的!城墙角又是大炮发射的死角,打不到它!”

“将军,辫子军在铁裹车上蒙了木板,咱们城上丢下去的石头根本不起作用!怎么办!”一个校尉大声地叫道。

“为什么不扔天火球?”朱梅吼道。

“扔了!没用!木板烧着了,可是伤不了人!”

“调手铳手来!快!”

几个手铳手抱着手铳领命冲来:“将军!”

“废什么话!快往下打!给我照着下面挖城基的辫子军往死里打!”何可纲叫道。

“将军——”远远的,一个身影撞将上来,正撞在何可纲身上。

何可纲趔趄了一下,回头火大道:“慌什么慌!”

“将军……”来人急急喘了几口气,“……城南告急!祖……祖总兵请您立刻过去……增……增援……”

“可纲你去!袁大人刚离开鼓楼,现在应该到城南督战了,不能出事!这儿我顶着!”朱梅用手臂强撑着要起来,紧皱了眉头,咬着牙根站了起来,“你们几个,快点跟何将军去南城!”

“你多小心!我们走!快!跟上!”何可纲点点头,带着一队军士向着城南方向奔去。

“将军!”一个亲兵猛然惊呼,“你的胳膊!”

“嚷嚷什么!不就是折了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朱梅架着骨折的左臂,忍痛厉声呵斥,“快点加固城墙!快!”

此时的城南,祖大寿一脸烟熏火燎的尘色护卫在袁崇焕身边,一刻不敢松懈地指挥着城上的战斗,早已不知道挂了多少彩。脚下的城墙不时的因为金军的猛烈撞击而战栗抖动着,散落的碎石也顺着墙角旮栏簌簌的往下落着,擦到脸上就是一道血口子,胡乱去摸,便是一手的猩红。

“爹!爹——”祖泽润一路带着两个亲兵赶上来,被横在炮口旁边的死尸绊了,趔趄了一下。

“慌慌张张做什么!站好了回话!”祖大寿回头站定了训斥。

“不行啊!天火球根本伤不了木版下面的金军,这样下去宁远城的基石再稳固,也经不起这样的强攻折腾啊!下面……下面都给挖了一个大洞了,眼看就要穿了!”

正说着,只听得“轰隆隆”的一声山响,一时间灰土弥漫,飞石分崩。

“怎么回事?”祖大寿挥手拨开蒙蒙的烟尘,尚未看清楚,如蝗的箭雨已经扑面而至。

“爹!”祖泽润抢步操刀,奋身去挡,大叫道,“盾!盾——”

箭雨在锋利的白刃两端纷纷劈落,散了一地,三两个亲兵慌忙抓了盾牌堵在了前面,顿时一阵阵筛响声不绝于耳。

“可纲来了!”一旁的林翔凤指着城上远远跑来一队人影叫道。

何可纲气喘吁吁地冲到近前,不及与祖大寿照面,便瞠圆了眸子定住了前方,惊叫了一声:“大人!”

一众人循着何可纲的惊怔目光望去,不由得也脱口惊呼:“大人!”

若隐若现的硝烟中,城墙的缺口处,一悉瘦小的身量已然脱去了笨重的甲胄,冒着疾风样的箭雨,奋身于崩塌的碎石瓦砾当中,生死一线……

第九回

 宁远城头,硝烟与杀气的笼罩下,箭雨纷飞中,云梯、绳索、坚车……攻的守的,能用上的全上了,城上城下到处溅放着血花,铺洒了一地,直奔着两军的尽头。

“报——”一个金军的探马飞马直捣王旗之下,“大汗!我军已将宁远城的城垛冲垮了!”

“好!”努尔哈赤抽手拔出了佩刀,将刀高高举过头顶,大声命令,“勇士们,随本汗……”

“父汗!且慢!”皇太极叫道,“你看那里——”

努尔哈赤顺着皇太极手指的方向看去,十几座西洋大炮黑洞洞的炮口腾起的烟雾和火光迸射中,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血腥扼住了本能的呼吸。

“父汗!勇士们是血肉之躯,意志再坚强,也拼不过那些铁做的大炮!请您三思!”皇太极翻身下马,“明军虽做困兽之斗,然而于关外已然是茕茕孑立了,宁远迟早是父汗的囊中之物,何不缓缓图之?兵者大事,一时之意气,一时之冲动,必将为千古之恨事!”

“依你说怎样?”

“围而不打,围点打援,静待其自乱。”

“混帐!远途奔袭,利在速战速决,这个道理你不懂么!”

“宁远的明军正是看到了这一点,他们不利野战,故而采用以逸待劳的战法与我军拖延,坚壁清野,只凭大炮一策。我军倘若强攻,只会损失自己的有生力量。”

“炮弹总有用完的时候,我有十三万大军,他宁远只有区区一万老弱,本汗就不信,踏不平这弹丸小城!”

“父汗!”

“来人!”

“在!”

“传本汗将令,调集两白旗人马和镶黄旗人马一起强攻!告诉旗主,不管用尽什么办法,天黑之前,给本汗拿下宁远!如若不然,军法从事!”

随着金军传令官的飞马绝尘,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声幽幽地吹了起来,裹胁着北边的疾风,刮向摇摇欲坠的宁远城头。

“快把大人拉开!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聋啦!”祖大寿一边挥刀砍杀着冲将上来的金军,一边瞪着充血的眼睛大声吼道,“快点!”

林翔凤和几个亲兵拖拽着挣扎不休的袁崇焕往箭楼里撤:“大人!大人!”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袁崇焕瘦小的身量一直在执拗地妄图挣脱他们紧攥的手,带着伤口的臂膀和双手凌空舞着,洒下斑斑点点的血,“不去守城!守着我干吗!混帐!快点!给我去守城——”

何可纲挥刀杀了两个刚刚登上宁远城头的金军,冲上去,一把夺了袁崇焕手里紧攥的半块城砖,挟了他的肩就往箭楼后拖。

“可纲!你等一下……”

“大人!金军的箭可不等人!得罪了!”

“可纲!你还要不要守宁远?”

“要!”

“那就放开我!我命令你,放开我!你听见没有!……你们!你们几个……放开!快点!”

“大人!你是咱宁远的主心骨,你要是有个好歹,宁远咋办?”都司韩润昌也拉着他往箭楼撤,“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宁远考虑吧!”

“既然认我是主心骨,就要听我将令!”

“自然是听的!”韩润昌松口道。

“那……放开!”袁崇焕缓了口气,不再挣扎。

何可纲见他不再挣扎,也就松了口气:“大人……”

“可纲,你松手!我有话说!”袁崇焕甩甩何可纲牵着自己袖笼的手。

“是!”何可纲松了手看着他。

“马上给我去守城!谁再跟着我,我就地军法处置!”袁崇焕说罢,抽身往缺口处又去。

何可纲似乎是早料到了这招,迅捷地一抬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大人,你说什么我都依!偏是这个我不能从命!”

“来人!”袁崇焕厉声呵斥。

“就是军法从事,也没商量!”

袁崇焕扬手一个耳光掴了过去,正抽在何可纲脸上。

“大人!”何可纲红了的眼睛眨也没眨,手上却攥得更紧。

“我袁崇焕贱命一条,而宁远虽是区区一隅,却关系大明存亡。”袁崇焕搡开他的手,大声喝道,“宁远要是不守,数年之后,咱们的父母兄弟都会成为鞑子的奴隶!到时候,要留我这条贱命去做亡国奴吗?该用命去拼的时候,就要硬顶硬上,在这个节骨眼上婆婆妈妈,想丢了宁远做千古罪人吗?不想做的,马上给我去守城!滚!”

祖大寿眼眶一热,大吼了一声:“你们几个留在这儿陪大人堵缺口!其余的!跟我上!跟他娘的辫子军拼了!”

“润昌,你和翔凤留下!其余人全走!”袁崇焕挥手道,“谁给辫子军留了缝隙,丢了宁远,就不要活着回来!”

“是!”众将热泪盈眶地异口同声。

“宁远永不言败——”何可纲振臂高呼。

“宁远永不言败——”的呼号声立刻回旋在了炮火纷飞的宁远,回旋在了被硝烟笼罩阴霾了阳光的天地间,化作了一道斩劈混沌压抑的紫电剑,发出了振聋发聩的长啸……

天地玄阳,被硝烟熏烤了多时,不知何时已经西沉了。

城上累累叠叠的尸体和烧焦的残肢无不在血腥中浸泡着,直到浮肿,而呼啸的夜风时时发出最凄厉的哀嚎,盘旋在顶上的秃鹫绽放的狞笑也让人不寒而栗,喘不上气来。

红夷大炮的声音越发的稀落,黑洞洞的炮管上挂着残缺的尸骸和散落的肠子肚子流了一地,每一次炮弹迸发出去的时候,都带着刺鼻的焦味儿,抛洒在不远处的金军冲锋的阵列中,炸裂的声音让整个宁远城楼都在晃动。

金军就像魔鬼一样,不知道疲倦,也不知道饥饿,仍旧一波一波地冲上来,然后把自己带着体温的身躯层层叠叠地丢弃在宁远城下。

袁崇焕已经没有了痛的感觉,哪怕是满手的鲜血,仍然奋力地搬着城砖往缺口上垒。一块块垒的歪歪斜斜的城砖上,渗着暗红的殷红的血,有旧的,有新的,前赴后继地流淌着,仿佛这宁远城就是用鲜血来筑造的浇灌的,像一个嗜血的魔鬼一样贪婪。

韩润昌和林翔凤也是从上到下挂满了彩,伤口不断的迸裂,不断的流血,纵横在银色的甲胄沟壑里,抛洒在让人窒息的空气中。

麻木了,脑子里完全的麻木了,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拼命的搬散落的城砖,拼命的垒起崩塌了一次又一次的缺口。什么箭石如蝗,什么刀光剑影,已经彻底被宁远城上所有的人遗忘了,唯一存在的,能够感知的,就是自己的呼吸,粗重的呼吸,满是血腥味的呼吸。

就在这时间恍若停滞了的时候,突然一声巨响,像炸雷一样在深黑的夜幕中绽开了一朵巨大的火花,一阵气浪掀了过来,让众人的眼前糊了一片。

“咳咳……出了什么事……”韩润昌大声的叫道。

一个挂着彩的士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人,是金通判在放万人敌!”

“万人敌?”林翔凤摸不着头脑。

“就是拿被子,把火药裹在里面,用绳子捆了从城上放下去,快到位置再点燃,威力很大啊!”士兵虽然是一身伤,但是脸上的神情很兴奋,“终于不用担心辫子军挖咱们城基了!”

“那……咱们城下被挖开的空洞守住没有?”韩润昌追问。

“正在想办法把下面的金军解决掉呢!”

士兵的话音未落,只听见又一声巨响,下面一阵金军的惨叫,整个城基也跟着一阵巨大的抖动。

“大人——”那边的城楼拐角上,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透过风传了过来。

“怎么了?”那个士兵回身大叫。

“通判大人……通判大人他……”一个士兵哭叫着冲过来,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金通判怎么了?”林翔凤一把揪起了他。

“刚才咱们想办法用大炮对着城墙死角的辫子军放炮,一直……一直打不到……金大人说,要调整一下大炮的角度,他亲自托着大炮,让我们点火,结果……结果……”

“你快说!快说啊——”

“大炮炸镗了……”

“那金大人呢……”

“呜——”士兵顿时痛哭流涕地嚎啕起来,“金大人的身子都跟着炸飞了,我们……我们……只有刘三手里当时怕大人掉下城去,紧紧攥着的一只……一只脚……呜……”

韩润昌手里的半块城砖直直地掉了下去,好像一下子掉到谷底的心情。

“闪开!快闪开——”不远处,祖大寿高声大吼的声音穿透了夜风传了过来。

“大人——”何可纲也惊叫着从侧面扑了过来。

在他将袁崇焕扑倒的同时,如蝗的箭流星一般密密麻麻地冲杀了过来,带着一道道的肃杀的劲风从他们的头顶飞过。

韩润昌和林翔凤也被两个侍卫扑在了地上,两个侍卫的血立刻热乎乎地从他们的甲胄上流了他们一身,浸透了他们潮湿的心。

“给我照死里打!打——”祖大寿气极败坏,挥刀大叫,“干他娘的辫子军——老子跟你们拼了——”

袁崇焕也一把甩开了护着自己的何可纲,冲回了城墙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叫道:“成败在此一举,跟辫子军拼了——”

“拼了——”

“为金通判报仇啊——”

“让辫子军血债血偿——”

“杀啊——”

顷刻间,城上的檑石滚木纷纷而下,裹夹着密不透风的火器发射,火星所至,无不糜烂,喊杀声震天动地。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城下金军一阵号角喧天。

“怎么回事?”韩润昌咬牙拔下了大腿上的箭杆,摁住汩汩流血的伤口。

“好像是……”

“大人!大人!辫子军撤了!”

“什么?”林翔凤不敢相信。

“辫子军撤了!辫子军撤了——”

“大人!”林翔凤一把抓住了袁崇焕的肩,兴奋的大声叫道,“辫子军……辫子军撤了!撤了!”

“撤了?”袁崇焕一时间愣住了,抱着块城砖,竟放松不下来。

“是真的!大人!”韩润昌清楚的大声确定。

“好啊!好……”袁崇焕的表情舒展开了,满是血污的脸上晃过一丝兴奋,而后踉跄着迈出一小步,沙哑着喉咙道,“不能放松啊!小心有……有诈……”

“大人!大人——”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摇晃了一下,韩润昌和林翔凤的声音也簌得消失了。

醒来时,看着床边里里外外围了一大群人,袁崇焕惊得一下子弹了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满桂呵呵一笑:“蛮子,别紧张,没事!今天跟金军打了一整天,你可是累坏了,没等下城就倒下了!”

众将一阵笑,可是眼神里却满是关切和敬服。

“有没有人受伤?满桂,大寿,可纲你们受伤没有?伤亡严重吗?把伤亡人数赶快报上来……对了,城上的缺口补好了没有?金通判的遗体有没有及时殓葬?金军有没有偷袭?”袁崇焕一张嘴便如同连珠炮弹似的一问接一问。

“大人,你问这么多,又问这么快,让末将们怎么答?”祖大寿不由得笑起来,“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我睡了几个时辰?误了多少公事?快拿来!”袁崇焕紧张道。

“大人,你有点紧张过分了!”何可纲冷不丁冒出一句,众将又乐了。

“是啊!”袁崇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自嘲道,“我可不如你们久经沙场,虽说是领军的,可我以前可是从未面对面和敌人较量。其实我也并不是怕死,而是怕失了宁远有愧苍生啊!”

“蛮子瞧你这是什么话!你有这份心,咱就有这份力,还怕保不住宁远?回头咱告诉努尔哈赤,让他乘早卷铺盖回家待着去!想要宁远?别做梦了!”满桂当当的拍着胸脯说道,众将都点头赞成。

“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大家打了一天的仗,都累了。回去休息吧!留几个人去守城,防止努尔哈赤趁夜偷袭,不能放松啊!”袁崇焕叮嘱再三。

“这好象是大人昏倒前的最后一句话,现在又说,可见多么重要!”朱梅摸摸自己吊着的胳膊,一扬眉,半开玩笑,“大家务必都要记住啊!你们看咱大人连昏倒都还念念不忘呢!谁忘了谁讨打哇!”

“哈哈哈哈……”众将又是一阵笑,大家当然明白这句话的重要。

“好了!小心防范,我恐怕明天又要大战一天了,大家好好休息才是。”袁崇焕止住笑强调,“快去吧!一有情况,我会立刻派人通知你们的……”

看着众将离去,袁夫人才进了屋,袁崇焕一看到夫人便叫道:“夫人!有没有公文,赶快拿来给我!军情紧急,刻不容缓!”

“你都累成这样了,还批什么公文。”袁夫人懒得理他。

“夫人!现在情况不同,十万火急的,我哪里有心思休息!快!去拿来,别让我犯急了。”袁崇焕求道,“夫人——”

“好好!真是个不要命的!”袁夫人瞪了他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清晨,一阵炮声惊醒了伏在书桌上入眠的袁崇焕,他缓过神,大梦初醒般惊得一下子站起来,顾不上穿甲胄战袍,一路冲出了府门。他的心里暗暗叫苦:“糟了!怎么会睡着的?真是贻误军机,罪无可恕!”

当他一路冲上城楼,眼前的现状将他惊呆了。满桂、祖大寿他们都已经全身心的投入了新一轮的战斗,看起来比昨天还要激烈。他似乎明白了,满桂他们昨天一夜未眠,全部都上城防守,换下了白天守城的守军,让他们充分地休息了一夜。看到这里袁崇焕不禁落泪,他为有这样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好战友而激动。

何可纲眼尖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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