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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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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格扫兴地长出了一口气,没好气道:“什么事儿?不要紧的等会儿再说!”
德希大概也听出了帐房中的暧昧,结巴道:“嗯……是是……大汗突然不见了……”
“什么?”豪格一下子没听明白,“你说谁不见了?”
“大汗,大汗不曾通知任何的旗主和王公大臣,就连中宫大福晋等一干主子都没通知,漏夜离开了,现在不知去向。”
“你……”豪格回身示意绎儿更衣,自己套上了衣服,“进来说!”
德希犹豫了一下,挑开帐帘进了门来,行礼道:“爷!现在各个旗主和大臣都乱成一团了,中宫大福晋让奴才来问一下,主子您可知道其中的缘由?”
“昨天我回来之后,就没有再见过汗王,我怎么会知道!”豪格一头雾水,手上的动作爷不由自主地慢了许多,“先别慌,再找找!”
“都找遍了,有人说,大汗可能是回盛京了。”德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绎儿一边帮豪格更衣,一边提醒道:“昨晚上大汗都做了什么?比如说,见了什么人之类的,你可知道?”
“昨晚上,我没记错的话,阿巴泰贝勒迎娶苏泰福晋搞了个宴席,请了父汗去主婚。”豪格努力回忆道,“当时我说我累了,礼物派人送了去,我就没去。父汗去了没有?德希!”
“嗯,是是……早上中宫大福晋那里来的人说,大汗昨天晚上从阿巴泰贝勒酒席上回来之后,脸色就不是太好。”
“还有谁参加了宴席?”绎儿问道。
“中宫大福晋去了,东宫福晋去了,还有次西宫福晋也去了,其他人的福晋主子们都没去。”德希扳着手指数着,生怕数错了,再三的嘀咕,“还有十四爷,十五爷,十一爷兄弟三个,十贝勒……其他的都是些重臣,别的也没有了。”
“等一下!”绎儿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少人!少一个很重要的人!”
“少谁?”豪格也隐约觉得别扭,却说不上来是哪里别扭。
“你让我想想……”绎儿沉默了一番,“对!宗室王公里少了一个顶重要的人,就是二叔!”
“二叔?”豪格摸不着头脑,“他昨天说家里的小阿哥摔伤了脚,要去看望照顾,就向父汗请辞没去宴席。有什么不对的么?”
“我说不上来,但是我有种感觉,这个问题怕就出在二叔身上。”
绎儿内心的强烈感觉让她无法忽视,或许这就是一种直觉,联想到代善近日和莽古济母女的关系,联想到庄妃之前关于和代善父子交际的警告,联想到这个宴席多尔衮三兄弟居然一个没有落下全部出席,她愈发觉得整个事情的背后,有一只摸不到的手在操纵着走向。是什么能让皇太极在一夜之间作出这样奇怪的举动,他为什么要给宗室王公以及重臣突如其来的来这么一个举动,为了说明什么?说明他在生气?说明他很恼火?说明他很沮丧,要落荒而逃?一个婚宴怎么会吃出这么些麻烦来?吃婚宴又如何会沮丧呢?是什么人,说了什么样的话,做了什么样的举动,让他哪里不松爽了?
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答案也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复杂。绎儿隐约觉得,皇太极此举是为了说明什么,为了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这个人是谁呢?真的是代善么?还是另有其人?如果矛头的指向是代善,皇太极此举真正的意图又是什么呢?
绎儿在这里百思不得其解,豪格却急着要找到答案:“绎儿,你想到了什么?不妨说出来。”
“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引起的,但是,我想,可以去问一个人,她一定会知道。”绎儿脑海里浮现出庄妃的面孔,她始终觉得,这个宫里的女人和其他的女人有着某种不同的东西,她的眼睛里藏着很多的东西,或者说,是生存的智慧。既然昨天庄妃也去了婚宴,想必心细如尘的她一定体察到了什么,只是没有适当的机会说罢了。
“问谁?”
“你在帐房等我,我去去就来。”绎儿裹上了围脖儿,疾步跑出了帐房。
昨天的夜里又下了雪,清晨才停的,绎儿在刚刚被扫开的雪径中奔跑了一步,惹得来往的女真贵族纷纷侧目,她跑的累了,停下来缓了两口气,平了呼吸慢慢往庄妃的帐房前走去。
庄妃的帐房用厚厚的毡子围裹而成,显得高大而扎实,两个小婢女正陪着她的女儿四格格在雪堆上嬉戏,安谧的浑然不曾受到世事的打扰一般。
绎儿整了整衣冠步上前去,刚刚屈身想要开口,便被人打断。
“请小主安。”一个侍立在帐房门口的青年侍卫打千道。
绎儿不甚疑惑,怎么宫里的侍卫反而向自己行礼:“你是……”
“奴才是十四贝勒爷的贴身侍从。”青年侍卫大声说道。
“难道……”绎儿隐隐觉得事情不妙,她本能地往帐房虚掩的棉帘里望去,“十四叔在里面么?”
“是。”青年侍卫应声道。
只听得帐房里庄妃的声音柔和的响了起来:“是谁在外面?”
“回主子,是豪格贝勒的侧福晋求见。”青年侍卫恭谨的答道。
“让她进来吧。”
庄妃的吩咐声刚刚落下,她的贴身婢女就已经迎了出来,笑吟吟道:“格格请小主进去叙话。”
绎儿此时已然是骑虎难下了,努力平静了一下心境,款步进门,来到庄妃和多尔衮的面前用蒙古语行礼道:“奴婢请庄妃娘娘安,请十四叔安。”
“免礼。”庄妃倒是平易近人,“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情么?”
“嗯……”绎儿一阵语嫣,一旁的多尔衮鹰隼一样的眼睛盯着她,让她不敢动弹,“也……也没有其他的……就是……”
多尔衮噙着笑意站起身来,用流利的蒙古语说道:“既然你们有事情要说,我也没什么要紧事情,先告辞了。”
“苏麻,你送送十四爷。”庄妃对着自己的贴身婢女点点头。
直到多尔衮出了门去,绎儿还是没有能缓过劲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一瞬间开始犹豫该不该相信庄妃,该不该去问。就方才的情形看起来,多尔衮和庄妃的关系似乎很密切,连起码的客套之类的礼节都忽略不计了。她想着纳兰宝寅临死前留给自己的书信,那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阴谋诡秘让她不寒而栗。她的眼前一片混沌,猜不透在这个地方谁是敌人谁又该信任,她试图信任庄妃,实事上从上次太子河边的相遇,她就一直很相信这个女人。可是眼下,她越发不自信了,她的直觉会成为错觉的么?
眼前的庄妃并没有贸然开口,相反的,她以静制动端起了温热的奶茶,漫不经心地呷着,等待着绎儿开口。
绎儿决心赌一把,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大汗昨晚漏夜回京的消息,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嗯。”庄妃淡淡的应了一句,“是豪格让你来问的?”
绎儿呼吸一窒,她全然想不到庄妃会如此直接,否认看来没有什么意义:“贝勒爷想让奴婢了解一下昨晚的情形,听说娘娘昨晚陪大汗去赴宴了,想必……”
“陪大汗赴宴的人不在少数,本宫去了,本宫的姐姐和姑姑也去了,还有你方才见到的十四爷。当然,还有大汗的重臣,筵席上的事情,大家都是一目了然的。”庄妃笑吟吟的,清澈的眼神里似乎什么也没有掩藏的意思,“你单单来询问本宫,莫非他们看到的会与本宫有什么差别么?”
“绎儿不敢。”绎儿听出她的话里别带深意,赶紧跪下行礼道,“只是大汗突然返京,许多的重臣都急于向贝勒爷打听隐情,贝勒爷不明情况,不敢造次,所以……”
“所以想从本宫这里得到什么结果?”庄妃缓缓站起身来,“本宫和他们是一样的,本宫并不比他们多长一只眼睛。你希望的结果,本宫这里恐怕是没有的。”
“娘娘聪敏果决,心细如尘,奴婢以为娘娘……”绎儿不甘心道。
“小主!”一旁站着的苏麻这时开了口,“娘娘已经说了,她也只是陪席而已,大汗怎么想怎么做岂是我们这些奴婢可以任意揣测的。您再要问下去,只怕陷娘娘于不义,到时候隔墙有耳,被人学了去胡乱编排,传到大汗那里,这后果岂是你我担待的了的。”
话说到如此的份儿上,绎儿知道不可能再有什么进展了,她暗下长长叹了口气:“奴婢岂敢为娘娘惹来麻烦,既然如此,奴婢就不再多问了。奴婢告退了。”
“嗯,那你跪安吧。”庄妃踱了两步,站住了脚,轻轻抚着架子上的鹿皮小袄不经意的说道,“苏麻,二爷家尼堪祜塞的病可好些了,明儿是他的生辰,大汗先前交代了打发宫里表示一下,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绎儿躬身退出去的同时,将庄妃的话尽竭收入耳中,她心里很清楚,这句话在这个时候说,就是说给自己听的,是在透露着她想要知道的答案。她不得不敬服庄妃的心思和手段,先是言辞拒绝透露,将自己置身事外,以免惹来麻烦,紧跟着不动声色的借着不相干的话将底子揭出来。这样的话拿到什么地方都不会有什么嫌疑,但是,说在这个节骨眼上,却是有着别样的意义。话说的到不到位,巧不巧,言辞固然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当不当时,在什么时候说恰到好处。
庄妃故意当着她的面将话题引向代善的儿子,自然是有所指的。说到代善儿子尼堪祜塞的病情,恰恰是暗指代善借口儿子的病情需要静养擅自将本旗的人马带离大汗驻跸的大营,并且不经皇太极许可远离驻扎,不参与集体狩猎,悍然藐视大汗的权威。这些时日驻跸的大营里将这个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想必皇太极虽然表面上未有动作,内心已然大为不悦。不过,庄妃这话说的是表面,还有跟深的含义,说的应该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昨天晚上的宴席上,一定又有人借此说到代善了,而且应该是比这个更严重的事情。事情的内容起因固然还不清楚,但是答案已经很清楚了,问题恰恰是针对代善的。
会是针对什么的呢?这个问题能够让皇太极不顾汗王的体面,愤而漏夜回宫?
绎儿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面前一个影子闪了出来,冷不丁吓得她趔趄了一下,勉强收住脚步抬眼看去,正看到那双鹰隼的眼睛,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你……”
多尔衮呵出一口白气:“问完了?”
绎儿警惕道:“问什么?”
“呵,你不是想知道大汗为什么漏夜回宫么?”多尔衮并不跟她迂回。
绎儿的心颤抖了一下,稳住心神道:“你怎知道我是问这个?”
“一大早就跑来,不是为了问今天该怎么梳妆吧?”
绎儿看不得他调侃的口气,眉头一拧:“你什么意思?”
多尔衮当着她笑起来,带着嘲讽的意味:“你那么聪敏,听得懂吧?”
“奴婢愚钝,还请十四叔点拨。”
“你问出什么结果来了?”
“我只是例行请安。”
“请安?”多尔衮绕着绎儿转了一圈,看透了她的伪装,“你觉得在我面前伪装有必要么?有意义么?”
绎儿沉了声音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是瞠大了眼睛瞪着他,示意他让开路。
多尔衮倾身靠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咬着牙道:“你最好老实待着,别自作聪明。我不指望你帮我什么,但是,你最好不要给我添乱。”
“凭你的能耐,我给你添的阻碍算得了什么?”绎儿也以牙还牙冷嘲热讽道。
“你别以为有了富绶,我就投鼠忌器,不敢把你怎么样。”
绎儿冷笑一声,斜睨着眼睛瞥着他的脸:“你既然敢,就只管放马过来,在这里威胁我做什么。”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多尔衮的脸色阴沉了很多。
“我这个人从来就是软硬不吃,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绎儿噙着笑意,蔑视着他的威胁,“你如果非要斗下去,我会奉陪的。”
“你就非要跟我作对心里才舒服是吧?”多尔衮有点恼火。
“无端挑起是非的人是你。”绎儿逼视着他,丝毫没有畏惧。
“你还在为以前的事情生我气?”
“我们之间以前有什么事情值得我生气?”绎儿呛了他一句,看着他发青的脸色,有点快意的感觉。
“你不为富绶考虑?”
“富绶很好,谢谢十四叔关心。”绎儿不想再跟他纠缠,躲开他就往前走,方才一抬头,便撞上了迎面走来的豪格和岳托贝勒,“你来了……”
豪格看着两人有点怪异的脸色,作为男人的直觉,让他心里一阵犯疑,却又不好显现出来,径直向着多尔衮打招呼:“十四叔安。”
多尔衮缓了下脸色:“哦,不必多礼了。大汗漏夜回宫的事情眉目可曾清楚了?”
豪格的脸色甚是严峻:“哦。刚才从宫里来了旨意,已经拿到二叔那里了。”
绎儿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看来自己揣猜的并没有错误,整个事情正是由代善引发的,她看着豪格身后一脸阴郁的岳托,想起庄妃之前的警告,满是担忧却不便外露:“你们谈军国大事,奴婢就先告退了。”说罢施礼要走。
“不急。”豪格伸手将她拦了下来,脸色并不好看,“我等下有话跟你说,你站着。”
“现在如何打算?”多尔衮泰然自若的看着豪格,他分明从豪格眼神里读到了莫名的敌意,来自男人的敌意,“拔营回宫?还是原地等候下一个旨意?”
“十四叔以为呢?”豪格的言辞间多了几分硬气。
“这种事情,作为臣子的,怎么敢妄自揣度?”多尔衮打了个太极,又把难题打了回去,“不妨等大汗给你二叔的旨意明了了,再做计议。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就先行去忙了,旗下还有好些事情要料理,不敢耽搁。告辞。”
看着多尔衮飘然而去,豪格一口气硬是被窝了回去,冷冷道:“不送。”
第四十七回
绎儿头一直尽力地往下埋去,尽管如此,她已然能感觉到来自豪格身后岳托满带狐疑的警惕目光。这目光中满是不信任和逼问的味道,炽热的点着了她的周围的空气,让她有了几分窒息的失措。
豪格沉默了一番,见她不敢开口,于是缓了语调道:“你要问的人就是十四叔么?”
“不。不是……”绎儿慌忙解释,她明显的感觉到了来自豪格内心的诘问,“我去找了庄妃娘娘。”
豪格眼睛里闪过一抹流光:“问她?”
“是……”
“你怎么会想起来问她?你跟她认识?很熟悉?”豪格清咳了一声,正色道,“我不记得你跟她认识,有什么交情。”
“是这样……”绎儿抬眸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岳托,觉得还是不必和盘托出的好,“昨天在太子河边散步,无意中遇到的。奴婢没有来及回避,娘娘寒暄了两句,就请了安回避了。”
“她可不懂汉语,你如何与她寒暄?”岳托张嘴问道。
“奴婢会蒙语。”绎儿努力的想轻描淡写,“其实也没有说什么,方才我过去,只是简单的请安,顺便打听了一下昨天大汗在酒宴上的心情如何。”
“打听到了什么?”岳托急于知道,快步到了近前,与豪格比肩而立。
绎儿看看他,又看看豪格,为难地将头低了下去:“娘娘说,大汗的心情挺好,没什么特别。”
豪格长出了一口气:“这就是你问的结果?”
绎儿点点头,一双手在熊皮的抄手里暗下绞在了一处,掩藏住忐忑的心情。
“罢了!”岳托有些失望,向着豪格道,“如此,当务之急且去看看大汗的旨意到底说了什么吧?”
“嗯。也好。”豪格的心里稍稍松爽了一些,向着绎儿道,“你回去吧。”
“爷!”绎儿一把扯住他,“奴婢有点家事要跟你说。”
岳托听她说是家事,自然抹不开面子在这里听,于是抽身先去了。
“说吧,什么事?”豪格看着岳托走远了,这才开口。
绎儿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先跟我回去,我再跟你慢慢说。”
“这儿又没人,说吧。”
“你……”绎儿不知该如何跟他说清楚,“你不能去二叔那里,尤其是这个时候。”
“为什么?”豪格觉得她简直是莫名其妙。
“有些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我不想瞒你,方才我隐瞒了实情。其实昨天庄妃娘娘在太子河边跟我说了一番话,让我转告给你,我还没来及说。这话是大汗说的,他让你不要和岳托、二叔,还有福晋的娘家亲近,以免出什么事端。”
“事端?”豪格轻笑一声,从鼻子里哼出一丝不屑,“能出什么事端?当初我娶呼吉雅的时候,父汗很不高兴,为此跟我的父子情义几乎断绝。不过是最近二叔和姑姑走的近了些,父汗不太高兴而已。出事端倒是不至于。我不知道,你说这番话究竟有什么目的,我只是觉得,你最近一谈到这些宗室之间的事情,就格外的得劲儿,好像会捞到多大的好处一样。”
“到这个时候,你还怀疑我?”绎儿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把对自己的狐疑拿出来说事儿,“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大汗为什么要突然回宫么?”
“我不知道父汗为什么突然回宫,我也同样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间如此热衷这些事情。”豪格说不出来的焦躁,连带着脸色都显得不那么耐烦,“我不喜欢你管我的事情,尤其是这种军国大事,你好像忘记了上次的教训,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绎儿被他突如其来的话说的一怔,脸色一时间苍白了许多,勉强藏住眼睛里泛起水雾,狠狠地抿了下唇,沉下声谦卑道:“是。主子教训的是,奴婢恃宠而骄,越权谋政了。奴婢多事了,这就回去。”
豪格张开嘴方才要说话,绎儿已然款款行礼,扭身往回走去。
看着她轻浅的脚步在雪地上凌乱着离去,瘦削的肩膀微微敛在一处,虽不知她的面容此刻是沮丧还是失望,却能清楚的感觉到那种传递而来的湿润感。豪格一时间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会这样的厌恶她插手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面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的话是不是说的重了,是不是伤了她的自尊,他完全没有把握。他想追上去,居然提不起步子来,是被自尊绊住了么?他说不清。
直到绎儿背影消失在朦胧的晨雾中,豪格才从踟蹰中回过神来,拔步往代善的大帐走去。
天空又开始飘雪了,雪已经被扫净的地上很快又铺上了一层白色,豪格的靴子踩上去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他的面前渐渐多出了许多串脚印。这些脚印都是奔着代善的大帐而去的,看起来,宫里来的人不止一个。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代善的大帐已经近在眼前了。
几个侍卫看见他的身影,迎两步上前打千行礼:“贝勒爷!”
“免了。你们怎么站那么远?”豪格站住脚,将眼神向着代善的大帐递过去。
“宫里来人了,老爷让奴才们回避远些。”代善的几个侍卫面面相觑,尴尬的说道,“贝勒爷要奴才去通报么?”
豪格摆摆手,拨开几个人往代善的大帐前移了几步,依稀听见了帐中皇太极派来的侍卫正在高声训诫代善的声音。
“……尔借口幼子病恙,不经请旨擅自率领本旗人马任意行止,还将怨恨本汗的哈达公主邀到家中设宴款待,席间之语,本汗不想再重复,尔是何居心,想必只有尔自己知道!尔之子萨哈廉身任礼部,为父妄行,无人臣之礼,又邀请怨恨本汗之人,竟然没有一句话谏阻,且一味欺瞒君上,又包藏了何等的居心?”
“奴才不敢欺瞒君上,奴才行事是有不当,奴才任凭大汗处置……”代善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味道。
“大贝勒,大汗的旨意,奴才已经传达完毕,奴才还有公干,先行告退了。”皇太极的侍卫反倒是没有解释的意思,干净利落的传达完了旨意,这就抽身要走。
“上差留步。”岳托适时开口叫道。
“岳贝勒请言。”
“大汗现在何处?是否确在宫中?”
“大汗现在宫中,但是非奉旨,严禁任何人进宫。”
“什么?”萨哈廉和岳托几乎同时惊叫道。
“大汗入宫后,吩咐关闭大内凤凰楼,不许诸位贝勒和大臣妄自擅入。”
帐外的豪格听得脸色大变,他在一瞬间终于明白了绎儿为什么阻止他前来代善大帐,因为皇太极的所有举动针对的就是代善,而皇太极有了这般非同寻常的举动,甚至到了闭门不见诸臣的地步,可见他即将对代善采取的行动也是非同一般的。
他正杵在门口呆着,皇太极的侍卫已经挑了帐帘来到了帐外,抬眼看见了他,行礼道:“请贝勒爷安。”
豪格回过神来,慌忙寒暄:“快免!父汗现在情况如何?安否?”
“圣恭安。”侍卫恭敬的答道。
豪格硬着头皮道:“可有明旨?”
“有,已经宣了。”侍卫应道。
豪格支支吾吾了半天,试探地问道:“可有给我的?”
“没有,有给哈达公主和您福晋的。”
“什么旨意?”
“与大贝勒结党,宴会上怨望大汗;诬陷托古,且诅咒大汗;与其夫济农在大汗行猎之叶赫哈达山擅自二次行猎。着革去公主名号,革去济农名号为民,革去您福晋多罗格格名号,罚银各百两,夺其牛录,济农所带蒙古人役皆没入宫中为奴婢。”
豪格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蒙,至于皇太极的侍卫又说了什么,他全然没有听到脑子里去。皇太极此时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在和莽古济宣战么?还是在和代善亮底牌?可是,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对自己的儿子没有一点旨意,连问都懒得问一下呢?难道自己已经被抛弃了?还是已经被归入了敌人的阵营……
他没了知觉一样,就这样傻站着,直到德希匆匆地赶来,上气不下气地跪倒在他面前行礼:“爷……爷……出事了……”
他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比他面临的可怕处境更严峻的事情,爱搭不理的甩了一句:“哦……”
“绎主子不见了……”德希连着吞了几口气,这才缓过来。
“什么?”他的浓眉拧在了一处,“人呢?”
“说……说是回娘家了……”
“回娘家?福晋同意的?”他只觉得太阳穴发胀,窝了一肚子的火发不出来。
“福晋她……福晋听到自己多罗格格的名号被大汗革去了,正在自己大帐里寻死觅活……”德希对着面前的一团乱麻,好生应付不来,“绎主子自然不敢去招惹……”
豪格的脸色铁青着,沉着气不说话,德希看着他起伏不定的胸口,方能感觉到他是真的怒火攻心了,识相的将头埋了老低,大气也不敢喘,额头上的汗珠流下来,淌到眼睛里辣辣的,他忙去用手擦拭,刚抬起手臂,就听见豪格快要爆发火气的声音吼道:“还不走!”
德希的手哆嗦了一下,脚底抹油地追了上去。
豪格气冲冲地奔着祖家的帐房就去,不断加快的脚步让后面的德希跟的相当辛苦。
他是带着火气,带着愤怒,带着责备去的,他现在只想把这个在自己最烦恼最没头绪之际还在制造麻烦的女人揪回来,他甚至想狠狠地揍她一顿,将心里这份憋闷已久的怨气发出来。
当他一把甩开守在祖家帐房门口的祖家仆人冲进大帐之时,正在火炉边拨弄炭火和袁郁聊天的祖泽润硬是被他的举动吓得站了起来,袁郁虽是坐着没动,但是也表现出了明显的不知所措。两个人一起看着豪格,直到豪格在帐房中站定许久,两个人才反应过来,泽润行礼道:“贝勒爷……”
“还要这些虚礼做什么!”豪格一挥手,满是不耐烦,声音也不经意的大了很多,“叫你妹妹出来!”
“微臣不是很明白贝勒爷的意思……”泽润乍然被质问,仿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兄妹俩要跟我作对到什么时候?”豪格火道。
“微臣岂敢和贝勒爷作对,微臣方才回到帐房,并不知道贝勒爷所说的内情是什么。”
“绎儿呢?”豪格懒得跟他再绕圈子。
“小主不在贝勒爷身边么?”这下轮到泽润大惊失色了。
“她不是回娘家了么?”豪格反诘道,“你还在我面前装什么?”
“微臣并没有见到小主……发生了什么事情?”泽润心里也忐忑起来,试探着问道。
豪格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却在踟蹰,只听见身后一个声音道:“三妹是回娘家了。”
泽润和豪格循声望去,沅娘不知何时回来了,挑了帐帘站在门口,看见了豪格,欠身行礼:“请贝勒爷安!”
豪格抢步过去,到了沅娘的面前,平了一下呼吸:“你把绎儿藏哪儿了?”
“小主是贝勒爷的人,妾身怎么敢私藏。”沅娘的话语看似平静无奇,冥冥之中依然透露出了作为一个女人的愠怒情绪。
豪格不便明言,只求速战速决,开门见山道:“把她交给我。”
“贝勒爷要从妾身这里拿小主回去问罪么?”沅娘无畏的说出这句话来,一双平日里柔顺娴静的眼神此时变得灼热起来,“小主本该在贝勒爷身边伺候着,结果贝勒爷竟来跟妾身要人。”
豪格无端被摆了一道,窝火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放肆!”泽润呵斥道,“你怎么和贝勒爷说话的!”
沅娘生得倔犟,此时更是不把泽润的呵斥放在眼里,她只晓得她命运波折的小姑子是哭着回来的,问什么也不说,必是受了什么委屈,她心里哪能平衡:“妾身是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话说的不好,还请大人大量,不要跟一个女人计较。三妹是回来了,不过可不是平白回来的,妾身也不相瞒,是三妹的母亲病重,故而赶回去探望。”
“你说什么?娘怎么了?”泽润一听生母病重,血脉相连的心里一阵揪痛。
沅娘白了豪格一眼,从他面前飘然走过去,冷笑道:“是啊,你们这些男人整天忙着你们的军国大事,哪里顾得上这些女人关心的小事情。”
两个男人被沅娘的指桑骂槐的话说的一阵难堪,沅娘见他们也内疚了,这才松口道:“三妹带着绶儿回娘家去了,母亲的病也有些时日了,前日里受了风,家人报来说病情重了许多。三妹本是到这里串门的,恰好听到,所以就急匆匆的赶去了。临走的时候,写了张便条,让妾身交给贝勒爷。”说罢,伸手从袖笼里抽出了折成方胜模样的纸笺,递给了豪格。
豪格接了来,迫不及待地展开细看,看罢之后,脸上的焦急虽然缓和了,却被另一种失落的表情替代了。
绎儿在纸笺上没有写多少字,只是说,母亲病重,她决定回去侍奉,待母亲病情好转再行回来。字里行间,干净利落的不带一丝多余的感情,如同一封了然无味的公文,让他的心里格外不是滋味。
他很清楚,所谓的病情好转再行回来,绝不是表面上说的那么简单,它的背后带着另一份意思,就是只要她不想回来,大可以拿这个做借口,永远不和自己接触见面。一时之间,他感到自己腹背受敌,孤立无援,就连原本可以歇斯底里发泄的地方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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