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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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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响声收住之时,便看见一个老人家立在宅门口的照壁间,望着他便迎了来:“是谢公子么?”

“正是。”谢弘拱手一礼。

“我们家表小姐恭候多时了。请随我来。”老人家一闪身引他往内院走去。

雨点开始纷纷点点地洒落了,不一会儿便浸湿了地面的石板,廊檐的翘角上一时间连成了晶莹的雨帘。

老人家走到一间小楼前驻了脚:“谢公子,老奴就不上去了。表小姐就在楼上等候。请!”

谢弘一礼:“多谢!”

老人家回了一礼,飘然抽身而去。

登上狭窄的红木楼板,一步一声闷闷的回音,与屋外轰鸣的雷声似是合奏着曲儿。只是,不如曲儿的婉转动听。

一声又一声,那么沉闷,仿佛湿千钧的锤子敲在他心头的血口子上。

眼前终于豁然开朗了,那布置清幽淡雅的屋中,只一袭白色的缟素身影静静地背对着他娉婷立着,髻边的洁白的兰花散发着他最熟悉的味道。

大约是感觉到了他的呼吸,那身影平静的淡淡道:“你来了。”

“嗯。”他迈进房门,竭力保持着从容的镇定。

“坐吧。”洁白的兰花转了个角度,她侧过了脸,低垂着卷睫。

他依言扶着桌案坐了下来,沉吟了一下,舒展了剑眉:“你约我来……”

“我约你来,不过是饯别酒。”她一拎裙角,娴静地坐了下来,那认真的神情仿佛另一个人。

“那好!咱们就此一别,永不相见。”他不着痕迹地一咬牙根,抬手便去执酒壶,温润的青瓷色却在此时分外的扎眼,“不醉不归!”

“等等!”她按住壶柄,卷睫微颤着支起,深澈的眸子凝望着他的深栗色的眸子,“斟酒之前,我还有一句话相问。”

“什么?”他不敢面对她,生怕一望去便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妥协一辈子,手无力地搭在壶柄上。

“今生无所冀,来世安可图……”她似在等着死神的裁定一样,气息窒在喉咙口,说话的调儿也不那么自信的清亮了,多了几分低浊与沉闷,“你究竟做了什么样的抉择……我读不懂……”

“从今往后,勿复相思。”他听到了心底里绝望的回响,吐出了字句,嘴上却是那么干净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纠缠的意味。

她的卷睫忽闪了一下,眼神的焦点从他透着皎皎英气的脸上滑落,坠如流星的迅捷,闪着晶莹的多芒:“……你若是定了心意,就先为我斟这杯酒吧……”

她松开了纤纤玉指,只留一袭温热予他去握,黯然神伤地注视着自己面前甜白瓷的空酒杯,脉脉无语。

他的手不经意地一松,继而握紧了曲柄,提起这小小的酒壶却半天也使不上劲。他害怕犹豫,终还是有那么一缕感伤构成的犹豫,但他毕竟还是提起了酒壶。

修长富于完美的曲颈缓缓倾斜,细巧精致的颈口,一泓涓流清柔地注进甜白瓷的杯中,溅起的小滴珠儿激出清越的音儿,此时竟那么的清晰,不含半点杂余。

大约,这屋里毕竟是太死寂了。

“我敬你,为我们错误的爱情!”她轻柔举起杯子,嫣然中醉着迷离的泪水。

“干!”他强作的洒脱让他绞痛在心底说不出来。

她阖上眸子,流下两行无声无息的清泪,杯子熨在唇际一瞬,一杯苦酒就此透过唇的缝隙流淌渗透进她同样痛苦的内心。

他大抵是饮得太猛,干咳了两声,却又呷出了其中的不寻常滋味,剑眉一蹙:“这酒不是滋味,怪怪的……”

她含泪噙着嘴角的残酒凄然一笑,伸手擎了青瓷壶执到面前,重又斟了一杯:“这酒合该我饮,我饮了才不是浪费……”

仰首举杯,又是几涓清苦下咽,她的泪已是干涸了。

“绎儿……”他经不住瞠大了眸子,忙不迭扼住了她又欲再斟的手,“别喝了!会醉的……”

“醉了才好……不醉才是可惜了……”她迷离的笑魇让他感到彻骨的寒冷,“这么好的酒,不能不醉……”

“你已经醉了!不能喝了……”他欲夺酒壶,却被她的倔犟甩开了,“绎儿……”

“醉了好……醉了就什么苦都没了……”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人也疯疯癫癫地笑起来,“你走吧!走吧……走啊——都结束了——”

“绎儿……”

“你走啊——”她的额头上开始布满了密密的汗珠,咬牙切齿地带着无尽的恨意样的,“你……你还不走……”

“你……”

她抓过了筷子,狠狠地扔了过去,急促的喘息声中掩藏着歇斯底里的痛苦:“滚——”

“你……好好珍重……”他无奈地起身,扭身快步到了门口。

“砰!”

才将门拉开,只听得身后清脆的碎瓷声噼里啪啦地撒了一地,惊得他一震。

他心下莫名的一阵慌乱,本能地侧目看去,地上的碎瓷之间,三两块泡得发白的草茎浸在一汪酒泽中,再看倒在桌边的她,顿时叫了出来:“绎儿!”

她苍白着如纸样脸,虚汗淋漓地挣扎着,菱唇已经因为忍痛而咬开了血口子:“你……你……你走……”

他慌作了一团,疾步上前,一把架起了她:“你在酒里放了什么?放了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我成全你……成全你而已……”她本能地反手攥住了他的手臂,那力度像是用钳子夹他一般的使劲儿,“我不会……拖累你的……啊……”

“什么都别说了!解药在哪里?”他心如火焚道,额上分明已是大汗淋漓,“解药!”

“这哪有解药……”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双凤眸在挣扎间瞠得惊人,窗外的紫电挟着锋利穿透了窗棂的格纸,让她的脸更加青白的吓人,“啊……好痛……”

“我带你走……”他伸手揽过她的纤腰想将她抱起来,却在触及她的衣裙时惊得几乎失了魂,借着晕黄的烛光,和着紫电的炫目刺亮,惊现一手鲜血淋漓的红色,“绎儿——”

绎儿下身的半幅白纱罗裙被血晕了个透,沿着双腿的轮廓湿漉漉地零落了一地,缠裹着,仿佛一朵鲜血奇葩。

“轰——”得一声炸雷在他们头顶的屋穹上滚过,振聋发聩。

绎儿也痛到极至,十只纤指的指甲深深地掐陷在他的肩头,人也在痛的癫狂中死命地乱扯乱撕:“放开我……我不要你可怜——啊——滚——”

“你倒底怎么了?告诉我!”他紧张到敏感的神经质,扯着嗓子冲她大叫,“你告诉我!告诉我!你究竟在酒里放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今生……无所冀,来……来世安可……安可图……”她甩落一脸一身的汗水和流水,仰首痛断肝肠地以一双痴凝的眸子望着他,竭力瞠到最大,似是一个临终的人要将他永远铭刻在脑海中一般的竭尽所能,“我们之间不该……不该再有什么瓜葛……但……我好……好想要……这个孩……孩子……”

“孩子?”他惊怔着愕然没了知觉,连肩头的痛意都察觉不到了,“你说什么?孩子?什么孩子?”

“我们……我们的孩子……”她努力伸出手在空中乱抓着什么,她的眼睛里一片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了,整个人也痉挛到无法自制,“啊——好痛!好痛……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我的孩子……我的……”

她的玉臂在半空里一僵,伴着屋穹的滚雷声,软软搭了下来,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也宛如一柄利刃扎进了他的胸膛。

“你为什么不早说?”他仰天垂泪,仿若上天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颓然的绝望让他几乎失去理智,“不——”

此时的绎儿已经全然没有了知觉倒在他的臂弯里,任凭身下汩汩的鲜血浸泽了洁白的衣裙,一点一点的变缟素为一滩殷红,凄绝的殷红。

他抱起她冲入滂沱大雨中的一瞬,她盘起的青丝委地,髻上的白色幽兰悄然落入雨水中,曲曲折折随水飘零而去,宛如她此时内心里永远完美不了的残梦。

梦残时,她醒了,却是慑人的寒冷与刺骨的伤痛。

眼前模糊的人影终于清晰了起来:“三妹!三妹……”

“哥,哥……”她微微启唇,苍白的如她同样苍白的面孔一般的唇,含糊地吐出一个音后,泪如泉涌。

“妹……”祖泽润红着眼睛,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贴在唇边吻着那份冰凉中渐渐苏醒的温热,“你可醒了……”

“谢弘……谢弘呢?”她虚弱地挣扎着问。

“那个王八蛋!你还念着他!他都把你害成这样了!”祖泽润怒火未熄,“哥已经替你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为你出这口气了!”

“不!不要!”她本能地用尽全身的力量支撑着要坐起来,“哥……你不要……为难……为难他……”

“到现在你还护着这个王八犊子!”祖泽润按住她不让她动弹,“哥自然不会为难他!哥不想你伤心!”

她流着泪抽噎:“哥,咱们……咱们回广宁吧!”

“好妹子!你做得对!为这种王八犊子,这么痴情不值得!”祖泽润端起一旁的参汤,舀了一勺递过去,“来!咱把参汤喝了!早点好起来回家。瑞蓂不在了还有哥呢,哥照顾你一辈子!这些个烂事咱都给它忘了!你还是哥的好妹子,祖家最好的女儿!”

绎儿勉强抿了一口参汤,又似顺着眼泪流淌了出来。

而今,她拖着一身的心神俱伤和破败的美梦换来的竟然只是一个光耀门楣的贞节烈女的名头。

祖家最好的女儿?一个虚名!只为了这么个虚名,她什么也没有了。

她居然傻到用一无所有的代价去换一个连空文都没有的虚名么?

她张目四下,逃过泽润揣摩的眼神,却发现不见了雁奴的踪影:“哥,雁奴呢?”

第四十二回

 谢府门前的地上,横七竖八倒了十来个家仆,呻吟声此起彼伏。雁奴一收手里的软鞭,抬腿跨进了门槛,迎面正望见匆匆赶到的谢弘。

“雁奴!”谢弘乌紫着唇角上前一步,“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雁奴冷笑一声,“有人替你挨鞭子,你不该谢谢他们么?”

“岂有此理!你们关宁铁骑未免欺人太甚了吧!”谢弘身后的诗月尖着嗓子柳眉倒竖,“天子脚下,还有王法没有!”

“王法?哼!区区一个梁廷栋,也配说王法?”雁奴啐了一口,“别拿梁廷栋吓唬人!梁廷栋不算东西,你一个胭脂胡同的臭婊子就更不算什么东西了!”

“雁奴,你太无礼了!”谢弘呵斥,“你家小姐就是这么调教你的!”

“我家小姐怎么调教我跟你无关!”雁奴单手一叉腰,手中的鞭子来回一晃,“我倒是要问问你爹是怎么调教你的!”

“混帐!”诗月不甘示弱,“你不过是一个奴才,也敢在这里放肆!”

“滚犊子!识相的死到一边去!这里没你的事!”雁奴冲她吼道,“我找这个王八蛋算帐!姑奶奶懒得跟你浪费口水!”

“你倒底想怎么样?”谢弘上前一步,强抑着中烧的怒火。

“我只替小姐问你,小姐对你掏心掏肺的,你却始乱终弃,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雁奴咬牙切齿之间,带着悲愤抬鞭指向他,“你为什么要把小姐害成这样?害成这样生不如死!”

“我和绎儿的事不劳你们插手!”谢弘一把拨开雁奴的手,“我何曾始乱终弃?我所做的,不过是尊重她的抉择。”

“你根本就是在狡辩!你负心薄幸,一心去攀附梁家这门靠山,把小姐害得生不如死。事到而今,你居然还歪曲小姐的抉择,为自己寻借口!”雁奴愤恨不已,“你简直不是人!简直是禽兽!”

“那你家小姐已是有夫之妇,刚死了丈夫便来勾引公子,且问她的廉耻何在?”诗月针锋相对,旁观冷笑道,“既然不是守得了寂寞的女人,何必还装贞节烈女呢?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天下的好事难道还都要让你们祖家占尽了不成?”

“够了!请姨娘自重!”谢弘听得刺耳不已,忍无可忍地回头冲诗月吼道,“这是我的事情,请姨娘回避!”

诗月负气得一甩手,瞟了雁奴一眼,带着几个侍婢转身离开了。

“哼!”雁奴大快人心地冲着那个狐媚背影啐了一口,“狐媚子!臭婊子!”

“你也够了!回去告诉绎儿,这是她的抉择而非我始乱终弃。”谢弘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镇定下来,“她既然决定为赵大哥守节,我不会再去纠缠,从今往后,我们行同陌路。”

“小姐的抉择你究竟懂不懂!”雁奴哭叫起来,“小姐为了你,不惜顶撞大少爷,不惜背叛家族,更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她口口声声只说要和你在一起,把心都掏给你了,你却这样对她,把她抛弃在众人的唾骂里,你还是个人么?”

“可我听得清清楚楚,绎儿说她是赵大哥的妻子,自然永永远远是赵大哥的人。既然这样,我强求还有什么意思?”

“你只听了上半句!只听了上半句!”雁奴踉跄了一下,甩手抹了一把眼泪,“小姐后面的话,你没听见么?还是你根本就是在装傻!”

“后面的话不听也知道,何必再听!”谢弘一挥手,红了眼睛。

“你根本就没听!小姐说‘这一辈子,我只求做谢弘的妻子,哪怕明天就是人鬼殊途’……你听了么?你根本就没听!你根本就是断章取义!”雁奴一席话脱口冲出,“小姐说,她决定豁出一切都不要,只想和你在一起,孤注一掷地,却不料是这种结局……是你毁了一切!我告诉你,如果小姐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跟你没完!”

晴天霹雳一般让谢弘移不开脚步的杵在了原地,魂已经随着雁奴的飞奔而去没了踪迹,只剩痴傻的喃喃呓语般:“我毁了一切……是我毁了她……毁了一切……我为什么不听完……”

“弘儿!”谢尚政正好打门外进府,看见他呆呆的杵着,便迎上前去,“爹刚从梁府回来,你和梁小姐婚事……”

“绎儿!”谢弘全然置谢尚政于无睹,一把拨开父亲,踉踉跄跄地追魂而去。

“雁奴,你不该去……”绎儿苍白着脸,依旧虚弱地只能靠着枕头勉强支撑,“这件事是……是我自作自受……咳咳……”

“小姐……”雁奴垂泪哽咽,“我是舍不得小姐……”

“这样也好……死了心……回到锦州为祺哥哥守孝……求他宽恕我……咳咳咳咳……”绎儿心灰意冷反倒平复了流血的伤痛,“我……只当做了场噩梦……”

“姑爷泉下有知,会原谅小姐的……”雁奴认真地看着绎儿,“我相信……”

“但愿吧……”绎儿深喘了几口气,闭上了眼睛,“只可惜,我根本不配……我对不起他……”

“放开我!”

“你这个混蛋!滚!别再来纠缠三妹!”

“别拦着我!让我见她!我有话说——”

“你还想怎么样!你还嫌折磨不够吗!你给我滚!滚——”

“轰!”得一声,门被撞开了,谢弘正被祖泽润一拳打翻在地上,俊瘦的脸上立时擦出了几道血口子。

“你这个禽兽!猪狗不如!你还有脸来!”泽润扑上去,双手紧紧地攥着谢弘的衣领,狰狞着红了眼睛,“上次放过你!你还敢来找死!今天我非要狠狠教训你一顿!干脆打死你算了!王八犊子!你要是不想被我打死,就他妈快滚!”

“你要打打死我好了!雁奴说的对,是我毁了这一切!最该死的人就是我!”谢弘挣扎着试图挣脱他钳子一样的大手,“但是,我只求最后见绎儿一面!只要是她让我死,我马上就去死,一刻也不让自己多活!”

“少他妈装相!你想死!我成全你!”泽润抡起铁拳砸下去。

“不——哥!不要……”绎儿冲动地要下床,却因为虚软支持不住倒在了雁奴身上,撕心裂肺地哭喊。

“三妹,今天哥一定要出这口气!你别管!”泽润一拳打在谢弘的眉棱上,立时乌紫了一片。

“不——求你了!哥!你别打他!哥——”绎儿拼命地伸出手去要拦,“是妹妹不争气……你不要打他……是妹妹自作自受的……”

“小姐!小姐!”雁奴一边护着绎儿,一边叫道,“大少爷,别打了!小姐……大少爷……”

“不……”绎儿眼前一黑。

“小姐!”雁奴惊叫,“小姐晕过去了!大少爷——”

“三妹!”泽润忙住了手,冲到床边架起绎儿,“三妹……”

“咳咳咳……咳……”绎儿急促地喘息了几口气,缓了过来,泪汪汪地看着泽润,“哥,你别打他。不关他的事……都是妹妹不好……”

“绎儿——”谢弘刚刚挤到床边,就被泽润反手甩了个趔趄。

“你别碰她!滚开!”泽润的额上暴起青筋,“滚开——”

“哥哥……雁奴,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有话跟他说……”绎儿推开泽润的手,“咳咳……”

“三妹,你……”

“我有分寸……”绎儿支撑着坐好,“你放心……”

“好……哥在门外守着你……”泽润狠狠瞪了谢弘一眼,替绎儿掖好被子后带着雁奴出了房门。

“绎儿!”谢弘一把将绎儿的手捉在了手心里。

“请公子自重!”绎儿竭力挣脱他的手,“男女授受不清……”

“不!”谢弘倔犟的不放手,“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么?只要你原谅我,让我去死……”

绎儿靠在了枕上,虚弱的一阵阵眩晕:“我们的缘分尽了,你何必再浪费时间……世事多倾轧……都结束了……”

谢弘忍住泪水拢在眼眶里强抑着不让它落下来:“雁奴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再也不会写这样的诗句了!再也不会放开你了!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你真实的选择,我怎么会误会,怎么会任性的毁了这一切,毁了我们的孩子……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问过你,让你选择,如果你的心已经离开我了,就是孩子生下来,也不能挽回什么。我不想用孩子来威胁你,牵绊你,我要的是你的心……可是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们的一切该结束了……”

“绎儿,不是这样的!这不是我想要的!”谢弘眉际一紧,“孩子对我来说不是威胁,因为我的心从来就没离开过你。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你怀了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会任性的放弃这一切,弄到今天这个地步。那个孩子对我好重要,你知道么?你为什么要做傻事,为什么要自作聪明呢……”

“我刚来到京城找你,就在梁家看到了你,你让我怎么对你说?让我一个新寡的女人,面对一个将要成为别人丈夫的男人说,说我怀了你的骨肉么?”绎儿淡淡一笑,“你不觉得可笑么?难道别人不会认为我是在用孩子威胁你,破坏你的姻缘么?你不觉得这样很卑鄙!我怎么知道你的心里究竟是不是已经认同了那件婚事,我又去问谁,问你么?”

“你不是看到我的信来的京城么?你难道没有看到我对你的承诺么?还是不相信我的承诺?”

“什么承诺?什么信?”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至死方休。”

“擦身而过?天意如此,如之奈何……”绎儿的泪水绰然而下,带着宿命的笑。

“绎儿,相信我!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除非我死了……”

“别!”绎儿一激灵,眼前仿佛是与赵祺诀别时的情景,忙伸手抵住了他的唇,“别说不吉利的话!永远别说!我不想听!不要你拿性命赌咒!”

“绎儿!”谢弘低头去吻她的泪水,绎儿挣扎了一下,顺从了。

“嫁给我吧……我回去就和父亲说,我要娶你,尽快娶你……”谢弘怜惜不已地吻上她仍旧苍白的唇,“什么梁家小姐!我不稀罕!我只要你……”

绎儿轻阖上眸子,任由他的温存抚慰自己的伤口。

这一个柔柔的酸甜交杂的吻结束的时候,绎儿看见了谢弘眸中同样的晶莹,于是伸手一抚他的脸:“你累了!回去吧……”

“不,我要守着你,直到你好起来。”谢弘像孩子样的执拗。

“我想休息了,你明儿再来吧。等我好些……”绎儿俨然像个姐姐般温柔,“你看你,瘦了好多……”

“那你等着我,好么?”谢弘在她的额间吻了一下,恋恋不舍,“乖乖的,等着我,养好了病,咱们就成亲。”

“嗯!去吧!”绎儿点点头,目送他一步三回的出了门。

几乎是在谢弘打开门的一瞬,祖泽润与他迎面相向之际,谢弘漾在唇际的幸福笑意让泽润心下不安。

“三妹,你跟他说了什么?”泽润掩上了门,来到床边,“你不要再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了……”

绎儿靠在枕上,失力地阖着眸子,却不作声。

“三妹,你改主意了么?”

“哥……”

“三妹!”

两行清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落,刚刚恢复了几许粉色的菱唇淡淡地吐出几缕伤郁:“哥,咱们回广宁吧,永远也别再回来了……”

第四十三回

 “佩兰,你再说一遍!”梁廷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孩儿请爹爹解除与谢弘的婚约。”梁佩兰一连脱乎寻常的平静。

“你疯啦!”梁斐戎完全没有料到梁佩兰的选择。

“佩兰,这又是为了什么?当初是你要你爹退了温家的婚事和谢弘定亲的,现在你……为什么啊?”梁夫人更是不解。

“谢弘本有婚约,孩儿不能只顾自己拆散别人!”梁佩兰坚决,“他之所以答应是因为迫于爹爹的威严。更何况,他……”让她说出谢弘对自己无情,是自己单相思,梁佩兰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他什么?”梁廷栋十分费解。

“拆散了一对鸳鸯,女儿于心不忍。那个女孩寻了短见,可见他们已结白首之心。女儿这么做,只为了成全有情人。也算是我们梁家的大度和宽容……”梁佩兰再也无力抬头,因为心里的绞痛让她差点忍不住哭出来。

“一派胡言!”梁廷栋喝道,“自古婚姻父母做主,岂能由他?”

“他对女儿无意,定然无情。”梁佩兰咬定了不松口,从怀里掏出信,“这是他的亲笔书信,爹爹自己看吧!”

梁廷栋接过信,扫了几行,勃然呵斥:“他敢!混帐……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识抬举的人!”

“女儿却为他的选择而高兴,因为他不是一个始乱终弃的人。”梁佩兰含泪道,“爹爹若是不允,女儿宁愿青灯黄卷了此一生!”

“妹子!”梁斐戎急了,眼见着自己的梦想破灭,对他来说太残酷了。

“哥哥!那么卑鄙的事,佩兰做不出来!”梁佩兰轻蔑地一笑,带着嘲讽。

“佩兰,你再想想,别为难你爹……”梁夫人有苦无处诉,心疼道。

“女儿早就想好了!女儿宁可人负我,我决不负人!”梁佩兰闭上眼睛,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她知道最终等待她的是什么结果,可她没有动摇。

“你不嫁谢弘,就得嫁温公子!”梁廷栋威胁道,眼神中带着一丝阴冷的光,似乎暗示着这桩婚姻之后,还有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好……”梁佩兰的泪珠滚落下来,无声的。

谢弘推开门,压低声音叫了一声:“爹,你找我?”

谢尚政坐的姿势依旧不改,一脸看不出是喜是悲的神情。听见了谢弘说话,他才算是家长般“嗯”了一声。

“梁尚书请您过去,有什么事?”谢弘不想绕弯子。

“你和梁小姐的婚事,梁小姐亲口悔约了。”谢尚政有些沮丧和懊恼。

“本就该是这样!”谢弘黯黯的神情让谢尚政有些陌生的恐惧。

“明天你去梁大人那里一趟,他有话跟你说。”谢尚政嘱咐,“别忘了!”

“我知道了!”谢弘索然无味地应道,“我不想再跟他梁家扯上什么关系。”

“你真是书生气啊!”谢尚政叹了一句,“你最好尽快收集好为督师辩解的证据,督师案子可能最近要开审定罪了。”

“哦?”谢弘出乎意料,“爹从哪儿听到的消息?”

“梁尚书亲口对为父说的。只有有利于督师的证据,他都会帮忙上呈天子。”

“梁廷栋良心发现?”谢弘狐疑,“他要救督师?”

“满朝文武,有几个不知道的。不要总是看扁了别人,梁尚书和督师只是政见不同,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要置督师于死地呢?”谢尚政笑道,“你给为父一个梁尚书要害督师的理由啊?”

“可是……”谢弘还是有些不放心。

“为父亲自为督师作证,你还信不过。你袁伯伯和我是多年挚友,我能狠心害他吗?况且,他出了事也会祸及家门,哪怕不是朋友,我也不能说违心的假话不是?”谢尚政向谢弘保证。

“但愿督师平安无事。”谢弘暗自祷告,又强打了精神,“爹,有件事情,我想应该跟爹说一声。”

“你说吧。”谢尚政点点头。

“我想尽快跟绎儿成亲,希望爹能同意。”谢弘俨然心意已决的坚定。

谢尚政心中一怔,虽然他早有预料,但却没料到会这么快:“你说什么?”

“我知道爹不会答应这门婚事,但是,我还是要跟爹说一声。”谢弘深吸了一口气,泰然自若,“我心意已决。”

“为什么?爹实在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你非要一意孤行不可么?”谢尚政不甘心地反诘,“爹只想问你,她究竟好在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疯狂不顾一切……”

“我爱她,只想和她在一起。”谢弘见谢尚政一脸迷茫的看着自己,不觉得慨然一笑,“爹,你不会懂的。”

“弘儿,什么是爱?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谢尚政长叹一声,似乎是在笑儿子的“幼稚”,“爹是过来人,爹……”

“我说了,爹,你是不会懂的。”谢弘截断了他的话,一脸认真,“因为你从来就没爱过。”

“混帐!我没爱过,那怎么会有你阿母,难道你是从石头缝里迸出来的么!”谢尚政被他击中了痛处,有点恼火,“年纪轻轻的,满口痴狂。我看一个祖绎儿把你的魂都勾去了!为了一个女人,如此荒唐……”

“你爱过我阿母吗?不过是媒妁之言,你了解她多少?”谢弘一下子把埋在心底的刺痛全都渲泄了出来,眸子里又渲开一片湿润,“如果你爱过她,她会这么早就抑郁而终么?如果你爱过她,你现在心里根本就容不下任何女人?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那时候是小,但我全看在眼里。她在你眼里,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摆设,你是很尊敬她,把她像佛一样供着。可她是人,一个女人!你在外面和别的女人荒唐的时候,你想过她是怎么过的么?背着你,她偷偷哭了多少次,你知道么?”

“你……你懂什么?”谢尚政一时尴尬,进退维谷。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阿母的死,你除了一点点亲情的眼泪,什么都没有。你现在还能记得阿母的样子吗?”谢弘带着眼泪冷笑,“你还记得么?”

“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你提来做什么?”谢尚政有点避之不及的烦闷。

“我知道你根本就不会记得,好一点的话,也就是个模糊的影子。”谢弘背过脸,站起身,“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吧!所以,我和绎儿的事情,我希望爹也不要干涉,看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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