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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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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你要好好照顾督师,若是他们要杀害督师,本直,你一个信,我祖大寿第一个杀进京城!”祖大寿坚毅的脸上流下了不轻弹的泪水,“奇书com是祖家的人一个也不许落下!绎儿也一起走!绎儿呢?”祖大寿这才发觉绎儿没了人影。
“糟了!”谢弘叫了一声,拔腿冲了出去,飞身上了马,径直向城中的道路追去……
他猜得没错,绎儿在盛怒之下,冲动非比寻常。就在众人争论之际,她愤然挟刀上马,急驰向北镇抚司。此时,她心急如焚,恨不能将袁崇焕立刻救出来,愤怒的鲜血在她的体内沸腾,在她的血管里膨胀,根本顾不上身后急追的谢弘,将路上的行人惊得四散逃窜。
一辆马车毫无准备地迎面而来,车夫急忙避让,绎儿的马一惊,马失前蹄,绎儿被惯性甩下了马背。
“绎儿——”谢弘大惊失色地扑了过去,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绎儿!绎儿!”谢弘看着怀里昏厥过去的绎儿,失魂落魄地叫道。
“公子还不快点送到医士那里看看。”
谢弘慌不择路地在一群人的围观中冲进一旁不远的医馆:“医士!医士——快救人啊!医士呢——”
医士闻声慌慌张张地迎出来:“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她从马上摔下来,现在人事不醒,医士,你快救救她!”谢弘的眼睛急得充了血,红红的吓人。
医士伸手搭了绎儿的脉象,微捋鲇鱼胡须,并不说话。
“怎么样?”
“这个嘛——”医士摇晃着脑袋,寻着措辞,“你是她什么人?”
“三妹——”祖泽润横冲直撞的进了门,径直扑到两人跟前,“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三妹怎么了?”
“你又是她什么人?”医士被他们弄糊涂了,眨巴着小吊稍眼。
“我是她亲哥哥。”泽润定了下神,“她怎么样?要紧吗?”
“别废话了!人命关天的!医士你倒是快给她医啊!”
“倒是不危及生命,但是……”医士转脸又去看谢弘,“看你这么着急的样子……你是她丈夫么?”
谢弘的心里深深地被刺了一下,一时沉默难当。
“医士,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好了!”泽润接上话头,“我妹妹到底怎么了?”
“她的内伤不轻,需得服些金石之药调理化淤,否则恐怕以后会落下重病,但是……”医士沉吟了一下,“她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如果想用金石之药救命,孩子怕是就要……现在就看你们是保大人还是要孩子了……”
泽润一下子陷于两难境地:“这……烦劳您再费费心,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吧!这个孩子……”
“孩子以后还是能再要的,何必为孩子搭上大人的命呢!”医士想不明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可是……这个孩子很重要!他们一家,就只有这么一脉留下来了……”泽润揪心的一阵阵痛不欲生,“因为我妹夫已经……已经战死在遵化了……”
“那就恕小人才疏学浅,你们另请高明吧!”医士站起身,“不过,这种情况,怕是华佗在世,也不得不这么治啊!你们两个都舍不得,那就……”
“不!我们要大人!”谢弘当机立断。
“凌焯!你……”泽润瞠圆了眼睛。
“就是赵大哥在,他也会这么做的!比起孩子,绎儿的命比什么都重要啊!”谢弘大声解释。
“可要是这样,赵家就绝后了,你知不知道!”泽润的眼眶腾得红了,眼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你为了不让赵家绝后,就让你妹妹跟着孩子一起送命吗?”谢弘寸步不让,竭力让泽润冷静下来,“你没有听见医士讲吗?就是不给绎儿下药,不治她的内伤,绎儿也会落下重病,重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也许……到那个时候,孩子和绎儿都得一起死,一个也活不了啊!你难道要这样的结果吗?你以为赵大哥在天之灵会要这样的结果吗?”
“行了!你们争完了没有?我听谁的主意啊?”医士被他们争得头晕。
“听她哥哥的吧!我毕竟是外人……”谢弘适时地噤了声,黯然站在了一边。
泽润死死地咬了咬嘴唇,狠下心来,咬着牙关挤出来:“……还是先保住大人吧……您写方子吧……”
“大哥……”谢弘的声音有些发颤的哽咽。
“凌焯,这件事情就这么了了,除了我们俩,我不希望再有第三个人知道。答应我,也永远不要让三妹知道,我怕她……”泽润背过脸不让他看见自己伤恸的泪水,“这个责任,我不担下来,还能让谁担呢!……但愿瑞蓂在天之灵不会怨我们……”
“给!这是方子!”医士已经乘他这个空档儿把方子写成了,“一手交钱,一手交方子!”
“多谢!多少钱?”泽润感激地去掏怀里的钱袋,却想起走得急身上没带钱,“凌焯,我走得急,没带银子。我先拿方子去抓药,你帮忙把钱付了!”
“好!那我付了钱就带绎儿先回去了!”谢弘点点头,目送泽润拿了药方匆匆离去,就手去摸钱袋,却也只剩尴尬不已,“我也……我们出门急!一会儿给您送钱来!”
“你把我当傻子!你这一去不回头,我管谁要钱去!”医士一把扯住他,白了他一眼,“看你们的打扮也是个官宦人家,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十两银子不拿来,人给我留下!”
“你……我赖得了帐,可祖大寿总兵总不会……”谢弘恼了。
“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哪个引敌入境的叛臣袁蛮子的部下,想必也是狼狈为奸的一丘之貉。他的人我可不敢惹!”医士恐慌,“走!走走!我可不想跟叛臣扯上关系!”
“你居然出口中伤!”谢弘勃然怒道。
“中伤?哼!现在谁不知道袁蛮子被皇上下了北镇抚司的诏狱……”医士放大了声音,“关得好!要不咱们还被这群逆臣贼子蒙在鼓里呢!”
“你!”谢弘长剑出鞘。
“且慢!”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打门帘进了门,“我家小姐说,此事皆因她起。诊金我家小姐付。这是十两足色银子,一分不少!”说罢,递给医士,转身要走。
“请留步!”谢弘叫住。
“公子要问什么,在下都知道。我家小姐说,一切都不必放在心上,跟这种缺德的医士什么也别说了!”家丁施了一礼,出了门。
“哼!”谢弘一把把十两银子砸到医士脸上,回身抱起绎儿,冲冠的怒气让医士着实吓了一跳……
第二十六回
诏狱之中,袁崇焕面对前来探监的程本直仰面自嘲:“本直,你看皇太极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如此简单,不费一兵一卒,就将我困在这里了。天子还算英明,没有像曹操一样中了计立刻把我杀了,我已经是幸运了。”
“督师,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开玩笑!”程本直实在无法开颜。
“我现在是虎落平川了,终日被困于这尺寸之地,除了开玩笑,还能怎么样?”袁崇焕无奈地一笑,“天子是心疼我,看我累了,想让我休息休息!”
“督师,前天傍晚,祖总兵他带着关宁铁骑出奔辽东,京城……”程本直怯怯。
“什么?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不阻止?谁唆使他的?”袁崇焕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大寿怎么这么糊涂!”
“督师,其实,您一下狱,弟兄们都心寒了,所以就……谢参军也劝了,可是……”程本直低下了头,再也说不下去了。
“快讨些纸笔。我立刻写书信让大寿回来,我下狱是我的事,京城的防务不能开玩笑!”袁崇焕急忙吩咐。
“可是,督师,您现在是皇上钦定的囚犯,这书信恐怕……算了!您现在身陷囹圄,还是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吧!别再忙着为别人做嫁衣了!”程本直很后悔将此事告诉袁崇焕。
正在这时,狱卒领着内阁大学士成基命、韩爌和吏部尚书王来光近前,其中韩爌还是袁崇焕的业师。
袁崇焕不禁站起身:“老师,您这么大年纪了,身体又不好,都是学生不肖让您费心。”
“元素,我们此来不仅是来探望你,还是为了国之大义而来!”韩爌语重心长。
“元素现在为阶下之囚,恩师亲自来看,又晓以国之大义,元素恐有误下问。”袁崇焕将恩师韩爌让于座上,自己站立在一旁。
“元素你为国为民吃尽了辛苦,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如今你身陷囹圄,实在是我始料不及。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你就好好忍过这一次。天子定是受了小人之言,一时之气而已,他没有立即定你的罪,就说明他尚有疑虑,需要靠时间来消除。老夫会适时给你说情,你放心。”韩爌抓住袁崇焕的手安抚道。
“可是,皇太极现在尚未退兵,如果再进攻京师,那……学生实在是寝食难安……”袁崇焕很是担忧,脸色苍白。
“这正是老夫找你的原因,祖总兵昨夜……”韩爌言道。
“我已经知道了。”袁崇焕点点头。
“皇上已经命辽东经略孙承宗大人将祖总兵追回,可是,祖总兵不予理睬。皇上的意思……”成基命刚一开口,就被袁崇焕打断了。
“要我写信召大寿回来?”
“正是!”成基命答道。
“看来我袁崇焕虽身陷囹圄,尚有可利用之处。难怪天子不杀我,原来打得是这个算盘!”袁崇焕冷冰冰道。
“督师怎么能这么说?”王来光心里酸溜溜的。
“元素现在是钦点的要犯,不是什么督师,也就不是朝廷命官,祖大寿怎么会听我一介囚犯的命令,真是天大的笑话。烦劳恩师和两位大人向天子讨张圣旨,我方能提笔。”袁崇焕正色。
“督师,我们都明白你受了委屈,可现在不比往常,不是斗气的时候。”王来光劝道。
“王大人不必劝了,元素心意已决!”袁崇焕的声音坚定不移,“此地污秽,请几位早点远离才是!”
“元素……”韩爌叹了口气。
“督师……”程本直目瞪口呆。
“本直,你也走!下次来给我带本《离骚》,我要将这监狱作书斋,倾心书本。”袁崇焕背过身……
“什么?他向朕要圣旨才肯写?哼……你们告诉他,朕从来不给一个囚犯下圣旨!不肯写……那他就永远不用写了!朕就不信,少了他,朕的江山就保不住了!来人!传满桂进宫,朕要重用他!”崇祯帝看着眼前的三位复旨的大臣,如小孩子一般赌气地叫道。
“万岁爷,袁崇焕的部属何之壁率全家四十余口在宫门外请旨,声称愿全家入狱,替换袁崇焕出狱。”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让他滚!朕没空养那么多闲人!”崇祯帝正在气头上,于是暴跳如雷。
“皇上,现在已经过了三天,以祖大寿出奔的速度,怕是很快就要出关了。得赶紧想办法阻止啊!不然京城的防务堪忧啊……”王光来不无担心。
“是啊!皇上!祖总兵出奔之前,曾上书,愿削职以赎袁督师。”成基命恭谨而又心焦,“臣以为袁督师的罪名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
“你闭嘴!朕早就有言在先,谁再说情,就与袁蛮子同罪!朕杀得了魏忠贤,岂杀不得袁崇焕……”崇祯帝虎得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吼道。
“督师,您要的书,本直带来了。”程本直带着食盒和一摞书本进了狱门。
“你来得正好。”袁崇焕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程本直,“你马上回去,让绎儿立刻去辽东,务必召祖总兵回来。”
“督师,您不是说不写的吗?”程本直疑惑。
“和皇上斗气是要斗的,但是国家大事非同儿戏,这和个人恩怨还是要分清的。这种时候,主次不分,我和那些马屁官有什么分别?”袁崇焕解释,“还不走!快!现在就走!”
“是!督师……”程本直应了一声,噙着泪水出了监狱。
穿过一片莽莽雪原,呼呼地风声在耳畔叫着,一刻不停。绎儿凭着自己的经验,顺着马队的印记,一路找去。不久,她隐约看到一路人马,好象穿得是明军的衣服,于是冒险大叫道:“前面的将士停一停!停一停……”
大约听见了叫声,那队人马停了下来,高呼道:“来者何人?”
绎儿飞马近前,发现这队人马并非祖大寿所部,于是问道:“敢问将士们是哪一部人马?可曾见到,祖总兵祖大寿的人马经过?”
“原来是自家人!我是马世龙,等奉辽东经略孙承宗大人之命,特来寻找祖总兵人马……可惜,见到了祖总兵,他却不肯回头。请问姑娘是……”一个将领答道。
“在下祖泽汐,乃祖总兵的侄女,奉袁崇焕督师之令,携袁督师手书为寻家伯父而来!”绎儿在马上欠身答礼。
“原来是这样!你有袁督师手书?这就好办了,我们陪你追!”那将领一听十分开心,立刻下令,“孙凛,你速速回报大人!弟兄们,快!追!”
众人急追了两个时辰,仍然没有头绪,又勉强追了一会儿,这时忽然发现连仅有的线索——人马的印记都被风雪抹平了。众人陷入了绝望之中,马世龙道:“祖姑娘,风雪太大,人马的印记已经没有了。只怕……”
“你看!”绎儿一指远处隐隐有烟升起,“大人,那是军中埋锅做饭的炊烟,可能是家伯父的人马!”
“祖姑娘,这里是‘三不管’地带,金军、瓦喇军都在这里出没,如果有埋伏,那……”马世龙无不忧心的阻拦。
“不!这是一线生机!”绎儿猛抽了一鞭,马飞快地飞奔了出去。
“祖姑娘!危险!”马世龙催马追了上去。
绎儿快马加鞭,这时隐隐可以看清旗号,正是祖大寿部的旗号。绎儿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一边竭尽全力地叫道:“袁督师有信来!袁督师有信来——”
“什么?督师来信了?”
“督师他老人家好吗?”
“督师出狱了吗?什么时候回辽东?”
祖大寿分开人群,径直向绎儿走来。
绎儿翻身下马,跌跌撞撞支撑着未曾病愈的身体奔向祖大寿:“伯……伯父……督师有信来……”
“三妹……”祖泽洪伸手刚刚接了过去,绎儿便不支地眼前一黑,径直倒了下去。
祖大寿迎着风雪展开信,紧攥着信纸泪涕交加。他猛得撕开了自己胸前的衣襟,仰天叫道:“弟兄们,督师的心是铁,是钢……他让我们不计过往,忠心为国……他愿意为我们受这天大的委屈……”
一个八尺的血性的汉子,沙场上与死神兵戎相见的英雄,向来是流血不流泪的,而今,面对一张薄薄的信笺,却泪洒冰冷的雪原。
“督师有令,我们再所不辞!”众讲师异口同声,一个个泪洒荒原。
“孙大人来了!”一个士卒叫道。
祖大寿转身看去,孙承宗纵马近前,翻身下马:“祖总兵!”
“大人!”祖大寿泪水忍不住的往下落。
“你们不必回去了,皇太极已经撤兵了。”孙承宗情绪不是太好,颇见低落,“京城外一场大战,满桂和孙祖寿将军都阵亡了。”
“什么?”祖大寿无言惊愕,任凭泪水更加汹涌地纵横……
“督师,满总兵他……他出战金军阵亡了……”程本直看在和正背对着自己的袁崇焕,压低声音说。
“啪!“袁崇焕手中的书落在了地上,身子也不禁颤抖,“你……你再说一遍……”
“满总兵阵亡了。”程本直含着泪水,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
“噗——”袁崇焕顿时喷出一口血。
“督师!督师!”程本直极为后悔将此事告诉袁崇焕。
“是谁?谁让他出战的?谁……”袁崇焕难以自制地大叫起来,泪水夺眶而出,接连又吐了几口血,“谁害死了他?……谁让他去送死的……”
“金军击破申甫的车营后,迫近永定门,满总兵率孙祖寿、麻登云、黑云龙四万兵出战。谁想皇太极命人冒充我军,黎明时分突然发动进攻,满总兵和孙祖寿将军都战死于乱军之中……”程本直的泪水滑落脸庞,“督师,您节哀吧!”
“是不是皇上逼他……”袁崇焕表现出更为夸张的失态。
程本直含泪点点头。他跟随袁崇焕虽然没有多久,但两人已经十分相知。他知道袁崇焕向来自制力强,很少如此不理智,即使是在杀毛文龙的时候也是从容不迫。而此时,面对满桂的惨死,他悲痛的仿佛成了另一个人,对于他而言,这个打击远远大于下狱的打击,让他近于绝望。
袁崇焕绝望的悲痛的来源,并非仅仅是满桂的战死,而是过去的一切一切。朝中奸佞之臣横行,天子刚愎自用,自己身陷囹圄,赵率教父子的阵亡,祖大寿的出奔,满桂的惨死……这一连串的打击在顷刻间将他曾经积于心底的所有痛苦都激发了。在此时,他才真正体味了绝望的含义。
他曾经以一种超人的毅力强制着自己的冲动,然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并不体谅他内心的痛苦。脑海中赵率教的幽默,满桂和自己争吵时的执拗,祖大寿爽朗的笑,仿佛就是昨天的事。可现实的残酷却让他接近崩溃的边缘,这一切在上天不曾给予任何暗示的情况下一下子全部被剥夺去了。他失去的不是一点,而是许多许多。
与此同时,滞留在京城的谢尚政也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困惑,手中的一张请柬让他失措不已:“梁廷栋会宴请我……这……崇焕下了大狱,祖总兵出奔,请我……为哪门子事?”
第二十七回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堂名担中咿咿呀呀的昆曲声,使得整个大厅里都变得莺莺燕燕起来,厅中的主客都沉醉在了汤显祖构筑的临川四梦中了。
谢尚政小心地端起酒盅,起身向梁廷栋敬酒:“梁大人,下官受大人抬爱,感激不尽,借贵府的酒水,向大人道谢了。请大人满饮此盅。”
“哈哈哈,”梁廷栋点头捋须一笑,轻轻碰了一下谢尚政的酒盅,“好啊,梁某恭敬不如从命了。谢将军请!”
“多谢多谢……”谢尚政微微一恭身子,用袖子掩面,将酒喝了下去。
梁廷栋示意他安坐下来,又让一旁的婢女给他斟酒:“谢将军不必拘束,就像在家一样。”
“梁大人客气了。”谢尚政寒暄道,自己的背脊却因为紧张已经湿了一片。
堂名担中的“杜丽娘”已经开始伤春了,咿咿呀呀地唱道:“遍青山啼红了杜鹃,荼蘼外烟丝醉软。春香呵,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先!”
那“春香”应道:“成对儿莺燕呵……”
“杜丽娘”又接着唱道:“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呖呖莺歌溜的圆……”
谢尚政虽然在广东长大,不习官话,不过也在这官场混了多年,官场的两大应酬玩物他也都能得心应手。打马吊虽然不算高手,但这昆曲倒是很迷醉。这三两下唱来,堂名担中“杜丽娘”的声音让他很是陶醉,于是不由自主地盱起了眼睛来,脚下也打起了拍子。
梁廷栋不动声色地亲自给谢尚政斟酒:“将军此次入京长途劳顿。来!我为将军洗尘!”
谢尚政却全然不觉,还在跟着昆曲的悠长婉转的调子哼着。
“谢将军!”梁廷栋稍稍大了点声音唤他,“梁某敬你一杯!”
谢尚政这才缓过神来,慌忙端起酒杯,酒杯里的酒也稳不住洒了一半:“不敢!不敢!怎么敢劳梁大人为下官倒酒!”
“不用这么见外。坐下坐下,坐下说。”梁廷栋问道,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咱们不过是闲聊罢了。对了,听说谢将军在军中已经有些年头了,梁某想问问,谢将军是什么时候入仕的?”
“下官自天启二年就跟在督师身边了。”谢尚政言道。
“将军现今官至何职啊?”梁廷栋不动声色地问道。
“下官不才,才至中军参将。”谢尚政很难为情。
“梁某听说将军和袁督师是自幼的挚友,怎么这么多年,他也没升你的官职啊。这未免……”梁廷栋说着又一副失口的样子,“哎呀!你看!梁某说得都是什么话,将军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谢尚政心里一酸,脸上却寡淡的笑道:“谁让元素他铁面无私呢!反正,都是为皇上效力,官大官小不都一样嘛!”
“将军真不愧与袁督师堪为知己啊!都是不追逐名利的真君子,大丈夫!”梁廷栋夸道,“梁某是自愧不如啊!”
“梁大人言重了!”谢尚政谦虚中带着无奈,“下官愧不敢当!惭愧惭愧……”
“梁某这次请将军来府上吃饭,原不为别的,其实,是因为梁某管的那摊子事里面,有点事情需要谢将军出力。”梁廷栋和盘托出道,“但不知谢将军肯不肯赏脸?”
“梁大人有事只管差遣便是,只要是下官能办的,下官一定为大人做好。”谢尚政慌忙起身表态。
“哈哈哈,”梁廷栋大笑起来,“你坐!坐下说!其实,兵部现在空了个缺,梁某寻思着,得有个好的人选。但是,梁某初登兵部尚书的职位,在军中的根基太浅。听说谢将军是军中的元老了,在辽兵中也是有威望的,不知,可否推荐一两个人选,来帮梁某补这个缺呢?”
“这个……”谢尚政犹豫了一下,陪笑道,“但不知是什么职务?”
“总兵。”梁廷栋望着谢尚政,笑得很是诚恳。
“如果说是总兵之职……”谢尚政想了想,“曹文诏稳重内敛,治军优秀,军纪严明,可堪大用。”
“曹文诏……”梁廷栋喃喃地重复了一句,不很上心的样子,“嗯,还有么?”
“嗯……”谢尚政完全没料到梁廷栋这么难敷衍,“张存仁,或者于永绶……都是老将!为人稳重,治军打仗,又都是好手啊。”
梁廷栋不动声色地斟了杯酒,慢条斯理地说:“还有么?”
谢尚政完全傻住了,连这三个上将都看不上,难道梁廷栋自己早就有人选了?
“谢将军,你好像,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嘛?”梁廷栋见他闷了,立刻缓缓吐出了一句话。
“下官?”谢尚政不明白他的意思。
“总兵之职,难道一定要按照军功来计算的么?”梁廷栋笑了笑,端起了酒杯,“梁某和朝中的阁老们都认为,破格录用,也未必没有好处啊。谢将军,你说是不是啊?来,我敬你……”
谢尚政一下子僵住了,原来这一切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强撑着端起酒杯:“梁大人请。”
“有些话呢,梁某也不方便说的那么清楚。”梁廷栋咽下了酒水,咂了一下嘴,长出了一口气道,“言尽于此,你明白梁某的心思,便什么都好办了。梁某听说,贵公子也在军中为将?”
“是,犬儿的确在军中打下手。”谢尚政汗出如浆。
“嗯嗯,”梁廷栋点点头,“回头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到兵部来做事情。梁某这里,那些个书吏下属都太懒散,缺个勤快能干的人。”
“梁大人如此照顾下官一家,下官感激不尽。”谢尚政赶紧跪了下来。
“好啦,公事嘛,这里说无意。咱们听戏听戏呵!”梁廷栋适可而止,将手一拍,笙箫立刻停了。
一个粉衣女子从堂名担中翩然出来,飘到了梁廷栋的面前,欠身一礼:“大人……”
“嗯,诗月啊,许久不见,你这牡丹亭唱的是越来越妙了。”梁廷栋一副醉眼朦胧的样子笑道,“今儿换个曲目,可唱得?”
诗月柳眉一扬,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睛含情脉脉,轻声细语道:“但凭大人吩咐就是。”
“嗯,”梁廷栋伸手将婢女递上来的剧目表翻了开来,细细扫了一遍,“《四声猿》……《鸣凤记》……嗯,花样好像没怎么变嘛……”
“都是老主顾喜欢的戏,通常怎么点,也出不了这个范围,所以,就没再变化了。”诗月浅浅地笑道,一边偷眼去看谢尚政,看的他一阵发傻。
“嗯,我想听点新鲜的,有没有?”梁廷栋合上本子笑道。
“大人要听新鲜的,倒是难为奴家了。”诗月嘴上这么说,眼神里却写着轻巧的模样。
“你一定有法子的。如若唱不出新鲜的曲子来,这次出堂会,大人我可不给赏哦。”梁廷栋嘿然一笑,放下了剧目表。
“大人非要逼奴家献丑,奴家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诗月妩媚的一笑,微微欠身,“奴家前日在巷间听到了一个俚曲,调子不错,只是不雅。大人可要听么?”
“哈哈哈,唱来再说。”梁廷栋示意婢女为诗月取乐器。
诗月接过了琵琶,调了几下音,理裙子坐了下来,用蔻丹染过的红指甲拨响调子,接着启唇唱道:“瓜子尖尖壳里藏,姐儿剥白送情郎。姐道郎吃,瓜仁上个滋味便是介?小阿奴舌尖上香甜仔细尝……”
“哈哈哈,”梁廷栋抚掌笑道,“好一个舌尖上香甜仔细尝!”
谢尚政的脸分明是红了一片,这京城的俚歌,好像并不那么风雅,倒是通透的让人岔气。
诗月笑道:“大人说好,诗月得来不易了。”
“你再唱一首,唱的我高兴,我有重赏。”梁廷栋轻拍桌子允诺。
“大人要听什么?”
“民歌。”梁廷栋狡黠的一笑,“最好是南方的。我们这位客人,可是东莞人。”
“东莞的曲子奴家不熟悉,粤北的如何?”诗月向着谢尚政投去明媚的一笑。
“这个要这位大人说了算哦。”
诗月于是起身往谢尚政这里来了,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让谢尚政有点转向:“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哦,他姓谢。”
“谢大人,奴家东莞的曲目不很熟悉,只会粤北的一首俚歌。不知大人能否放奴家一马?”诗月凑到近前,款款下拜。
谢尚政连忙伸出手去相扶:“姑娘唱什么都使得。”
诗月柔柔地一笑:“那就谢过大人了。”
“无妨无妨。”谢尚政的脑子不太好使了。
诗月重新坐定下来,拨响了琵琶:“离妹远,好像高山离海边,隔山隔水隔音讯,问声妹妹嫌不嫌?不怕远,高山唱歌传天边,听歌当得见人面,对歌好像大团圆。离妹远,好像月头离半天,月头离天不落地,哥妹何时得相见?要说远,月亮太阳隔个天,隔了天来又隔地,每月初三也见面。”
一口广东话唱的字正腔圆,让谢尚政大为吃惊,加上那一曲俚歌唱的委婉动听,让他不觉想起在广东的日子,加上诗月秋波脉脉风情万种的模样,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直到诗月一曲唱完,还没有醒过神来。
“谢大人,奴家唱的可好?”诗月起身来到谢尚政的面前,款款再拜。
“快……快请起!”谢尚政慌忙伸手去扶,不留心竟将酒杯碰翻了。
诗月掩袖一笑,秋波一转把谢尚政看得发了痴。
梁廷栋似乎并不在意:“还不给谢将军斟酒!”
“是!”诗月微一欠身,用葱白般的手指执起酒壶,缓缓斟满酒杯,又双手举盅过眉:“大人请!”
谢尚政正欲用手去接,诗月却将酒盅往回一收:“大人——”
“大人,兵部来人了!”门口一个家人禀告。
“谢将军,你先安坐,我去去就来!”梁廷栋起身出了门。
“哎,梁大人……”谢尚政急惶惶地叫梁廷栋,梁廷栋却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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