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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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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估摸着是大吧!”绎儿随口道,“你呢?”
“我看也是大!”谢弘沉吟了一声。
“嗨!我以为你多大的本事,原来也是蒙啊!”绎儿恍然大悟的叫起来。
“赌钱可不就是蒙嘛!要不然怎么会有赌运一说!”谢弘诡辩着转移话题,“哎!你蒙这大的有多大?几个点儿?”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绎儿懒得理他,伸长了脖子往赌桌边围的密不透风的人堆里挤去。
谢弘跟着她挤到近前,咬着牙缝把声音放到最低:“我赌是个大豹子!”
“什么叫大豹子?”绎儿好奇道,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接触这些“下九流”的把式名堂。
“连大豹子都不懂!就是三个都是六点儿的!”旁边一个赌棍鄙睨了一眼,没好气道。
“开啦——”师傅大声吆喝。
绎儿直觉得人群“轰”得一窝蜂似的往里圈一拥,差点没把她的心肝肺给挤出来:“别挤呀……哎哎……”
“大豹子——”师傅亮开嗓门宣布,“大咧!”
绎儿“啊”得张大了嘴,又唯恐谢弘看见了炫耀得意,忙背了脸轻哼一声:“给你蒙对了!”
谢弘没有搭腔,只是笑,并不谦逊的笑。
师傅又在一群悲喜各异的赌徒们的叫骂欢呼中,摇晃起骰子筒,嘴里还在招呼:“哎!各位,看好了!准备下注了啊——”
绎儿竭力想看清楚师傅摇骰子的花式动作,却讨了个没趣。非但看不清楚,还看花了眼。一双眸子疲累的直流眼泪水,又酸又胀的痛。
“硿”得一声,骰子筒又砸在了桌案上:“下注了!”
“押大的!押大的!”
“押小!”
“奶奶的!老子也押大!”
“老子押个杠上开花!”
“押小!”
“……”
绎儿不自主地扭头又去看谢弘:“哎!这次是什么?”
“我赌是板凳!”谢弘咬耳告诉她。
“板凳又是什么?”
“都是两点儿!”谢弘轻轻吹了口气,不着痕迹地兴奋着,“快看!要开了!”
“都押好了吧!买定离手啊!”师傅一面张罗着下注,一面揭开了骰子筒,“开啦!板凳啊!”
绎儿瞠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谢弘:“你……你你……”
“好说!”谢弘故作正经地拍拍她的肩,“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奶奶的!”旁边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气急败坏,望见绎儿挡住了他的视线,伸手一巴掌拍在绎儿的背心上,“让开!难怪老子今天走败运,都是你这个小犊子挡了老子的财路!你他妈不赌,挤在前面看你娘洗澡呢!啊?”
“喂!你嘴给我放干净点儿!”绎儿回手要打,被谢弘扯住了,恨恨地骂道,“找打怎么着?本姑……本少爷也不是吃素的!”
“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那男人腆着肥的流油的肚子,单手叉腰的冷哼,“就你这身板骨儿?老子在这东江地面上跺一脚,不摔折你的骨头,怕是都成粉了!”
“哈哈哈……”绎儿遇强则强,仰天大笑,“你当本少爷是吓大的啊!”
“妈的!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他妈就不知姓什么了!”男人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炸了,撸了袖子,抡拳就打。
第三十三回
谢弘只手凌空一拦:“慢着!有话好好说!大哥想赢几个钱也不难!跟着在下下注,包您只赚不赔!”
“下注了!”师傅见机地一声吆喝。
满脸横肉的男人住了手,豹眼一瞪谢弘:“你小子敢蒙老子,老子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你先下!”
谢弘松爽一笑,手中的铜钱轻巧地放在了画着“小”的圈子里:“我押小!而且是个小豹子!”
那男人将信将疑,只放了两三个子儿:“奶奶的!你他妈就放一文钱呐!”
“别看只有一文钱,这可是在下的全部家当了!”谢弘实言以告,“要赢就赢,要输,那可是连命都要搭进去的!”
“开啦!”师傅一抬手中的骰子筒,亮出三个骰子。
“嚯——”人群里一阵惊叫失色,“真的是小豹子呀!”
三个骰子上,通红的一点儿赫然在目,毫厘不差的正是小豹子无疑!
绎儿忍不住抚掌大笑:“好哎!赢钱了哎!”
“来来来!把进帐的钱收好您嘞!”师傅招呼着。
绎儿迫不及待地把一大把零碎的银子铜钱揽了一怀,用前襟兜着,眼睛喜笑颜开的眯成了一条缝:“嘿嘿嘿!好多钱啊!发财了——”
“你小子运气不赖啊!”另一个烧饼脸的大汉一把掏出了五两银子,“咄”得放在了桌上,“敢不敢跟老子赌个大头的?”
“好啊!”谢弘从容应战,回头从绎儿怀里拣了一把碎银子,仍旧轻巧一放。
烧饼脸一挥手,师傅会意地起了骰子筒,“哔啵哔啵”得又响起来。
谢弘一脸恬静的样子,看不出在想什么,漫不经心地回头看绎儿热火朝天地数钱。
烧饼脸得意洋洋稳操胜券地叉了手站着,嘴角上撩着轻蔑的笑,压根没把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放在眼里。
“砰”得一声,骰子筒落下来了:“下注吧!”
“我押大!押个五花豹子!”烧饼脸盯着谢弘,咧开一口黄黑的牙,笑得自若。
“我也押大!押个杠上开花!”谢弘轻轻扣了扣案板,将碎银子推到了“大”字的圈子里。
立马有一群人,声势浩大地攥了钱往“大”里押。
“都押好了么?”师傅问道。
谢弘转脸一笑,炯炯的眼睛带着笑望向烧饼脸,微微一掸修长有力的手指,淡淡地说道:“开吧!”
“开啦!”师傅诈唬了一声,抬了手。
众人又是一气往前猛挤,立时爆出一阵炸了锅的惊叫:“哇!神了!真是杠上开花!”
“什么?”烧饼脸不敢相信,急急转头去看。
可不是!桌案上两个六点和着一个五点的静静地躺着,咧开嘴肆意的嘲笑他一般。
“好哎!”
“好厉害啊!”
人群里窃窃私语的议论开来,一下子波及了老远。
“收钱!”谢弘派头十足地勾了勾手指。
绎儿眼睛都亮的发绿了,兴奋地一头汗,意犹未尽的:“好哎!要来再赌个大头的!”
谢弘擎着大拇指蹭了蹭眉棱上细密的汗珠,出了口气,怡然自得的笑着:“美得你!哪儿来那么多大头给你赚?”
“眼下有个大头可赚,不知小兄弟可有兴趣?”一个声音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谢弘循声抬眼一看,拱手一礼:“阁下是……”
“小兄弟的功夫了得!”那人一撩鹦哥绿的大氅来到近前,抱拳还礼,“不知可愿和在下切磋一下?”
“要斗也不能白斗啊!”绎儿贪心不足地插嘴。
“自然是不能白斗的!”那人一招手,上来两个仆人样的,放上了两锭银子,“这是五十两足色银子,只要赢了在下,就归你们!”
“在下也是个痛快人!”谢弘伸手向师傅要骰子筒。
“慢着!你怎么不问问,要是你输了是什么代价?”那个人摁住了他的手,眯了深藏不露的三角眼轻笑,“怎么说?”
“依照规矩,该怎么着就怎么着!”谢弘并未露出半点畏惧之色。
“依照规矩,你用哪只手摇得骰子,就剁哪只手!”一个仆人答道。
“什么混帐规矩?”绎儿忿忿不平,拉了谢弘就走,“咱们不玩了!”
“走?”那人阴恻的一笑,递了个眼神,两个健仆横截了两人的去路,“在这里冲了场子,说了大话,还想一走了之?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么?”
“你简直是痞子无赖!”绎儿冲动地攥紧了拳头。
“好!”谢弘张手把她拦在了身后,“赌就赌!覆水难收,何况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
“谢……”绎儿失色于他看来少有的莽撞,话吐了一半,被他的眼神狠狠地噎了回去。
“好!痛快!”那人仰天大笑,一擎手,“请到里间吧!”
“我……”绎儿忧心忡忡,“我们还是……”
“没事!”谢弘依旧笑得灿烂,丝毫不见忧虑之色,“好戏刚上场!让你看看我的真本事!”
身后两扇房门重重的关上了,对于绎儿忐忑的心里而言,莫若说是关上了阳间的道路,敞开了阴间阎罗殿的大门。环顾四周,房间的两侧条桌上,大大小小的好多个密封的罐子散出奇怪的味道,让人不觉的一阵阵犯恶心。绎儿下意识地抬手遮挡了一下鼻子,引得那人一阵莫名的大笑:“哈哈哈哈……味道很难闻是吧?你一定很奇怪这些罐子里都放了些什么吧?”
绎儿拧了眉头,并不作声,只是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往谢弘身后缩了缩。
“给这位小兄弟见识见识!”那人示意一旁的健仆。
“是!”一个健仆走到桌边,抱了个罐子端到绎儿面前,往出一递,“嗯!”
绎儿看看谢弘,踟躇着不敢动手,反正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弘似乎是早有准备,旁若无事地轻轻一揭密封的盖子,顿时一阵更大的酸腐腥臭的味道一拥而出,却并不去看。
绎儿捏着鼻子,半盱眯着眼睛靠近一瞥,失声尖叫了一声,以最快的速度抽身到了谢弘身后,埋头在他的后背上,强自控制着瑟瑟的战栗,心惊肉跳的汗流浃背。
“这只手是个惯赌的高手的,但是,一朝马失前蹄,就把手落在了这里……”那人自若的噙着得意的笑坐了下来,“但愿,这位小兄弟不要重倒覆辙啊!”
“好说!”谢弘不卑不亢,泰然地坐定下来,“天数无常!这种事,也不一定的!”
那人的眉头不自主得皱了一下,暗吸了口冷气,“啧啧”称奇:“小兄弟,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满的好!”
“咱们要怎么赌?”谢弘倚着椅背,悠然的跷了脚,十拿九稳的派头。
“咱们要赌的骰子加一倍,六个骰子一起!”那人伸手拿过了骰子筒,向着谢弘一示空洞洞的内壁,“所以,要赢也就是双份儿的!我再加五十两,凑个整数!”
“照阁下的意思,是不是我也要来个双份儿的?”谢弘会意地举起了双手,英挺的剑眉下,一双眸子紧紧的逼视了过去。
“不错!”那人身后的健仆应道。
“什么?”绎儿心头的无名之火又撞了上来,“你们言而无信!”
“小兄弟的本事不一般,刚才的话放在那里,不加难度,怕是拼不出胜负的!”那人恰是料准了谢弘的反应,“小兄弟,你说呢?”
“泽汐!”势成骑虎,谢弘回头甩了个眼色给她,让她噤声,“不要多说了!”
“我不管!”绎儿置若罔闻,径自大叫,“剁了双手,让人怎么活!我替他担一只手好了,一人一只,总可以了吧!”
“你别乱说!”谢弘来不及去捂她的嘴,惊怔的呆住了。
“大话是我说的,祸是我闯的,一切当然由我来扛!”绎儿一巴掌拍在桌上,掷地有声的冷笑,“我就不信,你会输给这个无赖!”
“好得很!”那人抚掌大笑,“这话说的有血性!我在这里混了快十五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这种时候还这么张狂!”
谢弘眼见事情因为绎儿一时的意气用事成了定局,无奈的转了脸:“既然这样,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验骰子!”那人示意手下人查验谢弘面前的骰子。
“回掌柜的,可以开始了!”
“好!咱们就正式开始吧!”那人脱掉了鹦哥绿的大氅,一挽袖子。
“开局赌什么?”谢弘将六个骰子悉数放进了骰子筒里,慢条斯理的问道。
“赌大!”
“多大?”
“最大的!”
“请吧!”谢弘与那人同时举起了骰子筒,一时间骰子声混响成一片扎耳的厉害。
绎儿的手心里汗湿了一片,目不暇接地来回看着两个人的一举一动,洞察着由他们各自神情里透出的心境。
谢弘并不去看手中摇晃不停的骰子筒,哪怕是“鲤跃龙门”时的脱手而去,也没有失手落在地上,一切只听凭直觉的安排,没有任何神情,仅仅是恬静和不经意露出的自信的笑。
骰子筒在那人的手中也旋了半天,抛上抛下,让人眼花缭乱地看不清楚,只看见那人始终洋溢在嘴角的浑浊笑意,有些阴森森的让人后脊梁冒冷气。
“砰!”
“叭!”
两声闷闷的声音相继落在了桌子上,两人也相视会意的一笑。
“阁下先开吧!”谢弘倾身一笑。
“恭敬不如从命!”那人手上的骰子筒一撤,露出了六个六点儿,“大豹子!”
绎儿心里一凉,差点控制不住坐在地上,有些提不上气的晕眩:难道还有比六个六点儿更大的骰子么?
第三十四回
“得罪了!”谢弘十拿九稳地漾着快意的笑,轻轻撤手,移开了骰子筒,“一二三四五六!一条龙上下通吃!”
那人本来眯缝的三角眼睛,腾得睁了老大,忙又掩饰了过去,只留安详:“好功夫!”
“喂!收银子!咱们走人!”
“慢!”那人一抬手,“有没有胆子再赌一把?”
“那要看赌多大一把了!”谢弘来了精神,热衷起这种刺激。
“五百两!赌不赌?”那人一把将一张银票亮再了桌面上。
“赌什么?”谢弘一偏脑袋,若无其事地靠再太师椅上,翘起脚。
“赌小!”
“多小?”
“最小!”
“见好就收吧!别赌了!”绎儿忍不住凑身上前劝道。
“五百两银子触手可得,谁不要,那是傻瓜!”谢弘背着手搡开她,“旁边看着!别废话!”
“好!”那人一扬手,手中的骰子筒里又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
谢弘笑了一声,道了一句“得罪”,手中的骰子筒也不绝于耳地重又响起来,动静还不算小,花式也越发缭眼。
“喂!”绎儿心惊肉跳,不甘心地又去劝,“你诚心铆上了是吧!我们赌的是人命啊!”
“哎呀!”谢弘反手又是一推她,“别废话!吵死了!”
“你……”绎儿急得直要哭,却又不能当着那么些人的面流眼泪,她现在可是个“大男人”啊!
正待她为了眼泪进退维谷的挣扎之际,谢弘和那人的骰子筒相继落了下来。
“这次一起开吧!”那人提议。
“好啊!”谢弘应着,与他同时启开了骰子筒。
骰子筒的阴影相继撤开,露出了两摞“一柱擎天”的骰子,不,确切地说,再定睛去看,一摞是齐整的六个骰子,而另一个只有三个。
“这次阁下又输了!”谢弘一倒骰子筒,洒出一层密密的白色粉末。
“什么?”那人坐不住了,“这不可能!他一定是玩了猫腻!搜他的身!”
“是!”两个健仆应命上前,一把将他按在了桌上,从上到下细细地摸索起来,很快地,两人的额头上也沁出了汗珠,“回掌柜的,他身上什么也没有!”
“这……”那人简直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硬着头皮道,“小兄弟技高一筹,我甘拜下风!江湖上讲得就是个信誉,来人,给他五百两!”
“是!”
“多谢!承让了!”谢弘拱手一笑,“告辞!”
“慢着!”那人暗下里握紧了拳头,气恼之极,嘴上却也算是礼貌,“还没请教小兄弟的名字!”
“在下凌焯!”谢弘并没有回头,伸手一拉已经看傻了眼的绎儿,“告辞了!”
“凌兄弟好走!后会有期!”
面前摊了一桌子好菜,三个人的筷子几乎不肯停歇半刻,一直在夹着菜,惟恐慢了被抢光了似的。
程本直呷了口酒,半带醉意的红脸上扬眉吐气地笑着:“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儿!厉害!程某自愧不如!”
“程先生过奖了!您要是练两三日的,也不比我差!”谢弘叼着块酱牛肉,笑得开心,“这东西就是比耳力!”
“耳力?”绎儿咬着流油的鸡腿,忽闪着眼睛。
“摇骰子全靠耳朵听!傻子!”谢弘压低了声音说道,调子颇有诙谐的调侃意思,“所以当时叫你别吵嘛!”
“那!那三个骰子去哪儿了?真的被你弄碎了?”绎儿大惑不解,“摇骰子不也要靠腕力吗?”
“摸摸你的腰里看看。”谢弘斟了杯酒,一饮而尽的洒脱。
“唔。”绎儿依言伸手去摸腰间,触到了一块硬梆梆的小疙瘩,扒开一看,正是三个骰子,“咦?怎么到我身上来了?”
“哈哈哈哈……”程本直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奥妙,和着谢弘一起笑起来。
“哪位是凌焯公子?”忽得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
谢弘应声回头,三人一径看去。
来人锦衣华服,一看便知不是等闲之辈。虽然神情间满是谦逊,却掩饰不了半身傲慢骄横的习性。
“在下便是。”谢弘起身回礼。
那人掏出一封信函递上:“我家主人听说了凌公子的大名,特地着小人来敬礼,邀约凌公子明日午晌在鸳鸯彩凤楼一会,还望公子不弃赏光啊!”
“你家主人是谁?”绎儿亦起身相问。
“公子去了自然知道。”来人抱拳相辞,“在下就不打扰了!请!”
“请!”谢弘还礼,目送那人离去,方才坐了下来。
“哎!快拆开看看!”绎儿迫不及待地夺了信函就拆,“呀!是张银票哎!”
“哦?”程本直也一惊。
“足足五百两!”绎儿惊怔起来,“这么些钱……出手也太阔绰了吧!会是什么人呢?”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程本直依稀觉得不同寻常,于是招来店小二,“小二!结帐!”
“来啦!”店小二又恢复了乐颠颠的点头哈腰状,双手迎了白灿灿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多谢!多谢啊!三间上房已经准备好了,三位请便!”
“哼!”绎儿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从他身边拂袖而去,“德性!”
掩上房门,三人坐定下来,倒了三杯茶对坐着琢磨起来。
“我估计是东江总兵府的人,或者是跟总兵府有什么牵涉的人。”谢弘大胆放言。
“不会是得罪了赌坊里的人,他们存心害我们吧?”绎儿心理颇为不安,“我们又没有跟总兵府的人接触过,他们……难道咱们被毛文龙识穿了?”
“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赌坊里的人一定跟总兵府有着莫大的关系。”
“哦?何以见得?”程本直沉吟道。
“绎儿你注意到他们穿的靴子了么?”谢弘侧脸问道。
绎儿摇头:“人那么多,我哪会盯着人家脚看。”
“本朝的法典规定,不应服者服之,罪之。寻常人家是不许着官靴的,否则是杀头之罪。但是,你发现没有,那些人虽是一副江湖地痞的衣着,但是脚上却是地道的官靴。”
“对了!刚才来的那个人穿的也是官靴。”程本直忽然明白了,“既然敢明目张胆的穿官靴,就不会是寻常的人。”
“不错。”谢弘轻轻一击桌子,“不光是这样,就连他们的银子都是官银的锭子。”
绎儿低头揭开绢包里的四锭银子去看底下:“没有官府的印记啊!”
“不在完整的银锭上,是在碎银子里!”谢弘拣了一块碎银子递给程本直,“程先生,你仔细看看。”
“不错,虽然不甚清楚,但是,”程本直仔细地擦拭了一下银子,点头加以肯定,“可以看出来还有残缺的官府印记。”
“如果是这样,那明天的约会怕是鸿门宴了。”绎儿有着不良的预感,“要不然,还是不去冒险的好。”
“督师派我来,就是为了彻查东江的问题,这会是个突破口。管它是不是鸿门宴,我就从这里下手了。”谢弘顶上了真儿,坚毅地不容更改主意,“刀山火海,我也得走一遭。”
“我陪你去吧!”绎儿不假思索,“两个人多个照应。”
“你还是老实在客栈里待着吧。一旦有什么变故,你和程先生就立即回宁远。”谢弘站起身,“就这么定了!”
“这里三个人,凭什么你一个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行!要么一起去,要么一个也别去!”绎儿执拗地反对,“你要是有个好歹的,我一个人回去有什么意思?”
程本直自然知道绎儿的心思,于是打圆场道:“行了行了!要吵你们出去吵吧!我昨晚上被那些臭脚丫子味儿熏了一宿,现在要好好补一觉了。”
“正好!你出来!”绎儿借着程本直的“东风”把谢弘推出了门,“咱们好好说清楚!”
“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谢弘懒得跟她纠缠不清,“你别不知好歹啊!有完没完!”
“谁不知好歹!”绎儿越发较真儿,“明知是鸿门宴,还要不自量力,我看你才是不知好歹呢!”
“你跟我去,我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谢弘有点火大了,黧黑的剑眉微微立了起来,“你除了胡搅蛮缠的,就不会用脑子想想我为什么把你留在客栈。”
“我不用想,我知道,你就是看不起我,怕我拖你后腿,嫌弃我是个女人。”绎儿恨恨道。
“对!我就是嫌你拖后腿!就是看不起你!”谢弘半侧了脸,斜睨了她一眼,不耐烦地叫道,“我懒得跟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废话!你自便吧!”
“你!混蛋!”绎儿气冲冲地甩下一句话,“哐”得一脚踹开了自己的房门,反身重重地摔上了。
谢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待要转身,便听见身后的门又睚开了一条缝,以为是绎儿,于是没好气道:“甭躲着藏着的……”
“是我。”应声的却是程本直,语气中带着几分尴尬。
“哦!”谢弘回身道门口,连忙道歉,“我不知道是先生,言语唐突了。”
“不妨事。来。”程本直招呼他进得门来,轻轻掩上房门,坐了下来,“把那个丫头摆平了?”
“也许吧!”谢弘自斟自饮,呷了一大口茶,咽了下去,长出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不带她是怕连累她,就像——”程本直倒是体己得很,了然于心地笑道,“她死乞白赖地要跟你去一样。你们真是生来的冤家对头!够折腾的,一天不吵就浑身难受。”
“我也不单是怕连累她,更重要的是,我此来东江,就是为了探出总兵府的内幕。本来我领命而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谢弘娓娓道来,言词间,满是慨然赴死的平静。
“你明知有亡命之险,又为什么要带这个丫头来?”
“经历这么些考验,也不瞒先生了。一来,我死了,有个人收尸;二来,我死了,东江的内幕得有人带回宁远。她虽说有时胡搅蛮缠的扯不清,但是,大局上的问题,她一点也不比男人含糊。”谢弘停了停,不自觉得透出几许无奈的惆怅,“只是,这个丫头好像还不大明白我的苦心。我若有不测,还请先生给她泼点凉水,让她别因小失大。”
“你的话严重了。”程本直笑着宽慰着他,“她真的如你说的那样特别,相信也就不需要我苦口婆心了。”
“但愿吧。”谢弘隐隐的竟有些不自信了,“我只是觉得,这个丫头脾气犟,恐怕明天还是死拧着添乱。”
“明日你背着她,早些出门便是。余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程本直支招儿,“论打架我不敌她,劝人的功夫还有那么一点。”
“那就仰仗先生了。”谢弘感激地一笑,不知觉的已然红了眼眶。
“只是,你也要安然无恙才好啊!”程本直用轻柔却也有着几分力道的手拍了拍谢弘的肩,“明天也要多加小心啊!”
“我会的。”谢弘只是微微颔首,红着的眼睛里淡淡地现出一抹自信的笑。
第三十五回
“音音音。音音你负心。你真负心。辜负我到如今。记的年时,低低唱、浅浅斟。一曲值千金。如今寂寞古墙阴。秋风荒草白云深。断桥流水何处寻……”
“小姐……”
她头也没抬,手指仍旧在伽倻琴的弦上拨撩着断断续续的音儿,嘴角绽着不可名状的笑意,喃喃地哼道:“凄凄切切,冷冷清清,凄凄切切,冷冷清清……”
“宝寅小姐。”门外隔着纸拉门的投影依旧站着没动。
“什么事?”她沉吟了一下,放好了伽倻琴,理了理衣襟,淡淡的说,“进来吧。”
“是。”
拉门缓缓地被拉开了,一个而立年纪的男子轻缓着步子进了来。
“把门关上。”她示意来人。
“是。”
拉门又被缓缓地拉上了,屋子里静了下来。
而立男子上前施了礼:“小姐……”
“是。起来吧。”她心安理得地坐着,顺手斟了杯茶,递了过去。
“宁远已经有人过来了。”而立男子欠身低头道。
“是么?”她微微一笑,“什么时候到的?”
“前天傍晚到的,丢了钱袋,在客栈里受了不少气。昨天一早上,就到咱们的赌坊寻绊子了。”
“呵呵,倒是挺有胆量的。能在东江最大的赌坊里寻绊子,看来手段不一般。”她侧脸笑道,优雅地抿了一口茶,整了一下发髻上的簪子,“来了几个人?”
“来了三个。确切的说,现身的只有三个男人,一个老的,两个年轻的。来赌坊的只是两个年轻的,老的没见着。”
“李羲夷,这个就是你查来的结果么?”她抬起眼睛看过去,擒着冷笑,盯着他,目光犀利的让他不能正视。
“为了防止被他们发现,属下只能让下面的人远远盯着,不敢靠近。所以,只能……”
“是他们不敢靠近,还是你不敢靠近!”她腾得火大了一般,瞠大了眼睛瞪着他。
“是……是我……”他颤抖了一下嘴唇,抬头说道,“我想,我们不宜暴露……”
她扬手一个耳光掴了过去,整个手都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你想?你想什么?这么好的机会,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你知道的吧!”
“是。我知道……小姐是为了能功成身退,回到……”
“你知道就好……出去吧……”她闭上了眼睛,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是……”
她听见了拉门响过后又沉寂了,心里却沉寂不下来,于是,起身来到了窗口,推开了窗户,看着街市上川流的人群,又把目光定在了烫金的匾额上。
“鸳鸯彩凤楼……”她喃喃地念出来,倚在窗框上,微微湿了眼眶,叹了一声,“鸳鸯不成对儿,又何苦弄个凤凰自寻烦恼呢?”
她是凤凰么?
不是,她甚至违背了自己的血统,也从来没承认过自己是凤凰。
因为凤凰可以涅磐再生,是不死鸟,而自己不过是个茕茕孑立的死了心的游魂。
铜镜里是自己模糊的影子,她用指尖轻轻捻了一下玲珑的耳垂,浅浅的三个孔儿,述说了一种心情,烙上了她祖先的印记。
她应该属于这里么?她扭头看着窗口不大的天空,往北方看去。
南去的侯鸟应该都走了吧?
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故乡呢?
她也好想回去,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去。
脖子上的红绳子勒得她生疼的,莫名的那种痛。
她将手伸进怀里,拉出了溢着自己体温的玉佩。
纯净洁白的不含一点杂质,晶莹剔透的水草上,雕着振翅的海东青。那一双犀利的眸子,看的她心里发慌。
就好像是记忆里的昨天,浑河边的围场上,黄昏下的那双眸子,看得她如此的慌乱。
也是在慌乱中,他在凌乱的衣服上,落下了这只“海东青”,然后,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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