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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影尘梦-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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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林湘吧!林翔凤将军是我哥哥。你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刚上了海船晕得厉害是正常的,时间一长就好了。”渔家少女舀了一勺粥递了来,“喝点粥吧!你的胃里空空的,难受得很。”

“谢谢你,姐姐。”绎儿感激的一笑,抿了一口粥,“水军平时不操练么?怎么这么安静?”

“哪里啊!我们这是在村里,水寨在海边呢!”林湘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绎儿一骨碌爬了起来:“我得去水寨……”

“你一上船就晕,怎么能去水寨?”

“我不去水寨就会被送回广宁,我才不要呢!”绎儿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我就是不想在广宁被管束才溜出来的!”

“啊!你是溜出来的?”林湘瞪大了眼睛。

“是啊!我可不喜欢天天被锁在楼上做女红!”绎儿穿好靴子,闪身出了门。

已是深秋时节了,海风吹到身上,不觉得便又了几分淡淡的寒意,绎儿裹紧了秋衣,三步并两步地来到了水寨门口。

“站住!什么人?”寨门口的卫兵横枪挡住了她。

“我是宁远来的!”绎儿通告。

“有军文吗?”

“我是跟谢弘将军一起来的!”

“我们只认军文,不认人。”一个卫兵道,“军机重地,姑娘还是离远点好!”

“那好!你帮我请谢弘将军出来,我有事!”绎儿退了一步求其次。

“请稍候!”

绎儿脱了靴子,光了脚在沙滩上踢腾着浪花,顽皮的像个孩子。

谢弘远远地拎着靴子也光着脚跑了来,气喘吁吁:“怎么了?我们正在开会呢!”

“我没军文,进不了水寨,你带我进去吧!”绎儿第一次向他示弱。

“水寨里到处都是男人,你一个姑娘家混在里面,在外的名声也不好听。况且,军法不容女子入营,连歌妓都不可以有。你回宁远还能借着关宁铁骑的声威赖着不走,可这水师中你可就没理由了。”谢弘此时的冷静全然又是另外一种味道,“没有军文,我也无法带你进去。”

“你的意思是……让我回宁远?”绎儿不甘心地咬着下嘴唇。

“回宁远找个正当的理由。要么,就回你的绣楼做闺阁千金。”谢弘轻蔑一笑,“你终究是个女人,适应不了男人的活法,纵是你再努力,也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儿家。”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女人不比男人差!”绎儿似是被他的言词惹恼了,“我这就回宁远!”

“我派人送你!”谢弘再后面叫道。

“不用了!我自己跟渔船走!”绎儿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之后,已经清楚地看见了宁远的海岸了,船却迟迟没有靠岸。绎儿强撑着回头问船家:“船家,为什么还不靠岸?”

“姑娘没看见么?”船家一伸手指向不远的近海处海雾中的庞然黑影,“听说新造的船舰,正要往桃花岛演练。所以为了防止金的细作探察,过往的渔船都不让靠近!”

“水师不是在觉华岛嘛!为什么不到觉华岛演练啊?”绎儿盱着眼睛看着不远处徐徐移动的舰队。

“这个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哪里闹得清啊!听说这些舰很厉害,每艘上面都有大炮呢!”船家应道。

“大炮?红夷大炮也搬得上去?”绎儿的舌头打了结,吃吃啊啊,“那……那么重,放一门上去不把舰压垮了?”

“这个谁晓得……啊!可以靠岸了!”船家兀自忙去了。

绎儿从搭着的跳板跳到岸上,脚踩着厚实的地面,顿时舒了口气,看起来没有比大地更安全的处所了。她整了整衣裳,刚一抬眼,便看见祖泽润领了一队人马匆匆而过,忙不迭手舞足蹈的大叫:“泽润哥哥!哥——”

祖泽润勒缰驻马,应声回头,目光扫过拥挤下船的人群,却迟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哥——这里啊!”绎儿一个纵身跳到祖泽润面前,“是我!”

“你个祸头子!死哪儿去了?”祖泽润抬手照着绎儿的后脑勺上轻轻一巴掌。

“我去了趟觉华岛嘛!”绎儿摸摸后脑勺,一副受了重击似的委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就猜你不会回广宁!你哪有那么乖!”祖泽润拿她没辙。

绎儿无辜的一笑,将手伸了去:“那!”

“干吗?”

“带我回营啊!”绎儿一仰头,理所当然的架势。

“忙着呢!自个儿回去领罚吧!”祖泽润一策马飞驰而去。

“哼!”绎儿冲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径自往城中去了。

前脚方进得督师府,还没进议事厅,便听见袁崇焕火冒三丈的呵斥:“你以为本部院拖了些日子没解决,就是放过你了!你好大的胆子!欠饷四个月,逼得巡抚上吊自杀,你们好本事啊!”

“兵部、户部不拨饷银,这让末将也没有办法啊!”一个中军抖抖嗦嗦。

“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就闹兵变,逼巡抚上吊?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朝廷!有没有军法!”袁崇焕喝道,“你别以为本部院不晓得你的底细!你贪没了多少军饷,难道还要等本部院告诉你么?”

“督师,末将冤枉啊!冤枉!”中军痛哭流涕的大呼冤枉。

“冤枉?”袁崇焕虎得站了起来,抄手将案上的一摞证词砸到他的脸上,“你自己看!看本部院是不是无中生有的平白冤枉你!”

“元素……”谢尚政在一旁做着笔录,见他怒火中烧的,怕他的蛮子脾气又上来,忙示意他冷静。

“你以为你隔着州府置地存银子就神鬼莫知了!天真!幼稚!”袁崇焕缓了口气坐下来,“本部院送你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如果还不明白,就去问问阎王爷!来人!推出去!斩!”

“督师——督师饶命啊!饶命啊——”

绎儿生生地看着一个活人就这么被拖了出去,吓得绎儿闭了好一会儿眼睛不敢睁开,才将要睁开,却又被袁崇焕的一声高喝吓了一哆嗦:“左良玉,你怎么说!”

“卑职知罪……当时缺粮断饷已经四个月了,造反的人又多。卑职实在不敢以身犯众怒,所以只好领着弟兄们……”

“不敢?一个‘不敢’就可以推卸责任吗?”

“卑职不识得几个字,只能将欠饷之事口头上报给巡抚大人,可是巡抚大人上了报,也未见回音。”左良玉解释道,“若论失职之罪,卑职和巡抚大人都脱不了干系!督师若要处治,干脆也让卑职上吊算了!”言讫,低下头等着袁崇焕一通责骂。

出人意料的是,议事厅里竟寂静异常。

袁崇焕的神情陡然间复杂了好多,沉吟了一下,语气也缓和了:“既已上报给了巡抚,你也不算失职了。可是,兵变之时,你未能制止,毕巡抚自杀一事,你的罪责也不小。若论军法,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故此免去一死,贬庶为民,革职不用。”

“谢督师不杀之恩!谢督师不杀之恩!……”左良玉喜出望外。

“行了!你下去吧!”袁崇焕挥手示意。

“是!”左良玉行了一礼,起身退了出去。

“袁伯伯……”绎儿怯怯地贴着门边进了议事厅,看见祖大寿火大的眼神,声音也变了调儿,“大……大伯……”

“你还知道回来!”祖大寿吼道,“家法是不是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跪下!”

绎儿当真跪了下来:“好了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真后悔当时答应你满叔叔教你武功,结果弄出这么个祸头子!”祖大寿数落道,“早知道这样,就该让你奶奶把你的脚狠狠的缠上,让你寸步难移!”

“现在缠也不迟啊!不就是大了点嘛!”绎儿晓得在袁崇焕面前,祖大寿投鼠忌器,动不了手,所以欲发放肆的嬉皮笑脸。

“你……”祖大寿语噎。

“大伯!好了!别生气了!”绎儿见好就收,忙爬起来,又是捶背又是端茶,“您消消火!绎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真是被你气死了!”祖大寿接过茶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绎儿得了逞,调皮的笑得甜甜,于是又转过身冲袁崇焕笑道:“袁伯伯,您不会也打我板子吧?”

“怎么不打?犯了错误就该打!”袁崇焕抓起案上的戒尺,故作严肃,“来!手拿来!”

“好唻!”绎儿一本正经地伸出手,歪着头笑道,“打几下呀?”

“你说呢?”

“打一下!就一下,好不好?”绎儿眼巴巴的讨价还价。

“那就——先打一下!”

绎儿眼疾手快,在戒尺落下来的一瞬,倏得收回了手,戒尺打在了桌案上:“咱们说好的,只打一下,不论打到没有!”

“这个小祸头子!”袁崇焕爱怜的骂道。

正在这里,游击曹文诏匆匆进了议事厅:“督师,刚从锦州来的加急件!”说罢,递上来一封烙了红漆的信笺。

袁崇焕忙接了来,一边拆一边问道:“什么事?辫子军偷袭?”

“不是!听说是锦州兵变!”曹文诏答道。

第十九回

 “什么?”袁崇焕一惊,忙低头飞快地扫视了一眼信笺,立刻吩咐,“立刻点一百人跟本部院去锦州!”

“那宁远欠饷的事怎么办?”祖大寿问道。

“宁远的局势暂时无碍,但是锦州只怕有失!”袁崇焕一边收拾桌案上的公文,一边吩咐,“对了!曹将军,你立刻让人快马去山海关把率教调到锦州,他来或许管用!”

“好!我这就去办!”曹文诏应命匆匆而去。

“大寿,你就不用跟我去了!宁远这边兹事体大,还得由你镇着,别出乱子才好!让泽润跟我去就成了!”袁崇焕走到门口忽然又站住。

“可泽润刚让我派去桃花岛演看新来的军舰了!”祖大寿急道。

“泽洪呢?”

“让我派去京城催户部发粮饷了,还有泽清一并跟去了!”

“我去吧!不是还有我嘛!”绎儿插嘴。

“你别添乱!”祖大寿叱喝。

“没有啊!我的武功可不比泽润哥哥差!保护袁伯伯不在话下!”绎儿信心十足。

“行了!就这么着!绎儿跟我去锦州,你坐镇宁远。”袁崇焕当机立断,“不管出什么乱子,都先给我顶着,等我回来再说!”

“是!”

“等等!”远远的一声高叫,副将张弘谟气喘吁吁地跑了来。

“怎么了?”

“督师,不……不好了!蓟镇……蓟镇兵变!”张弘谟上气不接下气。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袁崇焕焦头烂额的火道,“真是……尚政,你立刻带张存仁将军和于永绶将军前去蓟镇,先压住阵脚,别把娄子捅大了就行!我处理完锦州的事,回头再说!绎儿,咱们走!”

“是!”绎儿少有的一本正经,提了短刀一路跟了上去。

此时的锦州兵变之势已至白热化,总兵府前前后后被叛军围了个水泄不通,总兵府门前的侍卫刀出鞘,箭上弦,只待叛军稍有向前迈出一步的异动,立刻便会动手。

这一边,叛军中的几个代表也列为一排,直迎着总兵侍卫的刀剑,大有进逼之势地高叫:“我们要见总兵大人!”

“要见也可以!你们选一个代表进去谈!”总兵府的参将挡在门口。

“少把我们兄弟当傻瓜!我们派人一进去,便被押为人质了!”一个人高叫,“叫总兵大人出来!”

“对!叫他出来!”

“就是!心里没鬼,缩在里面干什么?”

“就是!弟兄们断粮断饷四个月了,他管是不管?”

“皇上还不差饿兵呢!他在府里吃香的喝辣的,哪管我们死活!”

“少跟他们废话!今儿就一个字,给是不给?”

“放肆!这是总兵府衙,岂容尔等鼓噪!”

“那就是不给了!”一个人高骂道,“弟兄们!当官的只顾自己享受,不把咱们当人看!咱们冲进去!把他们碎尸万段!走——”

“弟兄们!冲啊——”

“跟他们拼了——”

一时间,丧失了理智的叛军潮一般向总兵府门里涌去,前呼后拥,相互践踏,血溅府门。

这一刻,听着门外的躁动喧嚣,总兵府大厅里身为总兵的何可纲终于按捺不住虎得站了起来。

“总兵!”几个副将、参将也一并站了起来,一个个焦躁不安的恐慌,“您不能出去!您一出去,可就没命了!”

“没命了,也强过在这儿等死!”何可纲高喝一声,一脸玉石俱焚的决然,“都跟我出去!”

“总兵……”

“都跟我出去!违令者,斩!”何可纲硬生生扔下一句不容置喙,紧走几步冲到门厅前,“哐”得一声打开了厅门。

大厅里豁然一亮的同时,厅门外叛军的刀枪剑戟也一齐指向了众将的胸膛。

“你们这是干什么?造反吗?”何可纲不畏不惧,紧贴着顶住自己的枪尖,一步一步迎着叛军往前走。

他走一步,叛军退一步。

“把东西都给我放下!”何可纲暴喝一声。

几个胆小的士卒手不禁一颤。

领头的一个叛军叫道:“弟兄们!别怕他!他现在在我们手里!他要是不发军饷和粮草,咱们就宰了他!”

“对!宰了他!”后面不乏附和者。

“你们以为宰了我就有军饷了?”何可纲为他们的天真不齿,“那好!动手吧!不过,我有言在先,你们杀了我可以,不许再为难其他人!”

“少废话!你给是不给?”

“根本没有,拿什么给?”一个参将气不过吼道。

“那就是不给了?”

“杀了他!”

“对!杀了他!一定是他私吞了军饷!”

“把军饷交出来!”

“何总兵,弟兄们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给不给?”领头的拔出剑抵住了何可纲的喉咙,“说!”

“总兵!”几个副将参将忙拔剑出鞘。

何可纲一横手:“都把剑给我收起来!朝廷欠饷数月,我未能为弟兄们求来军饷是我的过失!一切后果,我一个人承担!”

“好!你既然要充硬汉子,我就成全你!”领头的抬手狠狠地刺了下去。

“总兵——”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宝剑横空打出,正撞在那人执剑的手臂上,那人虎口一麻,手中的剑“当啷”一声落了下来。

未待众人反应过来,一袭白衣身影从天而降一般轻巧地落地,一个转身,衣裾飘飞中伸手稳稳的接住了那柄横空飞来的坠着明黄色剑穗的宝剑,扬手擎在众人面前:“天子御赐尚方宝剑在此,有谁胆敢忤逆,就地格杀勿论!”

众人一惊,一下子变沸腾为寂寥。

霎时间,安静的能听到心跳的砰然。

过了几秒钟,陆陆续续地跪倒了一片人,领头的几个叛军也迫于压力跪了下来。

何可纲看清了来人,脸上竟陡然多了几分欣喜之色,刚待要开口,却被刚才要杀自己的叛军头领抢了个先。

“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你不必知道!你只需问我手上的剑是何物!”执剑的人微然一笑,“你们有什么话且待片刻,自有分晓!”

叛军头领刚要开口,却听得身后一声高叫:“袁督师到!”

一时间,人群里炸开了锅。

“什么?督师来了?”

“是袁督师来了么?”

“督师来了就好办了……”

袁崇焕由几个亲兵护卫着,拨开人群走到了何可纲的面前,伸手扶起何可纲:“可纲,你受委屈了!来!快起来!”

“谢督师!”何可纲的眼中竟隐约多了几分晶莹。

“你们都起来吧!”袁崇焕转身吩咐跪了一大片的人。

“谢督师!”人们陆陆续续又爬了起来。

“行了!绎儿,把剑收起来吧!”

“是!”绎儿一笑,放下了举了半天的剑。

“本部院知道朝廷欠了你们四个月的饷银,本部院此来也正是为了此事。现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本部院希望弟兄们暂且冷静一下,有什么话坐下来谈。本部院在此,任何一方有错都决不偏袒。”袁崇焕大声说道,“但是,像你们这样闹,未免太出格了!若按军法论处,那是一个也活不了的!你们自己选择,是坐下来谈,还是继续闹出人命来!”

“我们当然愿意坐下来谈,但是,我们跟何总兵没法谈!”

“为什么?”

“若非他贪没了军饷,弟兄们何至于断饷四个月!”

“督师……”何可纲急于辩白。

袁崇焕却一抬手制止了他,又对叛军道:“那好,你们要怎么样才肯谈?”

“杀了他!”一下子群情激愤起来,叫杀声此起彼伏。

“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是皇上在也不能杀他。但,既然弟兄们怀疑何总兵有私吞军饷之嫌,本部院就得秉公办理!”袁崇焕深吸了一口气,“来人!把何可纲予本部院拿下!”

“督师……”众将震惊。

“都闭嘴!本部院自有分寸!”袁崇焕一挥手让他们噤声。

看着侍卫把何可纲押下去,叛军竟一下子没了下文,原先激愤的情绪也变得安静了下来,偶尔只有隐约的几声窃窃私语。

“督师,弟兄们也不是有心要和朝廷为敌,只是一家子上有老下有小,都指着弟兄们的月银养活,如今,断饷四个月,家里早已是揭不开锅了。弟兄们也是没有办法,才……”一个老兵呜咽着跪呈。

一语既出,立时有大半的叛军都触景伤情的流下泪来。

“督师,前些日子,有几个老弟兄实在熬不住了,抢了民宅,被……被正了法,抛下了一家老小,孤儿寡母去上吊啊……”

“大家是没了活路啊……”

“督师,您老人家要为弟兄们作主啊……”

一时间,哭声四起,哀哀于心,揪得生疼。

绎儿心里也一阵发酸得紧,不自觉得红了眼眶。

“军饷的事,本部院业已向皇上上书,并且派了人前往京城催请拨饷,这期间也不可能这么快运到。”袁崇焕上前扶起了几个老兵,“本部院来时考虑到锦州的困难,从军费中周转了少许饷银带来,暂且先应半个月的急吧!你们看如何?”

“督师,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弟兄们没齿难忘……”

“督师,以后弟兄们作牛作马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督师……”

稀里哗啦又是跪了一地。

“都起来吧!起来吧!”袁崇焕示意他们起身,继而又吩咐道,“郑一麟、王承胤!”

“末将在!”两个参将应声行礼。

“两位将军带着众位兄弟下去领饷银吧!”袁崇焕长叹了一声。

“是!”

看着众人稀稀落落地离去,偌大的院子一下子空荡荡了下来。

绎儿早已被刚才的一幕惹红了眼睛,于是转眼去看袁崇焕。

袁崇焕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稀落散去的人影,脸上看不出太多的心理活动,有的只是一脸的沉峻,大约唯恐泄露了“天机”的,只是那微微皱起又松开的眉头。

“督师……”剩下的几位将领愁眉未展,几乎同时又开了口。

“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袁崇焕沉吟了半晌,终于开了口,轻轻挥了挥手,“散了吧!”

“是……”几个人都了解袁崇焕内心有触动了数年前的隐痛,不便再说什么,喏喏而退。

“袁伯伯……”绎儿上前一步,轻声唤道。

袁崇焕咬了咬牙,眉头又紧了紧,故作轻松地笑道:“绎儿,你去看看你何叔叔,好好安慰安慰他。”

“袁伯伯……”绎儿眼里泛起一阵水雾。

“去吧!”袁崇焕背过身,落下她疾步出了院子。

绎儿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径自抽身往禁室走去。

已是掌灯时分,何可纲背对着房门,趴在桌上,从背后看不出他太多的反应,禁室里一片寂静无声,静得甚至有些可怕。

“何叔叔!”绎儿怯怯地叫了一声。

何可纲应声回了头,仍是一脸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乐观笑容:“绎儿啊!来!进来吧!”

“袁伯伯让我来看看您,安慰您一下,我想……”绎儿刚要往下说,却被何可纲止住了。

“没事!何叔叔硬朗得很,撑得住!”何可纲舒了一口气,绽开轻松的一笑,“绎儿什么时候看过何叔叔烦心啊?”

“那倒是……”绎儿破涕一笑,“我相信叔叔是清白的,督师也相信叔叔是清白的……”

“督师处理的怎样了?军心安定了么?”

绎儿摇摇头,沮丧道:“才没有,只是暂时平定了。袁伯伯好像也不是那么舒心的样子,也不说话,也不爱搭理人,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何可纲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大家都还是放不下呢……”

“什么?什么放不下?”绎儿好奇道。

“多年前也曾有过一次兵变,死了几十号的弟兄……”

“好好的,为什么总是要兵变?”

“你还小,不明白……但等你明白了,痛苦也就来了。”何可纲宿命地笑了笑,“有的时候,兵变都是出于不得已,兵变的人都很无辜,只是为了一口饭吃,却要兵戎相见,同室操戈。说起来是叛将是逆贼,其实,他们若是能活到现在,也未必不是沙场猛将,国家的藩篱。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是非啊……”

“绎儿都听不懂,但是,叔叔你放下了么?”

“……叔叔怕是到死,也都是放不下的……”

“真的那么痛苦么?为什么?”

“你呀!”何可纲抬手爱怜地擦了擦绎儿的眼角余留的眼泪,转移话题道,“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那天叔叔走时听说你失踪了,是不是去觉华岛水师大营了?”

“啊?你怎么知道?”绎儿诧异的瞠大了眼睛。

“我们的小祸头子什么时候认过输啊?”何可纲若有所指,“是不是追着弘儿报仇去了?”

“哪有啊!”绎儿犟嘴,她的确有这么想过。

“口是心非!”何可纲也不说破,“刚才那么些人真刀真枪的,你怕不怕?”

“何叔叔怕不怕?”绎儿调皮的反问。

“你看叔叔怕不怕?”何可纲也反问道。

“我看叔叔才不怕呢!叔叔不怕,绎儿也不怕!”绎儿笑得自若。

“其实,叔叔心里刚才真的很害怕。”何可纲长叹了一声。

第二十回

 “啊?”

“叔叔不是怕死,是怕锦州大乱,辫子军乘机偷袭啊!”何可纲心有余悸的闭着眼睛沉默了半晌,复又趴了下来,“到时候,大明危矣!”

“叔叔……”绎儿刚干了的泪痕又湿润了,“你别这样,你这样,绎儿会难过,督师也会难过的。”

“祖姑娘,督师叫你呢!”门外的侍卫叫道。

“哦,就来!”绎儿忙抬手迅速擦干了颊边的泪花,站起身,“何叔叔,我先去了!”

“去吧!”何可纲笑道,“把眼泪擦干了!小祸头子可不能在别人面前流眼泪啊!”

“嗯!”绎儿也报以一笑,“何叔叔!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好!去吧!”

才进大厅,便看见了赵率教父子一身风尘仆仆地坐在那里,呼吸似乎还没平息下来。

“赵叔叔!祺哥哥!”绎儿疾步上前一礼。

“绎儿来了!坐吧!”赵率教慈祥的一笑,而眉头的忧愁之态似乎仍旧没放下,转脸又向袁崇焕,“如今的情势,依我看似乎不仅仅是断饷的问题,决不像表面上看得那么简单,督师以为呢?”

“我也在琢磨这件事,”袁崇焕此刻不再称“本部院”,而是换了一副朋友间探讨问题的沉峻与缜密,“可纲带兵多年,清廉而体恤士卒,那是人所共见的。此次无端传出诬他贪墨之名,明显不正常。”

“依我看,许是有辫子军的奸细乘机作祟,四散谣言,企图引起锦州大乱。”赵祺分析道,“我和父亲一路赶来之时,沿途也听到不少辫子军奸细散布的关于锦州兵变的各种谣言。祺儿以为,锦州兵变一事,一定另有玄机。”

“我看,一定是今天那个叫杀何叔叔叫得最响的那个人,他一定是辫子军的奸细!我这就去把他抓来问个清楚!”绎儿说是风就是雨,抓起佩刀便要出去。

“绎妹!”赵祺一把拽住她,“你不要莽撞!没有证据,只会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绎儿不服气,“任由事态发展么?”

“这正是我找你赵叔叔来的原因。”袁崇焕招呼她坐下,又对赵率教道,“率教,这些年你在锦州待的时间最长,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这里的兄弟大多对你十分感戴。有你出面,我想事情应该好办多了!”

“今天暂时是平定了,可是明天呢?或者再往后,可纲兄弟的事怎么个了结法?”赵率教浓黑的眉拧成了川字,“不能一直让可纲兄弟就这么背着黑锅啊!这可正中了辫子军的下怀!”

“惟今之计,只有找到证据才能……”袁崇焕也陷入沉吟。

“我有办法了!”绎儿灵光一现。

“绎妹!”赵祺以为她又要冲动,“你别添乱!”

“才不是添乱呢!”绎儿笑着站起身,“咱们明天一早就升堂,召令所有将士都来,袁伯伯要当众宣布何叔叔贪墨的罪状!”

“绎妹!你胡说什么?”赵祺扯着她。

“我没胡说!”绎儿一笑,挣脱赵祺的手,跑到袁崇焕身边俯耳一番,“袁伯伯可以这么说……”

总兵府门口的校场鼓号齐作,将树上的鸟儿惊得四下乱飞。面对着渐渐聚集的将士和看热闹的百姓,袁崇焕不动声色地正襟危坐再太师椅上,身侧,赵率教也在陪坐之列,一样的一脸严峻。

参将郑一麟上前一步行礼:“督师,人都到齐了,可否开始了?”

见袁崇焕点了点头,郑一麟转身面向鼓号手一挥手,鼓号同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袁崇焕站起身,走到台前,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今天一早上召众位将士前来,不为别的事,为的是何总兵贪没军饷一事。”

一言既出,台下的人群骚动开了,窃窃声不断。

“安静!”郑一麟高叫了一声。

“据本部院所查,总兵府收入和支出朝廷饷银的帐目,经过一一核对,笔笔有帐可查,有依据可寻,但是……”袁崇焕话锋一转,“有一笔二十万两的饷银支出很不寻常……”

台下又是一阵骚动,变窃窃声为嘈杂了,有的人依稀有了愤懑之色。

袁崇焕一扬手:“听本部院把话说完!”

嘈杂声又隐了下去,所有人都耸着两只耳朵,生怕漏听了一个字,一个个神情专注到可以把台上的人点燃的炙热。

“这二十万两饷银到哪里去了呢?”袁崇焕故意拉长了调子,把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你们一定以为进了何总兵自己的腰包吧!那就错了!这二十万两,一分不多,一文不少,全在本部院这里。”

台下一片哗然,一个个都瞠圆了眼睛:原来他们的总兵私挪了二十万军饷“孝敬”上司去了!

“他为什么要私挪二十万军饷给本部院呢?是因为本部院是他的顶头上司么?”袁崇焕在此时停了下来,留了一个悬念。

“难道不是么?”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

“现在想保这头上的乌纱帽作威作福,不靠这个行么?”

一下子,下面七嘴八舌炸开了锅,一个比一个责问的言词更为激烈。

“那你们就错了!大错特错!”赵率教在此时站了起来。

这一句话从赵率教口中说出来,带着无可辩驳的威力,因为锦州城上上下下的将士与赵率教几年生死与共,没有理由怀疑自己最感戴的将军。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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