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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馆幽话-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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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栩如何忍得他这般指鹿为马惺惺作态,跃出人群,挥舞双手,扬声喝道:“乡亲们休要听这厮黑白颠倒!林子里的是做木匠的晏时晏师傅和他的妻子桑柔,不是什么妖怪,大家千万不要受人唆摆,害人性命!”
此言一出,引得人群窃窃私语,一时间都不知应听谁的好。
楚虞楼见得何栩,恶向胆边生,指着何栩对众人说道:“这妖女和那木怪是一伙,大家不要受她迷惑!倘若真如她所言,楚某为何还要舍出这片林子?这林里的木料虽不见得如何珍贵,至少也值个数百两,如非为了除妖,楚某何必拿自己的银子烧着玩?”
此言一出,一干乡民不由哗然,都觉得楚虞楼言之有理。
楚虞楼暗自欣喜,继而高声喝道:“这妖女来路不明,不是咱们明州人氏,咱们明州的事用不着外乡人管!”
这一干乡民祖祖辈辈在这片土地生活,把籍贯传承看得极重,普遍排外,楚虞楼这挑拨之言倒是说到这些人心坎里去了。殊不知那楚虞楼也非明州人氏,只不过这些年来在明州声名鹊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以他说的言语,一干乡民倒是全听进去了,一时间人群鼓噪起来,更有不少楚虞楼的心腹仆役在地上捡起石头掷向何栩,呼喝驱赶,恶言相向!
何栩见群情激动,心知无法阻拦,将心一横,“尔等要受小人摆布,我也无话可说,而今我便进林去,倘若你们要烧,便连我一起烧,看看有何人可以担待三条人命!”说罢飞身掠入林中,高声呼喊晏时桑柔。此时天已开始发白,再僵持下去,只怕晏时被天光所伤,魂飞魄散!
何栩这一破釜沉舟之举,倒是使得许多人投鼠忌器。楚虞楼所言的木怪没几人真见过,面前这条人命倒是鲜活活的,稍有顾忌,也就不敢造次,唯有一小部分楚虞楼的手下在那里虚张声势,只是此时反而没几个人应承了。
却说当晚楚虞楼带人前来寻桑柔,本想折辱一番再将桑柔卖回青楼,推搡之间将桑柔撞倒在地,伤及头部,顿时昏厥过去。晏时不忍见妻子再受伤害,自工房里冲将出来。他虽不谙武艺,情急之下以命相搏,舞动实心檀木制成的手足,便如挥舞着几根粗实的木棍,一连打倒几个恶奴。
不料那楚虞楼练过几年功夫,纠缠之间扯过斧头剁掉了晏时的右手食指,虽然被晏时劈手夺过斧头,仍在呼喊吆喝,跃跃欲试。
晏时心知自己处于劣势,唯有抡着斧头护住桑柔,继而想起何栩临行前赠予的隐身符,于是撕开咒符,背着桑柔一路逃亡。
有何栩给的隐身符护身,但一身檀木香气却难以藏匿,晏时想要安顿好桑柔再独自将追兵引开,却被楚虞楼的人一路堵截,追兵越来越多,四面受敌,不得已躲入山中。楚虞楼不依不饶,集结更多人手,渐渐将晏时和桑柔夫妇逼入这山巅密林。
晏时背着桑柔逃到林子尽头,方才发现此地已到悬崖峭壁的绝路!
正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晏时眼看天将泛白,顿时万念俱灰。而就此舍下眼盲的妻子,又叫他如何舍得?
隐隐听林外的人群呼喝吆喝,说要放火烧林,晏时更是悲愤交加。四下草木丰沛,倘若当真付之一炬,自己固然魂飞魄散,就连妻子桑柔只怕也会在这山火之中香消玉殒。
这般忧心悲愤之下,晏时心头灵光乍现,倘若事先留出些许不毛之地,即便山火如何猛烈,也可保桑柔一线生机!
打定了主意,晏时不再徘徊犹豫,将妻子轻轻放下,铆足力气砍伐山崖边的杂乱树丛。而今晏时已非血肉之躯,不知疲累,一阵忙碌下来已经在山崖边清除出一丈见方的空地出来。待到他把砍伐下的杂枝树叶扔下山崖,将桑柔轻轻抱到空地上放下,打算再把空地拓宽一点,才发现那斧头刃口被砍得飞卷起来,只怕是没用了。
遥看天边隐隐泛出鱼白,晏时只觉得万分不自在,心知不久天色一明,世间就不再有他这个人,垂首看看昏迷之中的妻子,心中万般不舍都化为檀香浓郁的白浆自双目中滚滚而下,落在桑柔的脸上,心中未想须臾自己灰飞烟灭的惨况,所思所虑只有苦命的妻子如何度过以后的艰辛岁月……
原本昏厥的桑柔悠悠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而后闻到一股浓烈的檀香味,知道已化为木人的相公就在身边,不由慌乱地伸出手去,想要拉住自己相公的手。
这一次,晏时没有再躲闪。
桑柔触到的是一只过于光滑硬韧的木手,而后她紧紧拥住了自己的丈夫,拥住那个没有心跳,没有血肉,却依旧带着牵绊和不舍,弥漫着檀香的木人身躯。
看到妻子全无惊异恐惧的表情,晏时明白,她到底是知道了,心中酸楚难当,却不知如何向桑柔言表。
“相公……”桑柔虽然不清楚晏时将要遭遇的惨况,但她感觉得出这副木人躯体中的相公种种不舍与牵挂,此时林外外面呼喝放火的威胁无法再恐吓于这个弱女子。“我不怕死,只是想在我死之前,可以睁开眼看看相公,可是……老天都不答应。”
晏时苦笑一声,轻轻拥住怀里的妻子。他不敢太用力,怕坚硬的臂膀会伤到她,眼光移向旁边的悬崖,只见崖边的灌木丛中随风摇曳着几朵不知名的野花,于是伸手采下,微微哽咽:“娘子要活得好好的。记得以前我给娘子说过故乡有种死而复生的野菊花么,原来这里也有。”
桑柔心中思绪澎湃,脑中似有无数血流在往复游走,不适之中蓦然一睁眼,只见眼前出现一丝亮光,亮得炫目!
桑柔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逐渐适应这许久不见的光亮,伴随着剧烈的头痛,眼前渐渐显现出几抹桃红!
桑柔的眼中滚落几滴泪水,低低言道:“相公也有骗人的时候,这不是野菊花,只是这个时节山中最常见的映山红而已。”而后抬起头,迎上晏时惊喜交加的眼光,伸出手去轻轻触摸晏时僵硬木讷的脸庞,“不过相公的模样,和我一直想象的一般无二……”言至于此,嘴角浮现出一抹甜蜜的微笑,泪流满面。
泪眼婆娑之中,天光大亮,晏时附身的木人面庞在这片炫目的亮光中渐渐褪去木质的颜色,点点磷光渐渐归于虚空,唯有那关怀备至的神情深深铭刻在桑柔心中,而桑柔的心似乎也永远停在了天亮这一刻!
“收!”
何栩一声断喝,手中飞出一道闪着灵光的咒符,抢在那片磷光完全消散之前封住些许。咒符的灵光一闪,飞回何栩袖中,待到何栩奔到桑柔身边之时,却发现这个可怜的女子只是仰头望天,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不再与她有关。见得这般景象,何栩心中难安,唯有先将桑柔带出这片林子再做打算,于是俯身扶起桑柔。
桑柔依旧是含笑望天,痴痴傻傻,何栩伸手一带,也就慢慢跟着何栩朝前走去。
何栩小心牵着桑柔,走出那片林子,只见外面的人群依旧未散,楚虞楼依旧立于山崖边的大石之上,正在游说众乡民放火烧林,蓦然见何栩与桑柔一同走出林子,不由一呆。周围的乡民见得眼前景象,窃窃私语,都道那外乡女子所言不虚,林里果然还有大活人。
何栩见到楚虞楼,心头悲愤难当,扶定桑柔走到楚虞楼面前,伸指指向楚虞楼,厉声喝道:“你这奸险小人,勾结三绝观的妖道谋害晏时在先,煽动乡民妄图戕害桑柔在后,而今大家都看到我将桑柔从林中带出,可有一人见过所谓的妖怪?你这泼皮草菅人命,有心陷众乡亲于不义,还有脸在这里口舌招摇?”
何栩一言引得周围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将眼光齐刷刷地投在立于巨石之上的楚虞楼身上。
楚虞楼见形势不对,正要随口抵赖,却听得一阵咯咯的笑声。
何栩诧异地转过头去,只见身后的桑柔正仰头嬉笑,脚步蹒跚,缓缓朝前走去。何栩心知此时的桑柔受了莫大的打击,神智混沌,于是伸手相拦。不料桑柔依旧是面带呆滞的笑,缓缓前行,纵使何栩伸手拉住桑柔的手腕,也被桑柔轻轻拂开,那般义无反顾的架势,教人无法阻拦,何栩唯有跟在桑柔身边,亦步亦趋!
楚虞楼见神情呆滞的桑柔越来越近,莫名地觉着有几分恐慌,尤其是桑柔的双眼一直死死盯着自己,更是没来由地一阵恶寒,不由自主地转头看看。背后只是空旷的悬崖,哪里有什么教人觉得不适的物事?
然而,越是空无一物,看到桑柔空荡荡的眼神,楚虞楼心里就越发地恐惧,不由向后退了一步,一面虚张声势加以威吓:“你们想作甚?休得再过来!”色厉内荏之态却是掩饰不住。
桑柔充耳不闻楚虞楼的威吓,保持着呆滞的微笑,一步一步朝楚虞楼走去,缓缓爬上巨石,而后与楚虞楼临风而立,相距不过丈许。
何栩生怕桑柔一时想不开,和那楚虞楼生死相拼同归于尽,于是将身一跃,落在两人中间,再度伸手拦住了犹自朝前行走的桑柔。
那楚虞楼见何栩也到了近处,心中更是发慌,耳边充斥着桑柔的笑声,心惊胆战,不觉又后退了几步。
正所谓疑心生暗鬼,在这青天白日朝阳初升之时原本不用畏惧任何鬼怪,只是楚虞楼做多了亏心事,又见一贯柔弱的桑柔这番神情,难免心中畏惧,这般惊慌失措之下更怕与桑柔接近,蓦然一步踏空,整个身躯向那万丈深渊堕去!
一时间惨呼声乍响,周围民众也是惊呼连连,奔到岩边一看,只见距离崖边约二十丈的峭壁之上斜生着一段犬牙状的山石,楚虞楼堕将下去,正好跌在那犬牙石上,石尖穿胸而过,自背后露出,死状凄惨无比!
何栩见恶人终遭天谴,心头愤懑渐平,细细想来,这恶人的死法和晏时被害如出一辙,这恶人挂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陡峭山崖之上,便是家人有心收殓遗体也是无法办到,除非骨肉尽腐散落在地,休想入土为安。想来也是这姓楚的恶人坏事做尽,当有此报!
楚虞楼乃是自己失足堕崖而亡,与桑柔、何栩无关,周围见得事情经过之人均可为证,是以当何栩搀扶桑柔离去之时,周围并无一人拦阻。
回到家中,何栩想尽办法,一面着人张罗,寻回晏时尸身办理后事,一面为桑柔延医诊治。奈何心病难解,数日下来桑柔依旧是这般痴痴傻傻,何栩见状,也只有唉声叹气,不知何解。
当日晏时被天光所照魂飞魄散,何栩曾用“敛魂符”收得些许残存的魂魄,暂用法术定在当日晏时被楚虞楼砍下的那节木指之中,却无法收回其余已然消散无踪的魂魄。
晏时魂散,桑柔心结难解,何栩思前想后,忽然想到远在汴京的鱼姬,便将桑柔暂时托付于当地地保照料,千里迢迢投奔汴京,却是将这点微末希望全数寄托在鱼姬身上。
鱼姬听何栩言明前因后果,也是嗟叹不已,接过木指细细端详,言道:“其实小栩此时最应该找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师父潇湘上人。”
何栩听得鱼姬言语,心头浮起一丝希望,“师父?”
鱼姬点点头,“既然晏时托体于木人,辟妖谷中水土皆有灵性,只需将这断指带回辟妖谷培植,必可令其生根滋长。待到植株长成,倘若晏时对这世间仍有羁绊,散失在大千世界的魂魄必定会被此木吸引而至,返魂并非无望。倘若他还心系桑柔不忍离去轮回转世的话,少不得还要向潇湘上人索要一件护身的‘柚袈萝衣’,否则也是枉然。”
听到鱼姬这番言语,何栩方才放下心中大石,心想无论如何,也当求得师尊首肯,于是告别鱼姬,准备赶回辟妖谷。
临行之时,鱼姬自柜台后取出一只翡翠瓶交与何栩,言道:“这瓶里的酒水有凝神聚气的神效,待檀木长成,不妨以这酒水浇灌,不无裨益。”
何栩点头称谢,拱手告辞,不多时脚步如风,已去得远了。
明颜见得何栩远去,低声问道:“掌柜的,又要一件‘柚袈萝衣’,那不是又要拔那潇湘柚子头上的毛发?上次见时已然不甚丰茂……”
鱼姬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柚兄向来急人所急,若是听得这段缘由,想来也不会推辞才是。”
明颜微微点头,言道:“想来不久之后就可以救回晏时,桑柔也可恢复正常,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日后相互扶持,此生也不算难捱。不过话说回来,自我跟随掌柜的在这万丈红尘厮混以来,见过不少负心忘义之辈,对盲妻不离不弃的木相公倒甚是罕见。”
鱼姬浅浅一笑,拈起手中的藤木杯微微抿了一口酒浆,“所以才觉得人真的很有趣,种种只因彼此的牵绊而定,归根结底唯有一句不舍而已。”
仲夏之夜,虽不似白日艳阳高挂,如火如荼,但白日里吸纳的热气此刻却开始自青石地面翻出来,热烘烘的,捂得人一身细汗。
此刻的汴京不似白日里人头攒动,喧嚣却是不减,随着在外纳凉宵夜的人渐渐增多,四处的瓦子勾栏里丝竹声声,说书唱曲,却是另一番热闹。
明颜汲了半桶井水,正准备在鱼馆门口的青石阶上洒扫一番,去去暑气,忽而听得一阵嬉笑呼喝,转头一看,却见几个公门中人打扮的年轻人正拥簇一起,朝这边而来,仔细一看,是名捕龙涯和时常跟随他身边的几个小捕快,只不过此时一个个勾肩搭背,皆带几分醉意,全然没有平日里上下等级森严的派头。
明颜将身探进馆内,吆喝道:“掌柜的,醉猫来了!”
鱼姬自后堂走将出来,笑问:“哪个醉猫来了?”
“还有哪个,不就是稍微多灌两口就闹着要讨老婆的那个……”明颜长长吁了口气。“这次还把小的们带来了,怕是不耗个通宵不会走人了。”
鱼姬闻言笑得打跌,“我道是谁,原来是龙捕头,明颜,去后院把井里浸的那只寒瓜抱去剖了,也好给那哥儿几个醒醒酒。”
言语之间听得竹帘响动,龙涯熏熏然微红的脸出现在门边,看样子已有七八分醉意,见了鱼姬、明颜顿时眉飞眼笑,“掌柜的,明颜妹子,洒家又来叨扰了。”
鱼姬笑脸相迎,摆下酒菜杯盏相待。
明颜微微应了一声,便向后院去了,奈何她耳力通神,纵是在后院也清楚听到堂内众人言语,那几个小捕快的窃窃私语一句不漏地溜进她耳朵。
一人悄声问道:“醉仙楼那边佳肴美酒无一或缺,还有戏文唱曲相娱,干吗头儿还非得来这家小馆子……”而后痛呼一声,想是被人在头上拍了一记。
另一个压低的声音言道:“嘘,小声点,别让头儿听见,不然有得苦头吃。你才来不知道,头儿一说起这小馆子就眉飞色舞,想是为人来的,只不过大伙儿还猜不出是为大的,还是为小的。说不定头儿气壮山河,大小通吃……”话语中夹杂着几个小子压低了声音的哄笑声和龙涯的醉言醉语,顿时吵得不可开交。
“没救了,这群醉猫。”明颜叹了口气,弯腰收提吊在井里的竹篮,篮子里装了个十来斤重的寒瓜,翠绿皮儿,浑圆光亮,想来瓤红汁甜。早上就浸在井水中,必定更是甘甜消暑,一想到要拿这瓜去喂那群醉猫,就觉得是暴殄天物。
刚把那冰凉沁人的寒瓜抱在手里,就听身后放酒的角落窸窸窣窣作响,明颜想也不想,清叱一声:“看瓜!”
偌大一只寒瓜破空而去,只听一阵惨呼,角落里一人应声倒地,明颜定睛一看,只见那人一身白衣,领后滚了一圈相当不合时宜的狐裘,脸贴在地面,已经昏厥过去,头上立着那只大寒瓜,瓜破开少许,红艳艳的瓜汤淌了那人一头一脸。
明颜走上前去搬开寒瓜,将那人的发髻提起来一看,居然是许久未曾露面的狐狸三皮!
“这没长进的,一回来就偷鸡摸狗,被寒瓜砸成白痴也是活该。”明颜没好气地嘟哝道,一手提着三皮的头发,一手左右开弓,几巴掌下去把三皮扇得跳将起来,原本俏丽的面颊也肿成两个大包子。
明颜见三皮捂脸叫痛,停下了手脚,将地上的寒瓜搬将起来,把完好无损的一面搁在身边酒缸的大木盖上。
厅堂中人早听得后院响动,一窝蜂奔将进来,眼见三皮双颊肿胀,不由得爆笑连连。
鱼姬极力忍住笑,开口问道:“哟,三皮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满脸桃花的,唱得哪一出啊?”
三皮又羞又臊,不知如何开口。
龙涯虽醉,眼却未花,走上前来绕着三皮转了两圈,而后倒抽一口凉气,仿佛那巴掌是扇在自己脸上一般,伸手捂住自己面颊揉了揉,对明颜笑道:“妹子好重的手……”
其余几个小捕快见状交头接耳低声言道:“这小妞如此泼辣凶狠,头儿定是相中大的那个。”
正在窃窃私语之间,便听鱼姬笑道:“回来就好,亏得我们还时常惦念。对了,之前欠下的旧账未清,这几个月下来,利滚利也已不少,加上刚刚砸碎的这只大寒瓜,少说也得多做个三五七年的杂役才算清账。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把寒瓜切了给各位客官醒酒?!”起初言语还颇为亲厚,说到后面却是毫不客气,颐指气使!
旁边的小捕快见得这般景象不由得面面相觑,继而看龙涯的眼光也带着无上的敬仰,皆道小的凶狠暴躁也就罢了,大的更是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这样的女子长得再标致也是难以消受,头儿果非常人……
三皮听得鱼姬言语,本想回嘴,忽然想到一事,顿时失了气焰,而后嘟嘟哝哝抱起那裂开的寒瓜,埋头奔厨房而去。听得身后捕快们笑声一片,忍不住恶向胆边生,心想索性撒些巴豆粉在寒瓜里,拉得你这群不知死活的混球们脚耙手软……
明颜心中奇怪,心想这小泼皮向来天不怕地不怕,被这般使唤就算不反抗,至少也要讨点口头上的便宜,明明都已经跑掉了,还巴巴地回来做小伏低,也不太合常理,于是心怀疑问看看鱼姬,却见鱼姬微微一笑,似乎已胸有成竹。
众人嬉笑一番,回堂里重整杯盏,继续饮酒作乐,鱼姬、明颜一旁压酒相劝,众人耳酣面热之际恣意放歌。行伍中人大多五音不全,歌声怪异,全不着调,偏偏又是借着醉意扯着嗓门唱,颇为惊悚。
街上有人听得这段,都知是有人大醉胡闹,一个个避得远远的,生怕惹上这群醉鬼。
第二十八章 孽债
鱼姬眉头微皱,浅笑劝止:“各位爷台,再闹将下去只怕旁边的邻人都有意见了。”
龙涯哈哈大笑,挥手止住捕快们放歌,笑道:“也好,我们不唱——掌柜的来一段……”小捕快们听得这番言语,纷纷起哄,闹得鱼姬哭笑不得。
三皮端着切好的寒瓜自堂后转出来,见得这般景象,也是暗自好笑。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一阵幽幽的箫声徐徐而来,似乎相隔遥远,又似乎就在这厅堂之内。
说也奇怪,听到这阵箫声,原本笑闹不休的捕快们一个个顿时眼皮发沉,不多时一一倒地,酣睡不已,便是有京城第一名捕之称的龙涯也是双手抱头倒伏在桌面之上。
三皮听得箫声,脸色一变,把装寒瓜的大盘往桌上一放,继而将身一蜷,猫腰钻进酒桌下面,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如同事先排练过一般。
“掌柜的……”明颜也觉察出有些不对,转眼望向鱼姬。
鱼姬微微颔首,手里拈起一只酒壶,转眼之间,壶嘴里倾出的酒水绕着众人画了一个圈子,而后稍稍理了理衣裙,面向街面。
只见街面上已然倒了不少夜游的行人,附近的瓦子勾栏也不再听到饮酒作乐之声,似乎在一瞬间,这片区域的人都陷入了突如其来的沉睡之中。
远处的街角远远行来一个女郎,一身青衣,身材纤长妖娆,容颜颇为俏丽,只是眉目之间隐含暴戾之气,让人感觉不太妥当。
那女郎到了近处,直接掀开竹帘走进鱼馆,四下张望一番,开口问道:“那遭瘟的死狐狸躲到哪里去了?”
明颜见那女郎一开口就询问三皮下落,心想这小泼皮莫非在外惹下什么风流孽债,才会回这鱼馆躲难?上下打量着美貌女郎,心中没来由地酸楚难当,扬声回道:“什么死狐狸,没见过!”一面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在躲在桌下的三皮屁股上。三皮吃痛,却不敢出声,只是死死捂住嘴趴伏桌下,打定主意,别说是用脚踹,就算是用刀捅也不出来。
那女郎听得明颜的话并不相信,那狐狸的妖气仍残余在这店堂之中,可是偏偏不得而见,定是被眼前这两个女子使了障眼法藏了起来。这东城的人听了她的催眠箫声都沉沉入睡,偏偏这两个女子仍然清醒,尚能言语,想来也非常人,于是不再拐弯抹角,“冤有头债有主,今天我来只是寻那死狐狸晦气,与旁人无关,若是尔等再包庇隐藏,休怪我下手无情!”话音刚落,这厅堂里凭空出现了若干悬浮空中的竹叶,便如被飓风席卷一般在厅堂里旋转纷飞,每每触及檐头墙面及木作家具,便如开锋的利刃一般,现出若干细长的划痕来!
鱼姬转眼看看四周飞舞的竹叶,手里的酒壶朝天一倾,一汪清冽的酒水直飞天棚,顿时散作水汽,在厅中晕开来,那些锋利如刀的竹叶顿时消逝不见,便连先前在这厅堂中留下的无数划痕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女郎见得眼前的景象,不由脸色微变,却见鱼姬浅浅一笑,“姑娘何必这么大火气,有话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再慢慢说。那狐狸的确讨人厌,若是他当真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我等也唯有帮理不帮亲。”说罢瞟了一眼桌下的三皮,只见豆大的汗珠自三皮额头滚滚而下,想来是坐如针毡,不得安宁。
那女子闻言,怒气稍歇,微微点头。
鱼姬抬手将女郎引到一旁的座椅边坐定,吩咐明颜送上茶水。明颜转身下去,心头却始终不舒服。
那女郎在桌边坐定,开口言道:“我本是终南山中修行千年的竹精,小字青奴。今年初春终南山山神华诞,我费尽心机求得‘五华金莲’一朵,历经百日悉心培植,眼看就要结出可让我脱离妖身化为人身的‘五华莲心’,谁料那遭瘟的死狐狸趁我不在,将那还未绽放的‘五华金莲’啃吃得一干二净……”
明颜端茶进来听得这番言语,心头微微放宽,心想原来不是惹上风流孽债,而是偷鸡摸狗的老毛病又犯了。只是青奴之言颇为蹊跷,于是开口问道:“既然你都修了千年了,相信不久便可修成仙道,干嘛还要借那‘五华莲心’修个人身?不是太匪夷所思了么?”
青奴闻言,垂首不语,神情颇为抑郁。
鱼姬微微摇头,叹道:“泼皮狐狸,又行的这等勾当,确实该打!不过,他啃吃‘五华金莲’对你而言倒未必是祸事。那‘五华金莲’性属至阳,与你秉性相冲,你若服食,有可能会成功转为人身,但更多的可能是未得人身反受其害,千年道行就此尽丧。难道终南山山神赐你‘五华金莲’时没有跟你说过其中的利害关系?”
青奴此刻方才抬起头来,眼神坚定无比,“我自知道,只是……既有这个契机,宁愿一试。”
鱼姬沉吟片刻继而言道:“你甘冒奇险,舍弃仙道求取人身,想来是为了某个凡人,不知我这猜想可为真?”
青奴抬起头来,见鱼姬面色柔和,不由得心中一宽,长久以来在心头萦绕不去的种种抑郁之念,不知为何在这初次见面的陌生女子面前却有一吐为快之感。
过了良久,青奴盈盈抬头,樱口轻启:“你猜得不错,我舍弃修仙之道,的确是为了一个男子,他姓蒙名翰,本是原山西盐铁司蒙舒的二公子蒙翰。”
事情要从去年中秋时节说起。
山西盐铁司蒙舒病故不久,夫人陈氏一直郁郁不展,蒙府二公子蒙翰事母至孝,于是携带九岁的侄儿俊儿一道,陪伴母亲入终南山中的三清观小住养生。
终南山造化神秀,气候宜人,蒙翰生性优柔文弱,每日侍奉母亲修读《道德经》,倒是很少外出,但那顽皮好动的小侄儿俊儿却是难有定性,每日在山中游走嬉戏。
有一次,那俊儿顽皮捣蛋,见山中猎户布下的兽夹里困了只野兔,于是动手去扳那兽夹。可惜俊儿年幼力弱,兽夹稍开些许,俊儿便力有不继,唯有拿腿脚压住。兽夹咬合力甚大,反弹回来,倒俊儿的脚掌也夹在了里面。
俊儿吃痛,大哭大叫求救,没引来看护他的家仆,倒惊扰了一直在山中修行的青奴。《小说下载|wRsHu。CoM》
青奴见俊儿哭得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一改往日不在人前现身的惯例,飘然出现在俊儿面前,帮俊儿扳开兽夹,更采来山中草药救治,末了还一路背负孩子回到三清观。
便是在那个时候,青奴第一次见到蒙翰。
一个是玉树临风满腹诗篇的翩翩公子,一个是娇俏喜人不沾凡尘的世外美人,两厢遇见自然是相互倾心,不久便时常结伴在山中游历。
蒙翰也曾问起过青奴的身世来历,但青奴害怕蒙翰知道自己身属异类惊恐,推说是山中猎户的女儿。两人朝夕相对,情爱日渐深邃,山盟海誓更是喃喃呢呢。
青奴本以为这般逍遥快活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不料蒙翰时常外出被其母陈氏看出了端倪,查问得知儿子正和一个山中猎户的女儿打得火热,心中着恼,多番勒令蒙翰不得再见青奴。
虽然母亲不断施压,但有的时候,越是施压,越是使得蒙翰更加眷念青奴。到后来便如所有热恋中的年轻人一般,再难像初时一般发于情止于礼……
青奴到底是妖身,一身的妖气对蒙翰肉体凡胎有百害而无一利,不久,蒙翰便病倒在三清观中。
三清观的道人颇有眼力,看出端倪,便告知蒙翰之母陈氏,陈氏知晓自己爱子病倒乃是因为亲近妖物所致,不久就带同蒙翰和俊儿离开终南山,回了山西。
青奴知晓是自己害得爱郎病倒,也自责不已,破例离开终南山,前往山西探视。
当青奴好不容易寻到情郎蒙翰时,蒙翰早已痊愈,乍然见到青奴,一时间百感交集,感慨一番之后告知青奴,经过这些时日已然知道青奴并非凡间女子,人妖殊途,纵使再难舍弃彼此之情,也是无法,何况回到山西之后母亲已为他定了一门亲事,乃是新任盐茶司之妹。母命难违,他虽对那家姑娘无意,也只得接受母亲的安排……
这段情事来得快,结束得也快,青奴虽心有不甘,却无法改变自己是妖非人的事实,回到终南山中大病一场,思前想后,便动了弃修仙道而入凡尘的念头。是以趁终南山山神华诞之时,在山神面前苦苦哀求,终以一片痴心求得“五华金莲”。
虽然山神也曾郑重相告,此番行事凶险非常,若不成功,她那得来不易的千年道行将毁于一旦。奈何青奴心中只念着要与爱郎蒙翰再续前缘,什么也不在乎了,每日里悉心照料那“五华金莲”,眼看百日之期将满,岂料凭空跑出三皮这泼皮狐狸。
三皮虽惫懒成性,倒也有些眼光,见得那含苞欲放的“五华金莲”,知是难得一见的仙家宝物,更何况他乃狐狸化身,杂食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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