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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终点的长假-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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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文嗤笑一声,表情很轻松,就像告诉别人“没有公交车你可以打的啊”一样。
驾驶舱门突然打开,郑卫国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他的腿自从受过枪伤之后就成了如今的样子。“解决了。”
张城此刻的精神正无比紧绷,一半由于开飞机的压力,另一半则来源于管文和他们再次变得祸福不定的命运。看到郑卫国,至少暂时的飞行安全可以不必担心。他宽慰地看了同伴一眼,一门心思地打算起该怎么摆脱管文的控制来。却完全没有发现,郑卫国不寻常的苍白脸色和短疾的呼吸频率。
飞机重新回到机长的掌控下,稳稳地升上高空。与此同时,在驾驶舱以外的地方,其余人之间的纠纷也正在上演。
“你们统统到后面坐去!尤其是他!”
叫嚷着的是管文手下的人。这架小飞机只分为两个客舱,经济舱和商务舱。张城和郑卫国的其余五个同伴此刻正在被这伙前特勤人员往外驱赶。
卫丑丑毒瘾犯了。自从那天他所有的存货被张城搜出来并烧掉以后,他便不得不开始痛苦的强制性戒毒过程。他正在大量地出汗,心慌气短,全身都处于极度的痛苦中。恨不得死了才好。
当他的同伴们搀扶着一身臭汗味的他无比艰难地走到后舱,经过在座其余人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在那些人眼里读出了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厌恶。自从瘾君子和疑似毒贩的身份曝光以后,除了一路而来的同伴们,他几乎没有得到过任何人的好眼色。所以当他明白过来,这些人所顾忌的是他两个开飞机同伴才没有直接驱赶他的时候,身体的难受,便又伴随起了精神上的痛苦。沮丧和自厌几乎让他站不起来。
“我们坐到最后去,那里最宽敞!”袁茵很细心地察觉到了这一点,给马青海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拽着他继续向前走。在胖子的戒毒疗程中,她一直陪伴着他。
周阳和另几个平时跟七个人交好的幸存者有些过意不去,便跟过去和这五个人坐在一起。于是经济舱里也形成了一前一后两个阵营。
第2章 坠机(1)
“你是怎么染上毒瘾的?”袁茵想引他说话以分散注意力。
“在中国要靠搞艺术生存实在太难了……”胖子的口气很无力,他已经从最初被毒品侵蚀意识不清的状态下走出,身体的折磨还在继续,但神志却很清醒,“你没有名气,就没人买你的作品,更不会给你赞助。可艺术家也要吃饭……我不但没办法创造出有艺术气息的作品,反而不得不靠一些装品味暴发户零星的订单赚点生活费……那些人想充文化人,还拼命压价!我都记不清自己做过多少副大卫和维纳斯的仿制品,就觉得好累,自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后来我就认识了一个人,阿武。他给了我一点东西……吸了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不仅干活儿效率提高很多,而且我脑子还开始出现一些难能可贵的灵感……就好像,好像自己终于找对了艺术生涯的方向一样……”
卫丑丑停下来喘息,他用手抹了一把脸,提了提眉毛,想把眼前出现的金花挤出眼眶,好让他能将周围的东西看清楚。毒瘾正在折磨着他的神经,他很疲惫,却感觉异常清醒。
“他是不会白给我的。一次还行,第二次,我又觉得累了没灵感,就一下子想起那种能提神的冰来……其实我知道那样吸不好,我也不想给自己染上瘾。我以前都是很小心的,只有在需要大量工作,实在招架不住的时候才搞来一点应急。我就是想着,要是我能做出一部好的作品来,能把这种劳碌的生计扭转过去就好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创作,绝对不再沾毒品……可好作品没出来,我却没钱再买冰了。这时候,阿武忽然跟我说了件事,说这段时间察子管得紧,他们好些货都被查,还有弟兄进去了。他说他看到我能用黏土做雕像,要是做的时候把他的货藏在里面,那警察就不会拦下他的车检查了……”
“你给他做的就是你那尊人像?”
“没错。我想,我这只能算按照客户要求出成品,至于客户用我的作品做什么用,就跟我无关了……我当时一心只想着替自己开脱,而且他又给了我一些冰和钱做报酬,我就想,只此一回下不违例。因为这些冰足够我用一阵子了,利用这段时间,我肯定能做出一副好作品来。”
“我就开始做啊做,吸了冰以后浑身是劲儿,我插着耳机,外面什么声音都听不见,整个人都特别精神……我整整忙了一个通宵,等我弄好后,从工作室走到隔壁休息室里,却发现阿武直挺挺地倒在我床上,脸色发青——他已经死了!桌上还有吸剩的粉……我当时慌得了不得,想着自己该怎么办?报警吗?那我肯定逃不了吸毒藏毒这个罪名;不报吗?那阿武的尸体怎么办?他的拆家肯定是个厉害的人,我还不知道是谁,万一他看阿武没回来,追到我这儿可怎么说!”
“我正吓得六神无主的时候,突然就看见阿武僵僵地打床上坐起来了!那眼睛瞪得老可怕了,诈尸的死人一样。他下得床来就直接向我走过来,我叫他他也不回话,嗓子里净发怪声音,伸手就来抓我,还大张个嘴!我当时吓傻了,连忙后退,从卧室跑到工作间,可阿武就一直跟着追不松开。他那个手,冰凉冰凉的,一碰到我就浑身直冒冷汗……我就开始跟他扭打,一下子发猛了抄起拌泥的铲子就给他拍头上。结果他真的倒下去死掉了。”
“我顿时就没了主意。这下子人是我杀的了,警察要抓我,阿武的拆家也要抓我啊……跑吧。只有这一条出路了。我赶忙找了一块裹雕塑的防雨布,把阿武的尸体给裹了,好容易挨到天黑,背出去,开着他的皮卡连夜给运到郊外一个湖边,绑上几块石头沉了下去。我看着水波纹一圈一圈扩散开,最后没有了,就想,我得把阿武的货给卖了,筹点钱好跑路。然后我就心惊肉跳地东躲西藏了一阵子。大路不敢上,我经常就把车停到郊外没人的地方歇一觉,过得连日期都不知道了……直到有一天再受不了进城去,却发现出大事了。不是我躲得好没被发现,而是别人已经没有精力管我了……那以后我就是一个人,找食物,找睡觉的地方,过冬,实在累了又害怕就吸上一点冰……直到遇上你们……本来以为这下可以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你们都不知道我的过去。可我一来就把你们的朋友给杀了,让他死的那么惨……我警告自己以后不能再发生这种事了,可还是冒冒失失乱闯,把姜一衡给害了……咳咳,现在我这个样子,连我自己都厌恶得恨不得就死了好……”
胖子脸上充满了发自内心的痛苦。他感觉几只手抚在了他颤抖的脊背上,温暖从那里传到他忽冷忽热的体内,忽然觉得,把一直以来深藏于心的回忆全部倒出来,不用再背负于心,这种感觉竟然好多了。似乎身体上的毒瘾也没那么折磨他了。“会好起来的,等你的瘾戒掉,所有情况都会好转的。相信我们!”
当飞机升到高空中后,机舱内的气氛暂时得到缓和,没有了丧尸和武装团的威胁,前特勤别动队认为自己对飞机已经尽在掌控;前区乘客受不到毒瘾患者的干扰,后排的伙伴们齐心协力地给胖子打气,希望协同他共同渡过难关。
飞出北京上空不多久的时候,天气晴朗,云层稀疏,地形平坦。华北平原几千年来都不曾缺少过人类的踪迹,这块存在过最辉煌人类文明之一的土地,现在从高空看下去,与以前其实并没有多少分别。一片片浓绿的田地还保持着以前人类开垦耕种的形状,城市的轮廓与其中缩到微小盒子模样的各式建筑,也仿佛一切如故。如果不是机舱里还飘散着一丝隐约的霉腐味,乘客们几乎可以把此刻想象成跟以往一样普通的旅行,而忘了这将近一年来混乱的末世。可他们心中都清楚,这恐怕是自己一生中最后一次在人类飞行器的助力下飞向蓝天。
第2章 坠机(2)
蜿蜒如一条带子的黄河出现在视野中。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依旧静静地流向大海,在有些地段河面变得陡然加宽,形状肆意不受拘束。春潮泛滥时留下的痕迹还在,人类不再对抗洪水,大自然的力量便自寻出路。千万年来古河床不断改道,潜移默化地孕育出了华夏文明,也许在不久的未来,她会再一次孕育出一个新的文明,只要人类不灭。
两个小时后,飞机穿过云层,上升到云海上方。舷窗之外的大地消失,变成了滚滚的,沐浴在金色阳光之下的浩瀚的云海。在天堂美景的召唤下,人们在那一刻好像变成了天国的居民,无论是以前的经历,还是现状的敌对,纷纷抛到一边,专心致志地欣赏这最后一次飞行途中的景致。
拥有闲情逸致的并不包括机长和副驾驶,相反,驾驶舱里的气氛甚至微微紧张。张城的精神正高度紧张着,因为郑卫国一路上都在不停地催促,把驾驶飞机需要的注意事项一股脑儿地灌输给他。
“这些我没必要现在就得学会吧?你一个人负责就足够了啊……你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这是机长和副驾正常工作中必须两人合作完成的程序。随着了解的深入才发现,郑卫国这是在要求自己将所有要点都一一记下来,想让他在几个小时内学会职业飞行员需要花费数年时间才得以熟练掌握的技能。发觉不对的同时,他这才注意到,机长的脸色难看极了。一股不祥的感觉猛然涌上来,他大惊失色。
“我不行了。”郑卫国的呼吸已经变得既短又浅,满头花白的乱发下面,一张脸苍白得发青,一些变黑的血管正从眼睛下面薄弱的皮肤底下透现出来。
“兰州军区已经过去了,还有他说的那座山。我没有按照他要求的去做,我们马上就能到新疆了。”
“你受伤了?是下货仓的时候弄的?”
“是一具断成两截的丧尸,腿和一截铁链卡在起落架槽里,我去弄的时候,没想到它上半截还能咬人……”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可以……”
“我们都知道没救了不是吗?”
“姜一衡的硬盘里有办法的!我们只要坚持久一点……”
“太不现实了,别再想了!我是不会让那些军人达到目的的,我一定要把你们安全送到新疆……可我感觉不好,万一我支撑不到,飞机降落就全靠你了!”
“我一个人不行!”
“我在座位底下藏了把微型冲锋枪,当初检查的时候就留了个心眼,现在看来能用上。我们马上要降下高度到云层以下去,那些人肯定能看出地方不对来,他进来的时候你就用这把枪……然后把舱门锁起来直到安全降落。”
“你……”张城还在这连续的震惊中无法回味,却看见郑卫国面如死灰的样子,想说的话顿时噎在喉咙里。郑卫国的腹部鼓着一个用衣服抵住的包,暗红色的血已浸透边缘。
“我这样死掉没什么不好的,”机长的声音低了下去,“斌斌和他妈妈都在天上等我呢,现在离他们好近……告诉田璐,对不起……”
随着飞机冲开云雾,苍凉的大地重现眼前,机长的话语却戛然而止。下一刻,驾驶舱的门被重重推开。
“你们竟然敢暗地里搞鬼!”管文气急败坏的声音传过来。
此刻,张城已经无法对他的问责做出反应。机长在他身边依旧被安全带保持着端坐的姿态,手甚至还搭在操纵杆上,只是头部低下,双眼紧闭。他的心像被重重地捶打了一下。一路走来的同伴再一次惨死在他的眼前。
从管文站立的角度并看不出什么异常,操作台前两座高背椅,从后脑勺上看不出驾驶员的实际情况。他本能地把怀疑集中在张城身上,甚至没有去看郑卫国。因为在他看来,张城才是那个会暗地里搞破坏的人。
“立刻掉转方向开回去,不然我就杀掉你们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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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空中客车A321-200型客机正孤独地飞行在离地九千米左右的高空中,从它起飞之初到现在已经过了超过四小时的时间。飞机早在去年十月就计划进行全面检修,然而计划并没有顺利进行。相反,自从它由于特定原因迫降之后,便一直停留在毛主席纪念堂前,任由风吹雨淋,承受着肆意的冰冻与日晒。
此时此刻,当机上乘客中具有武装力量的那些人发现飞机此去目的并不在他们要求之后,管文的手下便即刻从随身的旅行袋内将早已准备好的枪支拿出,有的甚至已经解开安全带,准备听队长一声令下,便要到经济舱中挟持人质。
可万万出乎他们预料的是,就在商务舱的正上方,一块长达两米的长方形盖板,由于封胶与焊接的老化,在舱内外正负压力的相抵下,已经达到了临界状态。然而更为不幸的是,飞机在此刻遭遇到了一股不小的高空气流。
盖板瞬间向上掀起,机舱内的气压迅速降低,黄色的氧气面罩从舱顶落在每个座位上方。一个站在过道里的人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抛出飞机,他手里的冲锋枪重重地撞在舱顶开口处,枪口向内地走火,发出一通乱射。一个人当场被打死,另外有两人受伤。
即便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如张城,他也从猛然变化的仪表和四下响起的警报声中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看了看身边已经死亡的机长,不知道“他”距离再度复活还有多久。在这种状况下已别无选择,不管下面是什么地方,他现在必须迫降。
管文先是感觉到机身开始猛地震动,接着隔着驾驶舱门,隐约听到外面的枪响。于是在这一瞬间,他做出了自己一生中最愚蠢的决定——拉开舱门去外面查看究竟。
舱门重得超乎他的想象,他以为有人堵住了门,却不知道那是气压的作用。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外面的天光。在狂暴的气流窜动下,商务舱里无论人还是物都颤抖不已,勉强靠安全带和氧气面罩支撑着自己脆弱的生命。
不好!他的人少了!
这是他此生脑子里闪过的最后的念头。紧接着,机身的颠簸和气流的对撞将他抛起,飞机光滑的舱壁上没有任何东西能供他抓扶。他没有像另一个同伴那样被直接抛到半空,而是重重地将他的头撞在舱顶上,当场毙命。
在去年十一之前,张城的生活平稳甚至乏味;而在过去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的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刻,他正经历着此生中最为惊心动魄的一次历程。
他无法回头看,郑卫国死前交给他的一切正无比模糊又清晰地冲击着他的大脑。他完全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可他必须知道该怎么办。
管文出门的一瞬间,一团云层扑过驾驶室宽阔的玻璃窗,映出了背后的倒影。他看见管文像个玩偶一样被抛起在一片亮光之中。就只有一瞬,舱内压力的陡然变化随着大门关上而中止。驾驶舱被隔绝在客舱的混乱之外。
他想紧急采取点什么措施,可现在事情已到了不容他置喙的地步——飞机在下降。
他看到左翼下方的引擎开始冒出黑烟,拖在飞机尾后形成长长一道。接着仪表向他发出警告:右引擎也停止了工作。
这时候,如果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飞行员,便一定会凭借飞行经验借助风向和地面的指挥采取滑行迫降;但他的教练还来不及教授他意外的处理便已去世。一切在正常情况下、仪表特定指数下该进行的操作都已无法进行,副驾驶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紧握操纵杆,像郑卫国生前做过的那样,试图将急速下坠的飞机尽可能地拉起来,以缓和下坠的势头。
云层已彻底看不见,地面越来越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一片金黄。沙漠。
就在张城的心脏缩到最紧的时候,机身再一次出现了异常猛烈的震动。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在颅骨内弹动,五脏六腑更是快要冲破体腔的束缚。
他听到一声金属撕裂的动响,立刻感觉手底下一轻,滑行速度加快了。有什么地方正在变坏得很彻底。
当飞机最终滑落在漫漫沙海中的时候,他几乎快要在猛烈的颠簸中被震断脖子而死掉。
失去知觉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是被紧紧卡住胯部的安全带勒醒的。他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耳鸣并伴随着轻微的呕吐感。他知道,这些都是脑震荡的症状。
驾驶舱的地板正呈45°角斜斜抬起在地面上,他在上方,郑卫国在另一头,舱内一片黯淡,所有的仪表都停止工作,只有从窗外透出来的亮光。他挣脱了安全带从地板上滚落,想知道客舱里的同伴们是否平安,却无论如何打不开已经变形的驾驶舱门。于是他想起了郑卫国告诉他的那支微型冲锋枪。
无论如何没法对着同伴平静的遗容扣动扳机。
他几乎用尽了冲锋枪内所有的子弹。待到终于从驾驶舱里出来时,所看到的一切已超越了自己所有情感。
刺眼的阳光照在地上又反射到他眼里,驾驶舱门之外就是起伏的沙丘,机头孤零零地歪倒着半埋在沙漠里,客舱居然不见了。
他从舱门口跳下来的时候,感到锁骨处传来一阵剧痛,并顺着沙丘骨碌碌一直滚倒底。可他已经没办法顾及。
顺着与机头相反的方向,他立刻马不停蹄地开始行进。脑子昏沉沉的,连他自己也不确定为什么要这样做。沙漠的酷热与高空的严寒形成鲜明反差,不一会儿,他难过受伤的躯体又开始感到脱水。
猛回头,却发现自己已看不到来时的机头。他好像掉进了一个噩梦。
而脚步还是机械地向前迈动着。他登上了一座沙丘,又骨碌碌地滚下去。爬起来,继续走,不久摔倒,再挣扎着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现脚下地面不再是沙子的时候,已再也爬不起来。
蔚蓝与苍黄的世界在他茫然张着的眼睛里歪成一个倾斜的角度。一阵“咕咕嗒”的声音传来,一只动物闯进了他的视野。那是一只鹌鹑模样的鸡类。
喉咙仿佛冒着火,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在他眼里只能看到鸡脖子里面那流动的液体,象征着生命的水分。
当又热又腥的液体呛入喉管的时候,猛烈的咳嗽几乎要了他的性命。他已经感觉不到太阳的热度,鸡血顺着他的下巴流到脖子里,他平躺着,想不到自己就要这样死了。
一个面目模糊的少年拎着一根木棍指向他,嘴里哇啦哇啦地叫着什么,他已完全无法理解。这是张城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画面。他们都死了。他无声地对渐渐沉入黑暗的自己如是说。
尾声 周年,以及另一次坠机事件
大西北的秋天既干又冷,完全不比外陆地区延续自夏日的温暖。
张城用手搓了搓干燥的鼻子,从图板上直起身站起来,活动着发酸的手腕和脖子。新疆的气候比起他以前生活的地方干燥异常,很多人都不同程度地有些水土不服。接近正午的太阳高高地挂在蓝天上,温暖又明亮。入秋以来,昼夜温差的极大让夜晚笼罩在黑暗的寒冷中。中午是一天中他最喜欢的时间,看着手头新近完成的工作,每每想到图纸上规划出的未来,他的心便由衷地感到快慰。
他听到范剑的声音远远传来,紧接着是一阵童音的欢声笑语。他知道,那是袁茵带着团场的孩子们从地里归来吃午饭了。
距离那场可怕的坠机已过去三个多月的时间,十月也越来越近在眼前。转眼间,冯索伦寄生菌造成的这场人类浩劫便要度过它的第一个周年纪念。这一年来的种种人与事也仿佛时时处处在他眼前重演过,让他感慨万千。
他的另外五个同伴全部在那一次坠机当中侥幸生还。除了他们五个人,还有包括周阳在内,当时一同坐在机尾的六七个紫禁城里的幸存者。当时,飞机引擎完全失效后,已经失去盖板的机身在气流与自重的倾轧下断成两截,机头载着张城和郑卫国的尸体继续飞过一段较远的距离,而机身的部分则由于重量较大而坠落在机头东面数公里处。不幸的是,连着引擎和油箱的机身在坠落过程中起火,直到冲入沙丘而熄灭。在这之前,坐在商务舱与经济舱前端的乘客无一幸免地被当场烧死或重伤后毙命。
在失去机头的飞机坠落之后,发挥了最惊人领导才能的竟然是平常看起来最难以依靠的范剑同学。是他及时带领大家穿过毁于大火的前半段机舱,与粘着在仅剩焦黑钢架座位上面目全非的尸体,逃出飞机残骸,并且赶在油箱再度爆炸前远远避开,直到迎面遇上赶来救援的队伍。
如果说在他们遭遇过空难大难不死之后最值得庆幸的事情,那就是这趟西行之旅的目的被他们于万般不幸中幸运地达到——前来搜救他们的,正是附近生产建设兵团农场上的居民队伍。
一百四十三团场建设在新疆东南边的一块绿洲上,与青海省临近。来自昆仑山北麓的冰雪融水汇成一道冰澈的溪流滋养着这片土地上的树木与庄稼,并且在临近的沙漠中,还有正在开发的油田。地广人稀、基础建设得益的条件与作为兵团的特殊管理秩序,使绝大部分人从冯氏菌的侵袭下存活下来,并于不久之后遇到了当时在昆仑山一带科考的科学家团队。
正如姜一衡说过的那样,这里便是张城一行人最佳的容身之所。
张城当时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在沙漠中迷了路,被放牧少年发现的时候已经严重脱水,并伴有锁骨骨折。他当时由于举动诡异反应不清,还差点被少年认做丧尸当场击毙。
其他人的情况则比他要好很多,当马青海听说这里距离他青海的老家仅有几百公里之后,便再也按捺不住地向老书记讨了汽车回老家探看。上天同样眷顾着他。待过了几天张城身体恢复,他已经带着一家老小和几个乡亲共同投奔回来。
重建正越来越多地需要人力。张城做回了他土木工程师的本职工作,他手头的工作累积成山,他们打算科学地规划未来的生活空间。在姜一衡的资料辅助下,他们能发挥的余地很大。
每个人都有他自身的责任,袁茵当上了老师,每天上午给孩子们上完两节课后,便领着他们去田里捉虫除草——没有了农药的大规模喷洒,这一点变得对庄稼的收成极其重要,直接关系到他们有没有足够的蔬菜粮食储备过冬;田璐在建设诊所,卫丑丑的毒瘾状况已大为好转,每天会发挥他的雕塑手艺加工一些必要的建材;范剑同学自从英雄地救大家出舱后,气势和威望便更加不可阻挡,幸存者基地里处处都有他身影。
目前留在基地的人数并不完整。三天前,作为重建计划最高决策人的彭教授带领一支几十人的车队向北疆进发,目标是一个太阳能原料工厂,以及能搜集到的储存有大量数据的计算机。如果此行顺利的话,他们就可以在正式入冬前建立起一个小型的太阳能发电厂,以解决冬天的用电、用水和取暖问题。
正当张城抱着愉快的心情走出他所居住的院子,去和大家会合共进午餐的时候,一架直升飞机远远地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朝团厂的正西方数公里远处降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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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跑这么远就是要大费周章重开油田?”
当团厂的车队载着张城和另一些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发现直升机上载着的除了一个黄种人外,还有两个白种人,都不由得对这样的组合赶到奇怪。这些人一边吃着车队送来的干粮和水,一边向他们建议“共同开发油田”的时候,每个团厂居民的脸上都流露出了不认同的表情。
“对啊!开采出原油,然后经过炼油厂加工,这样我们才能有燃料和各种必需的石油产品,不然连个电脑都用不成,电灯都不能点,这种生活有意义么?难道不靠机器要靠手来种地?”
黄种人是个中国人,明显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在提到“种地”的时候瞟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当被问起他们的人躲在什么地方时,他只是含糊其词地一言带过,说丧尸大爆发的时候他们恰好在海上航行,靠岸以后便派出多个小分队寻找可能利用的资源。
早在张城他们来到团厂之初,彭教授和他的专家组在研究过姜一衡托付的那个硬盘中所有资料以后,团厂的居民便共同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以清洁能源来要求未来的生活。每个人为之奋斗的重建计划正是建立在这个共识之上。因而团厂附近的油田在去年灾难爆发以后,便从没有重新开启的计划。
不过显然,这些不速之客并不这么认为。他们在团厂休整了一夜后于第二天早晨离开,急于通知他们同伴自己发现的资源。
团厂的居民们站在地上目送直升机飞上天空。
“你为什么不让我们阻止他们?他们这一走,不知道要带些什么人回来,到时候我们能怎么办?束手就擒地把我们的资源全数奉上吗?”
张城身边的年轻人对他阻止他们找直升机麻烦的行为很是不解,甚至有些气愤。
“用不着我们阻止。你们看——”
他们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只见直升机正在半空中向东面飞去。
“没什么问题啊……”
话音刚落,蓝白色的机身便突然像喝醉了酒一般,在空中扭来扭去,晃动不已。
“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手脚?”
“没有。”
张城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当早几分钟,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三个外来人员身上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看见一个瘸腿的蹒跚身影僵直地靠近螺旋桨轰鸣的直升机,并从后门悄悄地爬了进去。
郑卫国的尸体从没有被找到过。前去搜索的队伍找到了机头,却告诉张城说里面空无一人。
过不了多久,空中的飞机在剧烈的震动中直直坠地,油箱的爆炸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从此以后,团厂和油田的位置便无人可知。
张城平静地看着小伙子们惊呼着向出事地点涌去,思绪却翻飞万千。显然,在这场浩劫中幸存下来的,除了他们还有许多人。有的躲在深山老林里过着原始的生活;有的流连在城市的废墟中与丧尸为伍,指望着物质社会的留存以过完余生;有的就如他们,远离尘嚣到宽广的土地上重新开始;还有一部分人,总有一部分人,会先于世界上的其他人得知未来的剧变,并利用其他人无法触及的资源条件避祸海外,然后期望回来之后能继续以前的奢华生活。
不管别人怎么样生活,也许在国土的另一端有人已经开始重建城市,也许中国已经出了个姓石的新皇帝,也许不同的幸存者之间又开始为抢占生活资源大打出手……张城的内心感到了长久以来从未有过的祥和。他知道自己选择了对的那条路,在这条路上有他旧时的同伴,他们每一天的生活都比前一天要好。冯氏菌的解毒剂也好,现代科技的保存传承也罢,都将一一得到解决。他们将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下去,未来已经不需要梦中的憧憬。
又是一年十一到来,张城拍了拍身上的沙尘,向家的方向走去。没有什么比做回本职工作更让他感到自在的了,因为他知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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