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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终点的长假-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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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执意出去找药,我怎么害得了他?看他平常都不听我指挥的样子!而且,我还给了他一支步枪!他说只要一两个人、悄悄潜入那些建筑里就没有关系。可现在呢?想逞英雄,不但自己搭上性命,连我们的枪也白白失去!”社长松开手,让十字镐当地一声落在地上,一副胸怀坦荡的样子,说给拿枪指着自己的男人听,“现在把枪放下。”

“居然威胁社长,不得了哇!我们应该赶他们出去!”远处人群里有个苍老的声音在喊。

“就是!破坏社区秩序,不尊敬社长!赶出去!”有人帮腔。

“他对自己的能力估计不足,盲目自大,导致现在的结果。我的社员死了,作为社长的我当然也很难过!但牺牲归牺牲,该保护社区居民的事,社长我还是得做!你们虽然伤心,可要知道,他是被咬死的,社区里还有这么多无辜的老弱病残,不抓紧动手,难保他什么时候会突然站起来,伤害大家!你们离他那么近,管保他第一个咬的不会是你们中的一个!”社长穿着外勤时易于运动的迷彩服,此刻却做出平常在风衣和皮鞋里时那种气派。他挥动手臂,自信满满地提高嗓音,对死者同伴,以及另一边的社员发表演说。

“我们不要你来动手!”李小玥不知什么时候已停止哭泣站起身来,她的外套卷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垫在钟永亮失去生气的头颅下。

“对!他会不会醒来我们并不知道。即使最坏的结果发生,我们也会自行解决,不需要你插手!”即便这么说,张城仍然不相信姚兴远会同大学生的死无关。可他没有证据,再怎么痛恨,他也无法将一颗子弹射入那双含义不明的浅褐色眼睛之间。

社长听罢,摊摊手倒退几步,一语不发地挺拔着脊背离开。

直到那个不慌不忙的背影消失在人群后,张城才缓缓放下手枪。

李小玥向他伸出手来,那上面沾满钟永亮的血:“让我来!”

张城看看手中的枪,又迟疑地看向这个几分钟前还濒于情绪崩溃的女孩。只见她此刻眼睛红肿,圆圆的脸蛋被泪痕和汗渍划花,神情却无比坚毅。

“我们当时困在一个房间里,玻璃门快要顶不住碎了,他找到一个小煤气罐,说可以把丧尸引过来然后开枪引爆……他告诉我别怕,他一定不会让它们伤害我!还把他的护具给我戴上……就算在以前到处有人的世界里,也没人这么对我好过。我从来没想到冬天过去的丧尸有那么可怕!我好后悔,要不是我执意要跟他去,他没有拖累,就可以活着逃出来……”女孩说。

“小玥,你不是拖累,快别这么说自己……”田璐忧伤地看着她。

“我很后悔,为什么没在玻璃门碎掉前大胆告诉他我爱他!”她对她笑,眼中闪烁着光芒,“所以我要在他……之前这段时间里陪着他。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只有我可以对他开枪!”

被小玥眼中的坚决所震动,大家都无法说出反对的话。张城慢慢把枪交到女孩手上。

“我会一直陪他到最后一刻。现在,请你们给我们一点单独的空间!”

他们退到离两人几十步以外的地方,坐在老年人社员们的牌桌边。意外的发生早早结束了今天的赌局,围观的老年人匆匆散去,躲回各自家中,闭门不出。张城在那里看到了好久不见的郑卫国。

“斌斌怎么样?”田璐关切地问,“我们可以再想办法找药……”

“……他睡着了。”孩子的父亲消瘦而憔悴,他两眼深陷,脸上胡茬杂乱,嘴边露出深深的纹路。他在众人同社长对峙的时候已经来到人群外,现在,脸上的神情正混合着内疚与一种深得绝望的沉痛。

“不是你的错……”平日沉默寡言的马青海已不忍看下去。

郑卫国张张嘴,最后仍什么都没说出口。

“我想我应该去守着斌斌……”田璐撑着桌子站起来。

“不用!”郑卫国突然大声喊起来。

“老郑……”张城也站起来想拍他肩膀。

郑卫国像被刺激到一样猛地后退躲开:“斌斌睡着了,你们不要去打扰他!”

看到同伴们惊愕的目光,他痛苦地低下头:“我是说,他没事了,你也该休息……”

他们明白钟永亮的死带给他太大打击。“对不起!”小孩子的父亲向回走去,他低着头缩着肩,声音又闷又低。

“我见到邓昌顺了。”张城打破沉默。

“找到他了?他还好吗?”故人生还的消息多少给悲痛的人群带来一丝希望的气息,袁茵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还算好,”他点点头,“老婆死了,女儿还在。”

“活着就好……”

“我还找到一个地方,离咱们的基底不远,但可以住人。”

“那我们可以跟老邓父女俩一起,会慢慢好起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家目视着远处一坐一卧的身影,沉痛之余,惶惶不已。

张城无法相信那个阳光、正直,曾经豪迈地发誓要保护大家的少年已经死去。他也会变成那种只有吞食人肉欲望的行尸走肉么?无法想象那张朝气的脸上出现死亡的神情!他多么希望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李小玥在温柔而专注地抚摸着大学生的脸庞。

“我从斌斌那里出来,先碰到他们,等我找到马青海和大家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出去了……”田璐不住轻扯自己的袖口。虽然表面看大家只是静静围坐,可每个人的心思都系在那边两个身影上。

“我们爬上墙头往外看,却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你知道他一般都躲在角落里走,不惊动丧尸。等发现不对,丧尸都往一个地方聚的时候,我们赶忙开车出去,好不容易到地方,已经晚了……”马青海轻声叙述事情的经过。

他们一同盼望那一刻晚些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暗到几乎看不清不远处人影的时候,他们听到一声枪响。紧接着是第二声。

第35章 葬礼和迟到的约会

被叫做社区医务所的,其实是间宠物诊所。面向街道开敞的大门被彻底堵死,以隔绝游荡在外的丧尸,诊所在社区内部开有后门以便进出。

医务所面积狭小,空间局促。一间前厅,诊疗区的桌椅器械占去一半,另一半原有关宠物大笼子的地方现在被改成一张诊床,地上还有笼子脚遗留的痕迹;后厅兼手术室和X光室;此外,后厅对面还有一个半封闭的储藏室,供整个社区使用的各种药品就存放在这里。

此时,手术室被一道布帘一分为二,三男三女分站在两边,使本来就不足的面积变得更加拥挤。然而此刻的气氛却十分凝滞,布帘那一边不时传出女人的抽泣声。

用于猫狗的不锈钢手术台对于人来说实在太小,年轻遗体的双腿不得不被垫高,才能放在拼在手术台边的桌子上。

烛芯已燃得老长,豆黄色的火苗不住跳动。影影绰绰的亮光给人以错觉,仿佛手术台上躺着的年轻人睫毛还在颤动。而他太阳穴上的窟窿和触手冰凉的身躯,则又将人打回绝望。

血水流进下水道的声音,在一片沉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一道道狰狞的伤口血肉模糊,刚擦洗干净的皮肤很快又被渗出的血水污染,他们只能徒劳地一遍遍涮洗手里的毛巾,直到连鞋子都被血水沾湿。

许思凡终于受不了,脸色苍白地冲到门外干呕起来。

帘子动了一下,先是袁茵,后面跟着田璐和徐枫。“小玥……她好了。”

田璐开始准备针线缝合伤口,袁茵在张城的示意下出去查看许思凡。

“我去找点衣服来。”徐枫走了。

屋外传来少年低低的哭声,和年轻女人安慰的话语。

钟永亮和李小玥被合葬在小区边上那块被树木环绕的绿地里。男孩穿着干净的蓝色格子衬衫和牛仔裤,女孩则穿着一条嫩粉色的连衣裙,额发被一只别致的蝴蝶型发夹固定在脸侧,遮挡住太阳穴上那个焦黑的弹孔。

“她看起来很漂亮。”袁茵看着躺在草地上那对年轻男女,嗓音压抑。

“她曾经对我说过,怕身材不好所以不敢穿裙子。我想她心里其实很喜欢的吧。”徐枫跟她肩并肩,“小钟……我还找到一件更适合他的短袖衫,可他不能穿……”

徐枫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的听众都明白,那衬衫长袖下遮盖的是怎样一副残缺不全的骇人伤口。

“她们俩在一起会快乐的吧……”许思凡的脸上罕有过这种讷讷的表情,死去的两人是所有同伴中和他年纪最为接近的,少年们的感情迅速积累。亲眼看到朝夕相处的伙伴相继死去,亲手触摸到他们冰凉的身躯和扭曲的伤口,这种打击让他脸色苍白。“我好希望他们还没有死!”

“我们有个老朋友在郊外,就是救过我们那个,以前跟你说过。他有个女儿跟你一样大,叫邓莎莎,你们可以交朋友!”张城轻拍少年垮下来的肩膀。挣扎在死亡的世界里,很容易让人忘了他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本该填满他生活的是流行音乐和球类运动,而不是失去朋友的悲伤。

随着他的碰触,少年前后微晃,神情却依旧木然。就算有更多的新朋友,也没法填补旧同伴留下的伤痛。

他们花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拿铁丝网和木板等物把墓地周围圈出一块安全区域,这样两个年轻人长眠在这里,就不会受到丧尸的打扰。

当泥土落在墓穴里被薄被包裹着的尸体上的时候,哭泣声还是低低响成一片。

除了孙淑兰和郑斌以外,绿城基地的所有人都来了,包括刘志强和杨馨儿,前者在外围站了一会儿,便跟随几个社员一起离开;后者等到葬礼结束以后,走到白色鹅卵石嵌成的逝者墓铭前,踟蹰片刻亦离去,留下一声机不可察的叹息。

############

张城下午才到达邓昌顺父女俩的二层小楼。

远远看见老司机正坐在门槛上发愣,像在等自己,他不由感动。他们昨天约好今天早上见的,但愿他能理解自己的苦衷。与死尸做斗争的惊心动魄所带来的痛苦,远不能同身边亲近人的惨死相比。老友的些微关怀让他心中一热,顿时有种想把所有痛苦挫折都讲给他听的欲望。

“对不起老邓,我来晚了。”他跳下车,眼眶有点发酸,可能昨晚一夜没睡的缘故,“昨天我们有两个同伴去世了。”

闻言,邓昌顺忽地抬脸看他,两眼似乎有片刻的茫然。

张城看到一夜不见的故人,脸上长出细细的胡茬,仔细观察已有白色,眼中还深藏点点痛苦;想到失约让对方苦等的自己,一出现就带来坏消息,怕是勾起了他的丧妻之痛。而此刻,他自己心中也充满伤感,竟找不出能够安慰对方的话语,只好转移话题:“莎莎呢?”

“她在楼上。”女孩的父亲简短地说,随后又低下头。

张城陪他一同坐在门边的台阶上。就在他以为老邓要一直沉默下去,正努力寻找振奋一点的话题时,他突然开口了:“虽然我没见过那两个孩子,但可以想象他们都是好人。”

“是啊,他们非常好,大家都很难过。”

“莎莎的妈妈也是个好人,很好的女人。我跑车的,一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跑,很少顾家,家里的一切,从照顾孩子到孝敬父母,都是她在任劳任怨地一手操办。”

“那莎莎跟她妈妈一定很亲。”

“嗯。她们两个感情好得不得了,既是母女,又是各自最好的朋友……咳,有时候我都觉得莎莎可以没有我,但一天都不能没有妈妈。”

“别这么想。父爱和母爱都是一样的,莎莎也很爱你,只是不表现在外。”

“停电以后,苏州城里一片混乱,平时和蔼的市民到处都在哄抢食物,沿街商店都被洗劫一空,抢劫的,甚至杀人的……为了保护女儿,她就把莎莎藏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出去找食物,就被那些抢劫的打伤腿脚,来不及跑,让死人抓了一下……”

他停下来喘了口气:“等我回去找到她们的时候,她妈妈已经病得很厉害。莎莎见了我很高兴,让我找医生救妈妈。可我知道那东西没得救啊……后来我看到她痛苦得那个样子,又怕她要是突然过去了会伤着女儿,就找了个借口把莎莎支走,把她妈妈……可一转身才知道,莎莎竟然在门边,全看见了!”

老邓的过往让人辛酸,亲眼目睹父亲打死母亲,她又不能理解丧尸的危险,恐怕这就是那女孩表现得如此神经质的原因。

“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就被我害死了,还是自己的老婆!要是我知道有什么解药,一定要带她去试一试的!莎莎也不会……”

看到友人痛苦地把头埋进双手中,张城不禁更加难过:“别这样为难自己!就算解药是真的,那么远的路也来不及啊。你没有错,要怪就怪那些科学家怎么会让这种微生物害了大家!”

看到邓昌顺用长满老茧的手掌抹去眼角的泪,他继续道:“就算为了照顾莎莎,你也不要再这么悲观。我这次来就是要接你们去我新找到那个地方住,等明天我会把大家都带去,我们重新开始建一个基地!”

“不!你应该带着大家去北京找解药!”邓昌顺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我……会的,但那是我们有个基地以后。你先去收拾一下东西,叫上莎莎,我们现在就走……”

“不!”老邓直摇头,“我们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为什么不?你不想跟大家一起生活相互照应吗?”张城觉得额角开始冒汗。

“这里对莎莎很好……我们……你们先去吧,我们在这里……”

张城抬头看了看拉着窗帘的二楼房间,再想了想自己找到那个新营地。他只想找个看不见丧尸相对安全的地方,跟这里相比的确简陋很多。也许让莎莎先住在这儿,等他们把基地收拾得像样一点再接父女俩来也好。

“等我们安顿好再来接你们?”他竭力在对方眼里寻找肯定的答复。

“走吧!”他在那双眼里看到了不舍。

他向汽车走去。

“等等!”

他停住。

“这个拿去,是我给小郑斌的礼物。”

###########

老邓给的红罐牛奶饮料放在前挡玻璃后,不停抓着张城的眼球,让他觉得心烦意乱。眼前就要进到城里,那时,他必须一鼓作气开车以免被丧尸包围。

他猛地倒转车头加速开回去。

“老邓!你们今天必须跟我走!老邓?”

他大喊着冲回小楼。院子里没人。门被轻易推开,客厅里空荡荡的。

然后,在厨房旁边的楼梯底下,他终于看到邓昌顺。只见老司机穿戴整齐地挂在那里,手脚僵直下垂,两脚悬空。风从后院敞开的门里灌进来,吹着他的身体微微摆动。

第36章 更糟糕的发现

一种又酸又痛的东西在他胸膛内炸开,灼得他呼吸困难,几乎失去视听能力。

他拖着沉重的双腿一步步挨上前去,割断绳子。邓昌顺的身体像落入水里的石块一样下坠。他伸手去扶,触手冰凉,了无生气。沁入骨髓的阴冷感使人崩溃。

老司机双耳中流出的血液已经凝固,他被张城平放在地,脸上显现出一种木然的沉寂。那是与生命相反的颜色,张城再熟悉不过。因为钟永亮有着同样色彩的脸孔,还在他脑海中逡巡不已。他觉得他应该有点什么表示,大吼一声,或者痛哭出来,可那团酸痛阻塞了他的咽喉,最终什么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徒劳地合上老友那半睁着的双眸。一团漆黑,毫无光泽。

为什么?内疚于妻子的死么?他忽然想起来,楼上那个女孩。

“莎莎!”他快步蹬上楼梯。

“邓莎莎!”

他是如此急切地想看到她,以至于连门都忘了敲。

门开后,一座少女的闺房呈现在他眼前。淡雅的粉色系环境,显示出父亲对女儿的疼爱。墙壁被新刷过,宅子里最好的家具全集中在这个屋子里。拉上的窗帘使屋子里光线比楼下稍昏暗,却并不妨碍他视物。洁白的写字台上整齐地放着一排书,前面摆有与之配套的椅子,他给的小熊型糖果罐子也摆在上面。一边的架子上塞满各式各样的小玩具,有人形的娃娃、小熊、猴子……不知是邓昌顺收集多久的成果。

最后,在那张铺有嫩黄色床单的小床上,他看到了邓莎莎,她穿着一条浅绿色连衣裙躺在那里,一只灰色打了补丁的长耳兔玩偶躺在身边,她的手脚以不自然的状态僵直着,脖子上那道深紫色勒痕同她父亲遗体上的一模一样。

邓莎莎自杀了。也许因为长久的抑郁,也许因为他未能如约而至引发的失望。

死亡的无力感如一张绵密的大网,漫无边际地向他罩过来,使他呼吸艰难,连感到心酸的力气也没有了。

突然,床上的女孩睁开了眼睛。

张城看到她那双浓黑的眼球不住像傀儡木偶的一样左右乱转,下巴也在机械地一开一合,头颅却一动不动。由于脑下有枕头垫着和脖子呈有一个角度,所以她的嘴巴没法完全张开;上吊破坏了颈椎,不仅声带里发不出呻吟声,脖子以下的身体全部无法动弹。

她现在竟已成为“它”。

仓皇失措地关上门,他脚步踉跄,险些自楼梯上滚落。他跪坐在故友的遗体旁边,手抖得很厉害,已分不出指尖同死者的躯体哪个更冰凉。

深灰色外套,浅蓝色衬衣,灰黑色长裤,死者整齐的衣物一件一件被剥下来。“对不起!对不起……”

四肢,躯干,脖子,后背……甚至光秃的头顶都仔细查看过,他没发现一处咬痕、抓痕,甚至任何可疑的伤口。

被重新穿到死者身上的衣服怎么看都没有原来那么整齐,他已无力去整理。

一夜未眠,疲于奔波,他觉得自己的眼睛此刻一定是通红的,可脑子里却一片慌然的亢奋。他一刻不停地盯着死者那双刚刚被自己合上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还要保持这个动作多久,可有一件事情他必须搞清楚。

窗户外的光线在变化。先是渐渐变暗,然后阳光从云层后面钻出来,斜斜地射出深金色的阳光,照亮死者发灰的脸。然后这一束光淡去,消失,屋内的摆设已开始模糊。

死者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张城盘腿坐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把餐刀。他使劲眨眨眼,想确定那不是自己的幻觉。

心跳瞬间加快。

同僵化的肌肉抗争许久,死者的眼睛终于张开,左右滚动的眼球发现他的存在,下巴便开合起来。死亡的茫然被机械地牵动,变出一副心惊肉跳的图景。

他感到一阵眩晕,眼前有一片黑斑在不住扩大。挣扎着站起才知道腿脚已经麻木,餐刀锵一声落在地上,恶心的感觉从空荡荡的胃里冒出来,他冲到汽车旁的水泥路上,四肢着地呕吐起来。

#########

他回到社区的时候,星星已经开始照亮夜空,同伴们都聚集在大门后等着。看到他平安归来都大大松了口气,欢喜的样子,简直像得到天大的好消息。

他被他们簇拥着走,每个人都凑到他身边,拍一下肩膀、握一下手、跟在他身后,甚至吊着他的膀子走。两名同伴的死使他们蒙在阴影里,更加害怕失去他。

“老邓父女俩已经在新营地了?还顺利吧?”

人群忽然静下来,一起以询问的目光注视着他。

女儿自杀了,邓昌顺也随她结束生命。在钟永亮的影响下,他们都得知丧尸由一种利用血液传播的病毒微生物引起,可他要怎么把自己的最新发现告诉他们?就算不被丧尸抓咬,人体只要死亡,就依然会变成丧尸。

同伴们以为只要逃到新营地里就能远离死亡,可他要怎么告诉他们,无论逃到哪里,死亡依然如影随形?

从左到右,田璐、许思凡、袁茵、马青海,还有站在他们外围的徐枫和郑卫国。后者甚至比队伍里任何一人都显得悲伤绝望。如果他知道又有两人死去,一定会被彻底击垮。

“他们……很好。”怔了一会儿,他终究无法把真相说出口,让他们承担同自己一样的残酷现实。

不疑有他的同伴们一一散去,他却无法回房间休息。爬上楼顶,发现徐枫无声地跟在他身后。

“它们竟然不会腐烂!”她自顾自站到他身边望向高墙外那些攒动的黑影,好像没有注意到他沉重的神情,“或者只有肚肠烂,所以发臭。天越来越热了,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发生瘟疫。我可不认为这个‘社长’能应付得来,到时候后果会不堪设想。”

“它们好像只吃人肉,同类的肉不碰,对那些动物也视而不见。可动物却一见它们就跑,大概嫌它们肉太臭。”她看来并不在意身旁男人的沉默,像是自言自语。

“我们见过,狗咬了丧尸很快就死掉。它们的肉有毒。”

“终于出声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

她脸上的表情明暗不定,夜色给这个女人蒙上一层朦胧的面纱,也使他感到放松和麻痹。

“那女孩儿自杀了,父亲也是。就算没被抓咬过,人死了也还是会变丧尸!”

他听到对面的女人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叹,终究还是没有惊慌失措。“那我们也得活下去不是吗?”

心底的秘密有人一起承担,他顿时感觉轻松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已经肩并肩坐在角落里。房顶上只有他们俩,社区里剩下的人基本已进入梦乡。

他任由自己的思绪翻飞。星空下的城市一片黑暗,哪里还是他记忆里那个活跃的不夜城?即使不被咬,病毒也会传播吗?这就是一个星期之内人类世界被侵袭殆尽的原因吗?在这座城市其余的角落里,也必然有像他们一样由于各种偶然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也像这里一样,他们数目在一天天减少。面对一群不会腐朽、不知疲倦、不怕伤痛的捕食者,他们又能何去何从?

他又想起母亲在世时,催促自己结婚生子的渴望面容。现在的他终于有些明白她的心情了。男人和女人在世界上存活,他们把对方变成自己的一部分,繁衍生息,这样才能抓住彼此,留驻在这个世界里。另一个身躯传来的温暖与气息,使他能够短暂地忘记围墙外的嚎叫与隐约随风而至的腐臭。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第37章 重叠的影像

早晨,他独自下楼,迎面遇上来传达社长指示的三人,前面是蒋胜和李军,后面跟着的是胡小平。

“社长叫你过去。”看见张城,蒋胜一扬下巴。

他本打算集中同伴们后便直接离开,不过眼下麻烦既然找上门了,他也不妨去会会社长,将其中的是非曲折全部搞清楚。想到这里,他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腰后,细细端详这三人脸上的表情一番,便示意他们带路。

张城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谁知道本应同李、蒋二人一起的胡小平竟也越走越慢。待先头两人消失在楼房转角处,他突然凑到张城身边低声对他说:“社长要是对你说哪里有物资要你去找,你可千万别去那儿!”

张城一把拽住匆匆欲离开少年的胳膊:“有什么事情我应该知道吗?”

“……记住我的话!”少年神色慌张,眼底含有隐隐的恐惧。

张城对胡小平这种眼神并不陌生,事实上,这个少年在所有涉及到丧尸和社长的场合,眼里都会流露出不由自主的畏惧。他有种感觉,胡小平知道一个秘密,他必须让他告诉自己。

“告诉我,你为什么觉得社长会害我?”他手下用力,阻止少年的意欲挣脱。

“你……听我的没错,不要白白送命!”

“你不给能让我信服的理由,我很可能会听社长的。”

胡小平神情复杂,他伸头看了看前面两人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前天早上,我听到社长跟钟永亮说南街有个药店还有药,就是他们下午去的那个地方。可我知道,那里去年冬天我们就扫荡过了,而且那个门是坏的,围墙塌了半边,后院有一大群死人,根本没地方可躲!”

“早上告诉他,中午郑斌发病,药是他做的手脚?”

“你不能告诉他们是我说的!”

“走,和我一起同他对峙!如果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捣鬼,他必须付出代价!”

“不行!社长会杀了我,也杀掉你!”少年惊慌失措。

“我才不怕他!他敢伤害我们,我就先杀掉他!钟永亮不能冤死!”

“你不知道!”胡小平一声惊叫,“社长很厉害!连他们荷枪实弹的连长都被他徒手打死了……”

“你说什么……”

“你们快走啊!”

两人的对话被蒋胜的喊声打断。看到那两人停在前面向这边张望,胡小平趁机挣脱手臂低头跑开。张城只得把到口的疑问重新压回嗓子里。

社长的屋子是位于社区中间地带的底楼。宽敞舒适,窗明几亮,他进去的时候,姚兴远正伏在一张纸上画画写写。

“你来了?”社长掀了掀眼皮,大手一挥,指指桌上那张纸,“你不是建筑师吗?我打算把社区围墙加固一下,还要修一些防御工事,有些地方我弄不太明白,你给看一下……”

“我来问你钟永亮死前的事,”张城打断他,“我听说你给了他一支步枪。你在枪里装了多少发子弹?”

姚兴远停下手里的忙碌,抬头眯起眼盯着他看,一丝愠怒在脸上一闪而过:“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钟永亮的死是你造成的。”

“是他自己偏要出去的,我当时又不在场。既然他那么自信,觉得自己可以不听指挥官调遣,就深入敌方内部,那就要自己承担后果!一个装满的弹夹还不够脱困,这只能说他自己无能!”

说话的时候,张城全神贯注地看着对方,不放过他表情任何一个细微变化。他相信自己看到了,也听明白了。

他活动了一下两只脚,然后抬起头,盯着姚兴远的眼睛:“他们曾经试图以枪击引爆一个煤气罐,却失败了。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开枪失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枪有问题!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后来他们逃出来的时候身上没有枪。真相其实是这样吧?你只在弹夹最上面装有几颗真子弹,其余全部用弹壳充数,有意给他错误情报,把他引到丧尸集中,并且没有退路的地方去——你就是想置他于死地!”

姚兴远精瘦的面孔上慢慢聚拢一层阴暗,他已经忘记在嘴角勉强装出笑容。“你有证据吗?”

“你嫉妒他。”张城不理会,继续自己的议题,“在同样的时间里面,他已经找出对付丧尸的有效办法和安全行动的方案,而你只能用不断的牺牲别人来换回短暂的平安;他既正直又无私,你只会嫉贤妒能、在背后耍阴谋诡计;他受到所有同伴的关爱,你只会让自己的社员恐惧……”

“我是靠所有人民主票选举出的领导!他没资格跟我比!”社长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

“你只能靠威胁别人为你服务来维持那点所谓的‘威信’,当初假意招收我们其实不过为了利用……”

“如果不是我收留,你们早就死了!你们那个绿城大厦根本不能和我的平安社区相比!”

“我们从没告诉过你基地在哪儿……”张城后退半步,比刚才更为强烈的愤怒正熊熊燃起,“你手下已经没有人了,必须有新的劳动力,不然你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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